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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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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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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0 12:38:09 |只看該作者
第181章 硬著頭皮治骨折

    燒燙傷創面跟瘡癰和普通金創傷的創面處理原則不一樣,不能進行太徹底的清創,否則容易造成二次創傷。只需要簡單沖洗掉上面粘附的污垢、炭灰等異物就行了。由於創面不太大,疼痛也不特別難以忍受,所以左少陽沒有使用麻*醉藥。

    創面裡已經出現一些大小不等的水疱,小水疱不用管,大水疱就在低垂處剪一個小口引流,盡可能把水疱皮都保留下來,這樣可以保護痂皮下的創面,減輕疼痛,也有利於癒合,當然,對於污染很嚴重或者已經破碎並且被污染的水疱皮,則為了防止感染,則將其剪除。

    對水疱皮被剪除的部分,他用一小塊無菌紗布貼上,然後用消毒的乾淨毛筆蘸一些硫磺燒傷膏塗抹在紗布上。對於其他燒傷部位,則直接用毛筆蘸藥膏塗抹。

    本來,這種小面積燙傷,採用不覆蓋不包紮的暴露治療最好,有利於滲出物和壞死組織迅速結痂,還有利於隨時觀察創面變化,暴露創面乾燥,也不利於細菌升帳,還方便換藥,但是,由於現在是寒冬,長時間暴露不利於身體保溫,容易受涼,主要是現在兵荒馬亂的,病患需要搬運東西照顧家裡,容易接觸別的物體導致污染以及二次受傷。所以左少陽決定還是對傷口包紮。

    塗抹好藥物之後,覆蓋幾層消毒紗布,再用繃帶從遠端到近端均勻包紮。

    經過冷水浸泡,又塗抹了可以減輕疼痛的燒傷膏,包紮處理完傷口,那病患自覺傷口舒服多了。左少陽讓他五天以後來換藥。叮囑傷口不要碰水,又開了幾劑清熱解毒消炎的藥劑給病人帶回去服用,防止傷口發炎。

    這年輕人的父母見兒子已經停止了呻吟,臉上痛苦的表情也輕鬆了很多,看得出來疼痛已經大為減少,都是很高興,那婦人小心地問道:「郎中,請問這藥費多少錢?」

    左貴老爹道:「總共十六文。」

    「啊?」那婦人又驚又喜,原以為治療燒傷這樣的病,肯定比頭痛腦熱要貴得多,所以帶了一弔錢來,心裡還揣揣的,生怕不夠,想著如何說好話,讓郎中緩緩日子,回去湊錢送來,沒想到只要了區區十六文。

    那中年男子也有些不相信:「才這麼點診金啊?——郎中,您沒算錯吧?」

    左貴笑了:「十六文,沒錯。」

    婦人生怕郎中沒有用好藥,又詳細問了兒子感覺,得知很不錯,這才放心,有些不好意思地付了錢,要攙扶兒子離開,那年輕人卻不讓他們攙扶,自己謝過左貴父子之後,邁步出了門。

    那婦人心存感激,謝過之後出到門口,又回頭看了看招牌,自言自語道:「貴芝堂,嗯,真是仁義啊」夫妻兩都很是感歎,眼看兒子走遠了,這才緊跟著走了。

    左少陽使用的現代燒傷藥膏和傷口處理辦法,又讓左貴大開眼界。給那燒傷的傷兵治療,左少陽讓左貴老爹處理。自己在一旁指點。

    經過前面這麼多病案成功處理,左貴老爹已經知道左少陽學會的醫術的確十分高明,遠遠超出自己的水平,這時候他已經完全放下架子,虛心學習,按照左少陽的指點,對那燒傷兵士進行了清創、敷藥和包紮處理。

    處理完之後,最後治療的是那位腿骨骨折的傷兵。

    這個很麻煩,因為左少陽以前實習沒有遇到過骨折病案,雖然系統學過「骨傷學」,但那都是紙上談兵,沒有真正實踐過。而左貴更是差勁,他以前只看外感病等常見內科病,幾乎沒有遇到過骨傷病人,骨折的病患一般也都找惠民堂這樣的有名藥鋪醫治,不敢找他試手腳。所以他從來沒有治過骨傷病人,更沒有系統學過。

    但是,這一次五個傷兵,是官兵送來的,要求各個藥鋪幫著治療的,沒辦法推。

    左貴也不知道左少陽從那老鈴醫那裡是否學過骨傷治療,低聲道:「忠兒,這病人不行就轉送別的醫館吧?別弄不好出了事,惹麻煩。」

    「先別急,我先看看。」左少陽一邊給這兵士檢查,一邊隨口問道,「你怎麼受傷的?」

    這兵士只有十四五歲,嘴唇上一撮絨毛,臉上稚氣未消,咬牙忍著腿部的疼痛,道:「我在城樓上正放箭,幾個敵軍舉著盾牌爬上城樓,我就扔掉弓,拔出腰刀跟他們廝殺,當時很混亂,只是拿著刀亂揮,結果我的腳被一個敵軍一棍掃中,一陣劇痛,我就摔倒了,幸虧其他兄弟趕過來幫忙,殺了這幾名衝上來的敵軍,我才沒被砍死。腿卻斷了,被送到州府衙門廣場,過了好半天也沒郎中過來給我治療,一直到剛才,才有人過來說忙不過來,要送我們到城裡各個藥鋪求醫,就送這邊來了。」

    左少陽一聽,這兵士的傷腿是被外力橫擊打折的,就擔心會出現粉碎性骨折,那就麻煩了,自己目前可沒信心治療這種複雜的骨折,先檢查看看。

    由於沒有現代透視檢測技術,只能靠手的感覺,骨折的檢查方法左少陽學過,他仔細檢查患者腿部情況,發現患肢局部腫脹,壓痛明顯,而且還有骨擦感,並能聽到骨擦音,縱向叩擊痛,判斷脛腓骨幹骨折。

    檢查傷勢之後,左少陽輕舒一口氣,這兵士的骨折初步判斷是單純性的,想想也是,繁雜的骨傷病案,肯定都由隨隊郎中整治了。送到各個藥鋪的傷兵,都是傷勢相對比較輕的,只是人數太多,隨軍郎中照顧不過來,所以才分送到各個藥鋪。

    發現是單純性骨折之後,左少陽立刻信心大增,他決定親手一試,先用手法整復,看看行不行,可以的話,就接著上夾板或者打石膏固定。

    由於貴芝堂大堂裡的小床已經被中風昏迷的瞿家老爺佔用,抬到瞿家老宅裡去了。只能讓這兵士平躺在大堂左貴老爹的長條几案上。先在外傷處塗抹跌打損傷消腫藥水,然後再塗抹上川烏、生南星等製作的整骨外用麻藥。

    左少陽讓這受傷兵士將膝關節彎曲,請老爹左貴用肘關節套住兵士的膕窩部,叫一個雙手沒有受傷的兵士握住這骨折兵士的腳,教兩人沿脛骨長軸作對抗牽引,矯正畸形,根據斜形骨折情況,自己用拇指在脛腓骨間隙,將遠端向內側推擠,其餘四指置於近端內側,向外用力提拉,讓那兵士將遠端稍稍內旋,使骨折斷完全對位。讓兩人持續牽引,自己兩手握住骨折處,讓那兵士徐徐搖擺骨折遠段,使骨折端緊密嵌插。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沿著脛骨前脊及內側面來回觸摸骨折部,檢查對位對線完好。整復告成

    這兵士的骨折是外力猛擊造成,腿部軟組織損傷腫脹嚴重,還好經過檢查沒發現血管損傷,不過,由於腫脹明顯,故此刻不宜立即進行石膏固定或者夾板固定,要先外敷消腫止痛藥消腫之後,再更換夾板固定,這之前,只能先用石膏托進行外固定。

    左少陽叫苗佩蘭提了一桶溫水過來,自己先用紗布給傷兵的傷腿襯底,然後取出石膏繃帶,在地上按照這兵士腳脛骨大致長度鋪好折疊成石膏條,厚十五層,然後兩手握住兩端折疊,放入溫水桶裡浸泡,等氣泡出完之後取出,擠去多餘水分,攤在這兵士的傷腿受傷處的對側,包裹了傷腿的六七成,然後用繃帶捲進行包裹捆紮。這樣,等乾硬之後,就成了一個支撐托架了。不完全包裹就是為了給受傷腫脹的肌體進行敷藥,同時留出緩衝空間,避免管型石膏局限空間導致腫脹壓迫肢體造成意外。

    用石膏托固定之後,左少陽又在暴露的傷處敷上消瘀退腫止痛的藥膏。

    正在他們忙碌的時候,瞿老太太帶著瞿夫人過來了,跟梁氏在裡屋嘀咕了好半天,又把左貴也叫了進去。過了好一會,瞿老太太和瞿夫人這才心事重重地告辭走了。

    左少陽自然知道她們來的目的,但是他現在忙著給傷兵治病,再說了,自己已經表明了態度,也就沒有更多要說的。

    眼看左少陽在忙著治傷,左貴和梁氏也沒打擾他,這一天除了這幾個受傷的兵士和百姓之外,還來了幾個求醫的,其中又有一個是中風,症狀不太重,左貴在左少陽指點下,順利開了方,其他幾個都是一般的外感病,這是左貴的強項,獨立便處理了。

    一直忙到傍晚,所有傷者的傷都處理完畢。

    晚上吃飯麻煩了,那被燒傷的百姓處理完傷口倒是回去了,可這五個傷兵,卻沒人來照料。送他們來的軍官只留下了一弔錢。這些錢開藥費都勉強,更不要說管飯吃了。

    儘管左家炮製房地下藏著糧食,可是卻不敢拿出來給這些傷兵們吃,而且,這些都是全家救命的糧食。

    左貴問那幾個傷兵,他們口糧怎麼辦?幾個人都不是一個戰隊的,相互都不認識,送他們來的軍官也沒有交代治好傷之後怎麼辦,幾個人一合計,決定各自回各自的兵營找吃的。反正都是皮肉傷,倒也不用留在這裡。

    腿骨有傷的那位自己走不了,又害怕走動錯開骨頭,所以把自己的番號告訴了其他幾位傷病之後,委託他們去部隊說一聲,讓人送吃的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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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0 12:39:06 |只看該作者
第182章 取消婚約

    左少陽給他們開了藥,又叮囑了注意事項,讓他們定期回來換藥。那四個傷兵感激不已,相互攙扶著告辭走了。

    梁氏已經做好了飯,依舊是黑麵饃饃,給了那腿骨受傷的傷兵兩個饃饃,一碗鹹菜湯,讓他先吃著。那傷兵是個半大的孩子,眼看戰友都走了,只剩自己孤零零一個,腿骨又斷了,不敢亂動,躺在床上很有些傷心,肚子也早已經餓得咕咕叫了,見梁氏送了熱騰騰的饃和湯菜,感動的眼圈都紅了,想說聲謝謝,卻哽咽得說不出來。

    一家人吃飯的時候,因為苗家一家人在旁,左貴夫妻不好說話,只能蒙頭吃飯。左少陽見老爹左貴陰著臉心事重重的,知道肯定是為自己與瞿家婚事的事,故意裝著不知道,埋頭吃飯。

    正吃著飯,侯普和茴香來了。

    梁氏忙招呼他們坐下吃飯,兩人說已經吃過了,這一日敵軍攻打合州,兩人都擔心這邊,所以抽空過來瞧瞧。

    梁氏也正為兒子的事情沒主意,見他們來,正和自己的心意,端著飯碗把兩口子叫到屋裡,關上門嘀嘀咕咕說話。

    吃完飯之後,苗佩蘭搶著洗碗收拾屋子,左貴陰著臉對左少陽道:「你到屋裡來,為父有話要問你。」

    左少陽跟著左貴進了他們的臥室。屋裡,侯普和茴香正在跟梁氏說話,見他進來,茴香迎了上來把左少陽拉倒自己身邊坐下,埋怨道:「弟,你傻了?爹娘給你說了瞿家外孫女白姑娘做媳婦你咋不要哩?那白姑娘我見過,天生麗質,可以說是傾國傾城的相貌,又是書香門第,官宦世家,與咱們家剛好般配,多好的婚事啊,你咋一口回絕了?」

