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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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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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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23:44:22 |只看該作者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七章 所要


    他心中所系,便是與詰利摩訶敵對時能否再用寶鏡一回,因而又追問一回。黃靜玄嘆了口氣道︰“我也不知,此物本來就奇異。一鳴,凡事自有定數,咱們只能盡力而為。至于身外之物,不必期待。太過期待,便會太過失望。放棄期待,難說突然之間,會有驚喜也說不定!”韓一鳴略有些失望,道︰“師伯說的是!”

    黃靜玄嘆了口氣,沉吟片刻,問道︰“一鳴,詰利摩訶與咱們力拼斗法之時,突然遁去。你可察覺什麼嗎?”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弟子也不太明白,看那時他比咱們厲害許多,怎麼會突然遁去呢?”黃靜玄道︰“是呀,他若是再與咱們僵持片刻,咱們便要支持不住了。他卻突然遁去,這是何因?”

    韓一鳴也無法回答,正細想間,只听黃靜玄問道︰“一鳴,你那時可听到什麼聲響?”他這一問,韓一鳴頓時想起那奇妙的樂聲來,還有樂聲之中,曼妙的女子吟唱。先前韓一鳴曾問過大師兄可曾听到什麼聲響,司馬凌逸卻道不曾听見。因而韓一鳴也只當自己听錯了,不再追問。此時師伯問起,韓一鳴不禁暗道︰“難道我不曾听錯?”

    忽然身上一凜,回過神來,只見黃靜玄兩眼望著自己︰“一鳴,你在想什麼?”韓一鳴道︰“師伯,我,我曾听見有人吟唱,似乎還有少許樂音。”黃靜玄道︰“哦,你也听到了麼?”韓一鳴道︰“師伯听到了嗎?我還以為是我听錯了。”黃靜玄道︰“你不曾听錯。我也听到了。這陣樂聲十分奇妙,難道是這樂聲讓詰利摩訶心驚麼?”韓一鳴道︰“五師叔與平波道長又是如何說呢?”

    黃靜玄道︰“一鳴,你五師叔並不曾听到這樂聲,平波道長,也不曾听到。”韓一鳴吃驚不已,黃靜玄道︰“我也問過他們,你五師叔不曾听到,平波道長也不曾听到。因此我也沒有多說,怕他們有所期望,到時心有旁鶩,不能全力以赴,反倒害了弟子們的性命。”

    停了片刻,道︰“一鳴,我再教你一招千鈞斬罷!”韓一鳴道︰“千鈞斬?”黃靜玄道︰“是,這一招,不止可用于劍,還可用于刀、斧等等兵刃,只有一招,絕無第二招。讓你學這一招,克敵致勝,也是迫不得已呀。”說著搖了搖頭。

    韓一鳴低下頭來,片刻之後,道︰“弟子修為低微,讓師伯操心了。”黃靜玄搖了搖頭道︰“面對詰利摩訶,誰的修為算得高?一鳴,你要想明白了,千鈞斬實乃是兩敗俱傷的招數。若是,若是……”韓一鳴毅然道︰“師伯,只要能夠讓詰利摩訶落敗,弟子不怕與他拼個兩敗俱傷。”他已知這里全部人加起來,都不是詰利摩訶的對手,全力一拼,或許都不能逃脫一個半個,那還有什麼可保留的?不如大家一起全力一搏,或許還能有人逃出生天去。

    他並非沒有見識過所謂的靈力高強,回想起來,已逝魔星的靈力,就高得令他難以想象。至少他讓平波道人、黃松濤等一干人等的算盤都打了個空,若不是有他珠玉在前,韓一鳴險些就要坐井觀天了。雖說平波道人的修為也是不可小視,但韓一鳴心中卻是十分不屑。

    黃靜玄道︰“一鳴,你要記著,這招千鈞斬,你一日之內,只可用一次!”韓一鳴怔在當地,他已盤算好,既然師伯說這招千鈞斬能夠克敵致勝,那麼自己學會之後,便將它往轉反復,用個沒完沒了,力不盡竭絕不罷休。哪知師伯卻道只能用一次,不禁沉吟起來。

    黃靜玄道︰“這是一招絕殺招法,別說是你,便是我,一日之內,也只能用一次。何況你用的是鳴淵寶劍,用這招必殺技,乃是要你引動鳴淵之中靈力,你也見過鳴淵靈力撲殺了,何時是用兩招的?”韓一鳴恍然大悟,以他的那點點修為,只怕詰利摩訶手指一彈,便將他彈為飛灰了,他哪里會是詰利摩訶的對手?但若是引動了鳴淵之中的靈力,就算再不濟,也當能抵擋一陣。

    如此一想,便道︰“是,弟子一定盡全力,將這招用好。”黃靜玄又嘆了口氣道︰“本來這招必殺技,乃是要你百年修為之後再傳給你的。只因便是引動劍中靈力,也要看弟子本身的修為。你若是有百年修為,那麼引出來的靈力可以讓天地為之變色,詰利摩訶哪里還是你的對手?你前番與靈蟲相較力之時,引出來的靈力,少說也有千年,因而一擊得手。但詰利摩訶本就是異樣修為,十分利害。他又頗有智慧,領悟極高,這一招出手,便絕不能收回反悔,若是收回,便會……”

    韓一鳴听師伯說話間,頗有些猶豫。經歷了這此事,他已不再似從前那般木訥。黃靜玄雖說不似趙浩洋那般意氣風發,稜角分明,但卻沉穩有余,說話從不拖泥帶水。此時吞吐,必有緣故。韓一鳴將他這句話細細想了一回,已知他話中之意,若是用到一半收回,定然對自身不利。對二師伯道︰師伯,弟子絕不收回反悔。只是怕弟子修為太低,不能與詰利摩訶相抗衡,不能達至師伯所想。黃靜玄微微一笑︰一鳴,我並沒有什麼所想。

    我與你五師叔,還有平波道長一起,做一個結界,將詰利摩訶封在這邊,不讓他再向咱們身後而去,他若是再汲取些活力,更難對付。詰利摩訶這樣的靈力,若與你師祖相遇,倒是一場好看,一場惡斗,不是我夸耀自己的師父,只怕他還不是你師祖的對手。但是你我遇上他,那就萬萬不同了。在他面前,你與我沒什麼不同。他是要定了咱們的靈力,因而總是接近咱們。

    咱們這些人加起來,兩千多年的靈力是有了,他拿了去必有他的用處。若是再多有些時候,我便會知他拿了去意欲何為,那便另有對策了。只可惜並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咱們不用想那些沒用的,來,我教你這招千鈞斬罷!



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八章 心力


    韓一鳴道︰“多謝師伯。”黃靜玄微微一笑,將千鈞斬的口訣教給他,韓一鳴豎起了耳朵,卻只听到六個字,頗為有些不信,但想這是何等緊要的關頭,師伯斷不會與他玩笑。可他怎麼也不相信這殺氣十足的千鈞斬,口訣卻只是平淡無奇的六個字。小心翼翼在口中念了一遍,黃靜玄笑道︰“是了,就是這幾個字。”韓一鳴難以置信,卻又是不得不信。

    黃靜玄道︰“千鈞斬,要積蓄千鈞之力。一鳴,你身上何處最為有力?”韓一鳴一愣,他從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之人,有了這幾個月的奔走,漸漸強壯起來,但要說到哪里最為有力,還當真說不出來。若是說手最為有力,那是因為他的手能拿得動鳴淵寶劍,可是這幾個月來,他的腳力也是強壯非常,每日里走那許多路,爬山涉水,也已成了家常便飯,腳力似乎和手力難分軒輊。

    他愣了一陣,張口結舌,答不出來。黃靜玄微微一笑,道︰“一鳴,依我看,你身上最為有力的,乃是你的心。”韓一鳴怔在一邊,黃靜玄道︰“只有你想做到,才會盡力去做。至于你的手腳,都不過是因為你的心里所想,才有所作為而已。因而我認為,人最為有力的,應當是人的心力!”

    韓一鳴也不禁點了點頭,黃靜玄如此一說,他也很是贊同。黃靜玄道︰“因而,你的心力,是你最強之力。歡喜,你會得力;哀愁,你也得力;歡樂,你也有力;悲傷,你更是力從心起。有力無心,往往到了最後,也會變成無心無力。而有心無力,卻會引出你最強盛之力。因而一鳴,千鈞斬對你來說,最重要的是心力。至于口訣,反倒只是起個引導作用。”韓一鳴道︰“是。”黃靜玄道︰“本門法術,都是力求精練,因而,口訣都是簡單明了。性命相搏之時,哪里有那個閑工夫來念那又長又繁的口訣。口訣念到一半,人家已殺到面前,還念個沒完麼?那是找死了。只是……要做到這一點,並不容易。好了這些你將來會知,目下你自己慢慢去念這六個字罷,何時你心中生出巨大力量,你能使出這石破天驚的一擊,這招千鈞斬你便算是學會了。這個便是我無法幫你的了,你只能慢慢去領悟。總之,這一招你若是學會了,動靜極大,咱們就有了活命的指望!”

