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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絕種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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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沐軼]大唐小郎中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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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 10:49:56 |只看該作者
第201章 徵糧令

    左貴他們忙拱手施禮。寒暄了幾句,樊黑臉讓左少陽陪著,來到了隔壁的傷兵病房。

    一進門,樊黑臉就挨著個給這些傷兵們打招呼,還關切地問了傷情情況,大聲叮囑左少陽一定要用最好的藥給傷兵們治療,還當面掏出來一小塊碎銀遞給左少陽,算是這些天的醫藥費。傷兵們一個個感激的話語都有些哽咽了。

    樊黑臉又拿過食盒提籃,親自給傷兵們分吃的,一人一個黑麵饃饃。

    一個老兵畏畏縮縮道:「隊正,昨天好像……,好像……」

    樊黑臉嘿嘿笑道:「沒關係,有話就說,不用吞吞吐吐的,都是自家兄弟。」

    那老兵跟其他傷兵互視了一眼,艱難地嚥了一聲口水,道:「昨天的飯……,只送了,這個……一頓,今天中午的……也沒送……,嘿嘿,我們有點餓得扛不住了……」

    樊黑臉緩緩點頭,長歎一聲,道:「諸位兄弟,實在抱歉,你們也知道,軍糧都被燒了,敵軍兩邊圍堵,我們根本沒辦法出去運糧,派了救援的翻山越嶺強行突圍出去了,倒是徵集到的一點糧食,也沒辦法送進來,咱們困守合州,只能靠從當地徵糧。而合州本來就缺糧,所有米行的米面,包括衙門貯備糧和種子,都全部徵購充作軍糧了,可是咱們有數萬大軍,還遠遠不夠,前些日子,大伙每天兩頓,也只能吃一個黑麵饃饃,現在,只有一個了,這個實在沒辦法,大將軍決定了,從今天起,糧食主要先滿足前線作戰的兄弟們,讓他們吃飽,才能作戰。才能打敗敵人。負傷生病的兵士們,還有其他不直接投入作戰的兵士,都是減半供應。我很也很難過,希望諸位兄弟……,能體諒我們的苦處……」

    說到後面,樊黑臉聲音都有些哽咽了。

    左少陽這才明白,今天為什麼樊黑臉要親自送飯,還那麼熱情地跟傷兵們打招呼。

    傷兵們都默默無語,垂頭喪氣沒一個說話的。

    樊黑臉又鼓動了一番,說很快就能打敗敵軍,糧食就能運進來,大家很快就能吃飽飯了。

    從傷兵們住的雜貨店空房出來,到了藥鋪門口,樊黑臉左右看了看,把左少陽叫到一邊,低聲道:「小兄弟,跟你商量件事行不行?」

    「隊正有話請講。」

    「你們還有多餘的糧食沒有?如果有,我給你們買真的有多少要多少」

    左少陽兩手一攤,苦笑道:「我們是真沒有,隊正,這個我可不敢欺瞞你,我家藥鋪窮得叮噹響,你們來之前,還有一堆債主圍在我家藥鋪要債,哪有錢買多餘的糧食?一年到頭就沒見過白米,吃的都是黑面加桑白皮野菜。不信你到廚房米缸裡看看就知道了,只剩那麼點黑面了,連野菜桑白皮都快吃光了。這一家子人,我還發愁怎麼辦呢。」

    樊黑臉盯著他看了好一會,見他一臉苦笑,神情沮喪,倒不像是裝的,這才笑了笑:「沒有就算了,唉我是看我這幫兄弟沒東西吃,著急啊。這兩天還有一個黑面窩頭,如果再不能打敗叛軍,只怕連黑面窩頭都沒得吃了」

    左少陽眼珠一轉,道:「城裡不是有一些大戶嗎?像瓷器店的隋掌櫃等等,這些人家裡都有自己的糧倉,說不定囤積有糧食啊,何不跟他們買去?」

    「會去的。」樊黑臉嘿嘿笑了笑,左右看看,壓低了聲音道:「我剛剛得了一個消息,你這小郎中人不錯,幫我救了不少兄弟,又很仗義,我就告訴了你,你可千萬別外面說去。」

    左少陽聽他說得鄭重,忙點頭答應。

    樊黑臉道:「就這一兩天,將軍就會下達徵糧令嚴禁私自出售或者交換糧食,每人只能保留一斗的口糧,其餘的全部由軍隊統一徵購,每斗米兩百文如果發現私自買賣或者交換糧食,以及隱瞞不交被查出來的,無論是誰,以違抗軍令,當街處斬,梟首示眾」

    「啊?」左少陽當真嚇了一跳,他雖然已經估計到軍隊沒糧食吃,很可能會下令向百姓徵購糧食,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而且措施如此嚴厲。看來,軍隊糧荒遠比自己想像還要重。

    樊黑臉道:「徵糧令一旦下達,立即就會組織嚴查私下買賣糧食者,並鼓勵舉報,舉報屬實者重獎……」

    「那徵糧令之前買賣交換糧食的呢?」

    「既往不咎,徵糧令之後作數。——怎麼?你以前買賣過糧食?你家還有糧食?」樊黑臉呼吸都急促起來。

    左少陽苦笑:「以前糧價高的時候,貪圖便宜,用糧食跟人交換了一些布料綢緞。那時候你們還沒進城呢。」

    「哦,那沒事,徵糧令之後才作數。」

    「除了嚴查私下買賣糧食之外,還有什麼禁止的?」

    「嚴禁超出標準佔有糧食啊交糧的期限一過,便會派出兵士,挨家挨戶搜,所有的人都要搜到,不管大戶小戶,無論是誰,只要搜出超出標準的糧食,立即當街處死,無需稟報。超出一鬥,處死一人,從家長往下依次處斬。超出三斗,全家處死無論多少人。而且還要梟首示眾」

    「這……,這也太狠了吧?」

    「沒辦法啊,如果不這樣,數萬官兵都得餓死」

    左少陽嘿嘿道:「隊正,你這消息可靠嗎?別嚇我喲。我膽小」

    樊黑臉瞪眼道:「好端端的我拿這話嚇你作甚?這消息是我一個在大將軍身邊當侍衛的好兄弟偷偷告訴我的,絕對假不了。估計很快就會開始徵糧,到時候就知道了。你幫我治好兄弟們的傷,我承你的情才偷偷告訴你。你可千萬別外頭傳去否則我可要被你害死了」

    左少陽忙拱手道:「隊正如此信任我,我怎麼會到處亂說呢?隊正完全可以放心,我這嘴巴都是掛銅鎖的」

    「那就好。」

    左少陽一臉哭像,對樊黑臉道:「這徵糧令限定一人一斗米,這也太少了,就夠半個月的。吃完了怎麼辦?」

    樊黑臉沉聲道:「只能期望半個月內打敗叛軍。否則……,唉。」

    「你認為可能嗎?」

    樊黑臉斜了他一眼,緩緩道:「小老弟,咱們也不是外人了,跟你說句實話,——的確不能」

    左少陽早已經料到了,還是一臉失望和惶恐的樣子。

    樊黑臉道:「知道我為什麼私下跟你買糧嗎?」

    左少陽尷尬地笑了笑:「隊正信得過我唄。」

    「這句話說對了」樊黑臉拍了拍左少陽的肩膀,「你這人很不錯,醫術高明,幫我治好了不少兄弟的傷。而且,你心地善良,樂於助人,那天敵軍攻城,滿城藥鋪郎中,只有你帶著兩個女娃娃上城樓救傷兵,這件事我已經稟報上去了,我們團正聽了也很感動,說這樣的事跡一定要好好宣傳,要好好表彰你們,已經把你的事往上報了。只是這段時間太忙了,所以才耽誤了。」

    左少陽笑道:「這都是我們應該做的,你們還不是為了保護全城百姓嘛。」

    「這話說的好嘿嘿,所以我一看你就很對路你要是沒有餘糧,那也就罷了,要是還真有些餘糧,就賣給我,我也是為了我隊裡的兄弟們。你把餘糧賣給我有個好處,將來兵士挨戶搜查時,我可以替你作證,證明你們的餘糧已經賣給我了。他們就不會搜查。我可以按進城時的價格跟你買,一斗米按一貫錢有多少要多少,錢貨當場兩訖,我可以發誓,絕不會冤你假如你賣給我的米面多,那將來你們糧食吃光了,而我那還有剩餘,我可以酌情把一點糧食回賣給你,價格還是按照我們買的時候的價格,一斗一貫。這樣等於是你把糧食存在我這裡。怎麼樣?很划算吧?」

    左少陽心想,一斗米現在都賣到了十五貫,你一貫一斗跟我買,還說划算,也不知道是不是用腳趾頭算出來的。再說了,你一個小小隊正,就算作證了,人家搜查隊能輕易相信你?餘糧倒是有,賣多少給你?少了滿足不了你的胃口,多了引人懷疑。

    本來我們藥鋪窮兮兮這樣,搜查隊還相信沒有多餘糧食,你這麼一作證,他們反倒以為有什麼貓膩,一打聽都知道自己家藥鋪原來欠了一屁股債,糧價這麼高,家中怎麼還會有多餘的糧食?豈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反倒懷疑我藥鋪裡藏有糧食,來個掘地三尺搜查,那可就全完了。反正現在是走鋼絲,要麼過去,要麼摔死,想靠這個小小隊正庇護,只有越描越黑,弄巧成拙。

    左少陽腦袋裡飛快地想通了這個問題,臉上痛苦的表情更濃了,拱手道:「隊正,你這主意當真是太好了,非常體貼公道,只可惜,我是有淚哭不出啊,一人可以保留一斗糧食,可是,我家三口人,所有餘糧就米缸裡那一點了,加起來最多兩斗,連自己的口糧都不夠,哪裡還有餘糧賣給你。唉……,只希望你們能盡快打敗叛軍,要不然,我全家都得餓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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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0-1 10:50:24 |只看該作者
第202章 小巷深處

    樊黑臉瞧著他欲哭無淚的樣子,也知道他們藥鋪不是什麼大戶人家,沒有餘糧也是很正常的,他其實更多的只是一片好心,想幫他挽回點損失,到沒存什麼指望從他這裡買到更多的糧食。聽他這麼說了,歎了口氣,壓低了聲音道:「如果是這樣,你恐怕得多想想辦法,買一些米面備著,這仗啊,只怕一兩個月都完不了。」

    「是啊,可是上哪買去啊?」左少陽苦笑。

    「唉別的都好說,就這,我幫不了你。唉……」

    樊黑臉搖著頭告辭走了,左少陽坐在一邊沉思該如何應對。

    樊黑臉沒必要騙自己玩,這個消息肯定是真的,而且完全符合情理。軍隊一旦徵糧令下發,開始交糧,家裡三口人,只能留三斗,剩下差不多兩百斗都要交上去,那可要虧血本,因為這時候如果把餘糧交上去,買的時候一鬥將近五百文,賣的時候一斗兩百文,那自己可虧大發了。當然,交了糧,可以保住全家性命。

    是保命還是保錢,這本來不是難選擇的,但是如果存在有可能賺錢同時又能保命的兼得情況下,是否要冒這個險,就必須作出艱難抉擇了。

    徵糧令現在只是聽樊黑臉說很快就會實施,但是在還沒有實施之前,家裡有糧食並不犯法,城裡那麼多大戶人家都有存糧,也沒見軍隊直接進去搶糧的,所以,趕在軍隊下達徵糧令之前便把能換取好處的糧食都賣掉或者換取相應好處,撈取足夠好處之後,等徵糧令下了,再見風使舵,就算到最後把糧食便宜賣給了軍隊,也不虧了。

    想到這,左少陽坐不住了,糧食怎麼處理?

    這之前必須留足口糧,原來計劃的是加上姐姐家一共十口人,現在還有苗佩蘭一家六口、白芷寒一家四口和桑小妹、黃芹兩人,總共二十二人。因為有老有小,平均按每月二十斤口糧計算四個月的口糧,那就是一千七百六十斤。每斗十一點八斤,折合約一百四十九斗。這是基本口糧,是不能動的。

    先不考慮超出每人一斗米這個限量問題,先考慮剩下的糧食怎麼辦。

    必須賣掉,換成錢,不能全砸手裡。

    如何把這些糧食平安地變成銀錢,這是需要動腦筋的,而且速度要快,要趕在官兵徵購令下發之前。因為徵糧令下達之後,就不能再私下買賣糧食了。必須要趕在這之前把多餘的糧食處理掉根據樊黑臉剛才說的,那這之前還可以賣糧,但是,很顯然不能公開掛牌出售,否者立即就會引來官兵,強行收購,跟官兵初進城時強行低價徵購糧食一樣。所以只能私下裡瞞著官兵賣。

    賣給誰?