    左少陽掃了他們一眼,道:「光長的好看有什麼用?她這人自以為是,根本看不起我,說我沒有醫德,趁人之危。而且,眼高於頂,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要圍著她轉似的,看著就煩。」

    「這都是誤會嘛」茴香道,「她外祖母過來跟娘解釋了,這都是誤會,可以解釋得通的。」

    「我不這樣認為。」左少陽搖頭道,「反正我跟她沒感覺,說不到一塊去。——總之一句話,我不願意娶她為妻」

    左貴老爹怒道:「這麼好的媳婦你還不滿意,你想要什麼樣的?莫非你真想娶公主郡主不成?」

    左少陽一聽便知道,肯定是瞿老太太把自己的話告訴了他們,淡淡一笑:「娶公主郡主又怎麼了?千里姻緣一線牽,說不定我的姻緣就牽到公主郡主那裡去也未可知」

    侯普笑道:「那倒是,大郎說得沒錯,我倒覺得,大郎既然看不上,這門親還是不要結的好,免得將來過不到一起有得架吵。」

    左貴向來對這女婿的話都很看重的,聽他說話偏向兒子,加上現在左貴已經知道,兒子左少陽的醫術遠比自己高明,對左少陽也更加看重,這種心理下,他自然沒法太專橫了,便把語氣也放緩了些:「可是,這都說好了的呀。我們悔婚總不太好吧?」

    左少陽淡淡一笑:「她們正巴不得呢。二老放心,他們也就是做個姿態罷了,等他們老爺子病一好,這件事鐵定就此了結」

    梁氏總也捨不得這門親,陪笑道:「咱們也別說死,先把婚定了,你們慢慢相處,反正都是隔壁鄰居的,經常在一起也方便……」

    「不必了,這樣的女人,我連培養感情的願望都沒有,希望二老能理解我的心情,也請放心,我不會打一輩子光棍的,我相信我有能力給你們娶到一房稱心如意的兒媳婦,左家的香火不會在我這中斷。」

    這句話如果是在幾天前左少陽這麼說了,左貴鐵定要呵斥譏諷,但是連續幾件病案,特別是今天治療幾個受傷兵士,左少陽展現的外科新藥和新技術,讓左貴真有一種刮目相看的感覺,現在左少陽說出這種話來,左貴已經差不多信了,所以也不動怒,只是長歎一聲,搖搖頭:「既然如此,順其自然吧」

    聽左貴都這麼說了,梁氏等人自然不好再說什麼。梁氏道:「那等一會我去給她們說一聲,這婚事就此作罷。對了,順便把那大半棵人參退回來。」

    梁氏心想,這老山參可是娶兒媳婦用的,既然白姑娘不能做兒媳婦,這聘禮自然是要退回來,找新兒媳婦還要用的。

    左少陽想轉開話題,便故作輕鬆問姐夫侯普道:「今天我在城樓上,見叛軍好像並沒有下死力攻打合州,他們數萬之眾,城中參與防守的兵士我看也就兩三千人,而我們城牆也不怎麼高大牢固,真要強攻,完全可以攻下來。可是我看他們只是在下面搖旗吶喊的多,往上射箭的多,真正強攻上城的卻很少。真是奇怪。」

    侯普笑道:「是嗎?我這一天都守在衙門裡,縣太老爺說了,讓我們守衙門,所以沒到城樓上,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

    茴香忙對左少陽道:「你怎麼跑到城上去了?刀劍不長眼,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便在這時,就聽到外面轟隆轟隆的聲音由遠處傳來,很快便到了近前,連地面都在抖動。

    左少陽忙走到窗邊,拉開一扇窗戶往外觀瞧,便看見黑夜裡,一隊隊兵士扛著各種兵器,正匆匆從藥鋪門前走過。看旌旗,正是朝廷官兵,神情都很沮喪。

    侯普也過來觀瞧,自言自語道:「他們不是去征剿叛軍去了嗎?怎麼這麼快救回來了?」

    左少陽道:「敵軍白天來攻打咱們合州,只怕目的就是逼大軍回來。」

    侯普點點頭:「這很有可能。看他們這樣子,沒什麼精神呀。」

    左少陽歎了口氣:「軍糧都被燒了,這數萬大軍,只怕已經開始挨餓了,肚子不吃飽,又找不到叛軍大軍決戰,不沮喪才怪了。」

    侯普也歎了口氣:「都在說這件事呢,以後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說了一會話,眼見起更了,侯普兩口子告辭回去了。

    梁氏去了隔壁瞿家,很委婉地說了左少陽不願意這門親事,他們老兩口也沒辦法,這件事恐怕只能這麼了了。瞿老太太愣了半晌,落下了眼淚,說等老太爺神志清醒一些了,回稟了老太爺這件事之後,再答覆他們。

    梁氏忙點頭答應了,心裡也不好受,既然還要經過他們老太爺那一關,這聘禮老山參自然就不方便退回,所以也沒提,坐了一會便告辭回來了。

    左少陽聽了梁氏說了事情經過,輕舒了口氣,累了一天,特別是親自經歷了古代戰爭,還從敵軍刀下逃得性命,當真是身心憔悴,見苗佩蘭也是有些恍惚,知道她今天第一次殺人,而且殺了三人,心靈的震動遠比自己厲害,寬慰了她幾句,兩人這才各自回房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左少陽便起來了,可是下樓出來才知道,苗佩蘭早已經起來,已經把水挑滿缸,連藥鋪都打掃乾淨了。

    眼看天才剛亮,離開門還有一段時間,左少陽便對苗佩蘭道:「咱們出去走走吧?看看城裡的情況。」

    苗佩蘭微笑點頭,跟著他出來,沿著街往昨日失火的那一片城區行去。

    先到了清香茶肆,見一長溜的房子都成了殘垣斷壁,那些失去家園的人,三三兩兩還在廢墟處張望,似乎想看看能不能再發現點什麼沒有被燒掉的東西。有的坐在街邊石階上抹眼淚,嗓子都已經哭啞了。

    有不少百姓死於戰火,一口口棺材停在廢墟前,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或跪或站,哀哭聲此起彼伏。

    左少陽看了一眼清香茶肆,門已經開了,斜斜的看過去,似乎沒什麼茶客,裡面空蕩蕩的。也看不見桑小妹他們,左少陽不想走近了看,帶著苗佩蘭,往東城城門走。

    來到東城城郭下,靠近城郭的民宅差不多都被燒成了瓦礫場,很多兵士正在清理廢墟,抬頭望去,城樓上密密麻麻都是兵士。左少陽本來想上城樓去看看的,被兵士攔住了。旁邊豎有一塊牌子,上寫著:「閒雜人等不得上城。」

    兩人便離開城牆,往南城走。記得前一天這一片也有好幾處著火點,兩人根據記憶往南走,果然,沿途又看見好幾處被燒燬的廢墟。從殘垣斷壁來看,好幾處燒光的都是大戶人家的宅院。更加印證了自己先前的猜想。

    一路上,見到街兩邊不少災民,拖家帶口的,露宿街頭,街上的殘雪白晃晃的,災民們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孩子哭,老人咳,樣子很是淒慘。

    沿街的店舖差不多都關著門,眼下局勢不太平,誰還敢刀口上做生意?

    經過那想討桑小妹做妾的矮胖子祝藥櫃的金玉酒樓的時候,見門口圍著好多人,地上還有一灘鮮血。左少陽對朱掌櫃的事情不想理,所以沒過去詢問怎麼回事。

    他們又去了州府衙門口廣場,哪裡成了臨時戰地醫院了,到處都是痛苦呻吟的傷兵。軍醫還在換藥救治。

    他們又去了縣衙門,衙門院子裡天井空地上,擺著一口口的杉木棺材,都已經裝著戰死的將士的屍體。由於數百將士戰死,城裡一下子沒有這麼多棺材,正找木匠緊趕著做,所以一些屍體還沒有棺材入殮,一具具並排著擺在牆根底下,用一張張白布單蓋著,看著很是淒慘。

    兩人心情都很沉重,慢慢回到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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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10 12:40:06 |只看該作者
第183章 殺敵有賞

    剛到門口,便聽見裡面傳來一個男人粗狂爽朗的笑聲:「哈哈哈,卻原來你小子躲在這裡養傷,害得老子四處找你哈哈哈哈!」

    左少陽邁步進去,便看見屋裡那腿部骨折的兵士床邊,站著一個黑臉大將,旁邊還有兩個親兵,那大漢身穿鎧甲,腰懸單刀,濃眉大眼,一臉絡腮鬍,十分的面熟,好像在哪裡見過。

    這黑臉大將聽到腳步聲,磨轉身瞧去,望見左少陽到還沒什麼,一眼看見左少陽身後的苗佩蘭,微微一愣,隨即大喜,樂呵呵笑道:「哈哈哈,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原來姑娘躲在這小藥鋪裡頭啊讓我找得好苦」

    左少陽頓時想起來,這黑臉軍官便是頭一日他們上城樓救治傷員時遇到的那位黑臉大將,忙拱手道:「原來是大將軍啊?」

    那黑臉大將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在意左少陽,繞過他,走到苗佩蘭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滿臉是笑,拱手道:「末將姓樊,因為長得臉黑,人送外號『樊黑臉』,是豹騎軍第一團第三隊的隊正。姑娘貴姓?」

    唐朝貞觀年間,軍隊編制總體上是軍隊、火幾個級別,一軍有四到六個團,一團有兩旅,一旅有兩隊,一隊有五火,每火有二十人。所以一隊也就是一百人左右。樊黑臉這隊正,也就是隊長,相當於現在的連長。

    苗佩蘭黝黑的臉蛋飛起兩朵紅雲,也不說話,低著頭快步走到左少陽身後。

    樊黑臉上前兩步,笑道:「姑娘不必擔心,我沒別的意思,昨日姑娘在城樓上力斃三名叛軍,好不厲害,我很佩服。今日大將軍正在統計戰功,我想給姑娘請功來著,嘿嘿嘿」

    苗佩蘭臉更紅了,把臉躲到了左少陽身後。

    左少陽笑了,拱手道:「這位將軍,她叫苗佩蘭,是我的……,我的乾妹子,嘿嘿,——這戰功可有獎勵?」

    苗佩蘭一聽左少陽說自己是他乾妹子,又羞又喜,大眼睛瞟了他一眼,羞答答又忙垂了下來。

    樊黑臉這才上下打量了一下左少陽,拱手道:「小兄弟是……?」

    病床上的那腿骨折斷的兵士忙道:「隊正,他就是貴芝堂的小郎中,給我治病的就是他,他醫術可高明了哩,給我整骨,一點都不痛,還有一起的四個兄弟,三個箭傷,一個燒傷,他都治好了,也是一點都不痛,醫術很神的」

    「哦?」樊黑臉這才好生看了看左少陽,哈哈大笑,伸手拍了拍左少陽的肩膀:「原來是你救治了我兄弟,好太好了剛才你問戰功的獎勵,那自然有的了,大將軍已經說了,每斃敵一人,獎一千文斃敵三人以上,升職加薪嘿嘿,本來要還另加米面的,只是現在軍糧緊缺,所以取消了。」

