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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錦衣夜行 <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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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8章 實力懸殊

    碼頭上,一百名像兵、四百名騎兵結成圓陣,被兩千名大明士兵團團包圍著。

    這兩千名明軍,其中只有五百名騎兵、剩下一千五百名是步兵,雖然錫蘭兵人數少,但是那一百名像兵,給了明軍士兵們很大的心理壓力。

    這些兵都是京營精銳,身經百戰,悍不畏死,可是這麼高大的座騎,實在是生平僅見,那比馬高出一倍身高的龐然大物,讓他們一時想不出與這樣的對手交鋒的方法,他們只能緊張地舉著弓弩,因為別的武器根本夠不到那戰像身上的敵兵。

    當然,如果今天出現在這兒的是雲南兵,就根本不會把戰像放在眼裡了,當初大明軍隊初進雲南時,也曾遭遇騎乘戰像的對手,一開始面對這種新奇的戰術也頗有點手忙腳亂,但是他們很快就掌握了對付戰像的方法。

    限於當時交通不便利,而且雲南兵的這種戰術有地域性的戰術,把這種戰術傳播到其它地方就成了「屠龍之技」,學而無用,所以這些雲南兵在實戰中研究出來的方法並沒有傳開,京營官兵對此一無所知。

    不過,京營官兵雖還不知對付戰像的方法,這兒卻有個夏潯,區區戰像,又怎能難倒他呢?

    塞納克王子帶來的這些士兵眼睜睜看著載著王子的巨艦駛離了碼頭,一時也不敢翻臉動手,他們對明軍手中那些看起來極犀利的弓弩同樣深懷忌憚,圍困他們的人馬足足有兩千人,四倍於之,如果萬箭齊發,他們騎在戰像上面很容易就做了活靶子,所以雙方就這麼僵持著。

    雙方正僵持著,遠處突然人喊馬嘶,一隊人馬狂奔而來。

    大明官兵一陣騷動,以為敵人來了援軍,定晴看時,那策騎飛馳而來的人馬分明卻是大明官兵的服飾。官兵們鬆了口氣,急忙派人上前迎接,飛馳而來的這些人正是護了鄭和等使者一路趕回來的那支明軍。

    夏潯正在碼頭上暗做部署,在他的安排下,戰艦、商船紛紛駛離碼頭,以防錫蘭兵登船作戰或縱火燒船,炮口則一致對準碼頭方向,如今仍留在碼頭的戰船隻剩下三艘,是用來接應鄭和的。

    鄭和兵馬一到,夏潯立即迎上去,問道:「公公,出了什麼事?」

    鄭和臉色鐵青地道:「錫蘭王不知何故,驟然發難,想要把我拿下。」

    夏潯把塞納克王子上船詐騙的事匆匆說了一遍,鄭和恍然大悟:「原來如此!堂堂一國之主,行此齷齪手段,當真無恥之尤!」

    工部員外郎張鑫急急說道:「這裡是錫蘭國的地盤,地利、人和,我們一樣都不佔,錫蘭王既心懷歹意,我們還是趕快走了吧,等那錫蘭王發兵來追,恐怕不妙。」

    夏潯冷靜地道:「我已預作了準備,不過,是走是戰,還需鄭公公來決斷。」

    鄭和是欽差,夏潯所擔負的任務是尋找建文帝下落,因此他沒有對整個艦隊的指揮權,故而不能越俎代庖,如果鄭和真的死在王宮裡,那麼擁有指揮整個艦隊大權的人就是張熙童了。

    張熙童對夏潯是否言聽計從,那是另一回事,但他不能直接整個艦隊。

    鄭和道:「自然馬上就走,難道還要留在這裡與那無賴國王開戰麼?咱們立即登船……嗯?」

    話剛說到一半,鄭和突然反應過來,目注夏潯,沉聲問道:「國公此言何意?莫非……我們還有一戰的理由?」

    夏潯道:「公公遲遲不歸,塞納克王子又來船上詐取財物,我便知道不妙,於是立即叫各艦防備,又控制塞納克王子為人質,同時召集我船隊商賈回船。不過,有些商賈進城貿易去了,方才清點人數,大約還有三百多名商賈不曾回來。」

    張鑫忙道:「可是我大明商人?」

    夏潯瞥了他一眼,道:「有大明商賈,也有沿途依附我艦隊而來的南洋各國商人。」

    張鑫聽了便不再言語了,如果那些來不及召回的商人都是南洋諸國的,他還敢建議立即開船,離開錫蘭國,可是現在滯留在錫蘭國都之內的還有大明的百姓,他就絕對不敢說走了。

    遇匪棄城、臨危棄民,你還做得什麼官?那樣的官只要有人彈劾上去,皇帝是一定要殺頭的。當然,什麼制度到了綱紀蕩然無存的時候,都會沒了下限,可這時還是永樂朝,不只是制度如山,官員們也有這個覺悟。

    鄭和聞言不再遲疑,斷然道:「鄭和代天子巡狩於海外,豈能棄我大明子民於不顧?不把這些人救回來,我們絕不能離開!」

    夏潯欣然道:「正是!既如此,我們不如將這四百名錫蘭兵拿下,再加上一個塞納克王子,當可與錫蘭王交換人質了,也可免得大動干戈。」

    ※※※※※※※※※※※※※※※※※※※※※※※※※

    錫蘭國大將克羅利奉命匆匆集結了一萬人的隊伍,準備殺到港口,擒殺鄭和。

    大軍剛剛出了城門,迎面就見數十頭戰像狂奔而來,有的戰像上只剩下一個空的乘筐,裏邊杳無人跡,有的乘筐已經歪了,那士兵帽子也沒了,兵器也扔了,雙手死死抓住乘筐,被戰像顛得彷彿風中的一塊破抹布。

    克羅利大為驚奇,可那戰像受驚,他們也阻攔不住,而且像和牛在該國都是受到保護的動物,又不敢用刀槍去阻攔,只得閃開道路為大象讓路。可上萬大軍浩浩蕩蕩的堵在城門口,如何閃得開?

    隊伍被戰像沖了個七零八落,來不及閃開的還被踩傷踢傷多人,這才緩緩阻住了戰像的逃跑,克羅利叫人急急拖來幾個還在暈頭轉向地打著晃兒的像騎士,厲聲問道:「你們是怎麼回事?」

    那像騎士被顛得渾身發軟,像喝醉了酒似的站立不穩。

    他搖搖晃晃地道:「回……回稟將軍,塞納克王子被明軍給拿了,他們又想扣下我們,我們竭力反抗,本想以戰像衝垮他們的陣形,不想他們的弩箭像下雨一般,戰像吃痛,不受控制,返身便逃,反把我們的騎兵衝散了,我們僥倖才逃得一命,其他的人都被殺死或生擒了。」

    克羅利聽了大吃一驚,一百頭戰像、四百騎兵竟如此不堪一擊?克羅利是靠拍馬溜須奉迎暴君才做了統兵大將,膽子小得很,一聽之下頓時生怯,他撫著鬍鬚沉思半晌,吩咐道:「軍隊就地紮下,候我命令,我去見國王!」

    克羅利見到阿列苦奈兒如此這般一說,又儘量誇大明軍戰力,阿列苦奈兒也有些吃驚,立即授權他調動所有軍隊,攻打明軍。

    這邊正安排著,又有一名被明軍釋放回來的俘虜,帶來鄭和的口訊,願和阿列苦奈兒交換,只要他把仍滯留在城裡的商人都交回去,便把王子和士兵還他。

    阿列苦奈兒勒索不成,又損兵折將,早就戾氣大發。他的兒子又不只一個,哪肯忍氣吞聲,當即拔刀將那傳訊的士兵斬殺於地,厲聲喝道:「絕不談和,唯有一戰!」

    那些入城做生意的大明商人和沿途加入進來的各國商人早在鄭和一行人突圍出城時就知道出了事情,可那時再想逃走已經不可能,城門處已加強了戒備,只得在城中各處躲藏。

    暴君阿列苦奈兒一面派兵到處搜查,抓捕這些商人,一面喝令克羅利立即率大軍去擒殺鄭和,以洩心頭之憤。克羅利將王城全部人馬集結起來,浩浩蕩蕩地殺向了碼頭。

    別羅裡碼頭,商販早就逃得一乾二淨,地面上一片狼籍。

    明軍利用沙灘地的便利,挖掘築起了簡易的工事,士兵們一排排地趴在裡面。對面,平坦空曠的場地上,黑壓壓一片,錫蘭國大軍正像潮水一般湧來。

    走在最前頭的,是一群雄獅、猛虎和豹子。

    阿列苦奈兒把他飼養的數百頭猛獸都派出來了,這些野獸雖然每日捕食活物,野性未馴,但是阿列苦奈兒馴養它們是為了取樂,所以有專門的馴獸師,對這些馴獸師它們還是俯首聽命的。

    暴君阿列對冒犯他的人一向是扔去飽以獸腹,憤恨之下,他顯然是想讓明軍也遭受這樣的待遇了。數十個馴獸師驅趕著數百頭豺狼虎豹走在最前方,之後是一排高大的戰像兵,鑒於明軍弩箭厲害,這些像兵在乘筐上方都搭了棚子以遮蔽箭雨。

    像兵則站在棚下,執著弓箭,嚴陣以待。

    像兵後面,才是黑壓壓的步騎方陣,排在步騎方陣最前面的是火器部隊,火器部隊每人扛著一根木棍,木棍前方綁著一個粗一些的鐵筒,這個鐵筒就是他們的火器。

    這火器叫入炮,由星函、前膛、藥室組成,實際上相當於將當時的大砲縮小到手持的尺寸,稱為手炮,這種火器技術還是宋末元初時候的。

    在火器兵中間,每十多個人中,便有兩個人合力抬著一個炭火熊熊的火盆,又有兩個人挽著一輛小四輪車……

    在他們後面,長戟如林,刀叢似海,密密匝匝,無窮無盡,阿列苦奈兒把他王城裡所有的軍隊都派來了,他不愧是南洋一帶實力最強大的國王,集結皇城全部軍隊,竟然有五萬之眾!

    而對面,依舊匍匐於地的只有一千五百名步兵,另外五百名騎兵已經避到堤岸下去了。

    「停下!」

    克羅利一聲大喝,五萬軍隊戛然而止,猶如一塊黑雲突然定在大明艦隊前方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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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07131002 於 2012-8-28 19:15 編輯

第1019章 太意外了

    獅吼、虎嘯、豹叫、狼嗥……

    錫蘭軍率先發動的竟然是猛獸攻勢,在馴獸師的喝令下,數百頭猛獸咆哮而來,虧得此時還是白天,風是從港灣刮向陸地的,否則只是那百獸咆哮的腥風,就足以令敵喪膽。

    夏潯有些驚訝,他預作的準備本來是用來難付更加龐大的戰像隊伍的,萬沒想到對方竟然驅趕來許多猛獸。好在,這些武器能對付大象,自然也能對付野獸,夏潯一聲令下,沙地上便陡然豎起了一管管大砲。

    斜臥在沙坑中的士兵突然扯開帆布,早有一門門大砲從船上抬下來,安放在那裡,一管管黑洞洞的炮口對著錫蘭軍的陣地,砲彈、火藥早就安裝完畢了的,大砲轟鳴,一顆顆砲彈呼哮著衝向敵人的陣地。

    大明的士兵們也沒想到衝上來的竟然是豺狼虎豹,心情有些緊張,沒有來得及調整炮位,便倉促地發射了第一輪炮火,結果那砲彈越過了疾衝而來的猛獸,在錫蘭軍陣地內炸開了花。

    砲彈落在鬆軟的沙灘上沒有造成太大的傷害,然而,那大砲發射發出的雷霆般的怒吼卻嚇著了那些猛獸。

    大砲發射,滾滾濃煙被海風挾帶著撲向錫蘭人的陣地,整個陣地立即淹沒在一片煙霧之中,那嗆人的硝煙同樣是嗅覺靈敏的野獸無法忍受的氣味。

    先是被巨吼聲駭得陡然止住衝勢的野獸再被硝煙一熏,竟然返身向回逃去。這時,明軍第二輪大砲又發出了怒吼,這一次,他們調整了炮口的位置,可是沒想到野獸竟調頭逃跑了,砲彈只炸中了一些逃得慢的野獸。

    搶先調頭逃跑的野獸只覺得身後巨吼連連,勁風滾滾,砲彈落地炸起的泥沙鋪天蓋地,打在身上生疼,心中更加恐懼,嘶吼著拚命向前逃去。

    夏潯趕緊下令進行第三輪發射,這一次總算調拭準確了,一枚枚砲彈在敵軍戰像陣中炸開,若是一頭兩頭猛獸,這些大象未必害怕,可無數的猛獸蜂擁而來,戰像也惶恐不安,再被砲彈一炸,戰像紛紛調頭,邁開四蹄加入了逃跑的隊列。

    錫蘭兵目瞪口呆,最前邊的火器兵圍攏在炭火盆旁,一手挾著綁在木棍上的火炮,一手拿著火鉗子,正要去挾燒紅的炭火以便點燃自己的「手炮」,雄獅、猛虎、豹子、巨狼便狂奔而來。