    左少陽第一個想到的便是趙三娘,當初母親梁氏曾提議賣一些糧食給趙三娘,因為她家已經斷糧。當時擔心洩露消息所以沒有賣,而現在,迫在眉睫,已經顧不上洩露消息。

    左少陽立刻把父親左貴和母親梁氏叫到臥室裡商議。簡單把樊黑臉說的軍隊很快會下發徵糧令的事情告訴了二老。

    兩人一聽,都是面色蒼白說不出話來。梁氏更是渾身發抖,想著那麼多的糧食要被軍隊低價買走,這下只怕要虧到姥姥家去了,又氣又急,卻不知如何是好。

    左少陽隨即把自己趕在軍隊徵糧令下發之前把剩餘糧食全部出售的想法說了,二老都都是連連點頭表示贊同。

    梁氏低聲道:「先賣給趙三娘吧她們家恐怕都揭不開鍋了。」

    左貴道:「可以倒是可以,就怕他們沒這麼多錢。」

    「有多少就先賣給他們多少唄。」梁氏總覺得虧欠趙三娘的。

    「行,你跟忠兒你們兩先去問問看。」

    左少陽搖頭道:「算了,娘還是不要去了,她心腸太軟,只怕該要的錢不要。還是我一個人去吧。」

    梁氏笑了笑:「你也別要高價啊,人家也不容易。」

    「好,我就按現在的市價一斗十五貫就行了。」

    「啊?這麼高啊?」

    左貴眼睛一瞪:「你個婦道人家懂什麼,就現在這個價,好些人舉著牌子抱著現錢在街上等著買都沒人賣呢你還嫌高。忠兒得虧沒讓你去賣,否則,只怕一文錢都要不回來忠兒,你快去吧,我和你母親把糧食從地窖取出來。既然徵糧令限制每人只能有一斗糧食,他們家二十人,我們先準備二十斗吧,看她能買多少。」

    左少陽答應了,先跑進廚房,梁氏已經做好了午飯,蒸籠裡蒸著熱騰騰的饃饃。左少陽伸手拿了三個揣在懷裡,趙三娘有兩個孩子,他們母子三個可以先抵抵餓,也能說明賣糧的誠意。

    他快步出門往趙三娘家走去。他以前去過,知道路,距離他們藥鋪不遠。

    一路上,他看見路邊牆角下,向陽背風的角落裡,三三兩兩蜷縮著流浪和逃難的災民。有的躺在地上,已經氣息奄奄了。這些災民本想進城躲避的是兵災,卻沒成想等待他們的,是無邊的饑荒。

    還有一些衣著整齊,但是卻兩眼無神一副飢餓裝的人,看穿著打扮應該是城裡的百姓,盤膝坐在路邊,面前放著一張紙,上寫「高價求購糧食,每斗十五貫」之類的告示。用渴望的目光望著一個個走過的行人。

    合州城裡本來就缺糧,糧價一直攀升,聯繫外界的通道又被叛軍掐死。只能靠城中僅有的餘糧度日,而進駐的數萬官軍的糧草全部被燒了個精光,人均擁有量無形中已經減去一半,衙門糧倉存糧又大部被燒,城裡許多家大戶糧倉家宅都被燒燬,所以,城裡糧食立刻出現了空前的緊張。

    這些逃難進城的難民,頭一天官軍還沒進城時,還能買到吃的,或者要飯要到吃的,等到全城糧食一部被搶光,大部被官軍徵購,數萬官軍開進城之後,全城幾乎一夜之間,所有的飯館餐廳路邊小攤全部關門消失。有錢也買不到吃的了。而要飯也很難再要到東西。上萬的難民沒有吃的,逃出城又被叛軍弓箭給攆回來。這些難民也就成了饑荒的第一批殉難者。

    正常情況下,人在沒有水也沒有食物的完全飢餓狀況下,成*人一般七到十天死亡,壯勞動力由於需要能量更大,新陳代謝快,所以存活的時間會更短,而新生兒則更短,少則兩三天多則一周就會死亡。而老年人肌體新陳代謝緩慢,對飢餓耐受性要強一些,比這個期限長。不過,在沒有糧食但是有水喝的情況下,時間會比這個長。而偶爾還有一點糧食或者野菜充飢,時間會更長。

    但是,假如是嚴寒情況下,這個時間會大大縮短,因為人在飢餓狀態下,抵禦嚴寒的能力會大幅降低,正常人能挺得過去的寒冷,對嚴重飢餓的人來說,特別是老弱病患,則是致命的。

    合州這些天便是連日的雪雨天氣,十分的寒冷,所以,每天都有露宿街頭的難民在飢寒交迫中死去,這個數字在逐日遞增。

    從官軍進城到現在,六七天已經過去了,迫近了人耐受飢餓的極限時間。餓死的人數大幅上升。每天都有衙門民壯用板車一車車拉著凍死、餓死的災民運到城外扔在亂墳崗萬人坑裡。這天寒地凍的,死的人又多,這些民壯也很飢餓,實在不想費這個力氣去挖坑埋人。

    左少陽悲憐地望著路邊的災民,一雙雙無助地等待著死亡的眼神讓他心悸。

    便在這時,一個小男孩拉住了他的衣襟,仰著臉望著他。

    這小孩最多四五歲,四肢乾瘦,肚子卻圓圓鼓著,披著一件襤褸的葛麻短衫,褲子只到膝蓋,光著的兩腳丫長滿了凍瘡,好多已經化膿了。

    左少陽以為只是個要飯的小孩,沒想到小孩仰著臉望著他,說了一句話,讓他驚得心裡直抽抽,小孩說:「大爺,要我娘嗎?只要一個饃饃」

    左少陽身子一哆嗦,以為自己聽錯了,低頭問道:「你說什麼?」

    小孩又說了一遍,還轉身指了指身後的一條小巷。就在十數步遠的一間屋角,蹲著著一個乾瘦的**,用一雙無神的眼睛望著他。

    那孩子拉著他往小巷走,左少陽心想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其實那**只是生病了,這孩子認出了自己是郎中,叫自己去救母親,便跟著那孩子進了小巷。

    這小巷裡也是稀稀拉拉地躺坐著一些難民,有老有小,面前都放著一個破瓷碗,都用無神的雙眼望著他。他們似乎已經知道,乞討也不會得到什麼東西,還不如躺著省點力氣。

    左少陽被那孩子拉到那婦人面前。

    這婦人三十來歲年紀,頭髮有些散亂,明顯有些浮腫,臉上皮膚因而白亮亮的,她艱難地站起身,木然地朝左少陽招招手,轉身走到房角的一個樓梯下面,那裡鋪著一些稻草,上面攤著一張破爛的草蓆。另一張草蓆斜靠在樓梯邊上。

    那婦人將這張草蓆拿過來豎起圍住樓梯下的空地,望著他,拉開了衣衫,露出一對低垂乾癟的乳房,耷拉著像兩只倒空了的米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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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3
發表於 2011-10-1 10:51:05 |只看該作者
第203章 寡婦門前

    左少陽急忙轉身過去,邁步要走。

    那小孩拉著他,仰著小臉望著他,指著不遠處蜷縮著躺在地上的幾個饑民,哀聲道:「求求你大爺,你就要了我娘吧,就一個饃,只要一個饃,我爺爺、奶奶和姐姐他們就要餓死了……」

    這幾個人躺在一個背風的屋角,一個老漢和一個老婦,衣衫襤褸蜷縮在地上,閉著雙眼,聽到說話聲,慢慢睜開眼望著他,努力擠出一絲微笑,彷彿在哀求他行行好。

    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女孩蜷縮在老婦身邊,雙手抱著雙膝,把頭枕在膝蓋上,可憐巴巴望著他,身上滿是補丁的葛麻衣掛一片拖一片,在寒風裡跟小旗似地飄蕩著。

    旁邊一個已經浮腫得臉皮發亮的男人站起身,佝僂著腰上前兩步,陪笑道:「大爺,×我媳婦一回只要一個饃你就可憐可憐我們好吧」

    左少陽心頭一震,盯著他,冷冷道:「剛才那女的,是你的媳婦?」

    「是啊,我媳婦很乾淨的,才生了兩個娃,下面緊著呢……」

    啪

    左少陽一耳光將他打翻在地,上前又是兩腳:「你這畜生,讓你妻子出賣身子養活你?你還是不是人?」

    那男子孱弱地蜷縮在地上抱著頭哀嚎著,坐在地上的小姑娘爬起來跑上去跪倒,抱住左少陽的腿:「大爺,大爺求你了,別打我爹求你了」

    剛才那小男孩也跪在地上哀求。旁邊那兩個老人抬起頭,張著嘴,跟掉在地上的兩條河魚一般,只見張嘴,卻聽不清說的什麼。

    左少陽停了手,歎了口氣,把兩個孩子拉了起來,摸了摸他們的頭髮,蹲下身問那大女孩:「你叫什麼?」

    「回大爺的話,我叫草兒。」

    「你呢?」左少陽轉頭問那小男孩。

    「我叫狗兒」

    「嗯,」左少陽從懷裡摸出一個黑麵饃饃,掰成兩半,一人手裡塞了一半,道:「你們娘不容易,將來長大了,要記得孝順她,記住了嗎?」

    兩個孩子緊緊攥著饃,點點頭。

    左少陽又拍拍他們的肩膀,站起身,邁步朝巷口走去。

    狗兒拿著半個饃咬了一小口,咀嚼著捨不得嚥下,跑到樓梯下,把剩下的饃遞給那**:「娘,吃饃」

    婦人搖搖頭:「拿去給爹吃吧」

    這邊的草兒拿著左少陽給的半個饃,跑到蜷縮在地上的一對老人面前,跪在地上,把那半個饃又掰成兩半,塞在老人手裡。

    那老漢艱難地把小半個饃往嘴裡塞。另外那老婦卻苦澀地笑了笑,把手裡的饃遞回給草兒:「奶奶不餓……,草兒乖,自己吃,分一半給你母親……」

    便在這時,一隻大手伸過來,一把搶過老婦手裡的小半個饃饃,嗖的一下塞進嘴裡,大口咀嚼著,正是剛才被左少陽一巴掌打翻的那男的。這人嚼著饃饃轉身直奔樓梯下,正見那狗兒拿著饃朝他跑過來,也不知道本來就是送來給他吃的,不由分說一把搶了過來塞進了嘴裡。

    他嘴裡一下子塞進大半個饃饃,撐得跟鼓氣的癩蛤蟆似的,由於餓得慌了,只嚼了兩下,便慌不迭使勁往下嚥,但這一口太大了,黑麵饃饃又太干,只嚥了一半,便嚥不下去了,噎在嗓子眼裡,直翻白眼。

    草兒趕緊拿了一個裝水的葫蘆跑過去,拔掉塞子送到他嘴裡,那男人咕咚咕咚吞了幾大口水,這才硬把那一大坨饃饃嚥了下去。

    男人喘了兩口氣,一巴掌把那草兒打翻在地。又踢了一腳,狠狠道:「都是你叫你接客你不幹現在一家人都要餓死了,你高興了?——現在開始,給老子接客賺吃的,否則老子打死你」又是幾腳踢去。

    草兒挨了幾腳,跪爬起來哭著磕頭:「爹,不要啊爹,求你了,求你不要讓我接客啊我不吃,我什麼都不吃……」

    「你不吃就完了?你不吃老子還要吃呢」說一句踢一腳,樓梯下那婦人撲過來抱著男人的腿:「孩他爹,不是說好了我接客,不糟蹋草兒的嗎?」

    「呸」那男人啐了一口,「就是你這乾癟樣,剛才那位大爺只看一眼,人家扭頭就走,都好幾個了靠你?全家都得餓死——今兒個必須讓草兒接客」

    蜷縮著的老婦掙扎著爬起來,艱難地叫道:「草兒……」

    草兒跪趴過去,撲到老婦懷裡哭著,老婦緊緊摟著她,沖那男人有氣無力艱難地說:「兒啊,別……,別糟蹋了草兒,就讓我們祖孫三個死在一起吧……,左右是個死,就留她一個乾淨吧……」

    那老漢也斷斷續續道:「糟踐你媳婦就夠了,你就不要作踐女兒了……,反正啊,我跟你母親幾個也活不了幾天了,以後我們也不吃了,你跟媳婦、兒子三個人賺了吃的,你們吃……。你年輕,要有法子……,你就奔去,不用管我們……」