    左少陽大喜,問道:「那怎麼知道殺了多少敵人?自己報數?」

    「當然不行以耳朵為證,一對耳朵算一個。」

    「那要是狡猾的人,割了自己戰死的戰友或者死於戰亂的百姓的耳朵,甚至於殺了百姓割耳朵邀功,怎麼辦?」

    樊黑臉板著臉道:「你說的這種情況自然不能避免,但是,只要發現一個,立即砍頭」

    左少陽點頭道:「這倒也是,這割耳朵只能是相對公平的辦法。——可是先前佩蘭殺敵,不知道這個規矩,所以沒割耳朵,怎麼辦?」

    樊黑臉捋著大鬍子嘿嘿笑道:「沒關係,本隊正和親兵兄弟都看見了令妹擊斃三名敵軍,本隊正可以做人證。一般是只認耳朵不認人的,本隊正去說說,想必問題不大。」轉頭對苗佩蘭道:「對了,敵軍恐怕還不死心,不日還要來攻城,這仗還有得打,苗姑娘,到時候還請你繼續上城樓幫忙守城喲立功還有獎賞的。只可惜你是女流,不然,我當真想把你收到我軍中當我的副手,嘿嘿,你的武功當真了當,我很佩服呢。」

    左少陽高興地對苗佩蘭道:「佩蘭,隊正大人說了,殺敵有賞錢還不快謝謝隊正呵呵」

    苗佩蘭紅著臉輕輕搖搖頭:「我不要」

    樊黑臉和左少陽都愣了,齊聲問:「為什麼?」

    苗佩蘭沒說話,低著頭走開了。

    兩人面面相覷,左少陽倒是很快明白了,苗佩蘭殺敵是為了自保,不願意要這種殺人賺來的錢。這姑娘死心眼,一時說不通的,便笑呵呵對樊黑臉道:「舍妹有點不好意思,沒事的。——敵人還有可能再來攻城嗎?」

    樊黑臉抹了抹一臉大鬍子,沉吟道:「是啊,你想必也知道,敵軍已經將合州兩條出路全部掐死,我數萬大軍已經與外界失去聯繫,現在糧草已經斷絕,我軍主力主動出擊,但尋敵不遇,敵軍反倒偷襲合州,顯然是想讓我軍疲於奔命,待我軍無力作戰時,再發起總攻,唉,形式嚴峻啊」

    「昨天我看敵軍並不像真正要強攻合州一樣,他們為什麼不奪取合州,讓城外數萬大軍無處可去,然後再強攻呢?」

    樊黑臉嘿嘿笑道:「小郎中,你這說法就說明你是不懂兵法的,如果敵軍把所有城池都攻佔了,讓我數萬大軍沒有了退路,便只能孤注一擲,強行突圍,而現在我軍雖然斷糧,卻還沒有孱弱到無力再戰的地步,敵軍也就一口無法吃掉我軍。現在,他留了合州給我們,也就給我們留了一條退路,我軍便會固守合州,他們把外援通道掐斷,我軍便成了甕中之鱉,啊呸呸是甕中之軍,內無糧草外無救兵,又不願捨城突圍,等城中十數萬軍民都餓得氣息奄奄之時,合州不攻自破那時便可不會吹灰之力吃掉我數萬大軍」

    左少陽聽的一陣膽寒,道:「既然咱們已經識破敵軍意圖,為何不採取對應措施呢?」

    樊黑臉嘿嘿笑道:「自然要採取對策的,只是,下一步如何作戰,這是最高機密,說實話,我一個小小隊正,卻也不知道。」

    左少陽道:「會不會強行突圍呢?」

    「這個不好說,如果固守城中,糧草沒有,肯定守不住,如果棄城突圍,回去沒法交代。最好是能與敵決戰,可是敵軍又避而不戰,當真是難以抉擇啊。算了,這是大將軍需要考慮的事情,咱們只需要奮勇殺敵就行了。」

    「那是。嘿嘿」

    樊黑臉瞧了一眼床上的傷兵,捋著大鬍子對左少陽道:「既然你金創醫術不錯,取箭、接骨都不痛,有這等本事,若以後開戰我隊中兄弟受傷了,我就把他們直接送你這裡治療得了,你放心,診金藥資少不了你的」

    「行啊,你們前線英勇殺敵,我們在後方一定當好後援。」

    「很好昨**領著兩個姑娘上城樓救治傷員,這件事我也要作為戰功上報的,爭取給你們救援隊也給一些表彰獎勵才好。不能只給前方殺敵的將士,後方支援的也應該有獎賞的嘛。」

    「呵呵,那倒不必了。」

    「不不,沒有你們後援隊往上送東西,往下抬傷員,前線將士們也不安心作戰,也打不好仗啊。你們這功勞還是很大的哩,應該表彰的。我到時候給上頭提個醒。這個你放心好了。多的我就不說了,我還要去巡視防守,我這小兄弟就留在你這裡養傷,這是醫藥費。」說罷,從懷裡取出錢袋,拿出一小塊碎銀子遞給左少陽,約莫有二三錢。

    樊黑臉走了幾步,想起一事,又回頭道:「我兄弟的伙食你不用管,一日三餐我會派人送來。」

    一聽這話,左少陽舒了一口氣,醫藥費倒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這伙食,現在樊黑臉說明了他們自己負擔,這讓左少陽頓時放了心。

    樊黑臉給屋裡的左貴、梁氏等團團做了個揖,帶著兩個親兵往藥鋪外走。剛走到門口又站住了,回過身,想了想,訕訕地低聲問道:「對了小郎中,昨日你在城樓救治傷員時,帶著的兩個姑娘,另一個,就是長的很美的那個姑娘,她是誰啊?——嘿嘿,我沒別的意思,就是上報你們救治傷員的時候,得把參加救援的人員的基本情況說清楚,所以問問。不方便不說也行。」

    左少陽冷冷道:「我不知道是哪裡來的瘋婆子。」

    梁氏扯了左少陽一把:「忠兒,別這樣——這位軍爺,那姑娘就住我們藥鋪隔壁那宅院,姓白。她外祖父是京城的六品京官。姓瞿。」

    樊黑臉很是驚訝:「是嘛?這個更讓人驚奇了,六品高官的千金親自上前線救援受傷兵士,這個消息一定要上報,這可是振奮軍心的好事啊那些貪生怕死往後躲的將士們,如果聽說人家千金小姐都不怕死衝到了最前線,我們這些大好男兒還能貪生怕死躲在後面,肯定會羞愧而死的,呵呵呵很好我一定把這件事稟報上去,告訴大將軍,把這事好好宣傳宣傳漲漲我們得士氣哈哈哈」

    說罷,樊黑臉笑著帶著親兵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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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4
發表於 2011-9-10 12:40:53 |只看該作者
第184章 流言

    他們前腳剛走,從炮製房推門出來一個女子,正是白芷寒。

    只見她一頭秀髮鬆鬆的在腦後用白綢絲帶繫著,單留左右兩縷青絲垂在胸前,不施粉黛,臉蛋確如花瓣一般的嬌嫩,如清泉一般的清透,一件略顯簡單的素白色長裙,深搾色絲線繡的裙邊,圖案裡是桃紅色絲線暗紋繡著一朵朵的臘梅。高聳的胸脯,一條嫩黃寬腰帶勒緊細腰,更顯得嬌軀凸凹有致。瞧上去,當真是群芳難逐,天色國艷。只是面冷如霜,讓人不敢直視。

    白芷寒先前就來了,聽到樊黑臉進來,梁氏讓她迴避到了炮製房裡,她聽見樊黑臉走了,這才出來,福了一禮,道:「左公子,能否前去幫家外祖父複診?」

    「他情況不好了嗎?」左少陽有些緊張。

    「不是,今兒個已經能喝粥,含含糊糊說幾句話了,我們說的話他也能聽明白了,能搖頭點頭剛說到這裡,便聽得門外有人道:「左郎中,左郎中在嗎?」

    回頭望去,便見一個中年男子,攙扶一個婦人,拄著一根枴杖,慢慢走了進來。卻是上次中風求治的那位躺在門板上的婦人。

    梁氏、苗佩蘭急忙上前幫著攙扶婦人慢慢在椅子上坐下。

    上次來求醫,這婦人中風很厲害,躺在門板上口角流涎,神志不清,不能言語,還頻頻抽搐,並且大小便已經失禁。吃了左少陽開的藥這幾天之後,已經能拄著枴杖來複診了。

    難怪那中年男子喜笑顏開,一進門就連連作揖:「左郎中,小郎中,我娘的病已經大好,今早上,已經能下床走路了。所以我就攙扶來複診了。」

    左少陽呵呵笑著,彎腰問那婦人:「大嬸,你感覺怎麼樣?」

    婦人口齒雖然還有些含糊不清,但基本上已經能辯聽出來說的什麼了:「好...,好多了..…….,手腳也...,也有勁了......,昨天打仗...,又走水,我嚇壞了,.....,還起床跑...,跑呢...」

    眾人一聽都笑了。那中年人笑嘻嘻道:「是啊,本來昨天早上就能攙扶著做起來斜靠著了,後來聽說叛軍攻城,好多房子都著火了。她就慌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一骨碌就下了床,跌跌撞撞往外跑,到門口就摔倒了。我趕緊把她扶起來,說現在城門都關著的,要跑也沒地方跑去,走水的房子離我們家也還有段距離,已經有很多人救火去了,不用慌張。她才隨我回到床上躺著,不停地往門口張望呢。

    左少陽笑道:「是啊,昨天是挺嚇人的,難怪大嬸著急害怕,我們都怕的不行呢,今上午我們去城裡轉了轉,好多房子都燒了,死去的軍民有數百人呢!唉!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喲!」

    眼下的戰局自然是城裡每個人最關心的話題了,那中年人回頭瞧了一眼門口,這才壓低聲音道:「這仗啊,只怕三五個月都打不完!我聽說,昨天歐陽刺史大老爺親自上陣督戰,頭部中了一箭,有的人說已經傷重死了,有的又說還活著,只是昏迷不醒。唉,你想想,刺史大老爺要是死了,那可就麻煩了!」

    左少陽眉頭一皺:「這消息可靠母」

    「當然可靠,我聽兵士們說的。還有啊,聽說昨日大軍回城的途中,有一部分兵士嘩變,殺了當官的,跑去雙楓縣城投降去了。雙瑰縣的叛軍開了城門讓他們進去,還讓他們在城樓上吃酒肉炫耀呢!」

    左少陽瞪大了眼:「不會吧?」

    「城裡都在這麼傳啊!——還有呢,今天上午,有一些沒飯吃餓得實在受不了的災民,在一家酒樓搶東西吃,被酒樓的夥計和巡街的捕快、兵甲殺了好幾個呢!對了,那家酒樓好像名叫.金玉酒樓,!」

    左少陽頓時想起,先前自己帶著苗佩蘭在城裡四處轉悠的時候,曾經路過這「金玉酒樓」,當時是看見很多人圍觀,地上還有一灘鮮血。看來無風不起浪,那好色的矮胖子朱學櫃的金玉酒樓還真出事了。

    那中年人見左少陽聽得入神,很想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多告訴一些左少陽,也算聊以報答他救了自己的老婆,便又低聲道:「我今早上也去逛去了,四處打聽情況,還真聽到了不少事,聽說昨夜有一個農家姑娘,跟著父母逃難進了城,沒地方去,露宿街頭,結果官兵入城之後,有一隊官兵見她頗有幾分姿色的,就把她劫到河邊,輪番把她給糟蹋了!那女子就跳河死了,屍體今早上還擺在石橋下面的河灘上呢!官兵和衙門麗協m去了.可是黑燈瞎火的辦不知道是哪一隊的官乓干的,沒法子,只安慰了家屬幾句就走了。那老兩口吳得死去活來的。」

    聽到這慘劇,一屋子人都沉悶了,那小床上的傷兵咬牙切齒罵道:「這些個畜生!要是讓我知道是誰,非一刀砍下他的狗頭不可!」

    左貴一直坐在長條几案後面,長歎了一聲:「唉!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行了,別說這些了,聽著氣悶得緊,忠兒,你趕緊複診,完了好去給翟老太爺看看。」