    末了,黃靜玄又道︰“其實,這回,也還要感激一個人。只不過這個人不提也罷,但你心里一定要記著他。因我查覺,你與他的緣份,不止于此。過去未來,都應順應。畢竟凡事都有個因果。若不是他,這回咱們很是凶險。”

    韓一鳴吃了一驚,道︰“是誰?”黃靜玄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道︰“一鳴,他從前與你只是路人,可是目下,他便要成為你的救命恩人了!”說罷,輕輕撫摸鳴淵寶劍。韓一鳴還在思索,黃靜玄已道︰“但凡靈劍,都是靈氣。若要驅策,須得喚醒其靈。一鳴,你有靈氣,卻十分淺薄,能讓鳴淵認你,已到了極至。說到引動鳴淵,令它靈光俯射,你還不能。”韓一鳴立時明白過來,二師伯說的是那白衣男子。確實如此,他立時便要用鳴淵使這千鈞斬了,這一斬若是能救他們逃脫生天,那白衣男子便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不止是他的,是他們的。他還沒有千年靈力,如何引得動鳴淵,那男子果真是救了他們了。

    正想說話,黃靜玄對他輕輕搖頭,道︰“千金一諾,我能說而你不可說。”韓一鳴點了點頭,心中對那男子感激不盡。

    韓一鳴便在一邊,將千鈞斬的口訣念了一遍又一遍,翻來覆去。只是無論他怎麼念,都不覺有什麼異樣之處。他學御劍飛行,是即刻便會。學如影追風劍,也是靜心念了幾回劍訣,便覺手心發熱,似有什麼要自手心涌出一般。可是念這千鈞斬,卻是不論念多少回,都沒有絲毫的異樣,韓一鳴險些要疑心自己听錯口訣了。可細細回想,自己當時還念了一回,二師伯也說自己念對了,便當不會出錯。可是這沒有絲毫反應,卻讓他有些不安起來。

    後幾日,他們也不向前走,就在這里停歇。韓一鳴每日里的頭等大事,便是在心中翻來覆去念千鈞斬的口訣,只見各位師兄也是各自坐在一個地方,都是各自沉思,連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也是在離他們幾丈遠處,各自盤膝打座。想來是人人都知此這一戰非同小可,若要想活下來,先就要準備充足,連應對之術都得方方面面考慮周詳。

    轉眼已到第六日傍晚,韓一鳴每一日間均是勤學苦練。千鈞斬口訣若是石子做成,都要被他嚼爛了,可不論他怎麼念,卻還是一無所獲,全然不能因此調動鳴淵寶劍。黃靜玄說詰利摩訶七日必來,他深信不疑。不論做什麼,心中想著的皆是那六個字。干糧嚼在口中也是如同嚼蠟,師兄們與他說話,他也是魂不守舍,答非所問。司馬凌逸對他言道︰“小師弟,你這兩日怎地看上去如此勞累?好好歇息歇息。養足了精神,才能對付詰利摩訶。”韓一鳴嘆了口氣,只說︰“多謝師兄!”

    天色剛暗沉下來,韓一鳴就見平波道人手持他那把閃爍著幽幽綠光的黑桃木劍,在地面上用木劍尖劃上符咒。黃靜玄與趙浩洋則在身後設下一個極大的結界,不讓詰利摩訶越過界去,只有將他攔在這邊,他才沒有源源不斷的活力,或許會有一絲希望。

    平波道人仗著黑桃木劍,飛快將四面八方都書上了符咒。韓一鳴此時才知各人修行方式確是大有區別,他自來便沒見過師尊們書寫符咒,似乎靈山派並不注重符咒。平波道人的黑桃木劍也是厲害非常,劍身上綠光閃爍,道道綠氣自劍鋒之上逸出,圍繞著劍身旋轉。平波道人每書完一道符咒,就有兩道綠氣自劍身旁飛開,飛到符咒之上,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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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九章 碧水青鋒


    地上那道符咒就發出瑩瑩綠光來。待他將四面八方的符咒都書寫完畢,眾人已如坐在一張螢光閃爍的符網之上。

    司馬凌逸取出定心針來,黃靜玄接在手中,雙手的拇指、食指各捏住一邊針尖,向兩頭一拉,定心針在他手中越變越長,長得近有一尺。黃靜玄雙手一彎,將定心針彎成一個圓圈,向空中拋去。只見那個圓圈在空中變得越來越大,並且發出明亮白光,升到空中後,懸浮不動,柔和明亮的白光灑將下來,如同一個圓筒將眾人罩在了其中。

    黃靜玄提著劈風寶劍躍入空中,在空中將手中的劈風寶劍一晃,對著地面砍來!他一劍砍下,一道金虹色劍光自天而降,如一道屏障,將他們與身後的青蔥樹木一分為二。趙浩洋則是待黃靜玄一劍劈下之後,提起碧水寶劍,高高舉起,一劍破土而入。他劍鋒入土,韓一鳴甚而覺得地面顫抖不已,可見他這一劍何等強烈的力度!片刻之後一道碧光自地而騰空而去,攔在黃靜玄劈出的金虹光幕之前。片刻之後,二人都在地上坐下來,閉目等待。

    韓一鳴苦念那千鈞斬,日里夜里,心中想著的都是那六個字,連睡夢之中,只怕都見的是那六個字。只可惜無論他如何念,都沒有起色,眼看著天色黯淡下來,不免有些著急上火。可是說來也怪了,無論他是怎樣的念那六個字,最終都是以失敗告終。韓一鳴不由覺得對不住師伯的苦心。

    月亮慢慢移過頭頂,韓一鳴早已停住無休止地念那千鈞斬,仔細回想那日黃靜玄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以期從中尋找到一星半點的頭緒。想了許久,終還是一無所獲。正在沮喪間,地面微微一顫。

    韓一鳴心里一震,睜開眼來,先抬頭向天上看去,月亮剛移過頭頂。只這一眼,天色就變得混濁起來,滿天的繁星與如朗月都在瞬間就沒了蹤影,除了眾人身邊平波道人的符咒發出綠光,身後黃靜玄與趙浩洋的兩道屏障發出光亮之外,面前那一片焦黑的死寂之地,更是沒有絲毫光亮!

    韓一鳴斂聲摒氣,那一顫片刻之後,又是輕輕一顫,再過片刻,又是一顫。韓一鳴禁不住暗想︰“來了!”正要出聲,只听身後黃靜玄道︰“來了!大家各自小心!”只見眾位師兄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躍起身來,各自持劍在手,面對那一望無垠的黑暗天地。韓一鳴手持鳴淵寶劍正要躍起,忽然只覺身上不听使喚了,別說躍起,連動一動都似是不能,不禁大吃一驚。

    一人自他身邊躍過,落在他前方。手持閃爍金虹光澤的劈風寶劍,一身白衣,正是黃靜玄。他背對韓一鳴,道︰“咱們就按先前說好的各自行事!”說著左手伸向後方,對著韓一鳴一指。韓一鳴只覺一股大力在他身上一撞,整個人向後退去,片刻之後,已退入趙浩洋碧水寶劍劈出來的那道青光之中!韓一鳴大驚失色,想要撲出來,卻是動彈不得,身上如同凍僵了一般,完全不由自己作主,心中焦急,卻是動彈不得,無能為力,只能在後面干著急!

    地面的震顫越來越分明,平波道人黑桃木劍直指地面,黑桃木劍上綠氣浮動,地上字符間的幽幽綠光如水一般四處躥動,將眾人的臉都自下方映得瑩瑩發綠。他們的前方,除了那焦黑與死寂,已沒有了天地之分。忽然一個亮點自那一片渾沌中顯現出來。

    如同開了一扇門一般,詰利摩訶突然就自黑暗中側身出現在眾人面前。他先顯現出來的是女相的一半,高鼻深目,如綠寶石一般色澤的雙眸中,波光閃爍。嘴角含笑,眉稍高挑。若不是片刻之後,那獰惡的另一半也閃現出來,確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子。

    詰利摩訶的男相膚色灰暗,閃爍著淡藍光澤,紅眼陰鷙,左手執克力士刀。他憑空就出現在眾人面前,他描畫著美麗花紋、縴縴秀美的右足落地之時,地面上一亮,如同踩亮了燭火一般。但他干瘦的左腳落在地面,地面卻一陣顫震!韓一鳴分明看見他落足之處越發黑暗,連泥土都龜裂開來。他落足極輕,右足所到之處,縴塵不起,頗有步步生蓮的美態。而左足所到之處,卻是深深細瘦足印,觸目驚心!