    野獸群不管不顧地把他們沖了個七零八落,幸虧那些野獸急於逃命,根本沒空咬他們一口。被撞倒踩翻的士兵們狼狽不堪地從地上爬起來,就驚恐地看見一頭頭龐然大物也疾奔而來。

    那一頭頭巨像邁開大腳狂奔而來,一頭大象慌不擇路,一腳踩進火盆,把火盆踩得四分五裂,燒紅的煤炭四處飛濺,一點火炭飛濺到空中,正好飄落到一輛四輪小車上。

    小車上放的是火藥,因為開戰在即,箱口已經打開,火星飄落,整輛小車就跟一枚威力巨大的炸彈似的,「轟」地一聲騰起一團黑雲,四下裡錫蘭兵的隊形過於密集,登時有數十個人被炸成殘肢斷臂,飛上半空。

    在當時,錫蘭兵所用的火器威力還十分落後,只相當於宋末元初時候中原火器的水平,可即便如此,他們的火器兵也是王城中最精銳最強大的軍隊。

    他們的火器雖然射程近、也沒什麼準頭,但是巨大的聲音、瀰漫的煙霧、偶爾命中時巨大的威力,對當時不太常見火器的士兵來說,就是惡魔怪獸般恐怖的存在。不只對使用冷兵器的士兵來說是這樣,對火器兵自己來說也是這樣。

    而明軍大砲的威力還遠遠超出了他們的想像,猛獸返沖、大象趟陣、火藥爆炸……

    一連串的打擊把錫蘭火器兵嚇得魂飛魄散,頓時調頭就跑。

    克羅利是個馬屁將軍,根本不擅治理軍隊,士兵們驟遇打擊,有此反應實不足為奇。

    克羅利騎在一頭身披華麗絲帛的戰像上,位居中軍,背倚大旗,正在得意洋洋。五萬大軍啊!一人吐口唾沫都能把明軍淹死,還怕甚麼?

    不想,先是猛獸瘋狂地衝進隊伍,緊接著大象邁開大步,一頭頭飛奔回來,震得大地顫抖,踩死無數士兵,他胯下那頭大象眼見夥伴們發出恐懼的叫聲,受到了它們的感染,立即仰起像鼻仰天長嗥一聲,甩脫牽著韁繩的士兵,掉轉屁股跟著同伴們倉皇逃命去了。

    「站住!停下!站住!」

    克羅利在像背上大呼小叫,戰像哪肯理他。像

    後面的大軍一見將軍閣下率先逃了,頓時群起效仿,五萬大軍一個敵人沒殺,便撒開雙腿逃命去了。

    恐懼氣氛是會傳染的,後面的士兵根本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只看見野獸逃了、戰像逃了,將軍大人也逃了,只覺得無比恐懼,一個個使足了力氣,賽跑一般,生怕落在別人後面。

    夏潯伏在沙土堆起的簡易工事後面,高聲吩咐著:「填彈、預備……」

    「嗯?」

    夏潯抬頭看看,慢慢從沙堆後面爬起來,翹著腳再往前瞅瞅,一臉的莫名其妙。

    許滸踩在一個沙堆上面,同樣一副納悶的表情。

    陸續,許多士兵未得命令,也從沙土工事後面爬出來,三個一群、兩個一夥地站在工地上發愣,這樣奇怪的仗,他們從來也沒打過。

    風將硝煙漸漸吹散,只見前方陣地上冒著幾股硝煙、倒著幾輛小車,橫七豎八的散著一些旗幟和死屍,方才烏雲一般壓上來的數萬錫蘭軍已不見了蹤影,夏潯手搭涼蓬往遠處觀瞧,只見一群敵軍趕集似的亂烘烘地朝遠處逃命去也。

    鄭和縱身躍出陣地,手中持劍,一臉茫然地向夏潯問道:「國公,他們……這是敗了麼?」

    夏潯也像做夢似的,有些不敢確定地道:「大概……是吧!」

    夏潯事先做了許多準備,客場做戰,他不能不小心,原以為這一戰會打得很是艱苦,他甚至還做好了一旦失利便撤回船上的打算。

    可是直到目前為止,似乎明軍隊伍還一人未傷,他們只放了三輪炮,五萬敵軍便望風而逃,夏潯實在有點不太適應。

    埋伏在左翼的弓弩手、火銃兵和先是退到堤下,然後迂迴到右翼的騎兵本來是要等到敵軍正面衝陣,雙方膠著不下時,突出奇兵予地重創的,這時也都走出來,莫名其妙地站在陣地上,有些不知所措。

    這種時候,還是心眼直的人反應最快,雙嶼衛副指揮使任聚鷹大叫道:「錫蘭兵大敗,我等正該趁勝追擊!他們不交咱們的人,咱們乾脆抓了他們大王,看他們交是不交!」

    對啊!

    夏潯與鄭和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趁勝追擊,擒下錫蘭王!」

    ※※※※※※※※※※※※※※※※※※※※※※※※※※※※※

    夏潯與鄭和留下一部分官兵把大砲搬回船上,自帶了五百騎兵、一千五百名步兵,迅速向錫蘭敗軍追去。

    這一路追與逃,錫蘭兵馬狼奔豕突、東躲西藏,眼見追兵迫近,已經嚇跑了膽的錫蘭兵便往岔道小路躲藏。

    夏潯與鄭和生怕錫蘭王得了信兒關閉城門或者凶性大發,屠殺大明商人洩憤,因此一路馬不停蹄,對逃跑讓路的錫蘭兵概不追殺,只管一路往前衝。

    這一路追追逃逃的,許多錫蘭兵便感到很尷尬:「我們要不要跟在追兵屁股後面逃跑呢?」

    最先逃回城去的錫蘭兵把戰敗的消息報告了阿列苦奈兒,阿列苦奈兒一聽五萬大軍剎那之間土崩瓦解,不由駭然失色,急忙召集文武百官商議對策。

    文武百官一聽群情激昂,頓時文官主戰,武將也主站,紛紛宣誓要效忠於國王,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阿列苦奈兒一見百官如此忠誠,心中大感欣慰,便依從百官計策,決定號召王城百姓掘地為壕,以房舍建築為工事,文武百官散處城中各處,分別指揮居民們與明軍打巷戰。

    文武百官領命,紛紛離開王宮,回到自己府邸,便打點行裝、收拾細軟,準備跑路。

    阿列苦奈兒殘暴不仁,只聽順言,不聽逆語,誰敢當著他的面說他不愛聽的?方才只是哄他開心罷了。

    因為他動輒殺人,百官人人自危,早就離心離德了,如今眼見如此形勢,誰還肯替他賣命,這些人都回家觀望風色去了,阿列苦奈兒若能守得住王城,那就跑出來效忠,如果守不住……

    爹死媽嫁人,各人顧各人吧。

    錫蘭王城,所有居民都被發動起來,上街挖戰壕築工事,連十歲剛出頭的小孩子都拿了竹槍在街頭走來走去,一副全民皆兵的架勢。

    錫蘭逃兵正在陸續逃回王城,逃回城的士兵也被迅速安排到城頭參與守城。可他們的加入,沒有帶給守城軍民勇氣,反而把恐懼像瘟疫一般傳播開來。

    因為還有許多逃兵在陸續趕回,城門還開著,守城的人壓根沒想到大明追兵居然跑到了逃兵前面,當他們發現時已經晚了,炒豆般的一陣槍聲,繼而箭矢如雨,將準備關死城門的士卒射倒一片,繼而五百騎明軍一擁入城。

    「明軍入城啦……」

    城中軍民發一聲喊,便作鳥獸散,紛紛逃命去了。

    鄭和輕車熟路,也不去管那逃亡軍民,領五百精騎直撲王宮。

    王宮內,阿列苦奈兒正翹首企盼著全城軍民眾志成城、力克明軍的好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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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0章 色即是禍

    「自有天地以來,即有君臣上下之分!我聖天子,一以仁義待諸蕃。爾敢背大恩,失君臣之禮?倘天子震怒,遣一偏將,將十萬之師,恭行天罰,易如覆手。爾何不思之甚。彼以蕞爾之國,敢倔強不服,梗我聲教,自取滅亡……」

    錫蘭國王宮大殿上,鄭和在王座前走來走去,厲聲呵斥!

    階下,阿列苦奈兒及其妻、子、女,諸妃,皆捆綁跪拜,面如土色。

    錫蘭國文武大臣皆匍匐於地,噤若寒蟬。

    他們不是不想逃,而是明軍攻陷王宮的速度太快了,然後就控制了四城,每處城門只派兩百兵丁,就守得固若金湯,整座王城根本沒有一點像樣的反抗,只是在攻打王宮時,碰到了一點象徵性的小小抵抗。

    鄭和在拿了陳祖義以後,一直想給南洋、西洋諸國一個慈善、和平的印象,奈何樹欲靜而風不止,如今少不得又要再來一次罷黜其國王,另行廢立的舉動了。困鎖在大艦艙底的陳祖義很快就能迎來一位夥伴了。

    海邊,張熙童正為夏潯送行。

    因為夏潯此行身份的緣故,沒有大動干戈,驚動的人很少,鄭和在錫蘭王宮的舉動,也起到了掩護他的作用,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王城,誰會注意有一支艦隊悄然離開呢。

    「自我大明立國,第一次將我大明國威遠布四方十萬里,諸夷莫敢不服,不服就打到它服,哈哈,威風、威風啊……」

    張熙童大笑幾聲,轉口又道:「不過,國公啊,咱們在滿剌加,立拜裡迷蘇剌為王,在渤林邦,先抓了陳祖義,又立施進卿,在錫蘭山,則抓了阿列苦奈兒,又立了他的遠房侄子耶巴乃那為代王,雖然說威名遠播,可南洋、西洋諸國聞訊,定然惶恐不安。再往西去,可萬萬不能又起刀兵了啊!」

    夏潯一臉無辜地道:「動刀動槍的,難道我就願意麼?是他們自己不知深淺!這些井底之蛙,夜郎自大,你光是示之以恩是不成的,就得一手大棒、一手甜頭,聽話就給點甜頭,不聽話當頭就是一棒!」

    瞧瞧張熙童擔心的臉色,夏潯復又哈哈一笑,道:「我此次先行海上,是有秘密差使要做的,當然不會惹是生非了。放心吧,我到柯枝、古裡,一定風平浪靜,悄無聲息,絕不會丟下一團混亂,候著你們去收拾!」

    張熙童欣然道:「下官固然不希望西洋諸國以為我中國好戰,卻也是擔心國公安危。如今有國公這句話,那下官就放心了。」

    雙嶼衛中挑選出了一些最為親信的官兵,換了民服,卸去火炮等重型武器,乘坐七條大艦,乘風破浪,沒於大海深處。

    離開古裡之後,夏潯的船隊先到了小葛蘭,繼而又到了柯枝。

    在這兩個地方,剛剛停泊登岸時,夏潯還擔心自己船隻沒有表明任何國籍、身份,船員水手俱著民裝,偏偏配備了武裝,雖說是已把大砲、火銃藏起來,但只是露出來的刀槍也是極為精良,會引起所到地方的不安。

    不料,根本沒有人在意這個,沒有人管他們是兵還是匪,也不管他們從哪兒來,關心的僅僅是他們帶來了什麼貨物。

    這個時代,遠洋船隊都擁有自己的武裝,而遠洋船隊大多兼有海盜性質,雖然不是職業海盜,故而港口上沒有人在乎你的真正身份,當然,這也是因為從來沒有海盜在入港之後還行海盜之舉的。

    這叫夏潯大為放心,他們來時,也裝了些中國貨,絲綢、茶葉、瓷器等等,這些都是極受當地人歡迎的貨物。

    這裡的港口,當地人和阿拉伯人一半一半,許多阿拉伯人不止在此地經商做生意,而且在此紮下根來,他們在當地港口擁有很大的勢力,一些港口甚至已完全由他們來管理、經營,而當地人只能被他們僱傭。

    夏潯的艦隊就停泊在阿拉伯人經營的港口內。

    一位負責碼頭管理的阿拉伯人歡迎他們的時候介紹說,此地有來自世界各方、乃至各個地方的商人,操著至少八十多種語言。

    夏潯的艦隊在此停泊期間,傾銷了大量中國貨物,又買進大量的香料和印度寶石,當他們離開港口的時候,這操著八十多種語言的各國、各地商人,或多或少的都買到了一些中國貨。

    這時的中國貨,是品味、檔次、質量和潮流的象徵,完全可以拿來在世界各國當成硬通貨來使用。

    在柯枝待了五天,夏潯繼續啟程,下一站就是古裡了。

    夏潯在小葛蘭和柯枝時,也進行了一番明查暗訪,在本地擁有極大勢力且非常好客的阿拉伯人,曾經幫助他這位慷慨的東方朋友進行過一番調查,可是在本地並沒有查到建文帝的一些蛛絲馬跡,所以夏潯又把目光投向了古裡。

