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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07131002 於 2013-6-20 19:21 編輯
第五卷 神來之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君陌修佛
「可是……可是崖上是佛祖的神國啊!」
湖畔的牧民們顫著聲音說道,眼中的希冀與好奇,被敬畏和不安取代,但有些情緒,只要出現了,便沒有辦法真正抹去。
「我是從地面上來的,他們兩個人也是從地面上來的,如果說地面便是佛祖的神國,你們可以把我們看成佛祖的使者。」
君陌看著牧民們平靜說道,開始講述佛經裡的故事,那個完美的、沒有暴風雪也沒有貴人欺凌的極樂世界,那個世界裡有天女散花,有無數琉璃,四季如春,擁有所有人類最美好的想像。
桑桑看著那處,忽然說道:「書院的人果然都很瘋癲。」
寧缺發現原來像二師兄這樣的君子,居然也會騙人,也很唏噓,感慨說道:「只有真正慈悲,才會做出這樣的犧牲。」
桑桑在旁說道:「論起騙人的本領,君陌應該向你學習。」
他無奈說道:「能不能有那麼一關,你可以不說我壞話?」
桑桑的回答很簡潔明快,不是不能,而是:「憑什麼?」
君陌的講經聲在湖畔不停迴盪,如最溫暖的春風,牧民們聽的如癡如醉,早就忘記了先前的恐懼與不安。
講經結束,牧民們紛紛跪拜行禮,然後各自散去。君陌向寧缺走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後看著桑桑問道:「你在尋找回去的路?」
面對昊天時能夠如此自然,不是誰都能做到的事情,觀主做不到,講經首座做不到,酒徒屠夫做不到,便是大師兄也做不到。
君陌能夠做到,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怕過死,他此生只敬老師與師叔以及大師兄,那麼他自然無所畏懼,視昊天為尋常。
而且多年前,在長安城北的無名山上,從看到桑桑跪在崖畔摻灰那幕畫面開始,他就決定把她當做值得憐惜的小女孩,現在亦如此。
桑桑離開西陵神殿後,尤其進入唐境後,有過類似的感覺,但除了寧缺,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人能真正的以尋常心對待自己。
她微微皺眉,不知是該憤怒,還是該尋常待之。
君陌根本不理會她在想些什麼,繼續說道:「留在人間有什麼不好?老師說過你會很可憐,如今看來確實如此。」
桑桑真的有些憤怒了。
在西陵神殿她曾感受過寧缺的憐惜,在大河國墨池畔,她感受過莫山山的憐惜,此時她從君陌處得知夫子也覺得自己可憐,不由震怒。
昊天哪裡需要凡人可憐?包括夫子在內,所有人類都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你們有什麼資格有什麼立場可憐我?她把手伸向君陌。
君陌微微挑眉,握著鐵劍的左手微緊。
這把鐵劍能夠在爛柯斬碎佛祖石像,能在青峽前橫掃千軍,能令葉蘇惘然,能與柳白知難而返,卻攔不住這隻手。
桑桑的手落在了君陌的臉上。她出了手,便沒有出手。她靜靜看著君陌,湖畔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起來。
寧缺一直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不去尋找佛祖,而願意陪自己來找二師兄,看著這幕畫面,他才知道,其中果然隱藏著一些什麼。
桑桑的手開始在君陌的臉上移動,滑過他的眉,他的鼻,他的唇角。
寧缺愕然想著你這是在做什麼?這可是你大伯啊!身為親夫,他看著她的手在君陌的臉上摸來摸去,醋意油然而生,很是生氣。
君陌的僧衣隨風而起,怒意也隨之而起。
氣氛陡然變得極為緊張,局面一觸即發。
便在這個時候,寧缺忽然向前撲倒,一把抱住君陌的大腿,哀求道:「師兄,你再忍忍,你可打不過她呀。」
天人之間一場悲壯的正劇正要上演,忽然間就被他這個不速之客給搗亂成了鬧劇,君陌的眉微微顫抖起來,恨不得一腳把他踹飛。
桑桑的手終於離開了君陌的臉,她轉身向著湖畔一座很小的帳篷走去,微微皺眉想著,居然也不是,那佛陀究竟藏在何處?為什麼自己會找不到他?她知道那間帳篷便是君陌的居所,走到帳篷前,很不客氣地掀起簾布,便準備走進去,只是在進去之前想起了一件事情。她回頭望著君陌說道:「我賜你永生。」
君陌想都未想,說道:「待你真正永生再說。」