    「我奔去?我奔哪去啊?外面叛軍不讓逃,裡面沒吃的,打工沒人要,乞討沒人給,你們兩個又不讓草兒去接客掙吃的,以後怎麼辦?一家人都別活了……」那男人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嗚嗚哭了起來。

    狗兒抱著父親道:「爹,你別讓男人跟姐姐睡,狗兒也不吃了,狗兒一點都不餓……」

    「你不吃頂屁用?還不滾到街口給你母親攔客去?」那男人厲聲喝道。

    狗兒嚇得一哆嗦,趕緊拖著腳往街口去了。

    那男人指著草兒道:「你不接客也行,那就給我要飯去要不到東西就別回來死在外面好了老子眼不見心不煩」

    草兒答應了,急忙從老婦懷裡掙脫出來,抹著眼淚,掛著襤褸的衣衫,拿著一個破碗,拖著腳步慢慢走了。

    左少陽來到趙三娘家。

    他上前拍門,拍了半天沒人理,倒是把旁邊的鄰居叫出來了,認識左少陽,道:「是貴芝堂的小郎中啊,找三娘嗎?」

    「是啊,三嬸在家嗎?」

    「應該在吧,早上出去買糧食去了,街上等了一上午也沒買到,剛回來一會,應該在家,你再敲敲看,大聲一點。」鄰居說著進屋了。

    左少陽又上前拍門,半晌,門才慢慢打開,趙三娘出現在門口,披頭散髮,兩眼無神,一件對襟襦裙最上面兩顆扣子敞著,而且襦裙皺巴巴的。

    趙三娘瞧見是左少陽,很有些意外:「是大郎啊,有事嗎?」

    左少陽可不想耽誤時間,他左右看了看,低聲道:「我能進去說話嗎?」

    「有什麼話就在這說罷。」

    見趙三娘沒有讓她進去的意思。左少陽頓時明白,趙三娘是寡婦,所謂寡婦門前是非多,讓一個小伙子進屋,要是被人知道了,舌根底下壓死人。忙低聲道:「三嬸,我們家有些餘糧,我娘說你們已經斷糧了,讓我來問問,你們買不買?」

    趙三娘瞪大了眼,結結巴巴道:「大郎,可不能……拿這事……給三嬸開玩笑」

    左少陽從懷裡摸出那兩個熱騰騰的饃饃晃了一下。

    趙三娘頓時兩眼放光,連呼吸都急促起來,高高的胸脯不停起伏。城裡斷糧這麼些天了,現在還能拿出饃饃來,足以證明家中有糧。

    左少陽微微一笑,將饃饃遞了過去:「孩子餓了吧。先給他們墊個底。咱們再慢慢商量買糧的事情。」

    趙三娘家以前都是吃白面白米的,幾乎沒吃過黑麵饃饃,可是此刻瞧見這黑麵饃饃,比任何精麵饃饃都香,頓時兩眼放光,忍不住咕咚嚥了一聲口水,說話更結巴了:「大郎,這兩個饃……,真的……,給我……?」

    「給孩子吃的。你要是想買糧,糧食拿回來了自己做。」

    「買我買多少錢我都買」趙三娘一把抓住了左少陽的胳膊,「糧食在哪?」

    左少陽左右看看,低聲道:「咱們進去說話,行嗎?」

    這時候趙三娘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寡婦門前是非多,先活命要緊,急忙一把將他拉了進來,把門關上,上了栓,拉著他快步穿過院子,進了正堂大廳,撩起門簾,逕直進了臥室。

    趙三娘的臥室雖然不大,但是很精緻,當中一張圓桌,上面放著一張紙,左少陽一晃眼,看見紙上寫的是:「求購糧食,每斗十五貫」。

    靠裡一張大床,兩個幾歲大的孩子,氣息奄奄躺在床上,閉著眼,似乎已經沒了呼吸。

    左少陽大吃一驚,急忙把饃饃放在床頭,撩衣袍在床沿坐下,先摸了摸兩個孩子的臉,還有體溫,這才拿過孩子的手診脈,脈息很是微弱。

    趙三娘看見桌上自己購糧的紙,急忙掩身過去,悄悄拿起來捲好,塞進旁邊書桌後面。然後在凳子上坐下。

    左少陽將一個饃饃湊到兩個的孩子鼻子前,片刻,兩個孩子都吸了吸鼻子,然後慢慢睜開了眼睛,一瞧見那饃饃,都是兩眼放光,從被子裡掏出小手便要去拿。

    左少陽急忙把饃饃拿了回來。在連續數天不進食的情況下,腸胃萎縮,如果突然飽餐,很容易暴食將肚子撐壞,甚至可能危及生命。對趙三娘道:「你去端兩碗溫水來,把饃饃泡成粥給孩子吃,每人先吃半個,等腸胃習慣了,精神恢復一些了,再給吃另外半個,也泡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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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4
發表於 2011-10-1 10:52:00 |只看該作者
第204章 真心換假意

    「好——謝謝你大郎」趙三娘急忙跑去拿了兩個碗和一雙筷子,倒了半碗溫水,放在圓桌上。左少陽過來將一個饃饃掰開,分別放進碗裡,用筷子攪爛成粥。同時,把另一個饃遞給趙三娘:「這個你吃。」

    趙三娘驚喜地把手伸了過來,碰了一下饃,又縮了回去:「還是留給孩子吧……」

    「不用,孩子每人先吃半個,吃多了會撐壞肚子。這個你先吃,好有力氣商量買糧食的事情。等買回米面,你再做給孩子吃就是了。」

    「那……,那就多謝了……」趙三娘接過那個饃,狠咬了一口,眼中含著淚大口咀嚼著。

    趙三娘家從來都是吃白面白米的,何曾吃過黑麵饃饃,此刻嚼著這滿嘴跑跟沙子一樣的黑麵饃饃,卻覺得比那白麵饃饃還要香甜。這拳頭大的一個饃,才三口,趙三娘便把它吃光了。只是太干了,噎得直伸脖子。端起圓桌上的茶壺咚咚喝了幾大口,這才衝了下去,長舒一口氣。

    她家已經斷糧四五天了,剛開始還用錢買高價,但是錢花光了,就借,能借的人家都走*了,都不肯借。沒吃的糧食,而她就算想吃野菜,卻又不知道哪些野菜能吃,也抹不開臉跟著饑民找野菜,所以這幾天裡,一家人就靠喝涼水,餓得眼都綠了,吃了這個饃之後,反倒把饞勁勾上來了,直嚥口水,對左少陽道:「大郎,你糧食有多少?在哪裡?我都買了,全都賣給三嬸,行嗎?你要什麼三嬸都給你」

    左少陽沒理她,攙扶床上兩個孩子坐起來。兩個孩子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圓桌上的吃食,只是餓壞了,沒力氣說話。

    左少陽把粥調好遞了過去,兩個孩子接過,用筷子稀里嘩啦往嘴裡刨,甚至都沒有顧得上說聲謝謝。

    趙三娘看得心疼之極,嘩嘩往下落淚,哽咽著對左少陽道:「多謝你救我孩子……」說罷,起身便要跪倒。

    左少陽急忙一把將她攙扶住:「別這樣,三嬸,快起來,咱們還要商量買糧食的事呢。」

    趙三娘急忙抹了一把眼淚,跪爬起來道:「你賣糧食給我,你能說了算嗎?」

    「當然,糧食是我賺回來的,我爹娘說了,由我做主。不過都是糙米和黑面。沒有白米。」

    「那我也要」趙三娘眼中閃出異樣的光芒,輕輕一咬紅唇:「你有多少糧食?」

    「四五十斗吧,不過不能賣給你這麼多……」

    「怎麼不能」趙三娘兩眼放光,快步來到立櫃前,這是她平素裝錢裝首飾的錢櫃。掏出一把鑰匙,打開銅鎖,拉開櫃子門,裡面已經空蕩蕩的了,她從最上面一層取出一個匣子,拿過來放在左少陽面前的圓桌上,打開,裡面是一疊房契和田契,放在左少陽面前。

    趙三娘哭喪著臉道:「大郎,我的錢前幾天都花光了,為了買高價糧活命,首飾都抵給別人換糧食了,只剩這幾棟房子和和田地。本來準備拿去換糧食的。這是我最後的家當了,全部跟你換,行嗎?」

    左少陽皺眉道:「你一家三口,兩個孩子,能吃多少糧食?按理你的錢不少啊,就算買高價,也能買得起的嘛。怎麼餓成這個樣子?」

    「唉要只是我母子三人,倒也好辦,可是,我公公婆婆家呢?一大家子人都等著吃呢,換回來的糧食,差不多都被他們拿走了……」

    「他們就忍心看你們母子餓死?」

    「沒辦法,那邊的人也快餓死了……」

    「這樣啊,那你還有多少房產和田產?」

    「田產有十五畝,房產,除了租給你們的貴芝堂,和旁邊的雜貨店之外,還有一家臨街鋪面,三家住宅。喏,這些都是當時我買商舖住宅的房契,寫明了買的價格,就按這個價格折算,跟你買糧食,行嗎?」

    「折下來值多少?」

    「我看看啊……」趙三娘抹了一把眼淚,一說到生意,立即精明起來,拿著房契一張張看著,嘴裡唸唸有詞加著,片刻,放下房契道:「總共是二百一十貫」

    左少陽道:「你要換多少糧食?」

    趙三娘輕輕咬了咬朱唇,瞧了左少陽一眼:「現在外面糧價是一斗米五貫,應該可以跟你換四十二鬥,對吧?」

    左少陽笑了:「三嬸,你真不愧是做生意的,夠精明,我白給你孩子兩個饃,也換不來你的真心。——我走了。」說罷,左少陽起身往外就走。

    趙三娘急了,起身抓住了他的胳膊,嬌軀差點都貼在了他的身上,語氣帶著撒嬌:「大郎~別急嘛,不行還可以商量嘛。是我說錯了什麼嗎?」

    左少陽往後退了半步:「真要我點出來?」

    「你說嘛。你不說三嬸怎麼知道呢?」趙三娘繼續撒嬌,把身子往他身上湊。

    聽她這聲音,左少陽雞皮疙瘩都起來了,皺眉道:「好,實話說了吧,你的房屋沒考慮折舊,田產沒有考慮現在大貶值,已經值不了這麼多錢,這些也都罷了,你卻欺瞞我說糧價是一斗五貫。三嬸,現在外面的糧食是十五貫一鬥你剛才出去買糧食,回來的牌子還放在桌上,我都看到了,上面寫著的你的出價也是十五貫,你卻告訴我五貫一鬥,這擺明了欺負我年輕。我本來是誠心來幫你的,你卻這樣對我,真讓我寒心」

    「真對不起了……」趙三娘幾乎是抱住了左少陽,把他按倒坐在凳子上。自己坐在旁邊,伸手過去,握住左少陽的手,聲音也嗲嗲的:「是三嬸不好,你別生氣,有話好好說嘛……」

    「那好,你說吧,我聽著呢。」

    趙三娘吃吃笑著:「其實呀,我比你大不了幾歲,承蒙你看得起我,叫我一聲三嬸,單從歲數,咱兩差不多。嘻嘻,我今年才三十出頭哩。」

    說到這,趙三娘挺起飽滿的胸脯,扭了扭纖纖細腰,還有意晃了晃身子,胸前兩座乳峰巍然顫抖,著實養眼。

    趙三娘用另一隻手把凳子挪了挪,幾乎是靠在左少陽身邊,吃了一個黑麵饃饃之後,雖然沒飽,但精神也來了,抬起手臂捋了捋鬢角的秀髮,她穿的這身襦裙是綢緞的,又是寬袖,手臂抬高,袖子自然順著滑落下來,露出藕節一般皎潔的皓臂,輕巧地伸過去,握住了左少陽的手,甜膩膩吃吃笑著道:「大郎咱們在一起也好些年了,可以說情同姐弟,不知道怎麼的,見到你就像見到自己親弟弟一樣,甚至比親弟弟還親,你呢?是不是也把我當姐姐一樣親?嘻嘻」

    趙三娘幾乎要貼在左少陽身上了,左少陽忙後仰,低聲道:「孩子在呢……」

    趙三娘一凜,回頭瞧去,見兩個孩子捧著兩個瓷碗,已經吃光了碗裡的粥,正在舔碗底,哪裡顧得上看他們,便吃吃一笑,緊緊拉著左少陽出了臥室,穿過大堂,逕直來到另一側的房間裡。