    古裡位於印度半島的西南端,很早以前,古裡就宣佈古裡為自由港,任何國家、任何地區、任何身份的人,他們的船隻都可以在此自由地停泊,補充淡水和食物。

    所以,幾百年發展下來,這個港口雖然沒有像柯枝、小葛蘭一樣由極具經商天份的阿拉伯人控制著,卻也一樣的繁榮。但是由於這裡過於自由的管理,環境和治安也就較柯枝和小葛蘭更亂,碼頭上充斥著臭魚爛蝦和小偷扒手。

    船隊一入港,一個頭纏白布、披著肥大的袍子、又肥又黑的牙人就光著一雙肥厚的腳丫子,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登上船來,笑瞇瞇地跟船上的人打招呼:「你們好啊,遠方來的客人……」

    當地人願意拿寶石、珍珠、珊瑚和胡椒、蘇木等貨物和來人交換他們想要的任何貨物。當他們看到船上精美的瓷器、華麗的絲綢時,牙人眼中登時放出了閃閃發亮的光。

    直接以物易物,又要有個一般等價物來衡量交換物品的價值,計算起來非常麻煩。

    雙嶼衛這些年來獨霸東海貿易,也培養了自己的一些專門負責做生意的人,這些人坐在桌後,劈嚦啪啦地撥弄著算盤珠子的時候,那頭上纏著厚厚白布的印度牙人就用雙手雙腳二十根趾頭進行心算,速度和準確竟絲毫不比算盤差。

    夏潯看到的時候,非常好奇,不知道這數字如果不是大多是整數,且位數提高到百萬千萬,他們那二十根趾頭是否還夠用。

    夏潯並沒有在船上停留太多的時間,很快他就帶著費英倫上岸了,蘇穎和唐賽兒也跟他在一起。他們只是上岸看看風景,並不走遠,所以並沒有叫人跟著。

    這裡的風景非常原始和優美,並沒有因為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行旅而受到破壞。

    椰林水巷,藍綠相間,明艷與深邃共容,好似一副幽靜的水彩畫,獨木舟在河水中輕輕劃過,蕩起層層漣漪。

    巨大的芭蕉樹旁,披著頭巾、戴著鼻環的女人頭頂著水罐嬝娜而過,那深邃嫵媚的大眼睛瞟過來時,雖只是好奇地打量,卻有一種勾魂攝魄的味道,害得蘇穎總有些擔心,老爺回船時,不會帶個印度女人回去吧?

    夏潯卻沒注意看這人與物搭配起來的美妙風景,他和費英倫走在前面,邊走邊在交談。

    迎面走來三頭大象,排成一排,像身上騎著的男人脖子上搭了一條橙色的圍巾,赤裸著黝黑的上身,穿一條橙色褲子,和身下的大像一樣懶洋洋的,大象蒲扇似的耳朵好半天才搧動一下,轟走停在它身上的蒼蠅。

    夏潯往路旁讓了讓,繼續聽費英倫介紹,通譯牽了一匹馬,亦步亦趨地走在他身側盡職盡責地翻譯著。大象拐向了旁邊岔道,將他們和蘇穎、賽兒暫時隔開。

    夏潯並未在意,他站在路邊,路邊用大木張著魚網正在晾曬,陽光把網格狀的陰影正映在他的臉上,他的神情很專注。

    「他們這兒的王被稱作扎莫林,意思是統治大海和山川的人,非常非常富有。」

    費英倫貪婪地舔了舔嘴唇:「我聽說他有無窮的財富……」

    夏潯道:「好了好了,我想知道的是,你在此地有沒有認識的朋友?我正在打聽一個人的下落,或許能夠請他幫忙?」

    費英倫眼中閃過一抹異色,道:「大人,我看你……似乎對劫掠全不在意,卻對某些來自東方的人,有著莫大的興趣啊!」

    夏潯淡淡地道:「廢話!難道我們在這岸上劫掠麼?我們是海盜,可不是山賊。這一路過來,港口比較密集,也不方便我們下手,繼續西去,應該會有機會。我告訴你,我要找的那伙來自東方的人,他們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懂嗎?」

    費英倫啊了一聲,急忙問道:「難道這些人有一批巨大的藏寶?」

    夏潯笑了笑道:「不錯!他們本來是我們的人,可是當初……,我們多年來弄到的寶物全被他們藏起來了,如果我能找到他們,問出寶藏的下落,呵呵,我會賞你一大筆錢,還會送你一條船!」

    這樣一說,費英倫的眼中登時露出熾熱的光,他朝思暮想的就是重新弄到一條船,可是一條結實耐用的大海盜船,價格可不菲,如果夏潯真能送他一條船……

    費英倫激動地問道:「夏先生,您說的是真的嗎?」

    夏潯道:「我一向重視自己的承諾。」

    「好!好好!」、

    費英倫欣喜異常,他已經懷疑夏潯並不是一個海盜,也不相信夏潯所說的那些流落西方的東方人藏了什麼寶藏,但是相處這麼久,他倒是相信夏潯的為人,如果能夠找到夏潯要找的那伙東方人,他相信夏潯一定會履行承諾,送給他一條大船。

    費英倫興沖沖地道:「我認識這裡的大頭目,他是替古裡王管理政事的大臣,我曾經有許多掠來的財物是轉手賣給他的。夏先生可以準備幾樣貴重的禮物,我領你去拜見他,他一定會樂意幫忙的。」

    夏潯欣然道:「如此甚好,穎兒……」

    夏潯回頭喚了一聲,扭頭一看,攸然色變!

    蘇穎和唐賽兒已經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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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1章 四十大盜

    夏潯急急轉身,向前衝出幾步,遊目四顧,路上行人步履悠閒,路邊還有些賣椰子、竹筒飯的小販,卻不見蘇穎和唐賽兒身影,這剎那功夫,她們能到哪兒去?

    夏潯急急拉住一個小販,問道:「你可曾看到兩個東方衣著的女子?一個這麼高,看起來三旬左右,還有一個是個小姑娘。」

    通譯一旁翻譯,那小販連連搖頭,望著他的目光很是畏怯。

    夏潯鬆開那人,一邊呼喊蘇穎和唐賽兒的名姓,一邊沿來路往回尋找。

    這椰林水巷阡陌縱橫,千轉百回,高大的椰子樹排列在河道兩岸,樹影婆娑,美麗宛如天堂,木船在水面驚起層層漣漪,忽而水天一線,忽而船寬水細,前方總是靜謐的水面和椰子樹婀娜多姿的倒影,椰林掩映著一座座不加雕琢的原木房屋,如詩如畫。可夏潯哪裡有心觀裳,遊目四顧間忽見河邊草叢中露出一角黃色衣裳,夏潯大喜,飛身掠過去,叫道:「賽兒!」

    河邊一個身穿黃色長裙的女人正在捶洗衣服,夏潯陡然躍到面前,把她嚇了一跳,險些掉進河裡,她驚恐地瞪大眼睛看著夏潯,夏潯一看認錯了人,不由十分懊惱。

    費英倫一看夏潯如此著急,忙也幫著到處呼喊、尋找。

    這人有點騎士風度,眼見同行的女士丟了,做為男人,自覺有找回她們的責任。忽然,費英倫看見一個光著膀子,系一條噹啷灑腿褲兒的印度漢子正晃著身子走來,一瞧這樣裝束,費英倫便知道對方身份了,於是立即迎上去,跟他嘀咕起來。

    夏潯從河邊返回大路上的時候,費英倫領著那人來到夏潯面前,說道:「夏先生,這人或許可以幫您打聽一下兩位女士的下落,不過,他需要一定的酬勞!」

    夏潯一看,這人頭上繫著白巾纏的帽子,一張臉黑黝黝的,高高的鼻樑、深邃的眼窩,一部絡腮鬍子,腰裡系把生繡的無鞘短刀,兩隻大腳光著,直接踩在地上,腳趾間滿是泥垢,不禁皺了皺眉,問費英倫道:「他是誰?他可以幫上忙?」

    費英倫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夏潯就明白了,這位阿三兄其實就是當地的地痞流氓,天底下不管到了什麼地方,對陰暗世界的消息最靈通的,總是這些城狐社鼠。

    夏潯在這裡人生地不熟,不要說無從打探消息,就算他問對了人,看見的人也不會為了他這個外鄉人而得罪本地的罪犯。

    夏潯立即道:「好!只要你能幫我找到她們,你要什麼酬勞都行。」

    阿三咧嘴笑著說了幾句,費英倫道:「他說,他可以幫你打聽消息,但是不能保證一定找到她們。他需要五枚銀幣的酬勞。」

    夏潯從口袋裏摸出一枚金餅,遞到那個阿三手裡,說道:「好!這枚金餅足抵五個銀幣了,算是你的酬勞!」

    他返身走到馬旁,又從馬袋中摸出一匣東西,轉身回來。

    那匣子漆著清漆,保持著原色的木紋,紋理呈肉色,十分華貴,打開匣子,裏邊是一個鋪了紫色絨墊的卡座,上邊呈七星狀卡放著七枚茶杯,旁邊還有一隻茶壺和盛放茶葉的茶罐。

    整整一套青花瓷器,器具造型優美,線條流暢,濃艷的青藍色散發著寶石般的光澤,那個阿三整天在碼頭上混,這點眼力還是有的,一瞧這套瓷器,登時張大了嘴巴合不攏來。

    夏潯沉聲道:「如果你能找到她們,那麼這匣瓷器,也是你的!」

    「啊……啊……,好好好!」

    阿三忙不迭點頭,立即領著夏潯便走,看那樣子比夏潯還著急。

    夏潯跟在阿三後面,一會兒看他跑到這個小販面前聲色俱厲地吼上幾句,臨走再抄上人家一點東西,一會兒跑到那戶店舖前面,跟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幾句,有時還摸出幾枚銅幣給人家,就這麼領著他們漸漸向城裡走去。

    夏潯雖然心急如焚,可他這些年經歷過許多大事,心理素質還是極好的,神智急而不亂,眼見都要進城了,夏潯暗暗思忖,蘇穎和唐賽兒,恐怕是不知被人使了什麼手段給擄走了。這年頭百姓們的地域觀念極強,就算是到了後世,警察要到偏遠山村搶救被販賣的婦女,還常常搞突然襲擊,衝進去搶了人就跑,一個耽誤,就被全村人包圍了。

    自己雖說藝高只膽大,可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呀,最起碼,蘇穎和唐賽兒都是一身武藝,居然被人無聲無息地就弄走了,十有八九用了藥物,萬一正昏迷不醒,自己如何帶她們離開?萬一自己也陷身其中,那更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不成,得叫人回去送信,身邊怎麼也得帶幾個人。通譯是不能走的,他一走自己就難以與人溝通……」

    夏潯把主意打到了費英倫身上,看來只能讓他回去報信了,夏潯正要與他說話,忽地看見一群漢服男子笑逐顏開地駕著僱來的大車從城裡出來,領頭一個正是何天陽。

    何天陽當年自從娶了琉球某小國的公主,就想謀求穩定的生活,雙嶼衛還未正式歸附,他就脫離了海盜身份,由夏潯為他另外安排。

    到後來,惜竹夫人和蘇穎創辦潛龍,及至後來夏潯讓他冒充山後國王子入建文朝進貢,已經和夏潯走得極近。等朱棣當朝,正式招安雙嶼之後,他又被派回雙嶼衛。雙嶼衛針插不進、水潑不入,抱成了團兒,也就只有他這本就出身雙嶼的人才有可能可去。

    從那以後,何天陽一直在雙嶼衛做官。這一次雙嶼衛下西洋,是一次發財的好機會,何天陽也跟了來,他帶了一些兄弟剛剛送貨進城,這貨有從鄭和艦上分出來冒充髒物的貨物,也有他們自己採買的東西,都賣了好價錢,如今正滿懷歡喜地往回走。

    夏潯大喜,連忙喚住何天陽,何天陽一見夏潯,連忙趨前拜見。

    夏潯把他拉到一邊,低聲問道:「你帶了多少人?」

    何天陽道:「連我,三十九個,剛剛送貨進城,國公有吩咐?」

    夏潯又問:「可都帶著傢伙?」

    何天陽道:「當然,這人生地不熟的,萬一那買家耍賴用強呢,嗯?」

    何天陽眼睛一亮,急問道:「國公,要打架?」

    夏潯把事情急急一說,何天陽大驚道:「三姐失蹤了?國公,我跟你去找!」

    夏潯道:「慢著!咱們去找,無異於大海撈針,還得借助本地人才成。你叫一個人回碼頭,把事情告訴許滸。其他人遠遠地跟著我,要不然這麼多人,怕是未等找到歹人,就先驚動了他,若再被他逃掉,可就不好辦了!」

    何天陽點頭答應,叫一人趕回碼頭報信,其他人依舊回城,散開隊形,彷彿沿街採買貨物似的緩緩跟在夏潯後面。

    古裡城裡的建築大部分都非常簡陋,街道上總是亂糟糟的,可是偶爾經過一處地方,又可見建築宏大,金碧輝煌,猶如一座皇宮,這個地方的貧富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夏潯進城之後,被那阿三帶到一間雜貨舖子暫坐,告訴他自己出去打聽消息,便溜了出去。