    韓一鳴頗為奇異,怎地他兩足會有如此大的差異?上一次見時,他雙足所到之處都是草枯花萎,這回卻是如此怪異。但並不曾去細想,詰利摩訶已來到眾人面前。他舉起手中的克力士彎刀,輕輕一揮,一道彎彎曲曲的粗壯霹靂便向下砸來!

    那道雪白的霹靂伴隨著一聲巨響,韓一鳴雖是坐在後面,這聲炸雷還是炸得他打了個突。只見那道霹靂已狠狠劈在到眾人頭頂之上,韓一鳴只覺地面狠狠震顫了一下,身上禁不住一麻。平波道人精心繪制的符咒都在片刻之間都大放光芒,道道綠氣躥涌,將那道閃電攔在了眾人頭頂三尺之處!

    詰利摩訶兩眼看了看面前的諸人,碧眼之中,秋水盈盈,紅眼之中,一團烈火熊熊燃燒。忽然他張開嘴來,一股黑氣自咽喉而出,向眾人撲來。韓一鳴驚駭地望見這團黑氣之中,無數男女的面孔閃現出來!

    這些面孔有的十分獰惡,都張口而呼,聲音或高或低,或尖銳或淒厲,這許多聲音匯集在一起,首先就有了無比強大的穿透力,氣勢洶洶地撲到了眾人身上。韓一鳴頭腦里一暈,似乎一根極大的尖刺狠狠扎入了腦海之中!頭腦中一暈,接著便是尖銳的刺痛,緊接著只覺自己所有的血脈都賁張起來,但卻被一張大網牢牢勒緊,勒得他喘不過氣來。那張網越勒越緊,勒得他的頭隨著血脈的“簌簌”跳動,也一松一緊地疼痛不已!

    韓一鳴緊咬牙關,向外細看,只見趙浩洋手中碧水劍先是黯淡下去,片刻之後,明如秋波,燦若星辰。趙浩洋提起劍來,輕輕抖了抖。他每抖一下,碧水劍便暴漲一尺,抖過兩次之後,三尺青鋒已長逾五尺!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八十章 左手

    劍鋒如水波一般輕顫,劍柄之下,劍刃已隨風彎曲,輕輕飄蕩。碧水劍劍鋒柔軟之極,在空中飄蕩,趙浩洋飛身一躍,長劍一揮,劍鋒彎彎曲曲,卻是嘯響連連,那彎曲劍鋒在瞬間已將他與詰利摩訶之間的距離填滿。彎曲劍鋒在兩人之間來回蕩漾,片刻便將自詰利摩訶口中躥出來的那團黑氣擊得粉碎!

    無數碎片四散飛開,依然可見碎片之上有著殘破的面孔,或是一只眼楮,或是一只鼻子,或是一張嘴。向著四周飛濺開來。詰利摩訶伸出雪白柔膩的右手,便向碧水寶劍上抓來。他的手離劍刃還有三寸,碧水寶劍倏地縮小,變回原來的大校趙浩洋手持寶劍,左起右落,轉眼已劈出六七道劍光,直奔詰利摩訶而去!每一道劍光都如閃電一般,直撲詰利摩訶雙眼!

    詰利摩訶右手伸出,拇指與中指相扣,有如蘭花,輕輕舒展,在飛撲過來的幾道劍光上一一彈過,幾道劍光已不知去向!韓一鳴摒息細看,他早知詰利摩訶這只手,無堅不摧,無堅不破,卻不料碧水寶劍那青光凜凜的劍光,被他一觸便沒了蹤影!趙浩洋對詰利摩訶一眼都不看,手中長劍,一招一式,凝重之極,又大氣之極。只將道道劍光,源源不斷向詰利摩訶送去,詰利摩訶雖不懼怕他的碧水劍光,卻是不得不分身對付。

    趙浩洋一出手,黃靜玄也提起劈風寶劍來,他氣定神閑,動作舒緩,與趙浩洋的大開大闔、氣勢逼人截然相反,卻是仙風道骨,有如信手拈來。

    劈風寶劍逾出點點星光,或直或彎,或快或慢,匯集成流,如一道帶著無數閃亮星光的流星,向詰利摩訶涌去。詰利摩訶左手的克力士刀在他瘦長的手指之間轉動,忽然他手指一彈,克力士刀已幻化出無數道彎曲扭動的靈光,鋪天蓋地,便向這邊壓來。黃靜玄手中劈風寶劍旋轉如風,點點金光飛撒開來,兩邊靈力相撞,撞出滿天星光。

    詰利摩訶的黑氣碎片四散飛濺,司馬凌逸帶著靈山弟子,與平波道人門下幾個弟子都揮劍抵擋。一時之間渾濁天空之中,靈山的各色寶劍翻騰飛舞,各色劍光彌漫天空。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的桃木劍也是靈符閃亮,靈光四射。雖說那道黑氣已被趙浩洋一舉擊碎,但每一片碎片,都帶著利嘯之聲四處散開,這利嘯之聲,更加令人頭痛,听上片刻,頭暈眼花,耳中鳴叫不已。定心針的白光似有屏障作用,大多數碎片來到白光面前,都被那瑩瑩白光化為烏有。

    忽然繁星點點的劍光之中,一道綠光沖天而起,轉而化為無數把小劍,向著詰利摩訶劈頭蓋臉地撲過去!這正是平波道人的黑桃木劍,他坐在符咒中央,身周的符咒都次遞閃亮,那柄黑木劍更是亮得如一塊上好的陽明碧玉,連那無休無止的小劍,也如碎玉一般,格外明亮耀眼!

    這一番眾人齊攻,看得韓一鳴幾乎透不過氣來。卻見詰利摩訶左眼紅得像要滴出血來,嘴角下撇,臉色越發暗沉,右眼卻是深碧似水,嘴角上挑,笑顏如花。忽然他左手收回,克力士刀在空中劈了一刀,右手緊跟其後向下一撕,又伸出去將飛到身邊的碧水寶劍劍光彈開。左手將克刀士刀隨手一扔,克力士刀圍繞著他四處飛舞,擋去不少劍光。他左手向前一伸,伸入他先前撕了一下的所在,便這麼憑空不見了。這幾下動作快捷之極,卻又讓人看得無比清楚。韓一鳴心頭一驚。這一類隔空取物的法術,黃靜玄也是十分厲害,但使出來的時候,卻遠沒有詰利摩訶那麼干脆俐落、邪異霸道。

    只听一人尖叫一聲,韓一鳴向出聲處望去,只見平波道人門下一名弟子撇開了桃木劍,手腳亂扭,口中尖聲大叫,轉眼間,便沒了蹤影!突然詰利摩訶左手顯現出來,韓一鳴看得清清楚楚,他的左手兩指提著一個小人,一尺左右,一身青衣,似乎便是先前尖叫的那名弟子!

    一時之間,除卻趙浩洋心無旁鶩,黃靜玄定力非凡,對身周一切都不聞不問之外,平波道人連同司馬凌逸及弟子們都愕然停住了手。只見詰利摩訶收回左掌來,將那小人提在手中晃了晃,左手便將那一尺來長的小人遞在右手之中。那小人拼命掙扎,卻無異于蚍蜉撼大樹,不能撼動分毫。詰利摩訶右手一抓,已將他身軀牢牢握住,用力一捏。只見那名弟子手腳抽搐,片刻之後,干縮下去,便沒了動靜!