    左少陽答應了,給那老婦複診後,一番診查之後,道:「沒什麼大問題了,可以說已經轉危為安了,我再調整一下用藥,繼續服用一段,應該沒什麼大礙的。」

    這夫妻連聲感謝,又說了幾句閒話,這才扶著婦人告辭走了。

    等他們走了之後,苗佩蘭這才低聲窩左少陽道:「早起我去挑水,聽到幾個大嫂姑娘在井邊議論,也是剛才他們那麼說的來著,你上次就說了不要信謠傳謠,所以我沒告訴你。」

    左少陽道:「嗯,現在事情不知是真是假,但願只是謠言,要不然,咱們局勢可就更加嚴峻了。

    白芷寒走到左少陽身後,低聲道:「左公子,現在能去替家外祖父複診了嗎?」

    「行啊,走吧!」

    剛說全*文字要走,便聽到門外人聲嘈雜,進來了好些個人,有門板抬的,有相互攙扶著的,有的說道:「郎中,麻煩你給我們兄弟看看吧。他的背被燒傷了!」有的說:「先給我娘看罷,我娘都快不行了,她也被燒了!」「我兒子也是!」「我娘子肋骨被橫樑壓斷了,先給看看罷!」

    左少陽很是奇怪,這些人怎麼好像約好了似的,一股腦都來了。

    便在這時,一個養輕人擠出人群,脖子上吊著繃帶纏繞的胳膊,身後跟著一對中年夫妻,那年輕人上來笑著跟左少陽打招呼:「小郎中,你好啊。」

    左少陽認出了這人便是頭一天最先來看燒傷的那年輕人,當時他父母送他來看病的,左少陽用事先配置的燒傷膏給他治療,笑道:「是你啊!不是要你五天之後再來換藥嗎,怎麼今天來了?」

    「我們帶街坊來瞧傷來了」,年輕人的母親上前陪著笑,指了指那些嚷嚷的病患們,「他們都是我們街坊,聽我說你這藥鋪看燒傷和骨折看得好,便都來了。他們也都是昨天那些個叛匪攻城的時候,城裡失火時受傷的。」

    原來,這夫婦和孩子家住在東邊城牆下面,當時敵軍突然發動進攻,用絞盤床弩射火箭進城,將一大片房舍都燒燬了,很多人來不及撤離,都被燒傷,不少人被活活燒死。有些人為了搶救家財,被倒塌的房屋砸傷砸死。所以這一片燒傷的特別多,還有一些骨折的。

    這夫婦也是聽說貴芝堂看病便宜,所以帶著兒子來貴芝堂瞧傷,敷了左少陽的燒傷膏之後,她兒子很安穩第睡了一夜,第二天早起.婦人擔心兒子的傷,問了之後,感覺很不錯,摸摸腦袋也不發燒,這才真正相信貴芝堂治療燒傷便宜又效果好。

    這婦人是個熱心腸,又感激貴芝堂用這麼便宜的藥給兒子治傷,眼見不少街坊都被燒傷,還有的骨折的,便跟街坊們說了。

    這些街坊也知道婦人的兒子被燃燒的橫木燒傷了,聽說現在傷口已經不怎麼痛了,而且藥費才用了十六文,都很驚訝。這些住在城郭附近的,大多是些窮苦人,加之房舍家財被燒,哪裡有錢去看倪大夫那種名醫,有的把僅有的錢拿去惠民堂、仁壽堂等藥鋪看傷,結果一次就花了上百文,而且第二天還是痛得很厲害,聽說貴芝堂這些人治療燒傷效果好,敷藥之後很快就不痛了,特別是收費很便宜,所以一窩蜂的讓這夫婦帶著都來了。

    白芷寒見來了這麼多人,生怕左少陽走不開,有些急了,上前提高了聲音問:「左公子,你能現在能去給家外祖父複診嗎?」

    左少陽也不回頭,冷冷道:「你外祖父的命是命,這些病患的命也是命,既然你外祖父病情沒有惡化,你來找我做什麼?該複診的時候我會去複診的。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想再見到你!以後你外祖有什麼問題,請讓龍嬸來叫我!」

    白芷寒如凝脂一般的俏臉更是一絲血色都沒有,咬著下唇,也不說話,只是低著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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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5
發表於 2011-9-10 12:41:35 |只看該作者
第185章 有糧不能賣

    梁氏和左貴在一旁看著著急,也沒辦法,粱氏扯了扯左貴的衣袖。左貴捋著鬍鬚道:「白姑娘,忠兒在這邊的確忙不過來,這些必須船處理才行,老太爺那邊老朽去看看,若有什麼不妥,回來再和忠兒商量著辦。如何?」

    白芷寒低聲道:「有勞了。」

    左貴跟著白芷寒複診去了。左少陽頭也不回,繼續忙碌著,還好這些人的燒傷程度都不太重,分別進行冷敷、清創,塗上膏藥,包紮,開了行氣消瘀、清熱涼血和抗菌消炎的藥回去煎服。

    由於人數有些多,等到忙完的時候,已經是入夜起更了。有兩個燒傷百姓復合骨折,經過與家屬商議,決定留下繼續觀察治療。沒有床,只能打地鋪,兩個百姓家也送來了被褥和稻草。

    左貴複診完跟龍嬸一起回來的,說翟老太爺的病情進一步好轉,說了四診結果,左少陽隨證辯證調整用藥,又開了新方,揀了藥讓龍嬸拿回去給老太爺煎服。

    第二天一早,隊正樊黑臉又帶著兵士,送來了幾個傷兵,都是他隊裡的,大多數是箭傷和金創傷,還有骨折。這些兵士有的已經經過隊醫處理,但兵士痛得厲害,有的還發燒了,樊黑臉很不滿意,又送來讓左少陽重新處理。

    左少陽檢查之後發現傷口處理不好,有靜已經感染了,便重新進行清創縫合,又開了藥。

    其中三個傷兵傷勢比較重,也留下繼續治療。這樣,貴芝堂新增留下觀察的病人就達六人,把本來就不太寬敞的大堂擠得滿滿的。沒有床,只能打地鋪。樊黑臉讓人送了幾床被褥和稻草過來。

    忙完傷兵的事,樊黑臉對左少陽和苗佩蘭很有些尷尬地說道:「實在抱歉,我去說了,可是上頭管嘉獎的說了,只認耳朵不認人,別說是我一個小小隊正作證,就是團正作證都沒用。除非有大將軍的指令才行。呵呵,真是迂腐,沒辦法,不過妹子你別洩氣,你一身好武藝,現在又是戰亂,不愁沒有戰功立的,只是要記住,下次一定要記得割下耳朵作證,一對耳朵喲!」

    苗佩蘭漲紅著臉搖搖頭,躲到左少陽身後。

    左少陽笑道:「佩蘭殺敵,是為了自保,她只怕不會願意割下敵人的耳朵去邀功的。」

    「傻子,那可是十足的傻子!你不割,讓人家割了,豈不白白便宜了那些怕死鬼?小郎中,你可得說服她,殺敵一定要割下耳朵,這是應該得的獎勵啊,一對耳朵一貫錢呢!不少的!不行你就幫他割!」

    左少陽呵呵笑道:「行啊,隊正放心,我不會讓她拚死殺敵沒個好處的。」

    「這就對了!——還有這個......,嗯,白姑娘的事情,我覺著白姑娘是六品京官的千金,能上陣救治傷員,當真難能可貴,應該表彰的,可報上去之後,上頭說救治傷員嘛,很多百姓都在這麼做,沒什每,不給表彰,當真是氣死我了左少陽淡淡道:「本來就沒什麼,不用表彰的。」

    「這個......,唉,總之我這張黑臉是不好意思得很的了,你最好別跟白姑娘說,嘿嘿,我這些個兄弟就交給你了。我走了!」說罷,樊黑臉帶著親兵逃也似的跑走了。

    這一天,又有幾個燒傷的百姓得知他這裡治燒傷效果好,價錢便宜,也求醫上門。有了前面的經驗之後,左少陽和左貴處理已經有些熟練了,但人數比較多,有的燒傷還復合了骨折,所以一直忙到晚才處理完。

    又新增了三個需要留下繼續觀察治療的病患。貴芝堂的大堂已經住不下了。

    這兩天,診病病人很多,診金賺了一百多文,這讓左貴老爹很是興奮,雖然很累,但是覺得很值得,眼看傷病員住不下,左貴和左少陽一商量,決定去找趙三娘,把隔壁空著的原來開油鹽店的店舖租過來,作為傷病員的留下觀察的病房。這個任務就交給了梁氏。問趙三娘能不能只按天租,因為估計敵軍一退,這種急症重症的人應該就大幅減少,需要留下治療的人也就很少了,沒必要租這麼一大套房屋的。

    梁氏去了之後,很快回來說趙三娘已經答應了,把隔壁空著的雜貨店都租給貴芝堂,按天算,而且聽說是給官軍傷員留下治療用,還主動提出租金減半收。

    末了,梁氏把左貴和左少陽拉到一邊,低聲道:「三娘家糧食已經吃光了,她也是沒想到糧食會飛漲,而且沒得賣,所以家中存糧不多,她公婆還在,下有兩個孩子,還有夫家的兄弟姐妹一大家子十幾口人。沒有糧食,這可怎麼活啊,我去的時候,一家人都哀聲哭呢。」說到這,梁氐左右看看,低聲道:「要不,咱們賣點糧食給她們吧?」

    左少陽道:「趙三娘家一共有多乒人?」

    梁氏數了數:「差不多有二十口人,不過她跟孩子不和公婆住在一起。」

    「是她跟兩個孩子缺糧還是整個公婆家都缺糧。」

    「她和公婆家都缺糧。

    梁氏大失所望,急道:「為什麼?忠兒,她當初挺幫咱們的,你姐姐出嫁沒錢置辦嫁妝,跟她借,她二話不說就拿出了五貫錢,咱們藥鋪生意不好,她都一讓再讓。後來是實在沒辦法了,她一家老小也要活啊。上回她是跟著那些債主一起來逼債來著,也不肯讓先還別的債主,想想是有些把人往絕路上逼的意思,可我知道,三娘就是這麼個人,要強慣了,容不得人家蓋過她。咱們不能因為這麼一點就記恨在心。做人要厚道。」

    左貴也道:「是啊,忠兒,得饒人處且饒人,三娘幫了咱們不少忙的……」

    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是忌冉她才不願意賣糧食給她家的。」

    「那是為什麼?」二老一起望向他。

    「據我推測,這場戰爭只怕兩三個月都完不了,就按最短的兩個月算,他們家二十口人每人每月兩斗米,兩個月下來要八十斗米。將近佔了我們糧食的一半,都賣給她們,以後咱們怎麼辦?」

    梁氏道:「少賣一點,救救急也行啊。」

    「那也不行。」

    「為什麼?」

    「咱家以前窮得叮噹響,債都還不上,米價那麼貴,咱家哪來的錢買的米?怎麼解釋?這還是其次,一旦咱家拿出米賣給她們,她們家人那麼多,人多嘴雜,傳出去了咱家有糧食,這可不是好事。」

    梁氏道:「咱們自己的米,光冉正大賣方子買的,有什麼擔心的?」

    「娘!沒你想的那麼簡單!我都說了,這場戰爭恐怕要延續兩三個月,而軍隊的糧草都已經被叛軍燒光了,官兵還沒進城,就派人封存了全城所有的米行,下令徵購所有米行的米。衙門的貯備糧食也早徵購了。咱們合州本來就缺糧,這些糧食估計供大軍維持不了多久。吃光軍糧,如果二老是領軍大將軍,你們會怎麼辦?」

    說到這,左少陽停住了,望著二老。

    二老互視了一眼,左貴道:「向城裡百姓徵購唄。只能是這樣了。」

    「沒錯!這是必然的結果。我可聽說,軍隊進城向米行徵購糧食,是按每斗兩百文買的。這價格可太低了,所以,一旦讓軍隊知道咱們有很多糧食,必然會找上門,把所有糧食都征走,咱們可沒地方哭去!」