    她回身把門關上,上了栓。放開他的手,靠在門上,眼波流轉,媚眼如絲,瞧著左少陽。輕抬皓臂,慢慢去解胸前對襟的盤扣。

    這是客房,靠裡擺著一張大床,錦被帳幔,加上趙三娘曖昧的神色動作,讓人心跳。不過左少陽似乎鐵石心腸,卻是無動於衷,兩手背在身後,嗤的一聲笑:「怎麼?想用美人計?這招對我沒用」

    「真的沒用?」趙三娘吃吃笑著,揭開了對襟短衫,露出裡面猩紅色的褻衣,用手拈住下擺,慢慢往上撩起。

    趙三娘雖然已經三十出頭,又有兩個孩子,但是早年便守寡,雖然餓了這些天,但對身形影響還不大。身子保養很好,小腹平坦光滑,沒有一點贅肉,只是因為餓了這幾天,肌膚已經失去光澤。

    那褻衣慢慢撩到胸部,兩隻圓鼓鼓的豐乳下部慢慢露了出來,雖然趙三娘奶過兩個孩子,但那豐乳卻依舊堅挺滾圓。看著讓人怦然心動。

    左少陽轉身背對著她,冷聲道:「三嬸,請你自重不就是錢的問題嗎,沒必要犧牲色相」

    「叫我三姐」趙三娘放下褻衣,輕輕走了過來,從後面攔腰抱住了左少陽,輕聲道:「大郎,你不知道三姐守寡的苦,春閨怨婦的恨啊……」

    左少陽身子僵住了:「那你就別守寡啊,沒人逼你吧?」

    「沒人逼?哼,你是不知道……,算了。不說了。」趙三娘將俏臉貼在左少陽的後背上,膩聲道:「大郎,三姐喜歡你,真的,其實我老早就喜歡你,只是不得其便。今兒正好隨了我的心願。大郎你還沒成親,不知道女人的滋味,今兒個我就讓你嘗嘗什麼叫女人,好嗎?」

    左少陽淡淡道:「你陪我上床,要我給你什麼好處?」

    「嘻嘻,說得這麼難聽做什麼。」趙三娘一把抓住左少陽的胳膊,將他身子扳了過來,秋波一波接著一波,膩聲淺笑,柔荑握住左少陽的手,按在她爆滿圓鼓的乳峰上,一邊輕揉著一邊膩聲道:「以後三姐就是你的人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還分什麼彼此呢?對吧大郎?」

    「我的就是你的?嘿嘿,你的意思是,你陪我上床,我把四十二斗糧食一文不要白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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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5
發表於 2011-10-1 10:53:03 |只看該作者
第205章 相互幫襯

    「哪能呢,那你回去也沒辦法給你爹娘交代不是?」趙三娘嬌軀如火,貼著左少陽,聲音更富有誘惑:「我用你家租我的那間藥鋪,外加隔壁的雜貨店,跟你換你四十二斗糧食,反正這些糧食由你決定怎麼賣,賣多少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你爹娘有了房子,也會滿意的。對吧?」

    左少陽淡淡笑道:「四十二斗糧食現在可價值六百三十貫你那兩套房子,充其量值四十貫已經不得了了,你可賺了十多倍喲,留下口糧,剩下的拿出去賣,十個藥鋪雜貨店都賺回來了,你可真會做生意」

    「你不是還換走了奴家的身子嗎?嘻嘻,往後你什麼時候想要了,就來找我,我會好好服侍你,保證讓你舒坦跟神仙似的。嘻嘻嘻,姐姐的滋味,你等一會嘗了就知道了」

    說著,趙三娘一手摟著他,一手去解他的衣扣腰帶,嘴裡膩聲道:「你這些天辛苦了,累了吧?我幫你脫了衣服,上床給你好好按按,再讓你品嚐女人的好處,你還不知道怎麼跟女人睡吧?不要緊,姐姐教你,各色花式樣樣姐姐都讓你嘗一遍,來啊……」

    左少陽眼珠一轉,柔聲道:「好三嬸,你放開手,我抱你上床,幫你寬衣」

    趙三娘心花怒放,扭著腰肢嬌嗔道:「老是『三嬸三嬸』的,都把我叫老了,以後咱兩私下在一起,就叫我三姐,知道不?」

    「好。三姐」

    「嗯,大郎」趙三娘鬆開了手,「快抱我上床吧,我都等不及了。」

    左少陽攔腰將她打橫抱著,趙三娘兩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雙眸水汪汪的望著他,又是羞澀又是熱切。

    左少陽抱著她走到床邊,問道:「三姐。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你跟其他債主上我家藥鋪逼債那天,你為什麼不讓我們先還其他債主的錢?而非要跟那些債主們爭?這好像跟你以前寬仁的態度不一樣喲?」

    「咯咯咯」趙三娘樓著他的脖子笑道,「說明你還不瞭解三姐,三姐這個人最不服輸,最恨別人跟我爭跟我搶,這債按道理本來就是應該我先收的,憑什麼他們要先收?我就嚥不下這口氣我趙三娘要是爭不到的東西,寧可毀了也不給別人」

    左少陽淡淡道:「所以你才不惜把我們告上衙門?」

    「對不起嘍,大郎,那時候三姐是氣瘋了,等會三姐一定打點精神,使出最好的絕活好好伺候你,讓你舒坦,算給你賠罪,好不好?」

    「行啊」左少陽有幾分得意地笑道:「不過我很粗暴的,你不怕?」

    「不怕越粗暴越好不把奴家當人才好呢嘻嘻」

    「那好」

    左少陽用力將她往床上一拋。趙三娘啊的一聲驚叫,落在了床上,順勢打了個滾,把結實滾圓的臀部翹了起來,咯咯笑著扭頭瞧他:「來吧大郎——大郎?大郎你去哪裡?」

    左少陽已經邁大步走到門邊,拔掉門閂,拉開門,回身冷冷道:「三嬸,你這樣做,如果是為了讓我賣糧食給你,好救你和孩子的性命,我還可以理解,甚至會敬佩你。但是,我明明已經答應賣糧食給你,而你卻為了便宜換取更多的糧食好去賺取暴利,為此而投懷送抱,真讓我噁心——告辭」

    說罷,摔門而出,邁大步就往外走。

    「大郎」趙三娘嘶聲喊著,連滾帶爬下了床,跌跌撞撞追到門口,看見左少陽已經到了院門處,伸手要去拉院門,哭著叫道:「大郎救命啊」雙膝一軟,跪倒在地上。

    左少陽站住了,扭頭瞧去。

    只見趙三娘跪趴在台階石板下,敞胸露著猩紅褻衣,頭髮散亂,哀聲道:「大郎,三嬸錯了,你就看在我那兩個苦命的孩子的份上,原諒三嬸的冒失吧,你回來,三嬸求你了,三嬸一定好好跟你談求你了」咚咚磕頭。

    左少陽背著雙手:「你先起來,把衣衫整好」

    趙三娘急忙跪爬起來,一邊哭一邊瞧著他整理好衣裙。

    左少陽這才走了回來:「就在大堂裡說話,別搞鬼否則,再沒得談」

    「知道了。」趙三娘抽噎著小心翼翼瞧著他。

    左少陽邁步進了大堂,這大堂是會客廳,正中一張軟榻,有床這麼長,鋪著銀紅撒花的床墊。中間放著一張梅花彫漆小几。上面放著茶盞。

    兩邊軟榻前各放有一個腳踏,左少陽走到右邊,踩腳踏坐下。

    趙三娘道:「我給你沏茶」

    「不用了,我還有要緊事,說完了就走你坐。」

    「好的。」趙三娘撩衣裙側著身子坐在左側軟榻上,規規矩矩瞧著他。

    「三嬸,你以前幫襯過我們藥鋪,我姐姐出嫁,還是你借錢做的嫁妝。我們都記在心上的,所以才來找你賣糧給你。也希望你能坦誠相待。」

    「嗯,三嬸錯了,對不起你,——我用全部房子,包括我這宅院,還有全部田產,跟你換糧食,就按市價,一斗十五貫,你看行嗎?」

    「不行」

    「啊?為什麼?」

    「因為換了你的宅院,你的所有房產和田產,將來饑荒過了,你們母子吃什麼?後半輩子怎麼過?」

    趙三娘哭喪著臉道:「火燒眉毛了,哪裡還顧得以後,只能顧眼前了……」

    左少陽緩緩道:「我最多只能用九斗米跟你換」

    「九斗米?」趙三娘慘然一笑,瞧著左少陽:「九斗米換我全部房產和田產?好好個大郎,你比我還狠好我換」

    「不是你聽清了我的話再說,」左少陽盯著她,一字一句道:「我用九斗米,只換你租給我們的藥鋪和隔壁的雜貨店。幹不幹?」

    「啊?」趙三娘驚呆了,「只換藥鋪和雜貨店?別的都不包括?」

    「是」

    「我的這宅院,還有田產,其他店舖住家,都不包括在裡面?」

    「是」

    「換你九斗米?」

    「是」

    九斗米按照現在的價格,每斗十五貫,那就價值一百三十五貫。而那藥鋪和雜貨店,當時趙三娘只花了三十多貫,也就是只用一個零頭的錢就換了九斗米,簡直太划算了。

    趙三娘漲紅著臉結結巴巴道:「大郎,你……,你不是開玩笑哄著三娘玩的吧?」

    「我說得是真的。」左少陽平靜地回答道。

    「可是,可是我剛才都出到五貫一斗了,你都不幹,摔門要走,而你也知道,我那藥鋪和雜貨店的價,加起來也值不了四十貫,算下來,一斗米才四貫,你……,你這不是哄我高興嗎?」

    左少陽歎了口氣:「說實話吧,三嬸,我來找你,本來就是想用九斗米換這兩棟房子,沒想賣你高價。是你明著騙我,又想靠色相來賺取暴利,我才生氣的。」

    趙三娘俏臉通紅,眼中噙滿了淚水,站起身,雙膝一軟,就要跪倒。左少陽急忙上前攙扶住她:「三嬸別這樣,相互幫襯是應該的,再說了,我九斗米換你兩棟房子,也划算了。嘿嘿嘿」

    趙三娘垂淚道:「可是這九斗米,對我們娘三個來說,可是價值千金啊,有了這九斗米,我們娘三的命便保住了,大郎,你真是我的救命恩人」

    「別這麼說,不過,這糧食你再不能給你公公婆婆家了,只給你和孩子吃。」

    「嗯,好的。」

    「你們娘三,兩個孩子還小,吃不了多少,所以九斗米應該夠吃三個月的。」

    趙三娘歡喜地點頭道:「夠了,我們娘三敞開了吃都夠了。」

    左少陽點頭道:「那就行了,三個月,這仗怎麼都打完了。就這麼定了,簽約拿糧吧」

    「大郎,等等,」趙三娘有些慌了,都是經歷過戰亂的,都知道以眼下官兵的實力,這場戰爭絕對不可能短期結束,公婆家還等著吃的,高價購糧好幾天了,也是連一粒糧食都沒買到,好不容易有左少陽願意賣糧食給她,哪裡肯放過這千載難逢的幾乎,急聲道:

    「大郎,我用別的店舖和宅院給你再換一些糧食,行嗎?按每斗十五貫都成。——我公婆家還有十七口人,都揭不開鍋了,再沒吃的,只能活活餓死了……,嗚嗚嗚,你就行行好,再幫幫我吧」

    趙三娘一著急,又想伸手過去握左少陽的手,伸到一半,見左少陽冷冷的目光,又忙把手縮了回來。掩面哭了起來。

    左少陽道:「你們公婆家要買也行,他們拿他們的錢來買,不能動用你的房產了。」

    「錢有不過現錢不多,估計只有幾十貫。不過還有宅院和田地」

    「宅院有幾處?」

    「就一處,現在住的這一處。」

    「你們怎麼不住在一起?」

    「分家了,我跟我男人搬到這邊來住的。」

    左少陽道:「家都分了,你還顧他們做什麼?」

    「都是一家人,平素他們對我們娘三也不錯,這會子能幫就幫啊。終不能眼睜睜看他們餓死啊。嗚嗚嗚」

    「好了你別哭了。他們住家的宅院就算了,我不想要,買了人家住哪裡去?他們有多少田地?」

    「田地比較多,有三十畝。只是跟我一樣,也找不到什麼人耕種,大部分都撂荒著。所以家裡也沒有多少存糧。人丁又多,早就斷糧了,老的小的都餓得躺在炕上動不了了。又不會挖野菜。若不是我前些天把糧食給他們,早餓死幾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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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6
發表於 2011-10-1 10:53:47 |只看該作者
第206章 愛拼才會贏