    韓一鳴睜大了雙眼,竟不敢相信詰利摩訶就這樣將這名弟子弄死了。如同掐死一只手中的小鳥一般,不費吹灰之力!詰利摩訶枯瘦青灰的左掌也收了回來,與柔潤無骨的右手互搓了幾下,掌心中亮起一道青光,一閃即逝,而那名弟子的小小身軀,卻被碾成塵粉,隨風散運河。韓一鳴大惑不解,白光罩住山,便讓它不能出來。可這時看來,這白光似乎沒有了作用一般。猛然醒悟過來,山有什麼修行可言?詰利摩訶可是魔力非凡,因而定心針困他不祝

    便在這時,趙浩洋的數道凜冽劍光已越過克力士刀光,飛近詰利摩訶身邊,劍光鋒銳,轉眼便將詰利摩訶身上割開了幾道口子。黃靜玄如流星一般長長的劍光,也撞在了詰利摩訶身上,發出輕微的“啪、啪”聲響,片刻之後,流星劍光所到之處,也裂了開來。破口處卻無血跡滲出,只露出期間青灰色的肌理,看了讓人身上不寒而栗。

    韓一鳴又驚又急,心中不停念那千鈞斬的口訣,只盼能有一絲起色。猛然間平波道人怒吼一聲,罵道︰“媽的,敢取道爺門下的靈力!道爺跟你拼了1飛身躍起,雙手手勢如輪,轉個不停,一陣急雨般的斬魔劍向詰利摩訶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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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八十一章 汲取

    詰利摩訶忽然提起右足來,左足單立,左手手指在飛到面前的克力士刀身上一彈,克力士刀彈入空中,刀光如花綻放,在他身周旋舞,左掌收回來便豎在胸前,他的右手收回來,如蘭花般的中指在左掌掌心一扣,任憑克刀士刀在身周往復旋轉,幻化出道道劍光。

    他對身周繚繞的劍氣不理不睬,克力士刀雖是厲害,但離開了他的手,刀光便不如先前凶猛。倒是趙浩洋的劍光一道道都透進去,將他身上劃開口子來。詰利摩訶任憑身上多了無數個口子,卻只是一動不動,若無其事。韓一鳴心里雖是將千鈞斬念個不住,兩眼卻是死死盯著詰利摩訶。忽然只覺自兩腿之下,似有一只手,抓住了他,向下用力拉去。韓一鳴乍然想起詰利摩訶將那名弟子抓了去碾為齏粉,吃驚汗出,暗想︰“難道他來抓我了?”忍不住想要御劍,哪知身上卻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動都不能動。

    可是他分明看見詰利摩訶的雙手都在胸前,並且右手還是一個極美妙的姿勢,克力士刀並沒有在面前一斬,右手也不曾用力一撕,哪一只手掌都不曾憑空消失,那他是如何前來拉自己的?忽然覺得眼前一花,似乎詰利摩訶動了一動,定楮一看,卻又沒動。卻總覺哪里不對,可是也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對,只是心中異常不安。

    忽然一團寒光一閃,飛到詰利摩訶面前,正是他的克力士刀。韓一鳴猛然睜大了眼楮,他看出哪里不對了,那一尺來長的克力士刀在詰利摩訶身邊,分明就小了許多!不是克力士刀小了,而是詰利摩訶發身長大了!

    韓一鳴睜大了雙眼,不可置信。此時他看看這邊諸人,再看向詰利摩訶,有了比較,看得更是明白。詰利摩訶確實發身長大了,已比才來的時候,大了一倍有余。卻見這邊諸人的劍光更發密集,但詰利摩訶發身長大之後,劍光在他身上留下的傷痕,就小而又小,並不如先前那般厲害了。

    這邊眾人之中,韓一鳴便是修為最低的那一個,近乎于沒有。黃靜玄、趙浩洋與平波道人都是經歷廣博,見識極多的,早已看出詰利摩訶發身長大。便是司馬凌逸一干弟子,也是數百年修為,經歷頗多,也看出不對來。他若再這樣長下去,眾人的攻擊便如蚊叮蟲咬一般無濟于事了,眾人也加緊攻勢。一時之間,渾沌之中,劍氣森然,靈光閃爍,此來彼往,熱鬧非凡。

    而詰利摩訶卻一如先前,右足高高提起,足踝上的腳鈴發出細碎悅耳的輕響,閉目站在地上,只是他的左足,足掌已陷入地下。韓一鳴眨了眨眼,忽然發現自己腳下的青青綠草已全部變做了枯黃。愣了一愣,忽然明白過來,詰利摩訶已開始汲取所能汲取到的活力,他本已極難對付,這一發身長大,汲取了活力,豈不是更難對付了?

    片刻之後詰利摩訶睜開眼來,此時他已長高了一倍有余,睜開眼來,卻見那妖媚的右眼,已全然變做了通紅,瞳仁之中更是紅得要滴出血來。而那獰狠的左眼,卻是綠得要滴出水來!右瞳變做艷紅,似乎火影重重。而那本來碧如春水的綠瞳,到了左眼之中,卻是無比詭詐!

    詰利摩訶雙眼一睜開,一只巨手就向下抓來,下方正好是司馬凌逸。韓一鳴驚駭得險些叫出聲來,只見司馬凌逸忽然向右飛開,那只巨手,堪堪挨著他的衣角擦身而過!韓一鳴已驚出一身冷汗來,若是大師兄也被他抓了去,捏為齏粉,他身邊的師兄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便失去了最為有力的一個支撐,到時候誰也逃不出去!難說還會累及師伯師叔,顧此失彼。

    詰利摩訶一抓不得手,片刻之後,一把就向旁邊一名弟子抓去。那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修為不若司馬凌逸那般深厚,就是這一點相差,他醒悟便晚了少許,待要閃身避開,已被詰利摩訶一把抓住!詰利摩何的右手三指,飛快就插入了他的胸口!

    平波道人怒吼大罵,那名弟子便在他的罵聲之中慢慢干癟,他的手腳連抽搐都沒有抽搐一下,便枯干成了皮包骨!韓一鳴圓睜雙眼,看著那名弟子枯干成骨架,被詰利摩訶扔在一邊,忽然心中靈光一閃,詰利摩訶這是在汲取活力與靈力!難道他的靈力不足了嗎?韓一鳴幾乎是片刻之後,便拋開了這個想法。詰利摩訶若是處于下風,還可以認為他是靈力不足。可此時他明明佔了極大的上風,絕不是落下風之舉!

    轉眼間,又見詰利摩訶伸手向旁邊的陸敬新抓去,韓一鳴不能動彈,急得大喊︰小心!小心陸敬新早已防備,一見詰利摩訶伸手來抓,早已飛開。他十分機靈,並不飛直線,而是彎彎曲曲向前飛去,詰利摩訶變大之後,舉動未免有些笨拙,哪里抓得到他?眼睜睜看著他自自己掌下溜了開去。

    韓一鳴心急如焚,卻是無能為力。詰利摩訶此時已不再管顧黃靜玄等人的寶劍劍光與及身上一點點綻開小小破口,他只管一昧用那右手對著眾人抓來。韓一鳴瞬間醒悟過來,詰利摩訶身上並不似他的右手那般無堅不摧,無堅不破,連汲取活力與靈力,都用那右手。他那柔膩無雙的右手才是最可怕的,可是要怎樣才能破他的右手呢?

    忽然又見詰利摩訶向黃靜玄看了一眼,一把向黃靜玄抓去。韓一鳴急得滿頭大汗,他現下已看明白,黃靜玄乃是站在自己前方,他決不肯退開。他若退開,碧水寶劍砍出來的這道光障,未必能夠攔得住詰利摩訶!詰利摩訶也是聰明之極,何況若是將黃靜玄逼開或是汲取到黃靜玄的靈力,都是勝舉。黃靜玄的靈力若是被他汲取,這里所有人都是片刻之間便會灰飛煙滅。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八十二章 出手

    而若是黃靜玄閃開,他破去碧水劍的屏障,便可以汲取到這邊活力,同樣是難以對付!韓一鳴眼看著那只巨掌對著師伯壓下來,師伯的劈風寶劍劍光打在上面,最多印上一道血印而已,全然不能改變它的方向,不由得急得要跳起來!

    黃靜玄劈風寶劍在右手中一轉,劈風寶劍光澤流瀉,靈光四溢,轉眼已在黃靜玄頭頂形成一道旋渦,慢慢旋轉。詰利摩訶的右手抓到他的頭頂,便抓不下去。詰利摩訶兩只眼楮,都對著他看來。他右手略略壓低,食、中兩根手指變得縴長,便向黃靜玄胸口插來!

    韓一鳴見二師伯動作輕緩,對那兩指尖長的手指視而不見,急得滿身是汗,若是可以,便要沖出去,揮劍攔在他前方了。但見黃靜玄劈風劍上逸出幾點劍光,向那兩根手指飛去。韓一鳴剛透過氣來,卻見詰利摩訶那干枯精瘦的灰藍色左手,也對著黃靜玄抓了過來!