    梁氏頓時傻眼了,如果幫忙會惹火燒身,誰也不會幫的。

    左貴捋著鬍鬚頻頻點頭:「忠兒說得有理,咱們家有糧這件事,絕對不能洩露出去,就算只有這種可能也不行!得先顧自家人安全。」

    梁氏只得黯然點頭答應。

    梁氏已經從趙三娘哪裡拿來了隔壁雜貨店的鑰匙,房子已經租到了,便打開門讓傷病員搬過去。

    留診傷病員的被褥都是官兵送來的或者百姓病患家自己帶來的。所有病患都轉移到了隔壁病房裡。反正是臨時性的,能少花錢就少花錢,所以仍舊打地鋪。苗母主動擔任病房的清潔和基本護理工作。苗佩蘭則給左少陽和左貴打下手。大子則照顧三個弟妹。有了她們母女幫忙,倒也輕鬆了很多。

    留診傷兵的伙食是有樊黑臉派親兵送來,而留診的百姓,則只能讓他們自己帶糧食。這些百姓倒也能理解,家中或者親戚家也多少有些存糧,便自己做了飯菜送來。不過,差不多也都是稀飯加野菜。而且,從他們低聲議論的表情來看,這些糧食也不夠幾天吃的了。

    這兩天,叛軍倒是沒有進一步動作。侯普和茜香兩口子來探望,說了一些內部消息,說那天叛軍攻打合州,城裡到處失火的那天,不少大戶人家也都被潛伏的敵軍細作燒了,存糧都燒完了,好多大富人家一家人都哭得跟什麼似的。這下子,城裡更加缺糧,已經有不少人家斷糧了。但是,唐軍卻一直按兵不動,並沒有突圍的意向。也不知道怎麼打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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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6
發表於 2011-9-10 12:42:21 |只看該作者
第186章 不是對手

    當天晚上,城裡的狗狂吠個不停,又聽見外面街上雜亂的腳步聲和鎧甲碰撞的聲音,還有急促的馬蹄聲,一直響了好久才消停。

    左少陽他們都被吵醒了,穿衣起來站在大廳裡聽著,也不敢出聲議論。直到聲音消失了好一會,左少陽才開了一條門縫觀瞧,沒看見什麼人影,不過估計是官兵在調動,又或者出城作戰去了。猜測了好半天,也沒個結果,才忐忑地各自回屋睡覺。

    早上天還沒亮,便聽到大街上亂哄哄的,又是噪雜的腳步聲,還有刀劍掉在地上的噹啷聲,不時聽到有人痛苦的呻吟,似乎受傷了。

    左少陽忙起身穿好衣服,下樓梯來到大堂,左貴老爹和母親梁氏,苗佩蘭一家人都起來了。站在門後誰也不敢說話,左少陽把窗戶開了一條縫,瞧見外面果然是大隊的軍隊,但天色昏暗,看不清是官兵還是叛軍。

    正在大家心慌慌猜測的時候,便聽到有人拍門:「左郎中小郎中,快開門啊我的幾個兄弟受傷了,幫我治治」

    聽著聲音,便是頭天來過的那位官兵的隊正樊黑臉。

    左少陽急忙答應了,把大門開了,果然便是隊正樊黑臉。樊黑臉粗著嗓門道:「怎麼不點燈啊?趕緊的,我幾個兄弟受傷了,給治治傷。他祖母的,那幫子隨軍郎中都是飯桶,十個倒有七八個傷口化膿的,還是你這好,上次治的幾個兄弟,回去沒一個化膿的。」

    梁氏忙摸著黑去找油燈,便在這時,油燈已經亮了,卻是苗佩蘭點著的,舉著油燈過來,遞給左少陽。

    左少陽舉著油燈先查看幾個傷兵的傷勢,差不多都是箭傷,還有扭傷了腳的。有兩個身中多箭,傷勢比較重,好在穿著鎧甲,抵消了大部分力道,而且似乎箭本身的力道也不甚強。

    左少陽和左貴開始給傷兵們處理傷口,苗佩蘭打下手,他們給傷兵上麻藥,切開傷口取箭簇,清創、敷金創藥、包紮,對傷口深傷勢比較重的,另煎藥抗菌消炎。

    左貴一邊忙一邊憂心忡忡問樊黑臉道:「隊正大人,這些兄弟怎麼受傷的啊?難不成叛軍又攻打過來了嗎?昨夜聽見大軍稀里嘩啦的從門外過去,是去打仗去了?」

    樊黑臉道:「嗯,昨夜跟雙槐縣的叛軍打了一場窩囊仗。他祖母的,合州這鬼地方山高水深的,到處都是崇山峻嶺,只有兩條路通道外面,便是雙槐縣城和太和縣城。現如今叛軍把這兩座縣城都佔領了,掐住了我們的喉嚨,援兵進不來,糧草也進不來。上頭眼看糧草就要吃光了,再不拼,都得餓死。沒辦法,所以決定今夜偷襲雙槐鎮,準備把雙槐鎮奪回來,打通通向外面的通道,好組織糧草運送進來。」

    「是啊坐以待斃也不是辦法。」左貴感歎道。

    「攻出去也不怎麼樣」樊黑臉往地上啐了一口,道:「叛軍早就料到我們這一手,在通往雙槐鎮的鬼谷嶺打了我們一個埋伏死了數百兄弟總算衝了過去,趕到了雙槐縣城下,才發現叛軍已經把雙槐縣城四周高地都佔領了,這鬼縣城又是窩在山坳裡,大軍根本展不開作戰,強攻了一夜,又死了數百兄弟,說實話,她奶奶的,這些歌叛軍的戰鬥力的確比我們強多了,我們根本打不下來,只能撤了回來。這一仗,估計傷亡上千兄弟。光是我隊裡,就有七八個兄弟戰死,二十來個兄弟受傷。唉」

    眾人一聽,都傻眼了,左貴道:「叛軍很厲害嗎?」

    樊黑臉沉重地點點頭:「是啊,他祖母的,雙槐縣叛軍領軍大將名叫馮立,以前是太子李建成麾下大將,能征慣戰,驍勇異常,後來成為東宮衛隊之首。這支叛軍,原是朝廷的百戰之師,玄武門之後起兵謀反。我們這支軍隊,都是從各地臨時徵召彙集在一起的,老的老小的小,敗在馮立這廝手下,說實話半點也不冤。」

    左少陽道:「那可以攻打太和縣呀?這邊應該好打一些吧?」

    「好打?嘿嘿,小兄弟卻是不知,這伙叛軍沒有好吃的果子太和縣叛軍的領軍大將,名叫薛萬砌,這傢伙也是原太子李建成手下一員猛將,當初征戰沙場,屢立戰功。這傢伙不僅詭計多端,而且驍勇異常,特別善於打硬仗前兒攻打咱們合州,便是他的軍隊。大軍還在下面沒怎麼動,只出動了少數敢死隊殺上城樓,便已經把我們防線撕得千瘡百孔。小兄弟你當時也在場,應該看見的,他要真打我們合州,可以說不會吹灰之力」

    「拿他為什麼不奪取我們合州,光圍而不打,到底想做什麼?」

    「猜不透」樊黑臉搖頭道,「他們把我們通往外界的路掐死,能吃掉我們卻不硬打,當真想不通他們要做什麼。反正這兩人都是詭計多端的,我早有耳聞,原先都是我大唐征戰四方的大將。可惜跟錯了人,跟了太子李建成。要是派他們去打突厥,那準是奏凱而還——行了,不說他們了,不然讓人聽了,還說我長敵軍志氣,滅自家威風呢趕緊治傷吧」

    左少陽和左貴幫這些傷兵把傷都處理完,包括一個腳扭傷的也都整復好了,沒有特別重的傷需要留下來繼續治療的,開了藥回去煎服,叮囑定時回來換藥也就完了。處理玩的時候,天已經亮了。從門外走過的那些退回城的官兵也早已經離開。

    那樊黑臉付了診金藥費,拱手謝過,帶著一群傷兵出門走了。

    眾人這才各自洗漱,完了之後左少陽和左貴開始給留下治療的病人複診調整用藥。

    正忙著,瞿家的龍嬸過來了,陪著笑說,瞿老太爺請他和左貴夫妻過去說話。

    連著這幾天沒去,白芷寒也再沒過來,瞿老太爺所用的湯藥都是龍嬸定時過來拿回去。所以也不知道瞿老太爺病情如何。不過瞿家沒人過來,應該問題不大。沒想到瞿老太爺突然讓人來請,而且是請他們一家子都過去。左少陽立刻有一個反應,肯定是與先前說的婚事有關。

    左貴夫妻也是面有喜色,帶著左少陽,跟著龍嬸從後巷往瞿家老宅去。

    左少陽故意拖後,左貴和梁氏便停下來瞧他。左少陽低聲道:「爹,娘你們曾經答應我的,我的媳婦必須經過我同意才行。所以,等一會如果瞿老太爺提出要我娶他外孫女白姑娘的事,我希望二老不要當面應允。」

    左貴和梁氏互視了一眼,也估計到這一去很可能說的就是這件事。這門婚事他們倆自然是一百個願意,要是在一個月之前,左貴絕對會毫不猶豫地拿出家長作風,呵斥左少陽,並當即會答應這門婚事的,可現在,特別是這幾天,他知道兒子左少陽暗中跟一個異人鈴醫學了一身高明醫術,治癒了不少在他看來很危重的病人之後,他對兒子說話多少有些底氣不足了。

    特別是這門婚事,從開始左少陽就跟白芷寒頂牛,兩人跟一對冤家似的,吵架頂嘴,就沒個好臉色。左少陽更是強調,絕不娶白芷寒為妻。連妾都不行。所以老兩口儘管心頭很滿意這門婚事,卻不能強行做主答應,免得兒子翻臉,一家人鬧得都不舒服。反正兒子現在有這身醫術,出人頭地是遲早的事情,倒也不像以前那般憂愁這娶媳婦的事情了。

    不過,左貴到底捨不得這門親,還想勸勸,歎了口氣道:「忠兒,這件事你還是要細細斟酌,白姑娘很不錯的。不要錯過了好姻緣」

    「是啊,忠兒。白姑娘如此美貌,門第也跟咱們般配,很難得的。」梁氏也柔聲說道,真希望自己的話能說服兒子答應下這門婚事。

    左少陽瞧了一眼遠處站住了疑惑地回頭瞧著他們的龍嬸,低聲道:「我心裡有數,只要二老不要強行答應就好。」

    左貴又長歎一聲,微微點頭,背著手往前走,梁氏又看了一眼左少陽,真不知該如何是好,小碎步跟了上去。三人跟著龍嬸來到瞿老太爺的院落裡。

    龍嬸撩開門簾,三人進去,只見瞿老太爺已經從貴芝堂的那張診病用的小床,移到了房裡那張大床上,正歪著身子靠在床頭,瞿老太太和白芷寒坐在旁邊圓凳上,見他們進來,兩人忙起身陪笑讓座。

    歪躺在床頭的瞿老太爺瞧見他,微微一笑,含含糊糊說了句:「左郎中,左公子……」

    左貴拱手喜道:「老太爺的病看樣子好多了嘛,都能說話了。」

    「多虧了你們救治,多謝……」

    左貴點點頭,對左少陽道:「你給老太爺複診吧。」說罷,撩衣袍在圓桌邊的圓凳上坐下。梁氏坐在他身後。

    龍嬸拿過一根圓凳放在床邊,左少陽謝過坐下,問了一下瞿老太爺這兩天的感受,得知已經能吃一些流食,便坐下診脈望舌。片刻,微笑道:「老太爺這病已經好了三四成了,這老山參果然厲害,照此用藥,再有個十幾天,差不多就能下地了。」