    左少陽問:「他們這三十畝都是良田嗎?」

    「全部都是。」趙三娘回答道。

    「他們願意換嗎?」

    「肯定願意這幾天我就是跟著他們在街上求購糧食的。再說了只用田產換,現在都找不到人耕種田地,每年往裡白賠稅賦錢,巴不得扔掉這個包袱呢,哪能不願意的。」

    「那就好,我不怕背這個包袱,可以跟他換。」左少陽掐指一算,皺眉道:「不過,你這裡已經買了九斗米,他們最多只能買十一鬥,這價錢嘛,既然是你公公婆婆家,我賣你的面子,讓他拿這三十畝,外加十貫錢,跟我換十一斗米」

    三十畝田值六十貫,加十貫錢,一共七十貫,而十一斗米現在的市價是一百六十五貫,算下來每斗六貫多一點,是現在市價的一半還不到。

    趙三娘驚喜交加,連聲稱謝,又道:「大郎,再多賣一點給他們吧,真的不夠啊,公婆全家十七個人只有十一斗米,只夠吃半個來月的——你是擔心他們賣去賣高價?你放心,只買夠三個月的口糧就行,絕不會拿去賣的。」

    左少陽苦笑:「還是不行,只能賣這麼多」

    大將軍的徵糧令一旦下達,一個人只能有一斗米,多出來的只能限期低價賣軍隊,否則查出來當場處斬。自己不能把這個禍水倒給別人,但是,這件事又不能說出去。將來她會明白的。

    趙三娘無法,只得答應。

    左少陽又叮囑道:「等一會你去拿田契的時候,不能告訴你公婆家是我賣糧食給你們,這一點千萬要記住要是消息洩露出去,你可對不起我」

    「放心,我發誓」趙三娘忙鄭重點頭,想了想,又道:「可是,要寫田產轉讓文契啊。一寫你們的名字,不就全知道了嗎?」

    「你傻啊,只叫他家長來,叮囑他家長不能外傳不就行了。」

    「明白了我這就去,把公公叫來。」

    「好,就在你這裡交易。我去把米運來,千萬注意保密」

    「你放心」

    左少陽匆匆回到貴芝堂。跟左貴和糧食簡單說了經過。當然趙三娘色相誘惑想低價買糧這一段沒說。

    左貴和梁氏聽說左少陽用糧食把這貴芝堂和隔壁的雜貨店都換了回來,都是很高興,他們在這經營多年,感情很深,如今成了自家產業,自然很是高興。

    如何運糧比較簡單,上次跟綢緞鋪傅掌櫃用五斗米換綢緞,傅掌櫃留下了當時運綢緞來的推車,拆卸了放在廚房裡的。左少陽讓苗佩蘭在後巷裡重新把推車組裝好。

    這期間,左少陽把老爹左貴進了炮製房,把門關上,兩人從地窖裡取了幾袋米出來,共二十斗的。苗佩蘭組裝好推車之後,把米扛到了推車上,上面用稻草蓋好。

    左少陽和老爹左貴,幫著苗佩蘭推著一車米,逕直來到趙三家。

    趙三娘和一個乾癟老頭站在門口,正翹腳昂頭眼巴巴望著。看見他們來了,都是喜上眉梢,急忙過來迎接。

    左貴認出這乾癟老頭便是趙三娘的公公。以前曾來過藥鋪裡,說過話。這老頭結結巴巴一個勁拱手感謝,連眼圈都紅了。

    苗佩蘭將幾袋米扛進了院子,放在了廚房。趙三娘已經借來了一把桿秤,關上院門稱量,不多不少,正好二十斗。拆開了都捧起來看看,雖然是糙米和黑面,但質量還是不錯的。

    趙三娘和她公公都很滿意。來到大堂上,當下由趙三娘的公公親筆書寫了轉讓文契,雙方簽字畫押,把說好的田產、房產都轉讓給了左貴他們。趙三娘的公公另外給了三十貫銀錢。趙三娘的公公把田契、房契都交給了左貴。又說了田地的大致方位,左少陽還沒時間四處逛,左貴對四周卻很熟悉,這麼一說便知道在哪一片了。

    忙完了之後,趙三娘的公公陪著笑對左貴和左少陽道:「想跟兩位商量個事,老漢家中人丁十幾口,還有一些僕從、奴婢,總共有二十六人。能否再賣幾十斗糧食給老漢?——這件事你二位放心,只有老漢我一個人知道,連我的夫人都不告訴。沒人知道我從你們這買了糧食。絕對安全。」

    左少陽想,如果他說的是真的,家裡真有這麼多奴僕,那倒也可以算佔用名額,多買一些糧食,問道:「這二十六個人真是你們的奴僕?」

    「真的,都有賣身文契的」

    趙三娘聽了她公公的話,皺了皺眉,正要說話,卻被公公瞪了一眼,便又閉嘴了。

    這個神情沒有逃過左少陽的眼睛,他盯著這老頭瞧了半晌,見他眼珠亂轉,估計在說謊,便緩緩道:「我不能賣糧食給你了。」

    「為什麼?這些都是跟隨我們十幾年的老僕從了,不能不管他們生死啊求求你了」

    「你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

    「我可沒這麼多,你說個數。」

    「嗯,三十斗吧。」

    左少陽冷笑:「三十斗?那可是四百五十貫錢,你有這麼多現錢嗎?」

    「我是沒這麼多錢,可是,我有宅院啊,我還可以跟人借啊,總之你放心,不會讓他們知道我從你這買糧食的。」

    左少陽搖頭道:「我不要你的住宅,我不想天寒地凍的把你們都攆出去。」

    「啊……?」這乾癟老漢本來就是這個主意,現在左少陽說不要宅院,頓時急了,有些結巴道:「若是擔心老漢一家人沒有住處,那公子儘管放心,我們買個小庭院住就行了,其實住這麼大庭院也是浪費的。不會沒有住處的。你就賣給我們吧——左郎中,您說行嗎?」

    左貴老爹笑了笑:「這糧食是我家忠兒賺的,老朽已經說了,他賺的錢他自己決定怎麼花。所以賣不賣的,都他自己說了算。老朽一概不管。」

    乾癟老漢一聽,果然跟兒媳婦說的一樣,忙陪笑對左少陽道:「左公子,你就可憐可憐我一家老小吧,行嗎?」

    「我已經答應賣糧給你們了呀。只不過,我不要住宅和商舖了,只要田地和現錢。」

    乾癟老漢眼珠一轉,自言自語道:「田地也行……?」

    「是啊,最好是上等良田,最差也要中等的。不要太遠的。」

    「這個當然」乾癟老漢頓時有了主意,陪笑道:「左公子那能不能給老漢留著三十斗糧食?最遲今晚起更時分,我就能把田地籌到,還是在三娘這裡交換,行嗎?」」

    左少陽搖頭道:「還是不行。」

    「為什麼?」趙三娘的公公急了。

    左少陽猜到這老傢伙肯定是想各處借良田,換了自己的糧食之後再加價賣掉,徵糧令很快就會下達,這些糧食砸他手裡,花了那麼多錢,這老傢伙決定不甘心,很可能鋌而走險,那時候反倒害了他,捅出去自己也會被連累,便隨口撒了個謊:「因為我沒有這麼多糧食」

    趙三娘的公公大失所望,蹲在了地上,哭了起來:「可憐我的老僕從,只怕要因此餓死了……」

    左少陽想了想,道:「如果你的真有這麼多奴僕……」

    「真的有」

    「那好,我相信你。這樣吧,我再賣五斗米給你,這是我最後的糧食了。」

    趙三娘的公公大喜,忙不迭答應。

    左少陽道:「今晚宵禁之前,我會拿糧食來這裡跟你交換。你準備好。」

    說罷,左少陽讓老爹收了房契、田契,又收了趙三娘公公的十貫錢,這才出門回家。

    左貴老爹道:「忠兒,咱們還是用糧食換錢吧,田就不要要了,現在找不到那麼多勞力種地,朝廷稅賦又要交,太虧了。不划算。」

    左少陽笑了笑,道:「田遲早會升值的,這場戰亂,春耕是肯定耽誤了,秧苗種不下去,沒有收成,以當今皇上的仁愛之心,肯定會降低稅賦的,所以,現在買田雖然虧,將來一定會賺」

    「那得什麼時候啊,別賺錢還沒到,已經虧光了」

    「這就看運氣了,生意都是有風險的,風險越大,盈利就越大。敢拚才會贏」

    左貴老爹笑了:「說的好聽,就算敵軍被打敗了,那麼多撂荒的田地,勞力不夠,我看你怎麼辦?」

    左少陽笑容有些尷尬,這次冒險有點大,萬一推遲過一兩年朝廷才減息,而這兩年又找不到人耕種,那可真虧大了。最好趁現在能找到固定的佃戶,簽訂佃租協議。他認識的可靠佃戶便只有老槐村的。轉頭問苗佩蘭道:「你知道你們老槐村的李大壯他們現在有吃的嗎?」

    苗佩蘭輕輕搖頭,黯然神傷:「應該沒有,賈老爺把田地賣了之後,他們也退租逃到城裡避難,上次一起救火救人之後就再沒有他們的消息。」

    「你還知道你們老槐村的有誰在城裡沒著落的嗎?」

    「還有幾個,都是在工地上的。左大哥突然問起他們,有什麼事嗎?」

    「有」左少陽想了想,道:「我想用糧食折算錢成貸給給他們,幫他們度過這次災難,條件是他們得租佃我的田幫我種地,將來用種田的收益慢慢歸還欠我的債。你覺得他們會願意嗎?」

    苗佩蘭猛地站住了,瞪大了眼望著他,結結巴巴道:「左大哥,你說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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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
發表於 2011-10-1 10:54:25 |只看該作者
第207章 饑民,又見饑民

    「我現在只是想想這個可能性,還沒想好。」

    「要是真這樣,那可太好了。你可救了他們的性命了我想他們要是知道這個消息,會一窩蜂都搶著來的」

    「呵呵,那我可沒那麼多糧食。我最多能拿出二三十斗糧食來放貸給願意幫我種地的人。只要能保本,不倒貼稅賦就行了。問你個問題,——你能同時耕種多少畝地?」

    「我啊?」苗佩蘭笑了笑,「七八畝沒問題吧,要是有耕牛,能種更多。」

    左少陽道:「你比旁人力氣大,你種七八畝,別人估計得減半,最多只能三四畝地。對吧?」

    苗佩蘭有些不好意思笑了。

    「要是有耕牛呢?」左少陽問。

    苗佩蘭想了想:「有耕牛的話,我一個人最多也只能種十畝,再多就顧不過來了。不是別的,主要是春耕和秋收,田太多了一個人忙不過來的。」

    「那別人最多只能種五畝,就是現在耕牛太貴了。靠人犁田怎麼樣?」

    苗佩蘭道:「我就是自己犁啊,我娘和大子在後面幫我扶犁耙就行了。」

    「你力氣那麼大,別人只怕不行吧?」

    「嗯,村裡的人沒有耕牛,一般都是相互幫忙,五六個人一起拉,也能種,就是累一點。」

    「李大壯家有幾口人?」

    「兄弟四個,加一個老娘。」

    「都成親了嗎?」

    「除了李大哥成親了,其他兄弟三個還沒呢。」苗佩蘭笑了笑:「家裡窮,哪有錢娶媳婦。」

    「我算過了,現在我手裡的田地,要有五十畝以上的地有人種,收的租子才夠交朝廷的捐稅,也就是說才能保本。按照你剛才的算法,一個人最多只能種了五畝地,那就需要十個壯勞力才行。要跟我簽協議算是我們家的僕從,這樣才能留下口糧給他們活過這場災難。佩蘭,你能幫我找到十個壯勞力嗎?」

    「你肯拿糧食放貸,更多都能找到。」苗佩蘭輕聲道:「我自然也很希望左大哥能幫幫他們,只是,左大哥現在這麼貸糧食給他們,只怕…——,不划算的……。」

    左少陽愣了一下,立刻便明白了,自己這想法太天真。這一場大仗打下來,沒有三五個月完不了,那時候春耕已經耽誤了,人誤農一時,農誤人一年啊。今年是別指望有收成了的。只有明天春天才能種糧了,難道自己要繼續白白養這十個人一年嗎?他們簽約成為自己的農奴,那就必須保證他們能活過這場災難,否則就沒有意義。