    此時趙浩洋與平波道人的攻勢還是十分迅猛,平波道人的斬魔劍如雨點般灑落,趙浩洋在半空中縱起躍落,每一劍斬出,都是劍光霍霍,青光漫射。詰利摩訶面帶微笑,單憑那四處飄蕩的克力士刀在空中幻化出萬道彎曲如蛇的光芒,便將趙浩洋平波道人都攔在了一邊。

    詰利摩訶左手順手將克力士刀接在手中,向下一劈,右手在空中一撕,左手便向那撕過的地方伸去。韓一鳴大急,這一伸進去,不知抓出來的是誰,要是……卻不敢再想下去,心中越是焦急,口中不禁喃喃自語起來。忽然身後“刷”的一響,一道金光橫在眼前。鳴淵寶劍已彈出鞘來,浮在了他的面前!

    韓一鳴一抬手,便握住了劍柄。不知為何他此時已能動彈,手指一握住劍柄,便覺被劍柄緊緊吸住,一股熱流自劍柄透入手心。突然鳴淵寶劍“刷”地一聲,向上飛去,韓一鳴右手緊緊握住劍柄,也被帶上空中。

    他兩眼緊緊盯著下方的詰利摩訶,只見詰利摩訶也抬起頭來,一紅一碧兩只眼楮對他看來。鳴淵寶劍金光大盛,突然向下墜去。寶劍下得極快,韓一鳴不禁有點眩暈。他本來頭上腳下的,也被它拖得頭下腳上。只見詰利摩訶的左手也收了回來,抬起右手就向上迎來!韓一鳴緊咬牙關,左手也伸過來握住了劍柄,向下撞去!

    忽然一頓,頓在空中,詰利摩訶的巨大右手抓住了鳴淵寶劍的劍鋒!韓一鳴大吃一驚,鳴淵寶劍無往不利,詰利摩訶的右手也是無堅不摧,兩強相遇,竟僵在了空中。韓一鳴用盡全身力量向下壓去,詰利摩訶手中的鳴淵寶劍金光四射,照人欲盲,可詰利摩訶的兩只眼楮,卻一眨不眨,緊緊盯著鳴淵寶劍,與劍上的韓一鳴!

    韓一鳴用力向下壓去,一聲清越的鳴叫響徹天宇,一道金光自劍鋒之上逸出,流光逸彩!詰利摩訶也張口呼嘯,他一張開口來,那嘈雜的呼嘯便響徹四方。有女人痛苦的號叫,有男人的驚呼、听不分明的急切咒罵,還有小孩的啼哭,夾雜著淒厲的風聲,烈火吞噬木柴時的“ 啪”聲。各種聲音融匯在一起,頗具聲勢,鋪天蓋地地向眾人席卷而來!

    突然那自鳴淵寶劍上逸出的金光如一只大鳥展開雙翅般向天空飛去,轉眼又向下壓來,繞著詰利摩訶飛了一圈。一連串清脆悅耳,響徹九天的鳴叫將詰利摩訶那凌亂而瘋狂的呼嘯壓了下去。等著那些呼嘯沒了蹤影,那道金光也隨之消失。詰利摩訶碧眼之中多了一點紅光,對著韓一鳴看了片刻,一口黑霧便噴在他身上。

    韓一鳴只覺一陣烈焰自面上掃過,全身如萬針攢刺一般,處處都灼痛起來,似乎全身都燒了起來,四周又熱又燙,如同一個巨大的熔爐一般,烤得他眼耳口鼻無一處不是辣辣作痛,連心中也燙了起來,一股火苗自心中躥了起來,向外撲出,全身都如木柴對著烈火一般,有要燃燒起來的樣子。

    他兩眼干澀,連眼珠轉動,都是一陣陣干澀。死死盯著下方的詰利摩訶,將全身力氣都壓到雙肩上,將手中的鳴淵寶劍用力向下按去。他深知自己的修為淺薄得不能再淺薄,全靠鳴淵本身的靈力與詰利摩訶抗衡,也知成敗在此一舉,自身之力雖是微不足道,但到了生死關頭,再微薄的靈力,都會全力一搏!

    詰利摩訶右臉女相的嘴角垂了下來,笑容倏忽不見。那血紅的瞳仁眯了起來,眉頭緊皺。他左臉的男相就更加猙獰,青灰的皮膚,烏黑的嘴角,看在眼中十分不舒服。忽然詰利摩訶嘴一張,又是一道黑霧噴向韓一鳴面上。

    韓一鳴先前已要被烤焦了,心中火燒火燎。這時見那陣黑霧帶著灼燒一切的熱力,撲面而來,手下壓得越發緊了。生怕自己壓不住,詰利摩訶自鳴淵劍下躥了出來。如果說千鈞斬是必殺之招,那麼詰利摩訶能招架得住,已令眾人萬萬料想不到了。韓一鳴牢牢記著此招只能用一次,整個人壓在劍柄之上,絕不放松!眼睜睜看著那團黑霧帶著無數猙獰的眉眼,向著自己面上撲來!

    忽然一道金光自他與詰利摩訶之間飛躥出來,與那團黑霧撞在一起,都化為烏有。詰利摩訶左手已抬起來,向韓一鳴身上抓來。韓一鳴深知若是被他左手抓住,轉眼便是他的右手插入自己胸膛,自己便是死在眼前。可是當此情景,卻也不能松手,松手也是束手就擒,死路一條,還會連累眾人。不看那越來越近的巨大左手,將眼楮只盯著詰利摩訶那只握住劍鋒的右手,全力向下壓去!

    正在僵持,遠遠傳來幾聲叮咚輕響,輕快短促,微有些樂韻,輕接著便有女子妙曼的聲音傳來,輕柔吟唱,十分妙曼,卻全然听不懂。韓一鳴心中一動,手上的鳴淵寶劍猛然向下壓下去些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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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八十三章 本來面目

    詰利摩訶面上全然變了顏色,那嫵媚的女子樣貌蕩然無存,柔膩的肌膚片片隱去,變得焦黑難看,面頰也陷了下去,顴骨高高突出,也是焦黑一片。他那艷紅欲滴的妖媚右眼,變成了一個圓圓的眼球,如死了的魚眼一般,瞪著韓一鳴!

    韓一鳴恍然大悟,這才是詰利摩訶的本相,這半邊右臉此時呈現的樣貌,便是那女子死後的樣貌!只見那只眼珠向後看去,只留出一片白色,十分可怖!韓一鳴此量哪里會放松,只是全身都壓在鳴淵寶劍劍柄之上,要用力向下壓去!

    只听叮咚連聲,越來越近,眼前一亮,一只修長豐潤,柔若無骨的手已伸到詰利摩訶與韓一鳴之間。那只手臂上掛著兩只拇指粗細的金鐲,拇指與食指輕扣,其余三指如蘭瓣張開,輕輕自二人之間拂過,在詰利摩訶胸前一彈,詰利摩訶狂嘯一聲,韓一鳴眼前一黑,只覺似被人用力一推,再也壓不住鳴淵寶劍,向後跌了出去。

    他跌倒在地,頭暈眼花了片刻,才見遠遠的一團金光之中,立著一個人。不知這人如何自那樣遙遠的地方將手伸到二人之間來,也不知這人的到來是好是壞,但這叮咚輕響,韓一鳴卻不是第一次听到,忍不住向黃靜玄看去。

    此時滿天縱橫的靈力和劍氣,都已消失得無影無蹤。黃靜玄、趙浩洋與平波道人都已收劍入鞘。三人分兩邊肅立,連司馬凌逸都已將劍收好,只有幾名弟子還手持長劍,一臉茫然,與韓一鳴一般,不明所以,望一望那詰利摩訶,又望一望那極遠的人影。

    詰利摩訶跪倒在地,全身黑氣亂躥,他口中吐出一串串听不分明的言語來,左手支在地面上,右手捧在胸前,身上的肌膚片片剝落,露出灰白的骨骼。突然眾人眼前一亮,那人影已出現在眾人身邊,仿佛他邁了一步,卻也似不曾動彈過,卻已來到眾人面前。

    韓一鳴目瞪口呆,這人高鼻深目,前額正中還生著一只眼楮!這只眼楮也是色澤深碧,但卻沒有眼白,只有一圈金色圍在瞳仁之外。而令韓一鳴目瞪口呆的,不僅僅只是這只眼楮。這人如同詰利摩訶一般,右半邊臉上,眉頭皺起,表情獰惡,眉宇之間頗有殘忍之相,人中之間的一抹胡須也微微挑起,嘴角剛毅,神情暴躁。而他的左半邊臉上,卻是神情溫柔,脈脈含情,眼目之中還有一絲快樂。他脖頸之中掛著一串慘白骷髏,圍成一圈,但慘白骷髏之中,一條黑蛇穿游其中,時隱時現。而他頸項上的肌膚,卻是極深的藍紫色!