    瞿老太太和瞿夫人聽罷都很高興,白芷寒冰冷如霜的臉上也有了一絲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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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7
發表於 2011-9-10 12:42:49 |只看該作者
第187章 收為奴婢

    瞿老太太微笑道:「我們老太爺請你們過來,便是芷兒和小郎中婚事的事。老太爺很滿意這門婚事,現在頭腦明白了,想請你們過來,把這件事定了。」

    左貴夫妻表情很是尷尬。

    他們的尷尬瞿老太太自然知道,也把眼前這狀況告訴了瞿老太爺。瞿老太爺卻是個有主見的人,今早上便讓龍嬸把左家人都請了來。

    瞿老太爺知道這件事關鍵在左少陽的態度,只有說服他,才能做成這門親事,他口齒還不太清楚,有些含糊地對左少陽道:「聽拙荊說,公子不願娶我家芷兒為妻,是嗎?」

    左少陽也不否定,也不像繞彎找借口,淡淡笑了笑,拱手道:「是的。」

    「能知道為什麼嗎?」

    「不為什麼,可能我們沒緣分吧,白姑娘看不上我,我也有更高的追求,所以,這件事老太爺就不必勉強了。」

    「芷兒願意嫁於你為妻的,她已經當面向老朽說了。是不是,芷兒?」

    白芷寒面無表情,跟一尊白玉雕像一般點點頭。

    瞿老太爺冷眼瞧著她,道:「芷兒,你當著左公子的面說句話!」

    白芷寒上前一步,給左少陽福了一禮:「左公子,芷兒說過,不管是做你的妻子,還是妻室、奴婢,芷兒都願意,從今以後,芷兒再不會說一句話頂撞公子,盡心竭力服侍好公子。」

    左少陽冷眼看著,見白芷寒面無表情站在那,雖然表明態度,卻沒有絲毫認錯悔改的表情,彷彿這件事與她無關似的。顯然是迫於承認和外祖父母的臉面,當下淡淡道:「白姑娘的心意左某心領了,只是,左某還是不能答應這門婚事。」

    瞿老太爺道:「芷兒都如此說了,公子還是不相信?」

    「相信,我相信白姑娘是個說到做到的人,只是,這門婚事是因為給老太爺治病才換來的,當時白姑娘誤會我,讓位她得罪了我,所以我記恨在心,沒有用心給老太爺治病,為了求我給老太爺用心治病,這才許諾了這門婚事。我說過了,我不想把我的婚事與行醫掛鉤的,所以,就沖這一點,我不能答應這門婚事,免得給人趁人之危的印象。」

    瞿老太爺點點頭:「原來是老朽的原因,那也好辦,老朽從現在開始不吃藥了,把這條命換給公子,這件事也就了了。」

    左少陽一家人都嚇了一跳,左少陽忙道:「老太爺,你這是用死來逼我啊!」

    「公子言重了。」瞿老太爺有氣無力淡淡道:「我說一個故事給公子聽,不知公子有沒有興趣?」

    左少陽知道,這時候瞿老太爺突然說故事,肯定有原因的,忙道:「老太爺請講。」

    「有位京官,他有位好友,臨終托孤,讓這京官關照他的兒子。後來這京官的兒子犯了罪,按罪應當處斬,這孩子逃到京官家求救,這京官便拿了錢資助他逃走了。後來那孩子被海捕抓住了,供述了這一切,京官為此被仗責並罷取。」

    左少陽笑道:「這京官也是傻,明知道對方是罪犯,居然還資助他逃走,這是窩罪,只把他罷官,已經算便宜他的了,按理應該追究刑事責任!」

    瞿老太爺緩緩道:「那京官……,便是老朽!」

    左少陽有些尷尬,心想難怪你混得那麼慘,若是真正告老還鄉,還是有大部分俸祿可以拿的,養老沒問題,怎麼成了窮光蛋了,原來還有這麼一檔子隱事。臉上卻還是要照顧個場面的,便訕訕道:「老……,老太爺當真是一諾千金啊。佩服佩服!」

    瞿老太爺道:「左公子這話說對了,老朽別無是處,唯有這信字,最是講究,大丈夫一諾千金,說過的話若不算數,枉自為人!」

    「那是……」左少陽嘿嘿笑道.

    瞿老太爺這幾句話說的急了,有些喘息,好一會,這才平靜下來,說道:「芷兒雖是我外孫女,但也是我霍家的骨肉,芷兒當初處許諾,只要是你能救得老朽性命,就嫁與你為妻。這件事你父母已經允許,而且已經用千年老山參這麼貴重的東西做為聘禮下了聘,這婚就是成了,現如今老朽的性命果真是左公子你救了,芷兒就當信守這個誓言!」

    左少陽苦笑:「現在不是白姑娘不願意信守諾言,而是……而是我不願意!怪不得白姑娘,更怪不得老爺子您!好了,這件事就此作罷,瞿老爺現在已經大好,只需要再服藥一段時間便可痊癒,不需要用白姑娘來做這違背心願的事了。我們那邊還有病患傷員等著救治,就此告辭了。」

    說罷,拱手,便要告辭回去。

    「左公子且慢!」瞿老太爺掙扎道,「老朽還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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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8
發表於 2011-9-10 12:43:29 |只看該作者
第188章 一池殘荷

    瞿老太太和瞿夫人都傻了,互望了一眼,一起瞧向瞿老太爺:「老太爺,你看這……」

    瞿老太爺卻臉部變色,緩緩點頭對白芷寒道:「既然如此,那自然由得左公子選擇,左公子現在選你做女婢,也是你的造化。芷兒,你對外祖父的一番孝心,外祖父記在心裡的。左公子醫術高明,將來前途不可限量。更難得是宅心仁厚,他都反覆說了,並不想讓你信守這個諾言,是咱們逼著人家作出選擇的,這樣的人,你跟了他,他虧待不了你。你以後要盡心盡力服侍左公子,今後,你就是左家的人。你有了這個好歸宿,我們……,也就放心了……」

    瞿老太太和瞿夫人聽了這話,都黯然垂淚,不敢多說一句。

    白芷寒伏地磕頭:「是,芷兒謹記老太爺教誨。」

    梁氏心中不忍,扯了扯左少陽,低聲道:「忠兒,不要……」

    左貴扭頭過來,瞪了她一眼,低聲道:「閉嘴」

    梁氏忙鬆開左少陽,低頭不語。

    瞿老太爺道:「你雖是我外孫女,但說到底是白家的人,我們都沒有權利將你賣身為奴,而且,你是為了請左公子給我治病,是為了救我這條老命才作此承諾的,外祖父更不能逼你賣身為奴。一切都得以你願意才行,所以,若你願意兌現承諾,便自己寫下賣身文契,這就跟左公子走吧」

    「是」白芷寒磕了個頭,起身走到書桌前,抬手研墨,面無表情地提筆寫文契,一時間屋裡靜悄悄的。只有瞿老太太和瞿夫人低低的抽泣聲。

    白芷寒寫好文契,取過印泥,加蓋了手印。雙手拿起,款款走到左少陽面前,單膝跪下,兩手把文契托著遞了過去。

    左少陽接過,掃了一眼,折好,放進了懷裡。說道:「起來吧」

    白芷寒站起。

    瞿老太爺孱弱的聲音又道:「芷兒,你過來。」

    白芷寒走到外祖父身邊。

    「你跪下」瞿老太爺喘了幾口氣,慢慢說道。

    白芷寒又撩衣裙跪倒。

    「我現在說的每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瞿老太爺盯著她,一字一句說道。

    「是。」

    瞿老太爺竟然強撐起半個身子,盯著白芷寒道:「你發誓,如果左公子治好了我的病,你願給左公子為妻為妾為奴均可。所以,你當左公子的奴婢,又或者將來有福氣成為妻妾,那都是因為你自己的誓言,僅此而已如果將來你造化之下,有恩於左公子或者其家人,那也是他們報恩於你的事,卻不能因此化解你的誓言,這兩下是不能沖抵的。——誓言就是誓言,不因任何事由而廢棄記住了嗎?」

    「芷兒記住了。」

    「那,如果他們不讓你為妻為妾為奴,不讓你再繼續履行諾言,你該怎麼辦?」

    「芷兒當一死全誓」

    「好你就當面發個毒誓吧」

    「嗯,」白芷寒平平靜靜地從頭上取下一根玉簪,攤在手裡,「若違此誓,便同此簪」啪的一聲,將玉簪重重拍在青石板地上,手抬起處,玉簪已經碎成了數節。

    「好不愧為我瞿家的後代起來吧……」瞿老太爺彷彿辦成了一件重大的事情,虛弱地躺回床上,不停喘著粗氣。

    左家三人面面相覷,作聲不得。

    白芷寒站起身,從懷裡取出那大半根千年老山參,走到左少陽面前,雙手遞給他。

    左少陽被剛才瞿老太爺的一番話震住了,心想這瞿老太爺也真夠死板的,對這諾言也太看重了,甚至到了僵化的地步。眼見白芷寒把人參遞過來,不禁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白芷寒的意思,既然不能為妻,這人參是聘禮,自然要退還的。

    但是左少陽沒有接,道:「老太爺的病需要這人參,如果沒有這人參繼續慢慢調理,是很難恢復的,而且還有可能出現變證。既然我的交換條件是給老太爺治好病,自然是要把老太爺的病完全治好的,如此才能換取白姑娘為婢。所以,這剩下的人參不能退給我,留給老太爺慢慢服用。」

    白芷寒聽罷,好生看了他一眼,轉身把那千年老山參遞給了外祖母。

    左少陽回頭對左貴道:「爹,事情辦完了,咱們走吧?」

    左貴點點頭,起身抱拳拱手:「老太爺,那我們就告辭了。白姑娘還是先留在貴府照料老太爺,待老太爺的病徹底好了之後再說。」

    「不行」瞿老太爺悍然道:「我這邊有拙荊和龍嬸,我也已經大好,不礙事的。芷兒已經簽下賣身契,這一刻起,他就是你們左家的人。芷兒,你現在就回房收拾衣裳,跟左公子他們一起回去。」

    白芷寒如白玉般晶瑩剔透的俏臉上還是一絲表情都沒有,輕聲道:「行裝早已經收拾妥當。去拿了便可以過去。」

    左少陽微覺詫異,瞧了她一眼,若真是如此,那這白芷寒還當真是言而有信,一心要兌現這個諾言的了,心中不禁有些讚歎。

    瞿老太爺也有些意外,緩緩點頭:「即使如此,那就走吧,外面似乎已經有雪雨。龍嬸,你去拿幾把傘給左公子他們。」

    左少陽側耳一聽,果然聽見窗外廊簷下的芭蕉梧桐處,有淅淅瀝瀝的雨聲。

    龍嬸答應了,小跑出去,很快拿了三把雨傘回來。諾諾道:「老太爺,家裡攏共就這三把傘了……」

    白芷寒輕聲道:「我屋裡有斗笠。」

    「我去取。」龍嬸轉身要走。

    「不必了,這雪雨應該不大,我自己過去取了就是。」白芷寒輕聲道。

    左少陽等人告辭出來,撩門簾來到廊簷下,便看見地上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白了,抬眼看天,灰濛濛的,一朵朵的雪花悠悠飄落,石階上卻是濕漉漉的,還是雪夾著雨。