    掐指一算就知道,一個人要想活過四個月,最少最少得有三斗糧食。折價四十五貫。而一畝田收兩擔稻子,打成稻米十二鬥。佃租按對半,自得六斗。一人種四畝,就是二十四斗。一個壯勞力每個月的口糧至少兩斗米,一年就是二十四斗,剛好夠吃的,遇到災年還不夠自己吃,如何還債?就算加野菜只吃一半的糧食,一年可以還十二鬥,而叛軍被打敗以後,種地收糧的時候,糧價肯定已經降下來,就算降到之前的每斗三百六十文,能賣四千三百二十文,那也要還整整十年才能還清。的確太不實際太不划算了。

    左少陽苦笑道:「算算發現,這主意不行,現在拿糧食養農奴不現實也的確不划算。」

    左貴道:「是啊,還不如趁早把這一百多畝地賣了,賺一點是一點。要不然,今天顆粒無收,還要交差不多三十畝的收成,真虧大了。」

    左少陽道:「種不了莊稼,我可以種藥材啊。藥材不受時令限制,而且沒有春耕秋收的搶時節,交稅保本還是可以的。實在不行,還可以種食用野菜出售啊,今天種不了莊稼,饑荒之年是逃不了的,野菜也能賣掉的。」

    苗佩蘭點頭道:「這倒是個好主意。要是種這些,說實話,就算是一百五十畝,我也一個人能辦到。」

    左少陽驚訝道:「真的嗎?」

    「嗯,種野菜種藥材不需要翻耕,也不需要搶收,只要時間寬裕,沒問題的。遇到真要搶收的時候,臨時雇兩個短工幫忙就行了。」

    「你這麼說,我就寬心多了。反正這一年是種不成莊稼了,也就不著急佃戶的事情。走一步瞧一步吧。但願朝廷能體諒百姓,把今天的稅賦減免了。」

    「是啊,」苗佩蘭道:「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左大哥你為人和氣,又肯幫人,很多佃戶肯定都願意佃租你的田種地的。」

    「但願如此。」左少陽微笑道,「你們先回去吧,去去街上轉轉。」

    左少陽這時候當然沒心情逛街,他是想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買主。

    他轉到了衙門口,這裡依舊是戒備森嚴,只是,戒備的官兵一臉饑色,懶洋洋的有氣無力的樣子,顯然沒有吃飽,沒精神。

    一路上,幾乎所有的與吃有關的酒家、飯館都關門了,路邊小吃攤也一個都不見了,客棧門口也掛著牌子:「只供住宿,無餐飲。」

    路過朱掌櫃的「金玉酒樓」,也是大門緊閉,門口倒臥著不少人,有兩眼無神的乞丐,也有逃難進城的災民,也都是飢腸轆轆,橫七豎八躺著,無助地望著街上的行人,面前擺著空空的飯碗。

    左少陽正要往前走,看見金玉酒樓的門開了,矮胖的朱掌櫃皺著眉慢慢踱步走了出來,左右看看,背著手往清香茶肆走去。

    左少陽有些奇怪,他這堂堂金玉酒樓的掌櫃,出門不坐車不乘轎,怎麼自己步行起來了?看著可不想保健養生的樣子,真不明白。

    正在他疑惑的時候,蹲在酒樓屋角的一群乞丐圍了上來,老的老小的笑,端著碗的,伸手髒兮兮的手的,亂哄哄嚷著:「老爺,可憐可憐吧,給點吃的吧」

    「滾開滾開」朱掌櫃櫃厲聲喝道,用力一推,一大幫乞丐都摔倒在地,馬上又爬起來哀求乞討,只是不敢再靠近了。

    朱掌櫃邁步往前走,走了幾步突然又站住了,盯著乞丐人群中的一個小女孩,上下左右瞧了瞧,心中琢磨,這小姑娘雖然瘦了點,長得還挺水靈的,反正這日子也不知道能不能過到頭,不如現在多睡他幾個女子,也不枉人世一遭。眼下這小女子還不錯,想著體內邪火便往胯下竄。咕咚嚥了一聲口水,俯身yin笑道:「***,你想要吃的?」

    遠處左少陽已經認出來了,這小女孩正是先前自己在小巷裡給過半個饃饃的草兒。

    草兒望著朱掌櫃yin邪的眼神,忙縮身往後躲。

    草兒的躲避反倒更激起朱掌櫃的興趣,他最喜歡反抗不從的女人,覺得征服之後的女人才更有味道,把一張肥臉湊得更近了,眼睛赤紅問道:「***,你想要饃嗎?」

    草兒怯生生點點頭。

    「那你跟我來,我給你饃一個夠不夠?」

    草兒又點點頭:「謝謝大爺。」

    「不謝來吧」朱掌櫃領著草兒走到酒樓門口,拍了拍店門,門開了,一個夥計冒出頭來,瞧見是他,忙點頭哈腰道:「掌櫃的」

    「嗯,去拿個白麵饃饃來快」

    夥計忙答應了,轉身進去,很快又回來了,把一個白麵饃饃遞給朱掌櫃。

    一見到白麵饃饃,店外面的躺著坐著的乞丐們都起來了,一個個渴望的眼神望著他手裡的饃饃。

    草兒也眼巴巴望著那饃。朱掌櫃將那饃遞給草兒:「喏,拿著吃吧」

    草兒接過饃,緊緊攥著鞠了一躬:「多謝大爺……」

    冷不防彭的一聲,另一手已經被朱掌櫃握住,抬眼望去,滿眼都是這矮胖男人的聽著他因為興奮而急促的喘息和得意的獰笑:「走吧,跟我進去,好好陪爺爽爽,完事了爺再給你一個饃,走」拖著草兒往酒樓裡走。

    「大爺饒了我吧,饃我不要了」

    「你都拿了,如何不要?走吧爺幫你破身,爽得很哈哈哈……」

    左少陽大怒,搶步上前正要出聲制止,卻聽朱掌櫃哎喲一聲慘叫,放開手拿起來,已經是鮮血淋漓,卻原來那抓住草兒的手,被草兒狠狠咬了一口。

    朱掌櫃放開手看了一眼,哈哈大笑:「好野得有味道爺喜歡」張開大手朝草兒抓去。

    草兒本來已經餓得手腳發軟,此刻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扭轉身就跑,直衝入小巷。

    朱掌櫃飛奔追去,圍著的乞丐恨他想糟踐人家小姑娘,偷偷把竹竿伸出去一拌,朱掌櫃一跤摔了個狗啃泥。摔得鼻青臉腫,哼哼唧唧爬起來找拌他的人,那些乞丐們早已經一哄而散。先前那小姑娘已經跑進小巷沒影了,大叫一聲,也飛奔追進了小巷。

    草兒跑進小巷,便跑不動了,喘著氣,瞧見路邊一家房舍旁長滿半人高的荊棘野草,低頭鑽了進去,不顧身上被荊棘刺得到處是血,蜷縮在裡面一動不敢動。

    朱掌櫃追進小巷口,不見了草兒的蹤影,便站住了,罵了幾句,這才捂著流血的手轉身走了。

    草兒還是不敢動,過了片刻,便又看見朱掌櫃從巷口探頭張望,卻原來躲在一旁等著草兒出來,發現還是沒有蹤影,沒了耐心,大聲罵了幾句,這才真的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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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8
發表於 2011-10-1 10:55:26 |只看該作者
第208章 苦日子

    可是草兒還是不敢出來,餓得頭昏眼花,攥著那個饃饃還是捨不得咬一口。蜷縮在荊棘裡等了好半天,確信那色迷迷的胖子真的走了之後,這才慢慢掙扎著從荊棘裡爬了出來,身上本來就破衣爛衫的,此刻更是不成樣子。

    她龜爬這慢慢探頭往巷口看了一眼,沒看見那矮胖子,這才爬起來,把那饃捂在懷裡,掙扎著拖著沉重的腳步一步一挪往回走。穿過幾條街巷,回到了一家人棲身的那條小巷。

    她遠遠望見一家人蜷縮的身影,還有父親急躁地來回轉圈的樣子,不禁打了個哆嗦,想了想,躲進旁邊午覺,掏出那個饃饃,掰了一半,用力捏得緊緊地,捏成了以個小球,然後往地上吐了幾口唾沫,把嘴裡弄乾,這才把小球塞進嘴裡含著。快步跑進了箱子。

    這半天裡,草兒的弟弟狗兒在巷口又爛了好些個路過的男人過來,沒一個成事的,不是嫌草兒娘太猥瑣,就是捨不得那一個饃饃。

    狗兒已經餓得直打晃,站都站不住了,草兒的娘心疼說自己去碗麵找,得了吃的就回來。說罷搖搖晃晃走了。

    父親才罵罵咧咧讓狗兒回來躺下睡覺。

    老婦讓狗兒躺在自己身後,好躲風寒。狗兒躺著卻睡不著,餓得心發慌,翻來覆去睡不著,看見屋角長著一些野菜,也不知道能吃不能,餓得慌了,扯了一把塞進嘴裡嚼著,又哭又澀,艱難地吞下去奇偶,再也沒有勇氣去拔第二把來吃。蜷縮著繼續睡覺。

    可是餓得太難受了,狗兒額頭冷汗直流,全身不停地發顫,便要下一塊衣襟上的爛布在嘴裡嚼。布料基本上沒什麼味道,比那野菜好嚼。他嚼了一會,覺得軟軟的,便艱難地吞下去。

    肚子裡有東西了,不管是什麼,感覺是要好一些,狗兒又扯下一片放進嘴裡嚼。也許是剛才那野菜反胃了,也許是布料本來就不是食物,腸胃出現自我保護的排異反應,狗兒娃娃的吐了起來。他已經沒有力氣爬起來吐了,就這樣躺著,把那兩塊布料和野菜給吐了出來,黏在一邊臉頰上。不停地困難地喘著粗氣。

    他身後的老夫沒有力氣轉過身來看他,哭著說:「狗兒,狗兒你怎麼了?狗兒……」

    「別嚎了!」狗兒的爹呵斥道,「省點力氣睡覺吧,嫌死的不夠快嗎?」

    「狗兒……」老婦抽噎這哭著。

    就在這時,草兒回來了。

    她父親急忙站了迎上去:「討到東西了沒有?」

    草兒點點頭,把手裡半個饃饃遞了過去。

    她父親一把轉過來塞進嘴裡,怒道:「怎麼才半個?是你偷吃了還是藏起來了?」

    草兒鎖著身子搖搖頭。

    她父親嚼著半個饃,一把抓過草兒,上下搜過沒有,這才一把推開她,罵罵咧咧坐在地上,拿過水壺喝了一口,很快便把那小半個饃吞下了肚。然後蜷縮在全家唯一的一床破被子裡睡覺。

    草兒這才爬到奶奶身邊。

    老婦啞這嗓子道:「草兒,快看看你弟弟……,他剛才在吐……」

    草兒連忙爬到老婦身後,搖了搖弟弟狗兒。

    狗兒艱難地睜開眼瞧了瞧草兒:「姐……,我好餓……」

    草兒側過頭,把嘴裡的饃饃丸子吐在手心裡,塞進了弟弟嘴裡,低聲道:「別作聲!」

    狗兒急忙點頭,也不敢咀嚼,生怕父親聽見了搶走,用口水跑著。泡軟了,這才一點點嚥了下去。

    這一點東西哪夠填肚子,狗兒孱弱的聲音又說:「姐,我還餓……」

    草兒從胳膊上取下一根紅線,綁在狗兒的手腕上,流著淚道:「這是姐剛才乞討,從前面龍泉寺得的,聽寺廟的和尚說,餓極了的時候,摸著這根紅線,就不餓了……」

    「和尚真這麼說?」

    「嗯……」

    狗兒摸了摸手腕的紅線,果然似乎感覺到肚子沒有那麼餓了,剛才吃了點東西,胃裡頁安靜一些,便昏昏地睡了過去。

    草兒卻餓得睡不著,胃裡好像什麼東西在攪一樣,全身冷汗直流,手腳不停顫抖,飢餓之下,連寒冷都忘了,必須得找點吃的。

    不管是什麼?

    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只能在地上慢慢爬開。.