    他雙肩之上,共長著四只手臂,左邊一只掌心中托著一簇金色火苗,另一只掌橫在胸前。右邊兩手,一只手中拿著一面扁圓的皮鼓,另一只手拇指與食指相扣,姿勢十分美妙。這人的右足微彎站立,踏在一個浮在空中的火環內,左足卻高高提起,偏向右方,膝蓋彎曲,足尖對地。這個姿勢優美,有如舞蹈,他頭頂一頂扇形寶冠,腰間圍著一條獸皮,看上去十分奇異,卻也異樣美妙。而令韓一鳴震驚不已的,卻不是這些。他甚而不知此時面對的這人,是男還是女!

    這個人身上僅有腰間裹著一條獸皮,上身赤露,手足上除了幾個金環之外,便再無別物。他身形均稱,修長健美,右胸平坦,右胯窄小,壯碩有力。而左胸卻是乳房高聳,豐滿飄逸!韓一鳴已見過詰利摩訶的男女合體,倒也還衣飾遮掩,此時看見這人光著身子,站在自己不遠處,吃驚呆愣了一陣,忽然羞得滿面通紅,要別開頭去,不再看他。

    他頭一轉,才見師伯師叔都已肅立在一邊,他們都俯首彎腰拱手行禮,連同幾位師兄,也都彎腰行禮,便是平波道長與他門下的兩名弟子,也立在一邊,彎腰垂首,左手豎在胸前行禮,全無避誨之意,不由得又是一怔。

    忽然听黃靜玄道︰一鳴,快起來見禮。韓一鳴連忙爬起身來,也彎腰行禮。但他好生奇異,這人一來,詰利摩訶便成了副模樣,而師伯他們對這人也極是尊敬,這人到底是誰?忍不住又偷偷抬頭看去。

    只見這人一只手伸出來,凌空一抓,便將那身上已破爛不堪的詰利摩訶抓在手中。他那只捧著火苗的手一下便插入詰利摩訶胸前,詰利摩訶閉上雙目,片刻之後睜開,火苗已自他的七竅之中鑽了出來,四處燃燒舔灼。只听一陣雜亂的嘯聲響起,有尖利的叫罵,也有大聲的哭泣,還有痛苦呻吟,諸般聲響,夾雜在一起,听得韓一鳴十分不忍,詰利摩訶面上現出那個女子痛苦之極的面容來,扭曲掙扎,之後,又現出無數陌生的面容來,面上的表情卻無一例外,全都是憤怒、驚懼、痛苦!

    那嘈雜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低,直至消失。韓一鳴抬起眼來,只見詰利摩訶已變做一個形鎖骨立、眉頭深鎖的男子,他跪在地上,雙手合什而禮,親吻那人的腳跟,伸手撫摸他的右足。之後抬起頭來,再不是從前面目,他須發虯結、面貌清瘦、神情憂郁、平心靜氣。韓一鳴不知怎地,一看,心中想起的便是詰利摩訶從前的名字︰摩羅。此時,他才見到摩羅的本來面目。摩羅雙手合什,跪在地上,慢慢地彎下腰去。瞬間雲開霧散,星月顯現,天邊已有了一抹魚肚白。那人一動不動,還是單足而立,叮咚輕響中,他的右足已踏在了摩羅的背上。摩羅伏在地上,面孔埋入懷中。瞬眼之間,兩人都已消失不見!

    那人自來至走,一語不發,除了額頭上那只眼楮對著各人掃了一眼,其余兩眼對眾人視而不見。但韓一鳴卻覺十分可畏,連他半男半女的身軀都不敢多看,不敢視而不見,也不敢盯著看個不祝見他倏忽不見,來去都不過是瞬間,這才舒出一口氣來。轉頭師伯師叔都是十分恭敬,心中更是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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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八十四章 大自在天

    那人轉眼消失,這里眾人卻是一動不動,依舊是一副恭敬之極的模樣。韓一鳴悄悄抬起頭來,只見眼前一片焦黑之地,萬籟俱寂,連一星半點聲響都沒有。而詰利摩訶帶來的渾沌卻已沒有了蹤影,韓一鳴呆呆地望著那片焦黑死地。

    過得一陣,一個人在韓一鳴耳邊道︰“小師弟,起來罷。”韓一鳴抬頭一看,司馬凌逸對著前方細看。片刻之後,轉過頭來道︰“走了,真走了。”韓一鳴道︰“師兄,這是誰?他……”話音未落,就听司馬凌逸“噓”了一聲,立時收口。

    司馬凌逸道︰“你請二師叔說與你听罷。我修為不夠,不敢妄言此神。”韓一鳴回過身來,只見黃靜玄還默默站在當地,連趙浩洋和平波道人也都凝立不動,兩派門下弟子癱倒在地。韓一鳴也覺身上又軟又累,果然那千鈞斬只能用一回。這時他便是再想用第二回,只怕是無能為力了。

    詰利摩訶一去,眾人都各自歇息。韓一鳴到底還有些惴惴,也禁不住對後來那人的好奇,來到師伯身邊,小聲問道︰“師伯,後來來的是什麼神佛?好生厲害呀!”黃靜玄微微一笑︰“一鳴,很厲害嗎?”韓一鳴點了點頭。黃靜玄笑道︰“你好生歇息去罷,只管好好歇息,不用再提心吊膽,詰利摩訶不會再來了。今日你累壞了,好好歇息,改日我再告訴你听。”他伸手一招,將定心針收回手中,遞給司馬凌逸。韓一鳴也極是乏力,與師兄們坐在一處,不久時,便已睡得極酣。

    次日天明,眾人早早起來,隨著黃靜玄與平波道人,越過那片荒地,向那道陡峭挺拔的山脊而去。這一路下來,再不見詰利摩訶,也不再遇上什麼奇異之事,走了兩天,來到那座山梁之下。

    平波道人到了那道山梁之下,便收住了腳步,不再向前,只道︰“我只到此,不再前行。”黃靜玄道︰“平波道兄,那我帶弟子們上去看一看,他們都沒見識過什麼,好容易到了這里,帶他們上去看一看也好!道兄要不要等一等,咱們一同折轉回去?”平波道人道︰“靜玄道兄,你們自便。我就先回去好啦。”他帶了八名弟子同來,到了這里,已折損得只剩兩名了,雖說他門人弟子還多,但畢竟這幾名弟子都算是其中出類拔萃之輩,折損成了這般,實是讓他惱恨。既已到了終止這處,哪里還有往前的心思。黃靜玄也不挽留,與他拱手道別。平波道人召出黑桃木劍來,帶著剩下的兩名弟子,化為三點流星,劃過天幕,飛速向北而去。

    眾人在山腳休息了一夜,待旭日東升,御劍飛上山去。這道山梁陡峭之極,韓一鳴站在鳴淵寶劍之上,只見山梁上全是嶙峋怪石,無處下腳,但看山上,也似乎並沒有人跡,飛了一陣,身上寒冷起來,只見面前已是皚皚白雪,已飛過半山腰,到了雪線之上。一陣寒風吹來,夾雜些許雪粉,撲在面上,格外醒神。

    韓一鳴抬頭一望,只見山脊之上,有一座尖削雪峰,掩映在一片薄紗般的雲霧當中。藍天之下,陽光明淨,雪峰純潔無暇,遺世而獨立,孤寂卻幽美。韓一鳴只覺那雪峰似有莫大的吸引力,令人心神震攝。

    飛到山脊之上,黃靜玄先落了下來,對著雪峰凝視片刻,眾人也落在他身邊。韓一鳴一落下來,便向前看去,只見山脊的另一面也是皚皚白雪,雪線以下,幽深密林,再向下方,沃野千里,一條寬闊河流,蜿蜒向前,直至天際。

    黃靜玄道︰“一鳴,你曾問過我天涯地角是什麼樣?我曾回答,天涯地角只在你心里。咱們的天涯便是此處,便是腳下所站之地。再過去,又是一個新的所在,這個所在的人,也有他們自己的天涯地角。因而每一個人心中,都會有一個與眾不同的天涯地角。”眾弟子都道︰“是。”

    黃靜玄笑道︰“那好,我今日要告訴你們的,便是咱們的是道,別人的道也是道。”韓一鳴听得不甚分明,向兩邊的師兄瞟了一眼。黃靜玄道︰“道,並非一塵不變。所謂的萬法萬象,用在道上,也是不錯的。一萬個人,就有一萬種道。不求人人同道,但求彼此尊重。”眾弟子都道︰“是。”