    那阿三剛帶夏潯進城時,也曾打主意想要找幾個兄弟黑了他,可是夏潯在城門口碰到了許多「東方商人」,那些人現在全都在周圍逡巡,要想動強恐怕很難成功,只得打消主意,真心實意地給他打探起消息來了。

    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這些城狐社鼠自有他們自己的門路,大概半個多時辰,阿三就興沖沖地跑回來,說他打聽到了消息。

    要帶著兩個異族女人進城,是瞞不過左鄰右舍街坊鄰居的,何況那些擄人的歹人欺夏潯他們是外鄉人,根本沒有刻意的掩飾,所以這阿三很快就打聽到了消息。

    據他說,城裡有名的人販子拉瑪姆嘉姆不久以前剛剛拉了兩個猶在昏睡當中的女人回城,據他打聽的消息,那兩個女人的衣著正是東方人的服飾,有看到的人所說的年紀與夏潯描述的也大體相似。

    夏潯大喜,立即道:「快帶我去!」

    阿三狡黠地道:「先生,拉瑪經常從外地拐賣女人回來,如果能夠拐騙到容貌美麗的異鄉女子,就會高價賣給豪門老爺們享用,所以他在城裡相當有勢力,我幫你做事,如果被他知道,會有很大麻煩,所以……那一套茶具顯然是不足以彌補我的損失。」

    費英倫大怒,揪住他衣領吼道:「你敢不守信用?」

    阿三被他提得腳尖離地,卻不畏懼,他垂著雙手,全不反抗,只是道:「先生,如果你們自己去找,未必能夠找得到他的老巢,等他把你們的女人賣給豪門老爺的時候,你們就無法再把她找回來了。」

    夏潯從馬背上提下馬包,輕輕放到雜貨舖的地上,對他道:「帶我去,東西歸你!如果你敢耍滑頭,我就宰了你,再燒了你朋友的店!」

    阿三本想多訛詐兩套器皿就心滿意足了,沒想到夏潯這麼慷慨,他忙不迭點頭答應,費英倫恨恨地一鬆手,他整個人頓在地上,頭還像上了發條似的不斷在點。

    夏潯輕輕按住腰間的刀柄,帶著蕭蕭殺氣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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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2章 一不作

    一座看起來還算整潔的民居,院牆不高,門內有一個木架搭起的通道,上面爬滿了葡萄秧。

    阿三站在斜對面的路口,用下巴朝這幢房子指了指,鬼祟地道:「就是這兒!」

    費英倫道:「帶我們去!」

    阿三央求道:「先生,拉瑪有很多打手,如果他知道是我通風報信,我會很慘的。」

    夏潯對何天陽道:「留一個人盯著他,咱們走!」

    夏潯舉步朝前走,費英倫和何天陽一群人立即緊隨其後,一群人大剌剌地推開院門闖進去。

    「喂!你們……」

    剛剛走進院子,恰好從左邊屋裡走出一個人來,忽見很多人闖進院子,立即質問起來。

    夏潯並掌如刀,只一削,他就軟軟地倒了下去,立即有幾個士兵衝進了那間屋子,同時另有一些人閃向右側的房子。

    前面是一個小院,對面是正房。夏潯雖不熟悉此地建築,也知道正房必是主要人物住所,他邁開大步走過去,一腳踢開房門。房中正在談笑的聲音戛然而止,幾個盤膝坐在涼蓆上的人一臉錯愕地看著門口。

    夏潯沉聲道:「誰是拉瑪?」

    那幾個坐著的人沒有聽懂他的話,但是「拉瑪」的發音是懂的,又見他是東方人,立知苦主上門,左首一個漢子騰地一下跳起來,右手抄起香蕉葉飯砸向夏潯臉面,左手便去腰間拔刀。

    夏潯一把攥住他的肘部,虎口一鉗,他的半邊身子立即酥軟無力,香蕉葉飯被夏潯一推,全都潑在他的臉上,夏潯厲聲問道:「你是拉瑪?」

    通譯馬上質問,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夏潯在他膝彎處踢了一腳,只聽「哢嚓」一聲骨頭折了,這人癱倒在地,殺豬般慘叫起來,夏潯按住刀柄,滿臉殺氣地再次問道:「誰、是、拉、瑪?」

    一盞茶的功夫之後,屋子裡的幾個人就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通譯和費海倫分別蹲在一個無賴身邊盤問他們,經過他們你一言我一語斷斷續續的招供,整件事情漸漸明朗了。

    這是一個很大的人販子組織,他們的主要下手對象就是南來北往的客商。因為當地重男輕女的現象非常嚴重,很多人家生了女娃直接就會溺死或者拋棄、轉賣,供過於求,所以賣不上高價,他們的目標便轉向了外國人。

    這外國也專指較遠的地方,像柯枝、小葛蘭這種與他們同種同祖的地方不在選擇之列,而是更遠地方的女人,比如西洋人、阿拉伯人或者南洋人。

    直到目前為止,真正的東方女人在這是還是極其罕見的品種,因此蘇穎和唐賽兒一上岸,就落入了他們的視線。

    多年下來,本地的這些人販子在擄人的計劃、分工方面十分縝密、巧妙,配合默契,擄人的功夫駕輕就熟。

    他們擄走蘇穎和唐賽兒時用到了本地特產的一種小蛇。這是一種比筷子還要細上一半的小蛇,因為蛇牙毒素帶有強烈的麻醉效果,所以被咬的時候很難即時發覺,而且這種小蛇咬人後會立即產生一種極其強烈的致昏毒素,一息之間就能使人暈迷。

    接下來就是默契配合,在眾目睽睽之下如何迅速把人運走的問題了。

    耍蛇的藝人、路邊的遊客、擺攤的小販,騎乘大象的行人,動手地點所有的人都是他們的同夥,利用初來乍到的遊人處處新奇,精力分散的機會,再加上這麼多看似無害、完全是普通百姓形象的同夥的配合……

    一俟得手,大象正好轉身行往側路,旁邊的小販和耍蛇人迅速把兩人掀進大象的背簍,岔道拐出沒有多遠,再把人裝上車子,大象繼續悠閒地散路,車子則迅速離開。一直以來,他們少有失手。

    可是今天,他們不但失手了,而且失主比他們還狠,恐懼地看著這些一臉殺氣、面目猙獰的東方人,幾個人販子不禁恐懼地想到:「這些傢伙不會是殺人不眨眼的海盜吧?」

    夏潯來晚了一步,這些人販子的頭目拉瑪已經帶了兩個人去「銷臟」了,異域女人對本地那些富得流油的豪門巨賈來說是很緊俏的商品,不愁出手,所以他們通常得手後立即發賣。

    至於「調教」,那不是他們的事,那些飽滿思淫慾的豪門多的是調教女人的手段,只要你沒有自盡的勇氣,他們早晚能把一個貞潔烈婦調教成蕩婦淫娃。

    由於拉瑪離開時也不能確定貨賣誰家,所以留在這裡等著分錢的手下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夏潯雖然焦急,也只能在這裡耐心地守株待兔。好在,蘇穎和唐賽兒都是一身本事,一旦甦醒,未必就那麼容易受人擺佈。

    再者,人販子圖的是錢,買主多是豪門,這些豪門子弟雖然生活糜爛、品行無端,但是因為玩弄的女人多了,好色卻不急色,不致於買到手就急於一逞獸慾。夏潯身為國公,接觸的多是上流社會的人,深知這幫紈褲沒有道德,卻講格調。

    拉瑪領著兩個人興沖沖地踏進自己的住處,剛剛邁進院子,從左右房間裡便閃出幾個人來,未等他們反應過來,便被擰臂扣肩,把他們推進了正房。

    一被押進來,看見自己的人全都倒在地上,鼻青臉腫,屋中站著許多殺氣騰騰的東方大漢,拉瑪心中一驚,立即知道事情敗露了。

    夏潯無暇跟他廢話,他站到拉瑪面前,沉聲問道:「被你擄來的兩個女子,被賣到了哪裡?」

    拉瑪動了動兩撇蜷曲的鬍子,故作訝異地道:「你們是什麼人,我不明白你們在說什麼!」

    「啊!」

    拉碼發出一聲慘叫,冷汗涔涔而下,他的一根手指已被人硬生生拗斷。

    夏潯又問:「人在哪裡?」

    「我……我在古裡城很有勢力,我……啊!」

    又一根手指被拗斷。

    夏潯盯著他,繼續問:「人在哪裡?」

    拉瑪痛得死去活來,他感到又一根手指已被一隻大手拗住,終於忍不住尖叫起來:「我說!我說!不要動手,我說啦!」

    片刻之後,夏潯大步出了房間,兩個大漢一左一右挾了神色萎頓的拉瑪,何天陽正要跟出去,瞥見夏潯揚手打出一個手勢,便即站住。

    又過片刻,房間中傳出一聲聲悶哼,最後,何天陽出來,手中拎著一把被血糊住的牛耳尖刀。他在院中搭晾的一匹白布上擦乾淨了刀上的血跡,順手插進靴筒,便大步離開了院落。

    房中,劈劈啪啪的火舌漸漸蔓延到門口……

    ※※※※※※※※※※※※※※※※※※※※※※※※※※※※

    氣勢宏偉、金碧恢宏的王宮對面,夏潯皺皺眉,向拉瑪問道:「你沒有說謊?真的被古裡王買走了?」

    拉瑪好像已經站不住了,他有氣無力地倚在一堵土坯的牆上,乖乖答道:「是真的,王宮裡……也喜歡蒐羅天下各地的美女,王宮大總管看了她們的模樣,就答應買下來了,我親眼看著……他喚了四個宦官,把她們架進去……」

    何天陽湊到夏潯身邊,低聲道:「國公,這是王宮啊!咱們這些人,恐怕闖不進去,是不是等許將軍帶人來再說?」

    旁邊一人插嘴道:「就怕夜長夢多……」

    何天陽在他腦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喝道:「閉上你的烏鴉嘴!」

    一旁,費英倫慫恿道:「衝進去!夏先生,他們的兵就像一群愚蠢的猴子,毫無戰鬥力,咱們搶了人就走,他們根本奈何不得。」

    何天陽是按照大明人的思維,料想一位國王所擁有的軍隊實力一定非同小可。雖說此前在錫蘭國,他們以不到兩千的人馬打得錫蘭王五萬大軍落花流水,但他認為那主要是大砲驚嚇了敵人的野獸和大象,使得他們自亂陣腳,真正動起手來,對方畢竟數十倍與自己。

    可費英倫卻不同,他當初在這一帶待過很長一段時間,曾經親眼見過古裡國、柯枝國和小葛蘭之間的戰鬥,無論是海上還是陸地上的戰鬥他都見過,他覺得這兒的軍隊簡直就像一群雜耍藝人,根本不堪一擊。.

    如果夏潯他們在這裡能多待些時間,見識到當地軍隊的戰鬥力,他們就會得出相同的結論的。

    就在八十多年後,葡萄牙人在古裡的鄰國柯枝,與當地領主發生了一場戰役,該戰役,印度鄰主們共出動六萬至八萬大軍,而葡萄牙守軍只有一百四十人,外加數百名從當地招募的士兵。

    葡萄牙守軍只有三艘帆船,而領主們擁有各類船隻二百四十多艘,無論是陸地上還是海上,他們的兵力都一百倍於葡萄牙人。

    這場戰役的結果是,印度軍隊戰死五千多人,死於疾病一萬三千餘人,而葡萄牙人無一死亡,雖然說他們是守的一方,佔據著城堡的地利,可是這種懸殊到難以置信的戰爭結果,也可見阿三們菜到了什麼程度。

    但是這時夏潯還不知道當地軍隊的戰鬥力,以區區四十人硬闖古裡王宮確實有些不可想像,他擔心救不出蘇穎和唐賽兒,還要白白搭上四十個兄弟的性命。

    如果實在沒有別的選擇,哪怕單刀匹馬,他也敢闖上一闖的,可是許滸得訊後一定會帶人來,時間上來看,他應該就快到了,那還需要立即冒險麼?