    爬到屋角的雜草從中。這是一小塊荒地,長滿了各種雜草和荊棘,還有一團團的積雪。

    她耳邊傳來父親咀嚼饃饃的聲音,吧唧吧唧的,草兒肚子裡更是翻騰,又餓又冷,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的手在地上摸索著,抓住了一把野菜,扯下來,閉著眼睛塞進嘴裡咀嚼。

    又苦又澀,根本無法下嚥,她吐了,又扯了一把,揉成一團塞進嘴裡再嚼,又抓了一把積雪,硬是把它吞下去。野菜沒有嚼,就基本上感覺不到苦澀的味道,吞下去之後,腸胃反應相對小一些,所以沒有吐。

    肚子裡有東西之後,感覺也好多了。

    草兒見這個法子管用,便在草從裡找,揀軟的嫩的,特別是乾的,比如干樹葉、干花草,這種比較沒有味道,又能填滿肚子,便一個勁往嘴裡塞。一次塞一小把,然後抓一把積雪,就著積雪一起往肚子裡吞。

    草兒不知道吃了多少野菜。只覺得身子越來越軟,全身的力氣在一點點消失,手也太不起來拔草了。眼前金星亂冒,頭昏眼花,終於,昏睡了過去。

    …………

    左少陽見朱掌櫃站在小巷門口等著抓那草兒姑娘,便站在原地,如果他抓住了草兒姑娘,便上前阻止。

    等了一會,見朱掌櫃罵罵咧咧走了,左少陽這才舒了口氣。

    眼見朱掌櫃捂著傷手往清香茶肆那邊走去,跟自己一條路,見他走在前面,不想跟他一路,便著轉身往恆昌藥行行走。準備先去那裡瞧瞧。

    他現在對成立的主要街道已經很熟悉了,穿大街走小巷來到了恆昌藥行。

    遠遠看見大門緊閉著,很是奇怪,想到了祝藥櫃,上次聽他和他兒子說,他們藥行雖然備有糧食,但是不多,而藥行的夥計又比較多,只怕不夠堅持這麼久得,祝藥櫃對自己不錯,何不先周濟他。

    自己當初買糧食的錢便是人家一下午東拼西湊來的,沒有這錢,自己一家人只怕也差不多餓死了。雖說當時只是買賣,可現在看來,那就是救命的情義。所以左少陽決定把需要的糧食按本錢價格賣給祝藥櫃,也算還一份人情。

    既然門關著,左少陽沒有上前拍門,他知道祝藥櫃的習慣,如果沒有別的事情,一大早就會去清香茶肆,一直呆到傍晚才回去。

    現在他應該在清香茶肆裡。

    清香茶肆就在貴芝堂藥鋪旁邊不遠的地方,他先回了一趟貴芝堂,左貴和苗佩蘭已經早就回來了,錢和房契、地契都交給母親梁氏保管了。

    聽左少陽說他要去清香茶肆。梁氏便讓白芷寒跟著。梁氏是盡可能找機會讓他們倆在一起。

    左少陽也懶得多說,便帶著白芷寒來到了清香茶肆。

    茶肆大唐裡沒有茶客,這時候下午了,相對茶客會少一些,而且,現在兵荒馬亂的特別是城裡人心惶惶,都在為糧食發愁,哪裡還有心思泡茶館喝茶呢。

    桑老爹、桑母和桑娃子喝了稀飯就睡覺,生怕動彈多了消耗多。所以大堂裡只有桑小妹和黃芹呆坐在竹椅上,見他來了,都很高興,忙起身相迎。特別是黃芹,還特意整了整衣衫,捋了捋秀髮,含羞帶喜看著穿著男裝年上灰黑的白芷寒。

    除了上午有幾個家有餘糧生性淡定的老茶客來喝茶之外,茶肆裡沒有什麼生意。桑小妹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的錯一般。

    左少陽這時候哪裡顧得上這點蠅頭小利,問道:「恆昌藥行的祝老爺子在嗎?」

    「在後院呢,他是習慣一早就來,傍晚才回去。」

    黃芹卻低聲對白芷寒道:「白大哥,你的臉佔了灰了,我打水給你洗洗好嗎?」

    白芷寒沒理她。

    左少陽快步往後堂走,白芷寒搶步上前,搶著替他撩起門簾,左少陽撩衣袍跨步進去,便看見祝藥櫃正坐在靠河邊的老位置上吹涼風。旁邊坐著三個老茶客,一個矮胖的,正是金玉酒樓的掌櫃朱掌櫃。

    祝藥櫃見他進來,笑道:「喲,新掌櫃來了,小郎中,我以為你看不起這茶肆的小生意,不肯過來照看呢。怎麼又空過來了?」

    左少陽拱手道:「我找老爺子有點事。」

    「行啊,有什麼事坐下說吧?我請你喝茶?——瞧我這記性,哪有茶客請茶肆掌櫃喝茶的道理,你自己點吧。」

    「呵呵」,左少陽回頭對桑小妹道:「隨便給我來一杯好了」

    祝藥櫃忙道:「這可不行,你是掌櫃,至少得來一杯極品蒙頂萬春銀葉茶,方符合你的身份!」

    桑小妹本來準備去沏茶,聽這話,又站住了,瞧著左少陽。

    「老爺子別拿我開涮了,我平時都不喝茶的,那就上次老爺子請我喝的蒙頂嘴茶好了。——祝老爺子心情挺好啊?」左少陽笑道。

    「祝藥櫃歎了口氣:「我這叫黃柏木作鼓槌子——外頭風光裡面苦啊!窮開心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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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
發表於 2011-10-1 10:56:20 |只看該作者
第209章 活命要緊

    桑小妹很快沏好茶,用茶托端了一杯茶來,放在左少陽面前的竹桌上。

    白芷寒拿了一把椅子遠遠坐在門邊,黃芹給他端了一杯茶放在她旁邊的竹桌上:「白大哥請喝茶。」

    白芷寒只是微微點點頭,也不看她。

    左少陽瞧著祝藥櫃道:「看老爺子這有說有笑的,還以為您老心情不錯呢。」

    「唉我要是現在手中有個幾十斗糧食,那便可以縱情大笑了」

    左少陽忙接著話題問道:「怎麼,老爺子家糧食不夠嗎?」

    祝藥櫃長歎一聲:「是啊,我們藥行原先存有一些糧食,可當時糧價這麼高,總不能都拿錢來買糧存著吧?那時候也不知道叛軍會鬧騰到我們這窮鄉僻壤來啊。所以,家裡存糧並不多,早知道現在糧價飛漲到了十五貫,老子什麼都不幹,所有的錢都囤積糧食,還不賺慘了?結果知道的時候,所有米行的糧食全部被官兵低價徵購走了。只給幾個米行的掌櫃留下十幾斗的口糧。這幾個老傢伙哭天搶地的差點沒一根繩子吊死。現在好,滿城就沒有誰願意賣糧食了——當然,除了小郎中你,還捨得拿出五斗米來換這個破茶肆。當真不知死活。」

    左少陽吃了一驚道:「為什麼?不讓賣米嗎?」

    「你要是有米當然可以賣咱們現在合州被叛軍兩邊堵死,四周高山上全都是叛軍的人馬,逃難的百姓都被趕了回來,或者亂箭射死,能攻克合州卻不攻打,死掐著兩條通往外界的道路不讓出去。他們是擺明了要把我們活活餓死滿城的人誰不知道,這場仗沒有幾個月打不完的說不准還得小半年呢誰都把糧食捂得死死,這可是吊命的糧食。惟獨你,生怕糧食吃不完,還拿來換茶肆。這破茶肆能值五斗米嗎?你現在拿五斗米到街上去叫一聲賣,大客棧大商舖都給你換」

    左少陽訕訕笑著,也不搭腔。

    祝藥櫃道:「唉,我知道,你是心疼桑小妹這個小丫頭片子,生怕她餓死,那你把她娶家裡去好好供著不就完了嗎?還連帶拿米養她家人,當真心眼好得沒了邊」

    旁邊朱掌櫃冷笑道:「什麼叫紅顏禍水,等這小郎中一家人活活餓死的時候,他就明白了」

    左少陽冷冷一笑道:「那一天只怕朱掌櫃你是看不見的了。」

    「你說什麼?」朱掌櫃怒道,可是看了一眼左少陽腰間的松鼠袋子,又忙把怒容斂了。

    左少陽見他鼻青臉腫的樣,手上剛才草兒姑娘咬的血槽都還在,只是已經不流血了,便淡淡道:「你老這把年紀了,也不知道保養,看見人家要飯的小姑娘有幾分紫色也不放過,能活到見我活活餓死那天才怪了」

    「你胡說什麼?」朱掌櫃臉紅脖子粗道。

    「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清楚。你手上那傷疤,好像是人家小姑娘不從,給你咬的吧?」

    「你……」朱掌櫃倒不是怕被人說好色沒面子,而是怕被人知道自己連乞丐姑娘都想上,覺得有些丟臉,漲紅著臉瞟了祝藥櫃一眼。

    祝藥櫃很鄙夷地瞧著他:「朱老漢,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人家逃難已經很不容易了,你還欺負她們,太丟人了吧?」

    「我,我給她饃換的,不行嗎?」

    左少陽冷笑:「你只怕也沒幾塊饃可以用來玷污逃難的女子了吧?」

    「什麼意思?」朱掌櫃臉上變色。

    「剛才我路過你們酒家,似乎好像已經關門好些天了,門口都是乞丐難民。想必,你朱掌櫃家的糧食,維持不到打敗敵軍吧?」

    朱掌櫃臉色一變,轉頭瞧了祝藥櫃一眼。

    祝藥櫃歎了口氣,道:「朱老漢,不用瞞著了,反正到點你沒糧食,全家餓死,那時候誰都知道。——他金玉酒樓早關門了,上次有饑民搶東西,官兵來了,還殺了幾個,把這好色的老小子嚇得夠嗆。他們酒樓本來就是吃酒玩樂的地方,存糧不多,又是一大家子人,光是妻妾就有好幾個,加上酒樓夥計十幾個,開始他沒在意,後來發現坐吃山空不得了,才把夥計都辭退了,家裡的丫鬟僕人都攆走了。現在都是他幾個媳婦輪流自己做飯。他家裡現在存糧,支持不到半個月了」

    朱掌櫃冷笑一聲:「祝老漢,你比我還差——這祝老漢已經把藥行裡除了炮製師傅之外的夥計全都辭退了,便是因為糧食不夠吃的。要是早些日子就這樣做還好些,糧食都吃的差不多了才辭退,有些晚了,他藥行的糧食,最多只能堅持十天的,比我還慘」朱掌櫃一指另外兩個老茶客,「他們兩個更慘,家裡糧食不夠五天的了」

    很顯然,這幾個老茶客聊天早已經把這些都聊了不知多少遍了,不是幸災樂禍,而是同病相憐。

    祝藥櫃苦笑道:「行了,大家都差不多,不過是五十步笑一百步。——小郎中,你剛才說找我有事,啥事?不是有糧食要賣給我吧?」

    一聽這話,朱掌櫃他們三個老茶客立即兩眼放光盯著左少陽。

    左少陽也是一臉苦笑:「我家的糧食也只夠幾天的了,我也正發愁呢。」

    剛才聽這幾個老茶客都沒什麼糧食了,左少陽不敢直接跟祝藥櫃說賣糧的事情,他也不敢把糧食賣給不熟悉的人,免得惹火燒身。特別是朱掌櫃,這老色鬼雖然性情耿直,但左少陽很不喜歡他的為人,所以更不願意把糧食賣給他。

    四人都是一臉失望。朱掌櫃冷笑道:「我就說嘛,他們家窮得都沒錢還債,還有錢買米?」

    「別這麼說,」祝藥櫃用一百兩銀子買了他的烏頭炮製法,知道他家現在有錢了,但這個他不想說,道,「他不就用五斗米換了這茶肆嗎?五斗米,如果給你換你的金玉酒樓,你現在有的吃或許不幹,再過上大半個月,你剩下的糧食吃光了,一家人餓得眼睛發綠,我看你幹不幹」

    朱掌櫃臉色變了,乾笑道:「這小郎中是色迷心竅這桑小妹的確有些姿色,卻也沒到美的不得了的程度,說實話,比我那幾個妻妾也強不了多少,小郎中這是要色不要命」

    左少陽懶得跟他們聊天了,對祝藥櫃道:「祝老伯,如果有時間,等一會喝完茶,請到我家藥鋪坐一會,我有一種新藥材,用新方法炮製的,或許你會有興趣。」

    朱掌櫃哈哈大笑:「這工夫他哪還有心思想藥材的事情,先想想怎麼活下去吧。」

    祝藥櫃瞧了左少陽一眼,點點頭:「好,等一會我去。——生死有命,管他作甚?生意還是要照樣做的。我已經想好了,我和我家老婆子我們兩個老不死的,從明天起,每天只吃一頓稀飯,喝點人參湯吊命。省下糧食給兒子和孫子,只要兒子還活著,我們祝家就還有希望」