    左貴撐開一把傘,也不看別人,當先邁步下台階往外走,梁氏把手中的雨傘遞給白芷寒,勉強一笑:「白姑娘,你撐這把傘吧,我跟忠兒共一把就行了。」

    白芷寒沒接,福了一禮,輕輕撩起月白色長裙,款款下了台階,冒著雪雨,踩著一地白雪,也不慌張,彷彿雪中漫步似的,婷婷裊裊往小院外行去。

    龍嬸急忙用手擋在頭頂,跟著跑出了院子。

    梁氏見左少陽還站在石階上沒動靜,忙推了他一下,低聲道:「趕緊的,拿傘去給白姑娘呀」

    左少陽淡淡一笑:「娘,你年紀大,共一把傘會淋濕肩膀的,當心著了涼。各打一把,走吧」

    說罷,左少陽撐開油紙傘,下台階也跟了出去。

    梁氏歎了口氣,回頭瞧了瞧送出門來的瞿老太太和瞿夫人,勉力一笑,也撐開傘,急急地跟著去了。

    左少陽來到垂花門外,左貴已經站在那裡,見他過來,便道:「你隨白姑娘去取行李,我和你母親先回去了。」

    「是」左少陽答應道。

    左貴撐著傘往後門走。梁氏又把手中傘遞給白芷寒,白芷寒還是不接,只是欠身福禮,垂手肅立。梁氏無奈,眼見左貴走遠了,只得撐著傘追了上去。

    梁氏追上左貴,低聲道:「老爺,讓白姑娘來咱家當奴婢,這……,這不好吧?」

    左貴並不停步,歎了口氣,道:「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只能先讓人過來。等他們二人相處時間長了以後,忠兒慢慢能看到白姑娘的好,說不定會回心轉意,那時候再娶過門也行。若不答應,這條路就死了」

    梁氏頓時明白了左貴的用意,當下點頭道:「那咱們以後不能當人家是奴婢使喚的了。」

    「那是自然,咱們待她就像待兒媳婦一樣不就成了嗎?」

    「好,我就是擔心忠兒,他們倆一見面就跟鬥雞似的,他不會借這機會虐待白姑娘吧?那咱們可對不住人家。」

    「不會的,咱們的兒子咱們還不瞭解?你什麼時候見忠兒欺負過別人了?他就根塊木頭似的,善良厚道,這一點像你,只有人家欺負他的。不過眼下他氣頭上,嘴巴上冷淡一些,說兩句刺話也是有的,但不會真的虐待白姑娘。咱們就放心吧。」

    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出了後院門走了。

    龍嬸先是跟著左貴他們到後院門,等他們出去後把院門關了,然後飛奔回來,對白芷寒道:「我先去取斗笠來」說罷,手擋著雪雨快步往小閣樓跑去。

    白芷寒現在是奴婢身份,自然不能走在左少陽前面,左少陽見她微側身立在石徑小路旁,兩手攏在腰間,一頭秀髮和消瘦的香肩都被雨雪淋濕了,便淡淡道:「要不要過來一起打啊?」

    白芷寒低頭垂目:「不用了,多謝少爺。」

    「那隨你」左少陽邁步往前走。白芷寒低頭斜後半步,跟著左少陽往前走。

    左少陽踱著步走著,望著石徑邊的一池荷塘,一朵朵雪花慢慢飄落在池塘裡。荷葉早已枯萎凋零,枯黃地零零散散立在水面上,掛滿了森森的白雪,隨著寒風輕輕搖動,如街上衣衫襤褸的那些個災民。

    左少陽望著這雪雨景色,很是感概,如此景致,可風雪之下,殘荷簌簌,如同寒冬裡的乞兒,想起那『路有凍死骨』。還有什麼閒情雅致賞析這殘荷雨聲?

    白芷寒見他傻呆呆望著池塘,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有些詫異,順著他們目光看去,滿池塘的殘荷掛滿了霜雪,一望之下不禁呆了,心中暗想,以後便是這個小郎中的奴婢了,自己的未來,是否會像這殘荷一般淒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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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
發表於 2011-9-10 12:44:06 |只看該作者
第189章 奴婢的事

    左少陽舉著傘繼續邁步前行,白芷寒後面冒著雪雨跟著,遙遙便能看見小閣樓了。

    轉過小路一角,眼前赫然一亮,只見路邊一樹紅梅,在白雪中紅艷艷的,讓人不覺精神一振。

    左少陽舉步走到梅樹下,仰頭瞧去,一陣寒風吹過,一朵梅花從枝稍跌落,飄飄落在了他的臉上,又滾落下去,輕悠悠的,掉在了他腳邊的白雪上。

    左少陽低頭瞧去,便看見地上薄薄地覆蓋的一層白雪間,零零地有紅梅花瓣露了出來,有的已經被先前跑進去取東西的龍嬸踩進了泥地裡。站在梅樹下,一股幽幽的清香籠罩了自己週身,沁人心脾,也不知是樹上的殘梅,還是地上零落泥地的落梅,那股子幽香讓人心神為之一清,不禁歎道:「『零落成泥碾作塵,唯有香如故』真的好香啊……」

    左少陽對這白芷寒沒有好感,所以他也不是故意要抄襲後世詩詞,在白芷寒面前顯擺什麼,只是見此景此情,隨口詠歎兩句而已,想不到這句南宋著名詞人陸游的名句,白芷寒不可能聽見過,只覺這兩句意境高絕,哪裡是普通人能吟誦出的。不覺心神一凜,好生瞧了他兩眼。

    便在這時,龍嬸手裡拿著一個斗笠和一件棕麻蓑衣,急急地跑了回來:「小姐……」

    「站住」白芷寒急忙一擺手,「小心別踩著地上的梅花」

    龍嬸急忙站住,小心避開地上落梅,來到白芷寒面前,幫她把蓑衣披上,又帶上斗笠。

    左少陽撐著傘望著池塘,淡然道:「你們去取行李,我在這等你們。」

    「是」白芷寒答應了,低著頭快步往小閣樓走去。

    左少陽佇立荷塘邊,眺望滿園雪景,多日沉悶為之一清。他身上穿著絲棉夾袍,雖然寒風陣陣,卻也不如以前那般凍得無法忍受了。只是露在外面的手沒戴手套,很快便凍得有些僵硬,只得不停換手拿傘,把另一隻手縮在袖子裡暖和暖和。

    好在白芷寒跟龍嬸很快拎著幾個大包裹過來了,這麼快就回來,很顯然,這些包裹是事先都已經準備好了的。剛才白芷寒說的倒也不假。

    白芷寒提著一個小包裹,一頭秀髮上滿是白絨絨的白雪,而肩頭早已經被雪雨淋濕了,寒風中不停瑟瑟發抖。而龍嬸背上扛了一個鋪蓋卷,很大,壓得她腰都彎了。

    左少陽向白芷寒伸手過去:「包裹給我吧。」

    「不用,我自己拿。」

    「你誤會了,」左少陽淡淡一笑,「我幫你拿這個小包裹,是讓你騰出手來幫龍嬸扛那個大包裹。——這些東西是你的,應該你自己扛。我幫你拎個小包,已經是看你可憐巴巴的份上了。」

    白芷寒愣了一下,也不看他,低頭將小包裹掛在自己手臂上,走過去要接龍嬸背上的鋪蓋。

    龍嬸忙道:「不用了小姐,我幫你送到藥鋪去……」

    左少陽道:「不行,從剛才簽了賣身契開始,她就不再是小姐,而是我的奴婢,奴婢就要做奴婢應該做的事情,要從現在開始學會做事,而不是享受。如果奴婢自己能做的事情還要別人幫忙,尤其是讓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婦幫忙,這樣的奴婢是不稱職的。」

    白芷寒輕輕咬了咬嘴唇,一把搶過龍嬸肩上的鋪蓋卷。費力地扛在肩上,這鋪蓋卷挺沉,佔去了她大半個身子,一隻手臂還掛著個小包裹,身子在寒風中搖搖晃晃的,看著有些滑稽,又有些淒楚。

    「小姐……」龍嬸心疼之下,眼圈都紅了,話語帶著哭腔。

    白芷寒勉力一笑:「我沒事,別擔心啊……」

    龍嬸使勁點點頭,抹了一把眼淚,哽咽對白芷寒道:「小姐,以後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白芷寒聲音柔柔的:「知道了,以後雖只有一牆之隔,但我已經是左家的人,沒事不能過來了。老太爺,老太太就托付給你照料了。」

    龍嬸點點頭,哭著握著白芷寒的手只是不肯放。

    左少陽淡淡道:「你再不鬆手,她就撐不住了」

    龍嬸趕緊放開手。白芷寒雖然背著大包裹挎著小包裹,累得不行,卻也不敢走在左少陽前面,彎著腰站在一旁等著。

    左少陽跟沒看見似的,悠閒地對龍嬸道:「龍嬸,上次抬瞿老太爺回府上,用的是我們貴芝堂的小床,那是給病患診病用的,現在瞿老太爺已經轉移到他自己的床上了,這張小床就空出來了,麻煩你幫忙送過來一下,行嗎?」

    龍嬸忙答應了。

    左少陽這才一手撐著油紙傘,一手背在身後,嘴裡哼著小曲,悠閒自得慢慢往後院門走去。

    白芷寒跟在身後,龍嬸在後面哭著相送,沿著石徑一直走到後花園的後門。

    到了門口,龍嬸哭道:「小姐,要照顧好自己啊……」

    白芷寒已經累得氣喘吁吁,眼冒金星,哪顧得上回頭說話,連點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深一腳淺一腳,扭扭拐拐跟著左少陽穿過小巷,進了貴芝堂藥鋪後門。

    苗佩蘭見他們回來,急忙過來接過白芷寒背上的鋪蓋,放在藥櫃前的地上,白芷寒差點沒軟倒,站在那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左少陽淡淡一笑:「怎麼樣?奴婢的日子沒你想像那麼愜意吧?」

    白芷寒只是喘著氣,哪還有力氣說話。梁氏很是不好意思,埋怨地瞪了左少陽一眼:「忠兒,你咋也不幫白姑娘拿一下,空著手看著,真是的」

    「我幫了,讓她把包裹給我,是她自己不要幫的。」

    白芷寒終於喘過氣來了,苦澀一笑,對梁氏道:「太太,我沒事,以後叫我芷兒吧,姑娘之稱不敢當的,我以後做什麼?做飯、洗衣、縫紉、織布我都會。」

    一旁左少陽笑道:「那麼能幹?那以後就挑水吧,每天挑三十挑水,水缸裝不下,就倒進後巷水井裡,那口水井枯了很久了。正好灌水。」

    白芷寒臉都白了,她最擅長的是女紅,烹調也不錯,洗衣做飯啥的也常做,但是挑水這樣的重體力活,她幾乎沒做過,剛才那捲鋪蓋其實不是很重,她都已經累得快趴下了了,要她每天挑三十挑水倒在枯井裡,這不是存心活活把她累死嗎?