    夏潯猶豫片刻,對何天陽道:「派個人到城門處去守著,把許滸人馬引來,再與古裡王交涉!」

    何天陽答應一聲,忙派了一個機靈的漢子急急離去,不料拉瑪趁著眾人忽視他的機會,突然暴起,撞開兩個看守他的人,向王宮處狂奔而去,一面跑一面喊:「快抓人!快抓人!這是一夥東方海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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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3章 二不休

    夏潯大急,疾掠而出,勢若奔雷,只一腳便踹中了拉瑪的後腰,情急之下用力大了些,這一腳就把拉瑪整個人踹飛出去,脊椎折了。

    拉瑪落地,又滑出老遠,臉在土石的地面上擦得血肉模糊,王宮門前幾名士兵急急奔到面前扶住他,拉瑪含糊不清地道:「抓他們!海盜,要……劫王宮!」一句話說罷,他就兩眼翻白,沒了氣息,也不知道是被踢死了還是昏厥過去。

    「嗆啷啷……」

    王宮侍衛們拔出彎刀,如臨大敵的撲上來,通譯高舉雙手道:「不要動手!不要動手!我們是遠方來的商人,我們船上的女人被人販子賣進宮去了,我們要……」

    「呼!」

    一柄彎刀斜劈下來,虧得夏潯伸手一帶,將那通譯扯了回來,要不然這一刀就把他斜劈成兩半了。

    那些侍衛一聽通譯的話,不管他們真是海盜還是苦主,那都只能一殺了之了,哪裡還會客氣,立即大聲吆喝著叫其他侍衛們上前幫忙,想要圍殺夏潯等人。

    夏潯一見,惡念陡生,厲聲喝道:「既做了海盜,便莫辜負了這好名聲!一不作、二不休,殺進去!」

    什麼叫一不作,二不休?

    唐德宗時,盧龍節度使造反,據長安而稱帝。唐軍來伐,反軍大將張光晟歸降了朝廷,結果朝廷依舊判了他死罪。行刑時,張光晟說:「傳語後人:第一莫作,第二莫休。」

    輕易莫動手,如果做了,那就做到底!

    夏潯拔刀撲過去,如虎入羊群一般,一眾海盜比他還要凶悍,一聽他發了話,登時發一聲喊,各掣兵刃,猛撲上去。

    費英倫一身的海盜因子,見了血就瘋狂無比,搶起兩把彎刀,虎吼一聲旋風般殺出,比起那些驍勇的雙嶼海盜毫不遜色,不愧是船長級的海盜頭子。

    「殺殺殺!」

    夏潯很少這樣戾氣十足,大概是冒充了海盜身份,全無顧忌之下那惡的一面得到了完全的釋放,夏潯一刀在手,完全用上了他義父胡老爹的殺人刀法,一步一殺人,步步無人擋。

    夏潯的殺氣威風極大地鼓舞了海盜們,他們跟在夏潯身邊,一窩蜂地殺向王宮,當者披靡,那些衣著華麗、看著也威武的宮廷衛士簡直就是一群垃圾,根本不堪一擊。

    宮門處,幾個侍衛驚慌失措地想要掩上宮門,被夏潯一腳踹開,咆哮著衝了進去。

    海盜們就像出柙的猛虎,跟在夏潯身後,揮舞刀劍,迅猛突進,所過之處,一片血腥。

    城門處,許滸騎著一匹戰馬,領著數百名手執刀槍的剽悍海盜剛剛趕到,受夏潯之命趕去迎接的那個海盜連忙迎了上去,許滸低頭聽他說罷情形,大怒道:「衝進去,速速接應國公!」

    城門負責收稅的軍士一見突然湧來這麼多持刀拿槍的異國人,心中不禁害怕,但也不相信他們敢暴亂,連忙迎上來阻攔,卻被一個海盜一把推了個四仰八叉,然後眾多海盜便踩著他的身子一湧而入,駭得其他出入行人慌忙走避。

    「殺啊殺啊!」

    王宮裡,一時還真來不及調動眾多的侍衛,夏潯一行人登堂入室,直殺過正殿,衝到了後宮。

    後宮裡多是宮女,更加不堪一擊,夏潯持著血刀衝上前去,迎面正有一個人從一座宮門後閃出來,夏潯的鋼刀堪堪劈到她的脖子,才發現是個衣著艷麗、濃妝艷抹的女人。

    那女人一聲尖叫,以手掩口,登大了一雙眼睛,快要嚇暈了。

    夏潯急急收刀,喝道:「滾!」

    那女人慌慌張張的,似乎也明白他的意思,連忙道一聲謝,扭著屁股就跑開了。

    夏潯聽她說話,不由一怔,竟然是男人聲音,難道是個宦官?

    夏潯也不知該國的太監做何打扮,連忙搶步過去,一把抓住她,那似女非女的人以為他改了主意,又是啊地一聲尖叫,夏潯扭頭便喊:「通譯!通譯!」

    那通譯撿了把刀,一直戰戰兢兢地跟在夏潯身邊,他不懂武藝,生怕那武士尋他廝殺,不想那些銀樣蠟槍頭的武士比他膽子還小,往往一見他們衝來,尚未招架兩下,便撒開雙腿逃命,結果他的膽子也大了,一路下來,居然連他都劈死了三個人。

    通譯正殺得熱血沸騰,忽聽夏潯喚他,急忙拎著刀跑到他面前,夏潯道:「你問他,可知被搶來的兩個東方女子在何處?」

    ※※※※※※※※※※※※※※※※※※※※※※※※※

    古裡王陛下面前擺著香料烤雞肉碎烤魚塊拼盤、咖喱角烤菠菜乳酪卷拼,還有咖喱羊肉等食物,正在欣賞著他精心收集的各國佳麗們翩翩起舞。

    陛下本來很喜歡吃豬肉,可是他的宰相和國內許多貴族都信奉了回教,於是他們互相妥協,國王宣佈不吃豬肉,宰相大人和眾多信奉回教的貴族則宣佈不吃牛肉,陛下只好委屈一下自己的肚皮了。

    他很開心,因為他的總管又為他收集來了東方美人,他的後宮裡充塞著各種異國風情的美人,其中也不乏東方女子,可是大多是靠近南洋一帶的女子,其長相、皮膚與正宗的東方女子還是有一定差距的。

    而這次收集的一對東方美人,卻是正宗的東方女子,國王陛下很喜歡。

    他正想著不久的將來,他的宮廷中集中了全天下所有風格的美人兒,一個宮廷武士就連滾帶爬地跑了進來,悽慘地呼喊道:「扎莫林!偉大的扎莫林,強盜殺進宮來了,殺進來啦!」

    古裡王大驚失色,腆著他那肥大的肚皮站起來,帶著一嘴油便跑上去,胯下立即傳出一陣叮叮鈴鈴的響聲。

    在這裡,性愛是被視為愉悅、幸福、神聖的事情,不像中國人諱於此事,為了充份享受性愛的愉悅,他們在這方面下了大力氣研究,比如《愛經》的誕生,比如將瑜伽動作用於性愛,「入珠」也是他們這兒的貴族男子普遍的一種行為。

    「入珠」有「活珠」和「死珠」兩種方式,活珠可以在下體內滑動,國王陛下入的是「活珠」, 下體內十六顆玉石的「活珠」,讓他的性器變成了一個樣子恐怖的怪物。他那肥大的身子一走動,渾身的肥肉亂顫,下體便叮叮噹噹一陣亂響。

    古裡王跑到侍衛面前,瞪起眼睛問道:「強盜殺進宮了?哪裡來的強盜,多少人?」

    武士戰戰兢兢地道:「有好幾十人,已經殺到後宮了!」

    古裡王一聽勃然大怒,喝罵道:「混蛋!區區幾十人,你們這些武士居然還不能抓住他們?」

    武士委屈地道:「扎莫林,他們太凶了,個個都像殺人王一般,根本沒有人能夠抵敵他們!」

    正說著,遠處傳來一陣慘叫,夏潯等人在那個宦官的帶領下已經殺進後宮。

    古裡王匆忙跑到殿口,探頭向遠處一看,只見一群東方衣著的彪形大漢揮舞著鋼刀,勢不可擋地在一層層圍堵的宮廷武士中間鑿穿而過,血花四濺,斷肢橫飛,頓時大驚失色,連忙喊道:「快帶我去躲躲~~~~!」

    當下古裡王棄了滿殿的彩妝妃子於不顧,由那武士扶著,「叮叮噹噹」地一路逃去了……

    這時候許滸已帶著人衝到宮門前,一見宮門前橫七豎八遍地死屍,知道夏潯已經帶人衝進去,心中不由大急,如果夏潯有個好歹,他這官兒也不用做了,從此真就做個海盜罷了,當下許滸一聲令下,帶人衝進王宮,王宮裡東奔西竄的武士們又遭到了第二次浩劫。

    夏潯刀如閃電,每一揮刀,都是風雷俱動,宮中武士哪有他的一合之敵,這一路殺得好不痛快。通譯官江旭把刀架在那似女非女的宦官脖子上,緊隨在夏潯身後,那宦官戰戰兢兢地往前指:「就……就是這兒……」

    夏潯一刀劈出,面前一幢殿閣的房門被劈得粉碎,夏潯躍步進去,就見殿內陳設金碧輝煌,各種金銀器皿到處都是,上邊還鑲著紅的藍的各色寶石,珠光寶氣之中,有一張大床,床上帷幔並未放下,夏潯一眼看見蘇穎躺在床上。

    夏潯一個箭步掠過去,見她呼吸平穩、神色安詳,仍在沉睡之中,身上衣裝也整齊,頓時鬆了口氣。他把把刀尖往地上一頓,厲聲喝道:「滾出來!」

    床下趴著一個肥頭大耳的宦官,正戰戰兢兢地躲藏著,刀尖戳地,擦出一溜火星,再聽通譯一喝,駭得他立即從床底下爬出來,叩頭如搗蒜。

    夏潯不聽他囉嗦,把刀往他肩上一搭,大喝道:「還有一個搶來的女人,在哪兒?」

    費英倫就像長了一隻狗鼻子似的,一路東殺西殺,居然被他找到了古裡王的寶庫,他喝令那看守寶庫的宦官打開了門鎖,便一刀把他劈死在廊下,伸手一推,一隻腳還邁在空中,費英倫便驚呆了。

    瑞氣千條,金光萬道,撲面而來,炫花了他的雙眼。殿中一架架的鑲著各色寶石的金製器皿,一罐罐的珍珠和寶石,從地面堆起的小山一樣的金幣金餅,整座大殿映得金光閃閃,寶氣氤氳。

    費英倫呆呆地看著,手中的血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然後他就像一個被強姦的娘們似的尖叫起來:「好多……好多……好多金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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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30 19:23:43 |只看該作者
第1024章 再幹一票

    夏潯在王宮裡只找到了蘇穎,遍尋不著唐賽兒,向那宦官逼問一番,才知道唐賽兒已被古裡王敬獻給神廟了。

    那通譯一連確認了好幾次,生怕自己問錯了,在他的想像中,僧侶怎麼可能接近女色?、

    孰不知,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該國的這種宗教,卻與中原佛教不同。

    因為蘇穎身上毒性未過,仍舊處於昏迷當中,夏潯弄了一輛步輓車,叫兩個胖太監拉著車往宮外急走,再去神廟救人。

    此時宮中已經殺亂了,許滸正在到處尋找夏潯,一路找一路殺,費英倫則像屁股上著了火的獾熊,在宮裡面上竄下跳,見著正在砍殺的海盜就告訴他們趕緊找車子去裝載金子。

    夏潯到了宮門前,門口又來一支隊伍,夏潯還以為是當地官兵聞訊趕來,定睛一看,卻是任聚鷹又帶了大票人馬趕來,這時候,許滸和費英倫聽說夏潯拉了步挽到了宮門,也雙雙趕來。

    夏潯聽他們匆匆一說情形,便道:「你們繼續,把財物全都裝車,運往船上,準備啟航。任聚鷹,帶你的人隨我去維拉曼神廟!」

    任聚鷹聽說宮中有無數金銀財寶,好不眼熱,可是夏潯叫他隨自己去神廟,也不敢推脫,只好答應下來。

    費英倫瞧他臉色,知他心意,便插口道:「這裡的神廟地位比王宮還高,那裡的金銀財寶更多!」

    任聚鷹一聽大喜,立即摩拳擦掌起來。

    當下夏潯把蘇穎先交給許滸看管,自己領了任聚鷹的幾百人,由一個太監領路,直奔維拉曼神廟。

    到了半路,正碰見一群王城衛兵趕來救援。那些海盜聽說神廟整個兒就如金子鑄成一般,到處都是珠寶,一個個眼睛紅得跟兔子似的,一見有人攔路,當真憤怒已極。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啊!夏潯還沒來得及發話,他們就嗷嗷叫著撲了上去,王城衛兵就被這些發了瘋的海盜像公兔子攆母兔子似的殺得落花流水。

    維拉曼神廟聚王宮不是很遠,若非有人帶路,站在宮門前一指,遠遠也能看見廟宇那金光閃閃的屋頂,等他們殺退救兵衝到神廟前時,就見這裡金雕玉琢,整座廟宇都由潔白的大理石築成,果然比王宮還要氣派十分。

    海盜們不等吩咐,就一窩蜂地衝了進去,那廟裡的僧侶還不知道發什麼了什麼事情,迎面就被發瘋的海盜一刀剁翻在地。

    夏潯急急閃進廟宇,只見巨大的建築上處處都有精美的石雕,有權貴飲宴的場面、有仕女梳妝,有農民耕田、漁夫出海,舞蹈、奏樂、耕種、戰鬥、梳妝、寫信等日常生活,比比皆是。