    左少陽動容道:「祝老伯捨己為人,佩服之至。不過,須知天無絕人之路」

    「行了,滿城人都快餓死了,也沒見老天爺有個屁動靜,管他作甚你走吧,等會我就過來。」

    左少陽便告辭出來,帶著白芷寒出了茶肆。

    路兩邊都是橫七豎八的災民,有不少已經死去,擺在路邊身體都僵硬了,身上蓋著一層草蓆,或者什麼都沒有,除了老天不長眼落下的白雪。

    有的還有家人坐在旁邊,不時哀哭兩聲,哭聲卻沒有什麼力氣。而有的,只有孤零零幾具屍體躺在那,或許一家人都餓死了,又或許,活下來的無力埋葬屍體,自己走開尋找吃的去了。

    衙門的運屍板車都是清晨出來打掃一次,將屍體運走,衙門民壯也都餓得發昏,哪裡還有更多的力量及時將屍體運出城處理,所以,白天死的屍體,或者比較隱蔽處沒有及時發現的屍體,便這樣在寒風裡**躺著。聽任寒風肆掠,雨雪侵蝕。

    旁邊或許就躺著奄奄一息的饑民,用空洞的眼神望著那些屍體,或許腦海裡在計算著,還有多少時辰,自己也將變成這樣一具僵硬的死屍。

    這一路的慘象,讓左少陽目不忍睹,低著頭想著心事,快步往藥鋪走去。

    便在這時,遠遠看見大隊官兵過來了,往城東而去。左少陽和白芷寒忙站在街邊瞧著,見一條街都是官兵,整齊地往外走。

    聽到動靜,不少百姓出門來觀瞧,路兩邊都是人。

    一個軍官模樣的在衝著圍觀的百姓大聲叫著:「鄉親們,我們要去攻打雙槐縣城了,放心吧,這一次我們一定能奪回雙槐縣消滅雙槐縣的叛軍之後,糧食就會很快運進來,那時候,大家就能平平安安過上太平好日子了」

    街兩邊圍觀的百姓歡呼雀躍,不停地鼓掌。還有不少人從家裡拿來溫水給官兵們喝,當然,吃的東西是不拿的。誰知道能不能打敗叛軍,得留一手。

    官兵源源不斷走著,也不知道過去了多少。左少陽和白芷寒回到藥鋪,左貴他們也站在門口瞧著,臉上都是興奮之色。

    幾個傷兵卻十分沮喪,歪在床上懶得動。而且臉上露出一種絕望的表情。沒得吃的,也懶得下床到門口送戰友們踏征程。還是省點勁先活命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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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0
發表於 2011-10-1 10:57:05 |只看該作者
第210章 砍頭和餓死

    白芷寒又把先前給左少陽做的靴子拿出來給左貴和梁氏看,說是已經做好了,梁氏又讓左少陽試穿,當然大小正合適。一屋人又把白芷寒誇讚了一番,左貴和梁氏見白芷寒如此心靈手巧,蘭心慧質,眼裡有活,不用吩咐自己會照顧人,省了很多心,真是越發的喜愛,恨不得逼著兒子馬上把她娶過門,只是兒子瞧這白芷寒不冷不熱的,說話也不陰不陽的,這時候可不敢提這件事。

    傍晚時分,祝藥櫃無精打采地來了,打過招呼坐下,問左少陽是什麼新藥。

    左少陽請他到炮製房裡說話。兩人進了房間。左少陽把門關上,低聲道:「祝老伯,您家幾口人?不包括奴僕。就親人。有多少?」

    「十一口,你問這個幹什麼?」

    「那你家裡還有多少糧食?」

    祝藥櫃瞧著他:「你想什麼呢?讓用方子換我糧食?別想了現在你就是把能點石成金的方子放在我面前,我也不會答應的。我走了」祝藥櫃轉身要走。

    「祝老伯等等」左少陽忙道,「我不是要用方子交換你的糧食,而是,這個,祝老伯你以前對我很好,幫了我不少忙。眼下你有困難,我也想幫幫你,問你這些,就是看你還需要多少糧食,我家還有一些餘糧,可以賣給你。」

    「此話當真?」祝藥櫃猛轉身,盯著他,呼吸都急促起來。

    「當然,這時候我還騙你做什麼?」

    祝藥櫃急聲道:「你有多少糧食?」

    「你還缺多少糧食?」

    「缺多了,我家十一口人,幾個兒子、兒媳,孫子,現在只有六斗糧食了。我經歷過很多次戰亂了,心中有數,像這樣的大仗,敵人又擺出這種只圍困卻不攻打的架勢,只怕沒有三五個月結束不了。所以,至少要有能堅持三個月的糧食。我算過,至少需要五十六斗。扣除家裡還剩的六斗,缺糧五十斗。——你有五十斗米嗎?我拿藥行跟你換都行」

    左少陽心想,按照一人一斗米的限令,祝藥櫃家只有十一口人,最多只能有十一斗米,他們自己有六斗,那就最多只能再賣給他五斗。賣多給他,那就是害他。

    左少陽便訕訕道:「我沒這麼多糧食。」

    「那你有多少?」

    「五斗。扣除我們家自用的口糧,只剩五斗了。」

    祝藥櫃很是失望,但是五斗米也不少了,急聲道:「那賣給我吧,行嗎?」

    「行啊,我請老爺子來,就是商量這件事的,看能不能幫襯你們一點,只能幫這麼多,很抱歉。」

    「這已經很好了,多謝多謝」祝藥櫃一個勁拱手致謝,「我這就回去給你拿錢?多少錢一鬥?十五貫嗎?」

    「不,四百七十文」

    「什麼?」祝藥櫃苦笑,「小郎中,這時候你就別拿老伯開涮完了。現在外面米價一斗是十五貫,而且都沒地方買去」

    「我說得是真的,我當時買進來就是四百七十文,按本錢賣給你。」

    祝藥櫃見他神情並不像說笑的樣子,瞧著他問:「你說的是真嗎?」

    「嗯祝老伯,你幫我了很多忙,說實話,當時不是你買我的方子,我也沒錢買糧食的。咱們算相互幫襯吧,我沒更多的糧食賣給你,就這麼多。應該夠堅持一段時間的。」

    祝藥櫃眼圈都紅了,哽咽道:「小郎中,真是謝謝你,你可是我們的救命恩人吶」

    「祝老伯言重了,你可別省下嘴裡的給其他人吃了。不夠到時候咱們再想別的辦法。」

    「好你放心,大風大浪我都過來了,這饑荒還餓不死我呵呵呵」祝藥櫃從懷裡摸出錢袋,全都遞給左少陽:「喏,裡面總共有散碎銀子大概五兩吧,我也不能讓你吃虧太多,全都給你」

    左少陽接過來,倒在桌上,選了一小錠二兩的,又拿了一小塊三錢左右的碎銀,其餘的裝回袋子,遞還給祝藥櫃:「說好了只收本錢的。」

    祝藥櫃愣了一下,接過錢袋,哈哈大笑:「好好兄弟說一不二,是條漢子老夫記著欠你一份恩情」

    左少陽微笑道:「老伯出去可千萬別說是從我這裡買的糧食。」

    「這個自然,你救了我,還怎麼能害你。放心吧」

    「那好,你在外面稍等,我給你取糧食。」

    「行」祝藥櫃出了炮製房,來到大堂,跟左貴說話。一下子買到五斗糧食,暫時解了燃眉之急,而且還是打本買的,心中很是高興,說話也輕鬆很多,不時大笑。

    左少陽關上房門,從地窖裡取出一袋五斗米,用一個背簍裝著。開了門,讓苗佩蘭幫著送家去。祝藥櫃連說不用,脫了外套把米袋裹著,扛在肩上,謝過之後,扛著糧食走了。

    左少陽將錢交給母親收了。又讓苗佩蘭幫著用籮筐背了五斗米,跟著自己來到趙三娘家。趙三娘的公公已經等不及了,見他們來,很是高興,當下辦了田產轉讓手續。又哀求了左少陽一陣子,要求多買一些糧食,左少陽只說是家裡沒有餘糧了,便帶著苗佩蘭告辭回到了藥鋪。

    這時,天已經黑了,也起更了。

    左少陽關了門,把二老請到臥室裡商量事情。

    左少陽道:「餘糧只賣出去了三十五斗,還剩一百六十七斗。我們家、姐夫家、佩蘭家和芷兒家,一共二十口人,如果按照徵購令限額,只能有二十斗糧食。共超標一百四十七斗糧食。怎麼辦?」

    左貴老爹沉吟不語,捋著花白鬍鬚思索著。

    梁氏最是膽小,對現在擁有的財富已經十分滿足,對左貴道:「老爺,要不,到時候把這些糧食賣給軍隊吧。反正咱們已經換了貴芝堂和隔壁的雜貨店,還有一間茶肆,三十畝田和十二錢,已經夠了,不能太貪心了,否則,被官兵知道了咱們有多的餘糧,砍頭抄家,可就什麼都沒有了」

    左貴也是個很知足的人,聽罷緩緩點頭,瞧向左少陽:「忠兒,你的意思呢?」

    左少陽苦笑道:「沒錯,咱們厚著臉皮黑著心腸發了一點國難財,已經賺回本錢了,現在把餘糧賣給軍隊是最穩妥不過的,但是,二老想過沒有?如果把超限額的一百四十七斗糧食都賣給軍隊了,我們以後吃什麼?」

    左貴和梁氏都是一愣。

    左少陽又道:「我問過樊黑臉,他都說這場仗只怕要持續數月恆昌藥行祝老爺子也是這麼判斷的。不說多了,就算三個月。按照限額每人一斗米,一斗米正常情況下只夠成*人吃半個月的,壯勞力的話最多十天。咱們就按最低下限算,一天只喝一碗稀粥吊命,頂了天只怕最多也只能維持一個月的。剩下兩個月,咱們怎麼活?活不下去?還要這些田產、房屋、銀錢做什麼?」

    左貴和梁氏剛才沒想到這一點,都是心頭一凜,互看了一眼,都一頭。

    左貴老爹捋著鬍鬚道:「朝廷或許會派援兵來打敗叛軍的吧?」

    「不可能」左少陽搖頭道:「至少在三個月內不可能」

    「為什麼?」

    這個問題左少陽早已經想過很多遍,一口氣說道:「姐夫說過了,現在北邊突厥大舉進犯邊境,朝廷大軍都派到北邊對付突厥去了,這次派來征剿叛軍的,都是從各地臨時抽調的老弱病殘駐軍,如果朝廷還能派出多餘的大軍來,一定會派的,皇上英明神武,能征善戰,也很懂得輕重緩急,突厥這次進犯肯定是規模超前的,所以皇上將主力全部派到了北邊對付突厥,叛軍只有數萬人,目前還無力進犯更多的地方,更打不到京城去,所以皇上只是從各地抽調派出這數萬戰鬥力比較差的官兵來征剿,目的只怕也不是為了打敗叛軍,而是想牽制住叛軍就行了。等到北邊擊敗突厥,然後再抽身對付叛軍。而據我所知,突厥主要是騎兵為主,很擅長運動戰術,人數相比我們大唐也處於劣勢,所以他們應該不會直接跟我大唐官兵大會戰。唐軍只能尋敵殲之,這樣一來,就更費時間了。所以,沒有幾個月時間,朝廷大軍不可能擊敗突厥,也就無法前來征剿叛軍。」

    左貴和梁氏傻眼了。左貴道:「既然如此,那該怎麼辦?」

    左少陽咬牙道:「很簡單,要把糧食賣給官兵,咱們二十口人就全都等著活活餓死;但要把糧食留下來,一旦被官兵發現,一樣會被處死二老覺得該選哪一個?」

    左貴和梁氏臉色蒼白,傻傻地望著他。

    左少陽低聲道:「反正左右都是一個死,只是早幾天晚幾天的事,不如拚死一搏,把糧食藏起來賭一把就算砍頭,也比活活餓死強」

    左貴捋著鬍鬚緩緩點頭。

    梁氏卻心存僥倖,畏畏縮縮道:「滿城數萬人,官兵總不能看著大家一個個餓死吧?說不定官兵把糧食收上去了,看見大家要餓死了,會發糧食給大家度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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