桑桑來到人間後,已經賜了好些人永生,那些人的反應各不相同,酒徒和屠夫是喜不自勝,唐小棠覺得太過突然,建議她先把晚上的菜買了,曾靜夫人只顧著抱著她哭,哪裡明白她在說什麼,寧缺則是很乾脆地選擇了拒絕。
大多數情況下她都沒有聽到自己想要的,而今天君陌又給了她一個非常出乎意料的答覆,這令她感到非常不解。
「隨你。」她站在帳篷外想了想,說道,然後走了進去。
看著帳篷,寧缺很是無奈,說道:「永生真被你賣成了大白菜,而且是大甩賣,只是方法這般粗暴,再便宜也沒人願意買啊。」
君陌問道:「她這是在做什麼?」
寧缺說道:「師兄你以前待她極好,所以她想還你這份情。」
君陌是何等樣人物,只聽了這一句,便明白了昊天的意思,說道:「居然想用這種方式來斬塵緣,真是白癡。」
寧缺嘆氣說道:「我也覺得很白癡。」
君陌說道:「看來她還沒有找到回神國的方法,所以才會如此胡鬧。你呢?有沒有找到讓她留在人間的方法?」
記起在長安城前想到的那句話,寧缺說道:「還沒有想到,本想來懸空寺看看有沒有什麼靈感,但現在看來沒有意義。」
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長安不負卿,此法必然要遠比佛法更深奧。
君陌說道:「這些天夜觀月色,老師似乎撐的有些辛苦,如果她再回去人間必敗無疑,所以師弟你要辛苦些。」
寧缺沉默片刻後說道:「如果真到了那一天,說不得只好用最後的法子了。」
君陌說道:「違逆人倫,為我所不取。」
寧缺說道:「師兄是看子,我不是。」
君陌看著手中的鐵劍,想了想後說道:「我依然認為不對。」
寧缺不想再繼續討論這個問題說道:「師兄來懸空寺應該有些時日,不知道遇見過什麼新鮮事?」
君陌舉起手中鐵劍,遙遙指向遠處那座雄峻的山峰,說道:「在這等醃腑地方除了醃攢的人和事,還能有什麼?」
寧缺心想自己問的確實有些白癡,以二師兄的性情,哪裡會有訪古探幽的興趣,說道:「師兄在原野間講講經殺殺人,倒也快活。」
君陌搖頭說道:「你們來的巧,我今天才剛開始殺人前些天一直在給牧民和那些農奴講佛經裡的故事。」
寧缺覺得有些不好理解,心想師兄你此生最厭佛宗,最恨和尚,便是連佛經都沒怎麼看過,又如何給那些佛宗虔誠信徒講經?
君陌說道:「在後山讀過些佛經旅途上又讀了些,這些牧民連字都不識揀些淺顯故事來說,更有效果。」
寧缺讚道:「師兄大德,講經之時,想必也能有所感悟。」
君陌神情漠然說道:「在我看來,佛經都是騙人的,能有何感悟?」
寧缺不解。
「這裡的人們世代生活在地底,用他們的血肉供奉著懸空寺,然而竟從未聽過佛法所以我講經時,他們欣喜若狂,視我為真正上師。」
君陌望著漸漸變得寒冷幽暗起來的原野,聲音也漸漸變得寒冷起來:「佛宗說普度眾生,卻把眾生視為豬狗,佛宗說佛經裡有無盡妙義,卻連自己的信徒都不給看,那麼這些佛經和廢紙有何區別?他們和騙子有何區別?」
寧缺問道:「師兄接下來準備怎麼做?」
君陌說道:「我本是來靜心修佛的,哪裡想到,這佛竟是如此可惡,觀三千悲慘世界,哪裡能夠靜心?這些禿驢都該死。」
寧缺提醒道:「七師姐說了,不能用禿驢罵人。」
君陌輕撫新生的青黑髮茬,說道:「既生新髮,自可痛罵。」
寧缺讚道:「有理。」
君陌望向夜穹裡那輪彎月,說道:「老師在與昊天戰,身為弟子,我本應服其勞,奈何修為低末,登不得天,又勝不得她,那便只能在人間做些書院該做的事情,行人間道,先把這懸空寺除了再說。」
寧缺再讚:「師兄真正慈悲。」
君陌轉身望向他,說道:「今日既然開始殺人,其後必然每天殺人,我要殺越來越多的人,你的事情,我只能暫不理會。
先前湖畔一戰,那貴人斷耳捨臂削臉而走,寧缺知道那是師兄的安排,不然那人必死無疑,目的自然是為了明日殺更多的人。
「殺了那些貴族,必然引來僧兵,殺了僧兵,便會引來什麼上師和活佛,師兄劍撼世間,最終必然會驚動懸空寺,只怕殺之不盡。」
寧缺有些憂慮。
「我對那些牧民說,崖壁再高,只要肯爬,那麼總有爬到上面的那一天,殺人也同樣如此,只要不停地殺,總有殺完的那一天。」
君陌望著夜色裡威勢更盛的巨峰,說道:「看那邊黑洞洞,待我先將地底的那些狗殺幹盡,再趕將過去,殺光寺裡的禿驢,再一把火燒了這山。」
寧缺再次讚道:「修佛便是殺佛,師兄大德。」
君陌說道:「錯,殺佛才是修佛。」
寧缺說道:「或者這才是真正的佛家慈悲。」
君陌說道:「不錯,即便是佛祖重生,站在我面前,我也是這句話。」
寧缺沉默片刻,說道:「佛祖或者……真還活著。」
「莫調皮。」他說道:「當然,就算佛祖還活著,還不是一劍斬了。」
遇佛殺佛,這就是君陌修的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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