    停了一停,黃靜玄又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別處的道,不會過來干預咱們,咱們也不能過界去干擾。就如同這道山梁不可逾越一般,每一片天空之下,都各有神魔,各有管轄,因而,道也是各行其道的。咱們這邊,出了所謂的妖異邪魔,只要妖異邪魔不越過這道山梁去做惡,那邊的神魔便不能干預。同理,那邊的邪魔,只要不逾越山梁,咱們也不能出手管轄。”眾人都道︰“是。”

    停了片刻,黃靜玄道︰“你們已知詰利摩訶的來歷,但你們可知後來來的是什麼人?凌逸,你是知道的,但你不要說。”司馬凌逸笑道︰是。韓一鳴與三位師兄對看,面面相覷,都不明所以,道︰請師伯指教。黃靜玄道︰那是管轄眼前這片土地的三位主神之一,叫做濕婆大神,大乘之中,也稱為大自在天。

    黃靜玄道︰大自在天也被為稱為半女之王,因他半身為男,半身為女。傳說濕婆大神,智慧深不可測。他法力無邊,曾用長發兜起鋪天大水,讓滌蕩罪惡之水溫和流淌,洗去罪孽,挽救眾生。他的咽喉因為了解救眾生吞食太多毒藥而變為藍色,到于出手懲惡,更是不勝枚舉。可他也是惡魔及游魂之主,統管他們。對于摩訶,即是所謂的惡魔,他要麼是踐踏他們,要麼是大開殺戒!

    韓一鳴一干弟子都听得入神,黃靜玄繼而道︰他腳下所踏,乃是冰火,冷極也熱極,卻能夠蕩滌罪惡。詰利摩訶還是摩羅之時的過往,咱們不提了,但他成為摩訶之後,確實是叛逆邪惡,無端殺生無數。大自在天遲早要懲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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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分界

    這一點,他自己心內也是再明白不過。因而我私下里猜測,詰利摩訶總是接近咱們,為的就是汲取咱們的靈力,來與即將到來的懲戒對抗。這也沒什麼意外的,兔子急了還咬人呢,何況是詰利摩訶!他成魔之後,並非就再也沒有了善念,我始終認為,便是為魔,也會有善念,但他絕對不甘心束手就擒,這也是常情。”黃靜玄嘆了口氣,眾人也各自不語。

    听到這里,韓一鳴瞬間福至心靈,道︰師伯,難道我先听見的那輕快的樂聲,便是這大自在天麼?”黃靜玄笑道︰“是。大自在天善舞,其舞蹈也稱為天地之舞,所到之處,皆有妙倫仙樂。他的舞蹈極盡優美,惡魔都在他舞蹈時的踩踏中得到灼燒靈魂、贖回罪衍。因而他所到之處都是未見其人見聞其樂。也因此詰利摩訶上一回听到他的妙倫仙樂,便收束靈力,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便是我教一鳴用千鈞斬的用意了,一鳴若使這招,詰利摩訶不想被斬個正著,消散于無形,便不能退縮,因而這一回他雖是听見他到來,卻被一鳴以鳴淵寶劍壓住,鳴淵寶劍中的靈力不容他稍有分心,他若分心遁逃,鳴淵寶劍中的靈力貫頂壓下,他也難逃寂滅。但好在一鳴也斬不下去,大自在天怎會容許詰利摩訶傷在我們手上?若是斬下去了,只怕大自在天也要與咱們翻臉了!”

    眾人想起大自在天的厲害,都敬畏不已。陸敬新道︰“果然很怪異,詰利摩訶乃是惡魔,咱們將他收了,不還省了他的事麼?”黃靜玄笑道︰“大自在天生性自負,詰利摩訶又是他管轄之地所出,他憐憫眾生之時也睥睨眾生。他的事情,從不容別人插手。大自在天,還是有些人的脾性,七情使然。”陸敬新眼楮四周一望,不再出聲。

    黃靜玄向諸瞻部洲那廣騖無垠的大地看了一眼,道︰“各自的天地,各自管轄。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同樣的一方水土,就有一方天地,一方神靈。”靈山門下眾人都道︰“謹記師尊教導!”黃靜玄嘆了口氣道︰“這里本也可以不來。此山不止是兩地的分界,也是兩個天地的分界。平時若不是有邪魔外道來到這里,都是互不逾界的。平波道長就恪守這一點,我也只會帶你們來此一回,你們今後也不要再來了。”

    眾人對著那浩渺無邊的前方看了一陣,都各生感慨。韓一鳴左右一望,只見兩邊彎彎曲曲的山梁,如巨龍一般蜿蜒伸展,一路之上,雪白的山脊如銀線一般鋪向遠方,不覺心曠神怡,目為之奪。

    山梁之上眾人都是感觸良多,轉眼太陽已到頭頂,黃靜玄道︰“一鳴,你可知先前我為何不讓你出手?”韓一鳴搖了搖頭,黃靜玄道︰“只有到了你最緊急的時刻,你的心力才是最強。因而千鈞斬的絕竅就在這里,絕不輕易出手,一出手便要有所斬獲。”韓一鳴恍然大悟,道︰“多謝師伯!”黃靜玄笑道︰“走罷,咱們回靈山去罷。”轉頭對趙浩洋道︰“師弟,你先帶他們回去。我帶一鳴去一個地方。”趙浩洋道︰“好,那我們就先回靈山了。”韓一鳴給趙浩洋行過禮,也眼看著幾位師兄給師伯行了禮,都召出寶劍來,轉眼之後,幾道極快的白光劃過碧天長空,消失在遠方,山脊之上只剩下韓一鳴與黃靜玄二人。

    黃靜玄道︰一鳴,你隨我來,咱們先去一個地方,再回靈山去。說罷,四下里看了一看,指著一個地方對韓一鳴道︰你看見那朵雪蓮沒有?韓一鳴順著他的手望去,只見前面白雪覆蓋的陡直山壁之上,生長著一朵白花,那朵白花在白雪掩映之下幾乎看不分明。若不是生有一圈厚厚的綠色花萼,幾乎分辨不出來。

    韓一鳴從未見過這樣的花,看上去並不精致玲瓏,也不沾染顏色,卻格外入目清心,引人心動。黃靜玄道︰一鳴,你過去,小心些,連根一起采來,不要傷了根須。韓一鳴道︰是。召出鳴淵寶劍來,飛了過去。飛到那朵花面前,才見那朵花花瓣厚實,花瓣白中帶些微淡綠,花瓣微有些青澀,花蕊深紫,越發冰清玉潔。輕輕伸手撥開花萼與葉片,伸手去挖土。雪線之上的泥土,都凍得生硬,韓一鳴指尖凍得生疼,但想著師伯的囑咐,不敢大意,小心翼翼挖了一陣,將四周的泥土都挖松了,估摸著差不多了,左手握住花睫,右手托住花根及下方的泥土,向上一拔,連根拔了出來。

    將那朵花捧在手心里,飛回黃靜玄身邊,道︰師伯,這樣可好?黃靜玄看了一眼,點了點頭︰很好。一鳴,你可知這是什麼花?韓一鳴搖了搖頭︰弟子不知。黃靜玄道︰這是雪蓮花。也叫做崗拉朵梅,或者夏規所巴。雪蓮花也有幾種,最常見的,乃是一種如絨花一般的,花朵極小,十分不起眼。這一種雖說不算少,但也不是是尋常能得見的。好了,咱們還欠一個人情,你跟我來罷。拿得小心些,不要弄壞了。

    韓一鳴將那朵雪蓮小心拿在手中,隨著黃靜玄飛下山脊,向北而去。飛了一陣,忍不住又回頭望去,只見那條筆直的山脊已是天邊的一道銀線,閃爍光芒,亙古不變。回過頭來,只見黃靜玄早已飛出去在前方好遠,連忙緊緊跟在後面。

    黃靜玄御劍飛行極快,韓一鳴全神貫注,跟在後面。這一路飛來,飛了許久,才見黃靜玄慢了下來。韓一鳴身在空中,已望見下方是一個小小山崗,山崗上長著一片矮松。他一見便認了出來,這便是紫裳所在之地。

    二人都落下地來,收了寶劍。韓一鳴向手中的雪蓮看了一眼,花瓣已經微有些蔫了,也不知該如何才能讓它恢復先前模樣,便听黃靜玄道︰紫裳道友,黃某特來拜訪。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八十六章 雪蓮

    韓一鳴靜心一看,只見花田里鮮花開放,無數蝴蝶在花叢之中飛舞,花田之中的花朵,竟全是紫色。或深或淺,或濃或淡,全是無一例外的紫色。這許多紫色的花朵湊在一起,蔚為大觀。韓一鳴一生也不曾見過這許多紫色的花朵,也不能想象有這許多花開出花朵來,全都同是紫色。站在其中,竟是那樣的不切實際,美倫美煥,如夢似幻。