    還有許多栩栩如生的男女交合的畫面,不但動作多種多樣,而且細緻入微,連私處都雕刻得惟妙惟肖。其中更有一些男人與獸、女人與獸交合的雕刻。那通譯到底是個讀書人出身,不知婆羅門教信仰,面紅耳赤地大罵:「淫僧、淫廟,個個該殺!」

    孰不知該教信仰性的和諧可惟達到與神合一的境界,苦行與享樂似乎是矛盾的,卻被他們融合在一起。早在二到八世紀,到中國去的印度僧人,就常傳授來自印度的房中術給中國人,可見該處風俗。

    數百名海盜殺進神廟,不用分說就是殺人奪寶,一時間不僅茫然不知所措的僧侶們東奔西走,居然還從一些高大的建築裡逃出許多容貌姣好、肢體妖嬈的女人。

    這些女人是廟妓,這裡的廟妓起源於神廟舞女,寺廟財富和僧侶越多,神廟舞女就越多,不過這種早期學習宗教舞蹈、歌唱並練習瑜伽的神之侍女制度,在長期發展過程中,早就演化成了廟妓制度。

    廟妓們是僧侶及其信徒的私有財產,她們不但侍奉僧侶,滿足他們的需要,還要侍奉貢獻香油錢的施主,實際上就是從事賣淫的職業。

    夏潯一見跑出許多女人,心中不由一動,急忙搶上幾步,攔住一個尖叫著逃跑的廟妓,問道:「你們新接收的女人都在什麼地方?」

    那廟妓聽了通譯的話慌慌張張地指了指,轉身又想逃跑,夏潯一把扣住她的手臂,喝道:「帶我去!」

    那廟妓無可奈何,見他並沒有殺害自己的意思,只是乖乖聽命,領著他急步向一座氣勢恢宏的大殿趕去。

    大殿上,唐賽兒已經醒來,或許是她從小接觸各種藥物,身體抗性比較強,又或許是廟裡的僧侶有些獨特的藥物,可以讓人迅速解除毒素,她已甦醒。

    唐賽兒醒後就發覺身子被綁得緊緊的,大殿上供著一尊莫名其妙的佛像,還有幾個莫名奇妙的和尚,似乎正在舉辦什麼儀式。

    一個山羊鬍子的祭司端著一碗羊血,向那古怪的神靈嘀嘀咕咕的禱念一陣,淋血獻祭,然後從燒紅的爐火中拔出一根火鉗子,火鉗的頭部已經燒成了紅中透白的顏色,上邊鑄成古怪的紋飾,一步步向唐賽兒走近。

    唐賽兒被兩個和尚摁著跪倒在神像前,一時沒法用縮骨術解脫繩索,正眼珠亂轉地尋思著脫身之計,忽見那祭司持著火釺子向自己走近,還未走到面前,火釺子的熱力便撲面而來,不由大駭,還以為他要對自己用刑,不由拚命掙扎起來。

    可她一個少女,比力氣哪能比得過這些膀大腰圓的和尚,被摁在那裡竟是動彈不得。

    「好噁心,他的袍子下面……」

    唐賽兒看那祭司走來,袍下似乎是光著的,兩條幹癟的大腿,彷彿曬乾的了屍體,急忙扭過頭去不看。

    這祭司是要以火釺子在他她的肩膀和胸部上燙上從此服侍神靈的烙印,然後就要用一件神具破了她的身子,繼而再親自佔有她。眼見這個俏麗的東方少女,風情與廟中近千個美貌的廟妓都有不同,祭司眼中不禁放出異樣的光來。

    他將火釺子伸向唐賽兒剛剛賁起的胸部曲線,正要按下去,忽聽外面傳來一陣嘈雜聲,一個僧人腳步匆匆地跑進來,對他耳語了幾句。祭司的表情有些納罕,他轉身將火釺子插回爐中,便隨著那僧人走出去。

    唐賽兒幸脫一難,不由鬆了口氣,可是瞧那祭司似乎是有事情才臨時離開,一會兒回來,少不得還要用酷刑折磨自己,奈何身上除了幾樣平時練功的小玩意兒,也沒準備什麼道具,而且自己正被綁得緊緊的,身上有東西也用不上。

    正焦急間,一件東西呼地一下從寬廣的殿門外飛進來,砰地一下落在地上,咕嚕嚕滾了幾圈,撞翻了炭火,紅紅的炭火灑了一地。

    摁住唐賽兒的兩個僧人定睛一看,那滾進廟來的東西竟是方才走出去的那個祭司的頭顱,不由大吃一驚。

    兩個人鬆開唐賽兒,怪叫著朝廟門處衝去,外邊陡然躍進一條人影,身在半空,掌中便揮灑出一片匹練似的光芒,「噗」地一聲,兩個和尚被這一道白光,硬生生斬為兩截,血光迸射,四段殘屍摔在地上!

    空中那人影這才翻身落地,站定身形,淵停嶽峙。

    又驚又怕的唐妹紙一見乾爹到了,眼淚立刻像擰開了的水龍頭,嘩嘩地淌下來。

    ※※※※※※※※※※※※※※※※※※※※※※※※※※※※※

    王宮被搶了!

    維拉曼神廟被搶了!

    據說強盜一共只有四十個人,都是東方人,精通一種在東方據說很神奇的法術,叫做道術。據說他們只要大吼一句真言,就能叫你手足無力,乖乖地伸出脖子挨刀。

    據說他們還精通一種神奇的道術,可以撒豆成兵,本來只有四十個大盜,很快就變成了四百個,然後又複製出了八百個。

    據說這些大盜還精通一種蠱惑人心的道術,所以王宮起火、維拉曼神廟起火的時候,很多百姓突然中了蠱惑術,紛紛加入了搶劫的行列。

    據見多識廣的商人說,他們還精通另外一種神奇的道術,叫五鬼搬運法,所以……古裡王的寶庫和維拉曼神廟的寶庫都被搬空了……

    據說聲中,夏潯的船已經匆匆離開了古裡,踏上了繼續西行的道路。

    古裡是不能待了,除非夏潯下定決心在這兒大打一場,再來一場顛覆古裡政權的戰爭。如果那樣,這次下西洋還是到此為止好了,再走下去,沿途各國一定如臨大敵。

    船上,夏潯安撫了餘悸未消的蘇穎和唐賽兒一番,來到前艙,看到已經無處下腳的船艙,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人民群眾的力量和智慧是無窮的,只要你能充分調動他們的積極性,他們就可以創造一個接一個的奇蹟給你看,這麼短的時間裡,海盜們似乎把王宮和神廟搬空了!

    寬廣的船艙裡,珍寶堆積如山!

    什麼叫寶石、什麼叫珍珠、什麼叫鑽石、翡翠、祖母綠、什麼叫黃金?

    這裡不是論顆數的,也不是論斤秤的,而是論堆,一堆一堆的,好像是秋收後的穀子,堆滿了整個船艙。

    船微微地顛簸了一下,堆得冒尖的黃金、寶石和珍珠嘩地一下流淌下來,扔在最上面的一張椅子便打著滾兒地滑到夏潯腳邊。夏潯看著那椅子有點面熟,想了一下,才想起來,這似乎大概可能是……古裡王的寶座。

    寶座是用黃金鑄成的,上面鑲滿了巨大的鑽石、紅寶石、藍寶石和珍珠、翡翠,兩隻扶手是整根的晶瑩剔透的象牙……

    夏潯實在沒有想到,他們能在追殺和逃跑當中,裹挾來這麼多的珍寶,居然連王座也搬走了。

    夏潯指著這如山的珍寶,不敢置信地道:「這……這些……」

    許滸趕緊解釋:「國公放心,這只是一部分,一共四船,我叫親信們看著呢,沒有人敢亂動。兄弟們可能會私藏了一點兒,可大頭都在這裡呢!」

    夏潯扭頭看向他,兩眼已經發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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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5章 海盜與海
 
  印度的那此大公們絕對談不上強大,但是他們的富有,絕對鼓過世上所有其它國家的君主和王公,似乎他們生來的唯一使命,就是為了積攢。
 
  印度有嚴格的和姓制度,卻少有泥腿子揭竿而起,政治形態的穩定,為財富的不間斷的積累且不分散不轉移創造了條件。而神廟作為比王族更高貴的等級,所擁有的財富更加驚人。
 
  舉止例子來說,公元九世紀的時候,加茲尼的馬哈茂德帶人去印度搶劫,在一座神廟就搶到了超過二十五萬磅的黃金。而拜占庭帝國最強盛的時候,國庫裡也只有二十萬磅黃金。這一座神廟的財富,超過了一個帝國的國庫。
 
  再比如,2011年的時候,人們在喀拉拉邦一座神廟下面發現一個秘室,從裡面找出的珍寶,價值約兩百億美元。那麼,夏潯帶領這群海盜,洗劫古裡王的寶庫和維拉曼神廟的所得,該鼻值多少?
 
  夏潯震驚了很久,才清醒過來。
 
  他考慮了一下,對許滸道:「珍珠寶石一類的東西,不容易兌現,我們沒有珠寶商在船上,寶石的具體價值也無法進行準確衡量,全都裝箱到存起來。至於黃金,拿出十分之一,分給每一個船員,各階級軍官按職階,每高一級多拿一成。」
 
  許滸既驚訝又意外,他們畢竟不是真正的海盜,所得的財物是不可以落入個人之手的,因此,他才對手下私匿寶物的舉動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實際上他也私藏了一筆珍寶,可他沒想到夏潯竟如此慷慨。
 
  感動之下,許滸不禁提醒道:「國公,如果有人彈劾到朝廷上,這可是大罪!」
 
  夏潯淡淡一笑,道:「每個人都有得拿,誰會上告呢?記住,陣亡將士也要分,加倍,回去之後,要給他們的家人!」
 
  許滸大喜,連忙道:「國公放心,我這就去辦!」
 
  許滸興沖沖地宣佈好消息去了,片刻功夫,船上便傳出一陣山呼海嘯般的歡呼。
 
  夏潯笑了笑,扭頭看向那七彩斑斕的珠寶堆,眼睛又有些花了:「這樣的海盜,乾著似乎很舒坦吶……」
 
  幾天以後,鄭和的艦隊趕到了古裡。
 
  他的艦隊十倍於夏潯的隊伍,一見來了這麼多黃皮膚的東方人。差點沒把正熱衷於傳揚中國道術如何神奇的古裡人活活嚇死。
 
  幸好,這裡有不少人在鄭和船隊上次來時是見過他們的,見到船上那熟悉的獨一無二的團龍大旗,他們知道那位統帥著無敵艦隊的東方使者又來了,謠言才平息下來。
 
  古裡王見了鄭和像見了久別的親人似的,拉著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自己的損失,鄭和聽了不免心虛,趕緊鄭重表示,先於他們而來的那些海盜是縱橫南洋的陳祖義殘部,他們一路西來,宣撫諸夷、友好通商的同時,也負有殲滅這支海盜的神聖使命。
 
  古裡王聞言大喜,熱情款待了鄭和、張熙童一行,並犒賞三軍將士,幾天之後,交易完畢,古裡王特意送了鄭和一禹繼續西去的詳細海圖,殷殷盼望著這位大明天使能把那天殺的海盜全給殺了,替他出一口惡氣。
 
  ※※※※※※※※※※※※※※※※※※※※※※※※※※※※
 
  波斯彎,忽魯謨斯。
 
  通譯找來了新僱傭的嚮導,嚮導收受了鄭和一袋金幣後,立即向他慇勤地講述前方將要到達的方向。
 
  「什麼?你說,沿海岸駛到阿丹,就能到達天方?」
 
  鄭和又驚又喜,得到肯定的答覆後,鄭和激動地回身,望著東方大聲喊道:「陛下!鄭和做到了!此處去我中國,雖十萬里之遙,但是奴婢真的趕到了聖地,可以朝謁聖地了!」
 
  鄭和興奮地望著巖壁上對當地人來說仿如天書的一哥圖形,那是夏潯的船隊經過時給他留下的指示路標。
 
  「沒錯!國公也去了麥加,哈哈,國公走到了鄭和前面!」
 
  鄭和開懷大笑,喊道:「來人,在此豎碑立留念!我大明艦隊,就在這裡!」
 
  從金陵城帶來的石匠叮叮噹噹的一陣雕刻,當天傍晚,夕陽西下的時候,海浪湧著燦爛的金光,反映在海邊一塊剛剛雕好的石碑上:「其國去中國十萬餘里,民物鹹若,熙皓同風,放石於茲,永昭萬世!」
 
  鄭和撫摸著剛剛雕好的石碑,扭頭望向西南方向,帶著羨慕的語氣喃喃自語:「國公此放已在麥加朝聖了吧……」
 
  鄭和無限羨慕的夏潯此刻正在海上同風浪頑強地搏鬥著。
 
  他率領著「海盜艦隊」一路沿海岸西來,能做生意的地方就做生意,碰到不友好的人,也不介意多做一回強盜,在海上,他們曾打退過三支海盜船隊。就這樣一路西去,早就到達了天方。
 