    梁氏瞪了左少陽一眼:「少胡說」對白芷寒笑道:「不用,忠兒是開玩笑逗你玩的。」轉身問左貴道:「老爺,讓白姑娘,啊不,芷兒以後做什麼呢?」

    「賣身契上寫得很明白啊,給忠兒為妻為妾為奴均可,自然是照料忠兒了。就做忠兒的貼身丫鬟兼藥童好了。——芷兒,以後你就專門負責照顧忠兒,挑水之類的粗活你不要干。這住嘛……,就跟忠兒一起住炮製房裡。苗姑娘的兩個弟弟反正只是臨時借住,就搬出來暫時住在大堂裡吧。」

    兩個小男孩當然無所謂住在哪裡,趕緊答應了。跑進炮製房,把鋪蓋卷都抱了出來,放在大堂牆角。苗佩蘭鋪蓋放在這覺得礙眼,又幫他們把鋪蓋卷拿到廚房角落,跟自己的鋪蓋放在一起,說了晚上要休息時,再抱出來。

    左貴已經說明了,白芷寒以後就是左少陽的貼身女婢,那自然要跟左少陽住在一起。白芷寒低聲答應,要去抱鋪蓋卷,苗佩蘭要過來幫忙,白芷寒抓住包裹不放,一個勁搖頭說不用了,強撐著往屋裡提。左少陽衝著苗佩蘭搖頭,苗佩蘭也只能作罷。

    父親安排白芷寒跟自己住在一個屋裡,這讓左少陽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想紅樓夢裡賈寶玉的幾個貼身丫鬟,也都是跟他睡在一個屋裡的,貼身丫鬟應該都是這樣吧。再說了,家裡也的確沒有更多的空房讓她獨自一個人睡,只得跟進炮製房,對白芷寒道:「我睡在閣樓上,你就在下面灶台前的平地上打地鋪好了。炮製房平日要炮製藥材,所以你只能麻煩一點,白天把鋪蓋卷收起來,晚上再展開睡。」

    「是」白芷寒垂目應聲把鋪蓋卷和小包裹整齊地碼在牆角。

    這時,龍嬸和瞿夫人兩人抬著小木床來到了貴芝堂,放在了原來的地方,兩人又拉著白芷寒的手哭著說話。

    正說著,店舖來了十幾個病患,大多是燒傷和摔傷骨折的百姓。大堂裡便滿滿的都是人了,龍嬸和瞿夫人這才告辭走了。

    這些歌病人男女都有,那些個年輕男病患一見到白芷寒,柳眉如煙,眸燦若星,桃腮杏面,牙如碎玉,嘴唇嬌紅,膚如凝脂,月白長裙罩著婀娜嬌軀,妍姿俏麗,說不出的千嬌百媚,道不盡的萬般柔情。不禁都看傻了,直勾勾瞧著,連眼珠都不會動了。

    年長一點的老者定眼看了好幾眼,又覺得這樣瞅著人家閨女不合適,老臉紅著低頭,不時假裝說話看大堂的佈局,偷偷拿眼去瞅白芷寒。年輕小媳婦眼神中又是羨慕,又是幾分妒忌。年老的婦人,則翻著眼皮低聲嘟噥著:「我年輕的時候,比她美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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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
發表於 2011-9-10 12:45:08 |只看該作者
第190章 只為一碗粥

    左少陽和左貴開始給這些病患瞧傷治病,白芷寒現在身份是藥童,自然要跟在左少陽身邊,那些個病患就更傻眼了,眼也不會轉了,話也不會說了,顛三倒四,東拉西扯,不知所云。連左少陽清洗傷口藥水的刺痛,都渾然忘了,只是呆呆瞧著白芷寒。

    左少陽苦笑,回身把白芷寒叫到一邊,道:「這樣不行,你太招眼了,病人都瞧你去了,我沒辦法看病。」

    白芷寒鳳目如電,冷眼一掃,那些個追著她過來的目光都被嚇得趕緊縮了回去。白芷寒這才扭頭過來,淡淡道:「少爺讓我怎麼打扮我就怎麼打扮好了。」

    「那好,你進屋去換身衣服,嗯,穿男裝吧。有嗎?」

    唐朝流行穿胡服,時興女穿男裝,所以女子很多都有男裝。白芷寒也有,微微點頭。欠身福禮,轉身進了炮製房,把門從裡面拴上了。

    大堂裡病患及其家屬的目光這才收了回來。

    不一會,房門再次打開,白芷寒邁步走了出來,眾人更是眼睛一亮,連呼吸都要停止了一般。

    只見她頭戴一頂灰色兔皮帽,三千秀髮都綰成男士髮髻,攏進帽子裡,翻領窄袖對襟青色袍衫,衣長及膝,蜂腰上繫著一根革帶,把個嬌軀勾勒得凸凹有致,下身穿著一條蔥綠色暗紋小口褲,腳踏軟靴。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雖穿男裝,卻不減女子風情半分,更平添了一身俊俏。

    左少陽也是一呆,想不到白芷寒穿男裝更俊美,瞧了她白膩如雪的肌膚一眼,皺著眉不停搖頭,道:「還是不行,最好想個辦法,把你的臉和手弄黑一點,你的皮膚太白了,容易讓人想入非非。」

    白芷寒霜雪般潔白的俏臉終於浮起一抹暈紅,微低著頭,濃密的長睫毛撲閃兩下,嗯了一聲,轉身又進了屋裡。

    這一次很快她又出來了,原本欺霜賽雪的玉面和皓臂,變成了灰黑灰黑的,把一眾人等都嚇了一跳,近處的看清了,原來這絕色美女竟然在臉上、手上都抹了鍋底灰不禁面面相覷,一起望向左少陽,心裡都在嘀咕,讓一個好端端的絕色美女故意打扮成灰頭土臉的黑妞,當真是暴殄天物

    左少陽得意地搖頭晃腦上下瞧著,欣賞著自己的傑作,終於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診病治傷。

    這些受傷的病患都是聽那些從貴芝堂治好回去的人說的,有的已經處理過,但傷口疼得厲害,來這邊複診的,有的沒錢看病硬撐著的,聽說了趕來。左貴他們也不拒絕,有錢的就收錢,沒錢的,拿些凳子、舊衣服等東西來抵藥錢,看著價錢差不多,也就都收下了。對幾個房屋被燒個精光,一點東西都沒救出來的受傷百姓,便在欠賬本上賒賬,也給治療。沒有一個因為沒錢或者錢不夠推出門去的。

    十幾個病人瞧病,有得兩人忙的,幸虧有白芷寒打下手,一直忙到下午時分,連飯都顧不上吃。這才把這些傷員都處理完送走了。

    一家人正喘了口氣,準備吃飯的時候,忽聽得人聲嘈雜,來了幾個頭破血流的男女,當先一個身穿錦袍的中年男子,額頭上一道血槽,鮮血不停流淌,滿臉滿身都是。另一個,鼻孔流血,門牙都掉了兩顆,還有一個,卻是手臂被擰脫臼了,不停慘叫。另有一個老婦,是人背著送來的,身子乾瘦,臉上卻腫得像豬頭,眼睛都瞇成一條縫了,不停地呻吟。

    外面的雪雨比先前還要大了些,這些人都沒有帶雨具,淋得一身澆濕,渾身簌簌發抖。

    梁氏忙端了一個火盆出來,放在大堂裡,用柴火生爐子給他們烤火。左少陽和左貴兩人忙著給這幾人治傷止血,左少陽問:「你們這是怎麼了?跟人打架了?」

    這些人圍在火爐邊,那頭破血流的漢子道:「是被官兵打的」

    左少陽吃了一驚:「官兵為什麼要打你們?」

    「衙門旁邊『余記玉器行』今天中午開粥廠賑濟災民,我們也去排隊了,結果有些個災民插隊,我們就起哄讓他們走,兩下就推攘起來,一邊維持秩序的官兵不問青紅皂白,也不關誰對誰錯,拿著棍子就亂打,好些個人都被打傷了。聽說您們貴芝堂治傷便宜又好,離衙門也近,所以就來了。您趕緊幫我包包,我還得去排隊等粥呢」

    這余記玉器行的掌櫃姓余,左少陽記得自己穿越過來的時候,救治那死胎不下的產婦,得了一枚手鐲,當時母親拿去典當變賣,都只肯出價兩千五百文,是這余掌櫃,出價兩千七百文,也算是幫了他們一個小忙,所以記得。現在聽說全城糧荒,災民中已經有餓死者。這種情況下,余掌櫃能把自家糧食拿出來開粥廠接濟這些災民,需要極大的勇氣的膽量,極大的愛心才行,不覺心中十分佩服。

    他見這頭破血流的中年男子身穿錦袍,而且是內襯絲棉的,看樣子不像是逃難的災民,一邊幫這人清洗傷口,上藥止血包紮,一邊隨口問道:「這位大哥,你是逃難進城的災民嗎?是那個村來的呀?」

    那男子苦笑道:「我不是災民,我就住在城裡,衙門下面那條街上,離你們這不遠,所以我知道你這藥鋪啊。」

    「哦?你是城裡人?」

    「是,我開了個綢緞鋪。」

    左少陽奇道:「原來是綢緞鋪的掌櫃啊,你既然是城裡人,余掌櫃開粥廠賑濟的是外地逃難來的災民,你怎麼也去災民排隊領粥啊?」

    男子哭喪著臉道:「但凡事還有一丁點辦法,我也不去佔人家災民的便宜啊我沒想到叛軍會把咱們合州包圍,更沒想到城裡糧價不僅翻了十數倍,而且還沒得賣了。糧食賣斷的那天之前,我家的糧食就已經所剩無幾了,想著過兩天吃得差不多了再去買,就這一念之差,那天早上醒來,就發現全城的米面全部賣光了。家裡上有老下有小,六七口人等著吃的,雖然我開得有店舖,可開的是綢緞鋪,綾羅綢緞絲棉成衣,哪一樣能吃的?早知道我為什麼不開米行呢?唉苦苦撐了這幾天,孩子餓得整天哭,嗓子都啞了,老娘都把吃的省下來給了孩子,自己都餓暈了,我實在沒轍啊,東家求西家求,親戚朋友的找遍了,沒人願意把米面賣給我,連野菜都沒得賣。我都出到了十貫一斗米的價,人家也說自己都不夠吃不肯賣。難不成眼睜睜看著全家人餓死嗎?只能去擠這點粥了。嗚嗚嗚」

    說到最後,這七尺漢子竟然抽噎著哭了起來,臉上又是血水又是淚水,看著著實讓人心酸。

    左少陽問道:「大哥,你先別哭了,我問你,去領粥的人多嗎?」

    「多人山人海的,把衙門四周的街都塞滿了」

    「你現在去還能排得到嗎?」

    那男子抽噎著道:「放的粥不多,估計是排不到了,可是也得去看看啊。」

    這幾個人除了那手指骨被打折的之外,其餘的都是皮外傷。手臂脫臼的整復手法左少陽學過,但是沒有親身實踐過,便給他傷處塗了外用整骨麻藥,然後開始學著復位。他手法是對的,就是不熟練,失敗了好幾次,這才終於把脫臼的骨頭復原回到了位。好在使用了局部浸潤麻藥,那人痛感減輕,還能忍受,這才放心大膽試手腳。

    給這幾個人治好傷之後,付了診金,左少陽道:「我跟你們去瞧瞧放粥。」

    幾個傷者自然是滿口答應。左少陽要出門,白芷寒是奴婢,自然要隨身跟著。苗佩蘭也跟著一起去。

    外面雨雪很大,朵朵雪花夾雜著雨絲,小街遠處都看不清人了。梁氏不知道左少陽要去做什麼,左貴都沒有問,她自然也不多問,忙從裡屋拿了雨傘給他們,不過家裡只有兩把雨傘,還有一把的傘邊是豁了口的。兩把傘苗佩蘭和左少陽一人一把,白芷寒依舊穿他的斗笠蓑衣,那些個病患反正已經淋濕了,只要保護好傷口包紮處不濕就行了,各自遮擋著。

    苗佩蘭見那老婦可憐,把手裡的傘給了她打。

    左少陽見狀,對苗佩蘭道:「佩蘭,你過來」

    苗佩蘭以為他有話要說,忙過來,左少陽一把把她的胳膊攥住:「咱們兩共一把傘」

    苗佩蘭想掙脫,可是左少陽抓得很緊,以苗佩蘭的力氣,左少陽原是抓不住的,可是,苗佩蘭沒有用力掙,羞紅著臉,任由他抓著,跟著他,躲在一把雨傘裡,跟著那些個人,快步往衙門奔去。

    其實不用這些人帶路,沿途的熙熙攘攘往那邊跑的災民便是最好的領路人。

    還沒到衙門口,便很難擠過去了。遠遠瞧去,到處都是人頭攢動。有的打著傘,有的帶著斗笠蓑衣,但是更多的人,卻是淋著雨,站在那裡,只有焦急的目光望著遠方,期盼著能有一碗熱粥分到自己手裡。

    左少陽並不想排隊領粥,所以不再往前擠,便拉著苗佩蘭站在街邊一處關了門的店舖前的石階上,抬頭望裡瞧。白芷寒站在他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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