  因為鄭和的船隊比他大上十倍,每到一處不管是經商做生意還是疥充淡水和食物都比他們麻煩的多,再加上鄭和還要與當地的官府打交道,進行官方交往,所以速度比夏潯慢了不止一倍。
 
  當然,夏潯每到一地,都要打聽朱允墳的下落,但是這件秘密使命已經快要被他拋到腦後去了。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在本來的歷史上,朱允炆根本就再也沒有出現過,永樂大帝擔心的尷尬局面根本不會出現。
 
  一開始或走出於朱棣的交待也好,出於個人對朱允墳下落的好奇也好,他還肯認真去打聽,可是越到後來越全無消息,夏潯幾乎已放棄了對朱允炆的尋找,代之以對新航線的探索。
 
  大明已經改朝貢貿易為自由貿易,所以很快大明就將湧現更多民間的冒險家和航海家,探索一條準確的航線,這對整個大明未來的發展都至關重要。
 
  費英倫在一路的經營和搶掠之中,也發了一筆大財,即便夏潯現在失言,不肯為他買一條船,他所擁有的財富也足以買下一條叫他睡覺都笑出聲來的大船了。
 
  費英倫在忽魯謨斯的時候就想告別夏潯棄船上船。因為在此時,歐洲人到南洋的航線就要在波斯灣上岸,由陸路經中東,再乘船到地中海,然後抵達歐洲各國,費英倫想在此登岸,返回故鄉。
 
  直線距離來說,無疑這是近的,但是陸路運輸的龐大代價,使得這條航線遠不如從歐洲出發,經過好望角再繞過來更經濟。
 
  夏潯對西洋所知有限,對世界地理也一知半解,不過他清楚地記得,歐洲人經過好望角可以一路走水路過來,根本無須在中閃還經過漫長的陸路運輸。
 
  所以,他不肯放費英倫走,他要繼續向京航行。他要找到那個此刻還未取名的好望角,他不知道具體的航線,卻自有他的笨辦法,沿著海岸線一直往前走,就不信找不到非洲的最南端,那個等待他去發現的處女地。
 
  這法子,他打《軒轅劍》遊戲闖迷宮時常用,雖然比看攻略要多耗費許多時間,但是能練級吖。如今不存在練級一說,卻有財寶可搶,他的船員已經搶上癮了。
 
  「我們是海盜,
 
  兇猛的海盜,
 
  左手拿著酒瓶,
 
  右手棒著財寶,
 
  我們是海盜,
 
  有本領的海盜,
 
  美麗的姑娘們。
 
  請你來到我的懷抱……」
 
  他們唱著費英倫教給他們的歌,很快樂地往大海深處走去,不秤這一路下來,遇到的「怪」的級別越來越高,這個「,怪」就是變化莫測的天威,天威有誰能抵擋呢。
 
  大海給他們帶來了財富,也帶來了危險。
 
  狂風咆哮著,掀起巨大的浪頭,一個個連續不斷地扑打在風浪中起伏不定的艦船上,根本找不到拋錨的地方,這鬼天氣已經持續了三天,快要叫人發瘋了。
 
  誰能想得到,前一刻還是萬里無雲的晴空,突然間就氣候大變呢?這兒的氣候與南洋明顯不同。大雨連天接海,迷茫一片,根本看不消遠處的東西。
 
  水手們在船上緊張的忙碌著,每個人都被又鹹又冷的海水打透了,夏潯也出現在船頭,腳下使了干斤墜牢牢地抓住甲板,依舊隨著船艦有力的擺動而打滑。
 
  遠遠的,許滸聲嘶力竭地向他喊著什麼,可是風浪的咆哮聲、暴雨的嘩啦聲、驚雷的炸響聲交織中一片,根本聽不清他在說什麼。
 
  海水好像從四面八方擠壓過來似的,夏潯能夠聽到船體受到擠壓的聲音,船體發出的吱吱嘎嘎的慘叫就在耳邊,彷彿這船馬上就要解體。
 
  前邊一艘型號更小的船被一個接一個的巨浪拋來拋去,一會兒被掀到十數米高的空中,一會兒又砸進深深的漩渦,常常叫人以為它沉入海底,再也不可能出現的時候,它又頑強地浮出水面,你剛剛鬆了一口氣,它又被一叮,巨浪砸下去……。
 
  風浪無休無止,折磨著人的耐心,唐賽兒被蘇穎用布帶綁在了床上,吐得一塌糊塗。蘇穎這時候比夏潯能幹,風浪中不時可以看見她的身影,與許滸一起指揮著船員,盡可力地駕馭這風浪中的野馬。
 
  也不知什麼時候,風浪終於漸漸減拜,所有的人都筋疲力盡地癱倒在船上,船還在劇烈地顛簸著,可是比起狂風巨浪時的樣子,已如在天堂了。
 
  忽然,前邊那般在風浪中一直頑強掙扎到現在的小船上突然傳出一陣驚呼:「觸礁了!觸礁了!」
 
  許滸、蘇穎和夏潯相繼跑到船邊,只見那艘小船上的人正在船上跑來跑去,似乎想到堵住船底的漏洞,蘇穎眼尖,向遠處一看,一片黑乎乎的懸崖,蘇穎立即大叫起來:「接近陸地了,各船小心礁石,拋繩子,靠幫,把人救過來,船能拖到岸邊就拖,拖不走就棄船!」
 
  各船水手打起精神,拚盡最後力氣駕駛船隻避讓暗礁,當幾艘船終於相繼停靠到岸邊時,風浪終於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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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8-31 19:29:15 |只看該作者
第1026章 航海精神

    第二天清早,陽光明媚,浪靜風平,那暴雨狂風彷彿只是昨夜的一場噩夢。

    檢點損失,發現只有那艘小船損毀嚴重,即便大修也很難再承擔遠洋任務,另外幾艘船都有不同承度的損傷,有漏水的地方,需要進行檢修。另外,有數十名船員被巨浪衝入大海,還有十多名船員砸傷摔傷,需要用藥療傷。

    許滸派人上岸去探索一番,發現他們停泊的地方是一片荒灘,但是七八里地之外,有一個當地人的小村莊,這裡的人大多是黑色皮膚的人,夏潯知道,他們已經進入非洲。

    費英倫帶了幾個人到村莊裡去,最後卻帶來一個阿拉伯人,原來這個地方很早以前就已經有阿拉伯人定居了,這個阿拉伯人到是很熱情,在接受了夏潯的禮物以後,對他們更是熱情備至。

    據他說,此地叫卜剌哇,夏潯聽說過這地方,在上一處歇腳點他們已經打聽過這邊的情形,但是越過紅海之後的第一站本應是木骨都束,第二站才是卜剌哇,卻因為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風暴直接到了第二站。

    這個地方在後世屬於索馬裡,此刻卻是分別屬於不同的國家。船隊在此停下來,修補船隻,讓受傷的船員養傷,補給飲水,向當地人購買食物。這裡少有草木,當地人專以捕魚為業,所能補允的也多是各種魚類,

    在此期間,一些士兵開始產生了厭倦情緒,想要停止遠航,就此回頭。在他們看來,已經得到了一輩子都花不盡的錢財,何必冒著船毀人亡的風險繼續往前走呢?

    夏潯卻依舊堅持繼續前行,總要有人走第一步的,他已經走到這一步了,為什麼放棄?接下來,大明將有更多的商船陸續西來,而代表官方的船艦將大幅減少,那時船隊不再有這樣龐大的實力,想要探索航路將更加吃力。

    那時大明的商船很可能會沿著舊航線,從忽魯謨斯登岸,由中東去地中海。那麼在歐洲人發現這條新航線之前,貿易的成本將成倍增加,這很可能使不喜遠遊的國人將他們的貿易侷限到波斯灣為止。

    可是已經有越來越多的船員厭惡繼續向更遙遠的地方航行了,迫於部下的壓力,許滸找到夏潯,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意見。

    這時候,石匠正在懸崖上刻下巨大的指示圖標,這個圖標不只是用來給鄭和船隊做路標,未來的大明商團都可以根據這巨大的石標和緊接而來的鄭和船隊緩制的海圖,輕易地沿著夏潯走過的路,走上一條黃金航線。

    許滸憂心忡忡地對夏潯道:「國公,前方的道路越來越險惡了,我們的船隻都有損傷,修復之後,恐怕也不能繼續遠航。再者,我們是越過木骨都束直接到這裡的,鄭公公的船隊到了木骨都束見不到我們留下的路標,會不會繼續前行這也大成問題。

    同時,還有一個難處,我們在海上航行,主要以北極星為目標確定方向,可是我們越往這個方向行駛,北極星越沉向地面,現在已經快看不到了,如果我們不能找到一顆新的星星作為領航星,接下來將不知駛向何方,如果在茫茫大海上迷了路……」

    夏潯道:「接下來,我們完全在近海航行,貼著陸地向前行進,這樣的話,不管是船隻的問題,還是供給的問題,亦或是指航的問題,就都不成問題。」

    許滸小聲道:「國公,我們離開大船隊單獨航行的時間太長了,整日在海上枯躁的航行,尤其是最近這些日子的旅程,飲食艱苦、沒有酒喝、沒有女人……,許多船員性情暴躁,發生鬥毆,還有人敢公然反抗上司命令,我擔心會出亂子。」

    夏潯指了指洶湧的海水,斥道:「我們這一路,就像唐僧取西經,有風花雪月,自然也有妖魔鬼怪,有錦衣玉食,自然也有缺水少食的艱辛。難道只能一路大魚大肉,財寶女人?就連一點苦都吃不得!」

    西遊記的作者是吳承恩,但西遊記的故事卻不是他編的,他只是孫悟空諸多故事的整理和編撰者,有關齊天大聖的諸多故事,這時早已通過說書、戲曲、話本等方式流傳世間,所以夏潯的比喻,許滸完全聽得懂。

    夏潯轉過身,盯著許滸,嚴肅地道:「我們所欠缺的,就是冒險和吃苦的精神。你們本在東海為盜,照理說該比普通的官兵更能吃苦才對,現在怎麼成了這副樣子,我看……你們的紀律確實是太差了!」

    許滸面紅耳赤地解釋道:「國公,兄弟們從來沒到過這麼遠的地方呀,他們……」

    夏潯擺手道:「我不需要解釋!許滸,你給我記住,我們雖然扮的是海盜,可骨子裡依舊是官兵,是兵就得聽命令,前邊就算是一座刀山,我叫你爬,你也得爬!前邊就是一座火海,我叫你跳,你也得跳!」

    許滸頹然道:「是,卑職遵命!」

    夏潯冷哼道:「傷兵留下,等那艘小船修好後,叫他們駕著返回木骨都束,在那兒等候鄭公公的艦隊過來。其餘人等繼續趕路,有違軍令者,斬首!如果他們真把自己當了海盜,那就按海盜的規矩來,吊死!」

    許滸怵然心驚,連忙垂首道:「是!卑職遵命!」

    海邊,聽許滸傳達了夏潯的命令之後,費英倫像中了彩票似的,舉著他那條受傷的胳膊,用他剛學會不久的山東腔興高采烈地嚷:「俺受傷了!俺要回木骨都束!」

    「滾你的蛋!」

    許滸踢了他一腳,沒好氣地道:「誰不去你都得跟著,不聽話老子吊死你!」

    ※※※※※※※※※※※※※※※※※※※※※※※※※※※※

    海路真的是越來越難行了。

    夏潯的船隊繼續上路以後,進入了一片更加危險莫測的海域。

    這片海域驚濤駭浪不斷,典型的無風三尺浪的環境,有時還會出現前頭矗立如懸崖峭壁,後面則像山坡一樣緩緩推來的巨浪,這種緩慢只是相對於海洋的龐大而言的,當那五六丈高,仿如一道城牆似的巨浪砸下來時,簡直如地裂天崩。

    有時還會因為極地風引起旋轉浪,如果這旋轉浪與迎面推來的巨浪疊加在一起的時候,情況就更加惡劣,船隊中的一條海船就是在這樣的巨浪下消失的。

    當巨浪撲天蓋地而來,再漸漸湮滅成一團泡沫的時候,任聚鷹所乘坐的那艘大艦不見了蹤影,那艘大船上,有兩百多名士兵,有他們劫掠來的五分之一的財寶,還有整個艦隊最大的物質保證:食物和水。

    雖說每艘船上都分配了食物和飲水,但是任聚鷹這艘船上裝載著最多的食物和飲水,這艘船消失後,整個艦隊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他們已經繼續向前航行半個多月了,陸地上漸漸儘是不毛之地,這時不管是調頭返航還是繼續向前,都是令人絕望的大海,食物已經不多了。

    夏潯並不知道在那場大風暴中,他們已經繞過了好望角,他們此時停泊的地方渺無人煙,完全是一片沙漠地帶,入目一片赤黃,無頭無尾,自然也無從問起。

    大概有史以來也不曾有人到過這兒,所以海邊有豐富的魚類資源,食物是不愁的,飲水不足了,也可以利用海水分離法取得,只是這樣取得的飲水太少,他們不得不趁下雨的時候蓄積雨水。

    問題是,他們除了魚沒有別的食物,沒有水果和蔬菜可吃,很多人已經出現了壞血病的症狀。他們現在陷進了兩難境地,留在這裡等鄭和船隊的話,卻因為他們是被風浪吹過來的,無法預知鄭和會不會來。可往前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任聚鷹所在大艦兩百多號人的死亡,對士氣的打擊尤其嚴重,有人因暴躁和絕望不但公然反抗上司的命令,甚至公然搶奪分配給其他人的飲水或食物。

    天地茫茫之中,人的敬畏心就弱了,如果繼續放任這種行為,恐怕很快就會演變成嘩變。而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一旦發生嘩變,結果就是所有人的死亡。所以,夏潯不得不採用嚴厲措施,將公然違抗軍令者吊死在桅桿上以約束軍心。

    探險之路總是充滿風險的,也是必須要有犧牲的,可夏潯現在也不知道他的決定是否正確了。

    或許……,當初在卜剌哇時就停止前進,等候鄭和的船隊更好一些吧?擁有那些巨艦,在海上會更有保障,風險要比自己這幾條船上路小的多。

    可是,那樣的話就等於宣告自己尋找建文帝的任務失敗,鄭和是否會覺得繼續這漫長的旅程還值得呢?畢竟,在他們看來,他們已經駛到了遙遠的天邊,而沿途所有的人都告訴他們,這就是天的盡頭,前方已沒有路。

    夏潯輕輕嘆了口氣,看看睡在他膝上的唐賽兒。唐賽兒患了輕微的壞血病,倦怠嗜睡,全身乏力,原來那麼活潑好動的性子,這時懨懨的整天沒有精神,那小臉蒼白的叫人心疼。

    夏潯心焦如焚,艦隊如今的這種情形是由於他的決定才造成的,他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蘇穎輕輕走來,將一條烤魚遞到夏潯手裡,夏潯輕輕地道:「穎兒,你說……我是不是錯了?」

    此時的夏潯,一身憔悴,衣衫襤褸,頭髮蓬亂,鬍子也很久沒有修剪了。

    蘇穎心疼地握住他的手,低聲道:「不管是不是曾經走錯了路,現在回頭是死,留下是等死,我們就只能往前走!我就不信,這大海沒有盡頭!我就不信,這裡儘是沙漠!」

    夏潯的眼睛亮了一下,蘇穎柔聲道:「振作些!你不是說,將要帶我們去的地方,也要走好長的路麼?這正是我們的一次練兵啊!不吃苦,哪能練出好兵!」

    「不錯!如果精神軟弱的連這些磨難都承受不了,他們將來如何在遙遠的異域紮根、生活?」

    夏潯把唐賽兒放到蘇穎懷裡,站起身來,用不容質疑的語氣道:「繼續往前走!老子這次偏就一條道走到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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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9-1 19:55:34 |只看該作者
第1027章 人猿泰山

    夏潯最終做出了繼續前進的決定,這個決定幾乎是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員反對,不過幸運的是,這些大明的士兵習慣了服從,而夏潯又擁有極高的權力和威望。

    這時候不是講民主的時候,返航是冒險,如果鄭和的船隊不能及時趕到接應,他們在半途就將死在海上,這船將成為一條鬼船,留在這裡也是一樣,壞血病會越來越嚴重,只能往前走,走出大海和沙漠地帶,才有一線生機。

    夏潯做出這個決定,並不是盲目的冒險,也不只是因為蘇穎的鼓勵,而是因為他心裡很清楚,既然他是一直沿著陸地走的,就不怕迷路在茫茫的大海上,而這陸地上的沙漠也絕不會無窮無盡。

    他的這份信心,來自於他對地理的瞭解,而蘇穎的信心,則來自於對他的無條件的信任,至於其他人認同與否,現在夏潯沒時間一一說服、溝通了,關健時刻,他動用了權力,所有人必須服從於他的意志。

    船隊在儘可能地補充了食物和飲水,並對船隻又進行一次修補之後便上路了。

    這裡的海域即便是靠近陸地的淺海區也總是充滿風險,不知什麼原因,近海區域無風三尺浪,那海水總像煮沸了的開水似的翻滾洶湧。

    據費英倫說,以西方國家的船艦技術而論,這樣的海域對他們是相當危險的,他們的船艦適應的是地中海的氣候,僅有少量船隻具備這種在環境險惡的外海活動的能力,擁有這種駕馭技術的船員也有限。

    而大明的船隻在技術上顯然比他們更勝一籌,這樣的海情他們還是能夠應付的。在有大片岩石的地方,夏潯依舊會停下,讓石匠在懸崖峭壁上刻下明顯的指示路標。

    行行復行行,又經過幾天艱苦的航行,陸地上開始出現了一座座山巒,並且開始出現了鬱鬱蔥蔥的植物,這令絕望的水手們恢復了生氣。

    他們停泊在岸邊,上岸採摘野果、野菜,這些蔬菜和野果使船員們的壞血病得到了及時的控制,令人遺憾的是,沒有找到河流,在飲水方面,他們依舊得通過海水分離以及雨水來解渴。

    終於有一天,遠遠的,他們就看見前方一道狹窄的山口處,激烈的河水奔湧入海,濺起的浪花把整條河流都塗染成了白色,彷彿一條投入大海進行洗滌的布帛。

    一直苦於缺水的船員們頓時歡呼起來,船隊在大河入海口停下,船員們歡呼著撲上了岸。水邊有許多動物在喝水,成群的羚羊、高大的非洲象,被突然撲上岸的「猴子們」嚇了一跳,紛紛走避開去。

    船員們根本沒空理會它們,他們現在眼裡只有水。他們脫去衣衫,撲到河裡掬起甘甜的河水盡情的喝著、又把水撲到頭上、臉上,最後整個人都浸到水裡,快樂的好像過節一樣。

    夏潯克制著撲進清涼的河水的慾望,先帶了蘇穎和唐賽兒向縱深處走,女子好潔,總用海水沐浴身上有一層鹽花子,叫她們無法忍受。在船上是沒有辦法,如今一條大河就在眼前,她們也克制不住了,如果不是海邊水裡有那麼多的男人,她們早就脫光衣衫,盡情沐浴了。

    夏潯把她們帶到上游,這條河周圍的地勢屬於山地地形,河道曲折,河邊滿是茂密的灌木和野草,從來都沒有人煙。只需走出不遠一段,就與士兵們隔絕開來了。

    夏潯拔劍在草叢裡撥弄了一陣,沒有發現藏著什麼毒蛇小獸,河水清澈,近岸處不深,鱷魚也是無法藏身的,這才對她們道:「好了,沒發現什麼蛇蟲蟻獸,你們下水沐浴吧,提著些小心,我在一邊給你們把風。」

    蘇穎唐賽兒早就按捺不住了,一俟夏潯走開,兩人歡呼一聲,就撲到了水裡……

    ※※※※※※※※※※※※※※※※※※※※※※※

    美人水靈靈的出浴後,便換了夏潯下水沐浴。

    夏潯在河水裡痛痛快快地洗了個澡,身上好像足足搓去了三斤老泥,這才覺得一身輕鬆。清涼的河水沖刷在身上,有按摩的作用,讓他一時不捨得起來,他便躺在水中,享受著那河水的沖刷。

    岸邊,蘇穎和唐賽兒背對著他坐在一塊大石下,一邊整理著濕漉漉的頭髮,一邊說著悄悄話兒,忽然遠處傳來一聲怪叫,緊接著,又是一聲怪叫,驚得兩人連忙站起,伸手就去腰間拔刀。

    這時往怪叫處一看,就見一隻「狒狒」連蹦帶跳,「喔喔喔」地一路嚎叫著竄過來,倏地躍上一塊巨石,傍著一棵歪脖子樹,雙手捶胸,繼續發出「哦哦哦」的怪叫。

    蘇穎和唐賽兒愕然地看著他,那是費英倫,因為很長時間沒有洗澡,他的頭髮鬍子都黏連在一塊兒,以致遮得面目五官都有些看不清了,他似乎正要下水沐浴,上衣已脫去,只穿一條破破爛爛的褲子。

    蘇穎吃驚地道:「不會吧……,一路走下來這麼辛苦他都沒有瘋,現在反而瘋了!」

    夏潯在水裡用鋒利的小刀剃去了鬍鬚,整理了頭髮,正自悠閒自在,聽到怪叫聲忙也上岸,順手抓過一件袍子繫在腰間,便跑過來,恰好看見「人猿泰山」的精采一幕,夏潯莫名其妙地叫道:「費英倫,你瘋了不成?」

    「啊啊啊!親愛的夏潯先生!」

    費英倫從石頭上跳下來,一把抱住夏潯,夏潯愕然道:「你幹……」

    話猶未了,頰上就被吧唧親了一口,夏潯大駭,一把推開費英倫,蘇穎和唐賽兒一見這費英倫瘋到去親夏潯,登時像被毒蠍子蜇了一口,不約而同地豎起柳眉,殺氣畢現。

    結果,因為夏潯一推費英倫,隨便纏在腰間的袍子繃開了,唰地一下落了地,兩女不由啊地一聲叫,蘇穎還好些,畢竟是自己男人,唐賽兒卻羞得一把掩住了面孔,然後十指倏地一分,指縫間露出一雙閃閃發光的眼睛。

    夏潯手忙腳亂的抓起衣衫,胡亂捆在腰間,氣極敗壞地問道:「費英倫,你到底發的什麼瘋?」

    費英倫一把抓起他的手,跳起了扭屁股舞,跳了幾下他又甩開夏潯的手,扭腰擺胯地自顧獨舞起來,嘴裡還哼哼唧唧地唱起了歌。

    夏潯目瞪口呆地看看他,立即大聲喊道:「來人!快來人!這貨瘋了,把他給我綁起來!」

    費英倫根本沒有聽清夏潯在說什麼,他發洩地狂舞了片刻,然後又撲到夏潯面前,緊緊抓住夏潯的雙手,臉上所有的肌肉都在哆嗦,以致面孔扭曲成了一副難以形容的形狀,與那滿頭滿臉的毛髮一配,彷彿真像一隻大猩猩。

    「你做到了!夏先生,你做到了!你太偉大了!我的上帝啊!我們發現了一條從不為人知的航線!夏先生,你是最偉大的骯海家!你真的做到了!」

    費英倫語無倫次地說著,激動之下,他用的是母語,夏潯一句也沒聽不明白。這時通譯江旭抱著肚子跑過來,因為船上飲用的雨水不潔,他鬧了肚子,結果本來就虛弱的身子弄得更弱了,現在看來,頗有點弱不禁風的感覺。

    夏潯指著費英倫問他:「這貨說什麼?他是不是瘋了?」

    江旭跟費英倫對答一番,突然也是怪叫一聲,捶胸頓足地大笑三聲,然後便放聲大哭起來。夏潯愕然道:「瘋病也能傳染麼?」

    江旭又哭又笑地對他道:「大人,我們找到出路了!費英倫說他認識這兒,我們找到出路了!」

    夏潯大喜,一把拉住費英倫,不住口地問道:「當真?當真?當真?」

    費英倫拉著夏潯跑到大河入海口,在河邊一塊崖石下發現了一塊石刻,上邊都是西方文字。費英倫指著那石碑向夏潯指手劃腳地一通講解。

    原來,這條入海口的大河就是非洲第二大河扎伊爾河,也就是俗稱的剛果河。此時還沒有大批的西方人到這一帶探險,但是已經有些西方人來過,而這兒正是他們向南探索的終點。

    再往南去,海情更加複雜,近海海面也有劇烈的風浪,對他們的船隻是一個很嚴重的考驗。同時,一路旅行下來,他們已經絕望,並不知道繼續航行下去,就可以繞過非洲南海岸,進入印度洋,所以在以前的幾次航海中,他們最遠就只到過這裡。

    在第一批,或者自認為他們是第一批的探險者到達這裡時,他們在這裡立了一座簡陋的石碑,記下了他們航行至此的故事。

    這些探險家回去以後,有關這裡的事情,以及他們為這個河口所起的名字,就在西方傳播開來,雖然現在知道的人還不是很多,但是作為一個消息靈通的海盜,費英倫卻聽說過這件事,他發現這座石刻之後,立即意識到,他找到回家的路了!

    繼續往前走,他就能回家!

    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一條不用經過陸路,不用穿過很多國家就能從大西洋直接駛入印度洋的航道!

    回家的喜悅、新航道的發現,這雙重的驚喜叫他欣喜若狂,他真的快要瘋了!

    夏潯問明經過後,也不禁又驚又喜,很快,他就集合了全部隊伍。大部分士兵剛從河水裡出來,一個個水淋淋的,身上只裹了件簡單的衣服擋住羞處,夏潯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用了最大的聲音,向全體船員宣佈了這個好消息。

    立即,一隻人猿變成了一群人猿,無數的人仰天狂叫,兩側的山谷把他們的嚎叫無限放大著,把幾隻剛剛走到河邊準備喝水的非洲獅嚇得夾起尾巴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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