    忽然只听紫裳的聲音輕聲說了句什麼,听不真切。韓一鳴素來見紫裳,見的都是她喜怒無常之狀。听她說話,要麼便是隱有憤怒,要麼便是幸災樂禍。可是這句听不分明的話語,卻是輕脆婉轉,溫柔有加,竟如同在對自己至親之人說話一般。韓一鳴一听這樣的語氣,不禁想起自己的父母來。他們對自己說話,便是這般的親切。這樣的語氣放在何人身上似乎都是再自然不過,可是放在紫裳身上,韓一鳴不禁有些詫異,紫裳道長也有至親之人嗎?但想凡人都是父母生養,手足相護。便算自己沒有手足,可是父母,卻一定是有的,可是不知為何,看見紫裳,卻總覺連“父母”兩個字攤在她身上都有些勉強。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忽然听紫裳清脆的聲音道︰“道友何故前來?”話音一落,她已出現在韓一鳴前面。陽光之下,她面帶微笑、、紫衣紫眸,襯著身後的花田,肌膚勝雪、容顏絕美、清逸出塵。她一出現,幾只蝴蝶就自花田之中飛過來,圍攏在她身邊,翩翩飛舞。

    黃靜玄笑道︰“不過小事一樁,何勞道友出來相迎?”紫裳對著黃靜玄看了片刻,眼眸中的紫色變幻不定。這片刻之間,她面上的神情也變換不定,微笑隱去,兩道秀眉微蹙,面上又是韓一鳴曾見過的那似怒似怨的神情。

    她冷冷地道︰“有何貴干?”黃靜玄微微一笑道︰“我帶了兩樣東西來給你。”說著,自懷中摸出一樣東西來遞過去。韓一鳴一見紫裳變了臉色,早就將眼光望向腳下。只听紫裳淡淡地道︰“哦,馥芮!多謝道友,我收下了。”黃靜玄道︰“我知你廣為收集奇花異草,特意收了來給你。馥芮算不得什麼稀奇之物,但現今卻已不多見了。”紫裳道︰“那好,多謝你了。”她口中稱謝,語氣卻是十分冷硬。韓一鳴甚而可以想象她那如怒如怨的神情。

    卻听黃靜玄道︰“一鳴,你帶來的花呢?也給紫裳道長罷。”韓一鳴先前已將那棵雪蓮納入衣袖之中,此時听見,先悄悄將衣袖撥開些許,向內瞟了一眼,只見那朵雪蓮的花瓣雖說微有點蔫了,卻也還看得過去。伸手將它自衣袖之中拿了出來,小心翼翼捧在手中,向紫裳遞去。紫裳卻不來拿,韓一鳴知她素來都是一陣輕風掠過,便會將東西取去,可是這時,卻不覺有微風吹過。等了一陣,雪蓮依舊拿在他手上。

    韓一鳴忍不住悄悄抬起眼來,向紫裳看去。這一看不禁十分意外,紫裳兩眼望著他手中的雪蓮,一動不動,雙眸睜得極大,眸中微微有亮光,嘴角卻緊緊抿著。忽然她抬起手來,一把便把那棵雪蓮搶了拿在手中。韓一鳴這才察覺不妙,紫裳櫻唇微動,竟是又驚又怒、咬牙切齒!她右手緊緊握著那朵雪蓮,拇指在花睫上一按,便將雪蓮的花睫折成兩折,狠狠扔在地上!

    她喜怒無常本不在韓一鳴意料之外,而她一把便將雪蓮折成兩折,卻很是讓韓一鳴驚異。此地放眼都是嬌嫩無比的鮮花,開得紛紛攮攮,熱鬧非常,站在這里早已聞見暗香盈溢,紫裳無疑是個愛花之人。可是此時親眼見她折斷花枝,將那份雪山之上,不為塵世所擾的美麗折斷,不由得不吃驚。

    紫裳右手緊緊捏成拳,櫻唇微開,雙眸閃動,卻是牙關緊咬,片刻之後向黃靜玄看了一眼,從牙縫之中擠出幾個字來︰“黃道友,你這是何意?!”她聲音冷若冰霜,十分生硬。韓一鳴不寒而栗,向二師伯看了一眼。黃靜玄一如往常的溫和聲音道︰“紫裳道友,這僅是一朵雪蓮而已。別無他意。”紫裳怒氣勃發,恨恨向韓一鳴看了一眼,將手中那朵雪蓮扔在地上,咬牙切齒對黃靜玄道︰“好個別無他意!你存心……要你來提醒我麼?!你……”忽然間收住了口,睜得又大又圓的紫眸向韓一鳴看了一眼。瞳仁之中全是深得發黑的深濃紫色,她的面色本就極白膩,這時怒氣勃發,面色更是蒼白得沒有半點血色。

    韓一鳴本有些擔心她會遷怒于己,但紫裳盡管是怒不可扼,卻只是對著他恨恨看了一眼,便向黃靜玄看去。黃靜玄微微嘆了口氣道︰“紫裳,這許多歲月了,你,你老記著那些有什麼益處?”紫裳大怒︰“我記著不記著,是我自己的事!這與你又有何相干?!你這樣提醒我,我就是想不記著,也難!”她聲音微微發顫,與她的目光一樣銳利。黃靜玄道︰“紫裳,你難道不是我是看見了這朵花,特意帶來送你麼?並不是想提醒你什麼。反而是想你看開些,你看見了這樣的花,能夠欣慰快樂,才是我的所想。你為何總是如此呢?你總是記著這些,于人于己都沒有益處。”紫裳冷冷地道︰“受教了!也多謝了!讓你看見這些異樣花草,還想著給我采來!你們還要回,回靈山罷。路途遙遠,我就不請你們進去了!”

    她頗為不客氣地下了遂客令,黃靜玄只道︰“好,那異日有了時機我再來拜訪。後會有期。”紫裳冷眼相對,不發一言。韓一鳴施了一禮隨著二師伯御劍飛入天空,飛入空中,悄悄低頭向下望去,只見下方紫裳站在原地,對著地上那朵雪蓮,一任風將她的紫衣紫裙吹得翩然欲飛,卻始終在原地凝立不動。

    雖說紫裳喜怒無常,韓一鳴卻覺她似乎十分可憐。那雪蓮花冰清玉潔,哪知到了紫裳面前,竟會掀起如此軒然大怒。紫衫在二師伯面前說話,語氣都極冷,全無禮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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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八十七章 回避

    韓一鳴心道︰難道是二師伯得罪過她麼?她怎生如此對待二師伯?”可一想初見紫裳之時,她便燒了自己的紫桃木劍,似乎也客氣不到哪里去,而這怒氣也不似是沖著二師伯一人。他畢竟年輕些,也不曾經歷過什麼,只是搖了搖頭,尾隨二師伯而去。

    一路之上,黃靜玄默然不語,神色凝重。韓一鳴再是愚笨也知二師伯與紫裳之間並非普通的道友情誼。雖不知紫裳與二師伯有些什麼過節,但也知二人之間只怕有些不愉快的過往,只是長輩的事情,小輩哪里敢動問,因而也不發問,只是緊緊跟在後面,向著前方而去。

    正自胡思亂想間,前面的黃靜玄轉回身來,飛快便對著韓一鳴抓來。韓一鳴還不及反應,他已自身邊擦過,伸手抓著韓一鳴手臂,便向後而去,快得無以形容!韓一鳴被他揪著手臂,向來路而去,鳴淵寶劍卻與他背道而馳。

    寒風撲面,韓一鳴來不及細想,先召回鳴淵寶劍來,回頭望去。忽然听黃靜玄道︰不要回頭!他語氣是素來都沒有的急迫,韓一鳴不禁一呆,轉回頭來,只見二人已飛近地面,黃靜玄拉著他,頭也不回地飛入樹叢之中。

    這片樹林全是蒼天巨木,樹冠如蓋,在地上投下片片濃蔭,陽光自樹葉的間隙灑下來,將林間照得斑斑駁駁。二人落在地上,黃靜玄這才松開手臂,抬頭向上看去。韓一鳴莫明其妙,見他神情緊張,也不先發問,抬起頭來四處看去。

    頭頂滿是樹冠,便是看見天空,也是不大的一片。韓一鳴走到樹林邊緣,站在一棵大樹之下,抬起頭來,便向天上望去。天空明淨如洗,遠遠的有幾片雲朵變幻不定,緩緩飄浮。韓一鳴看了片刻,忽然見天空劃過一道金線,雖是陽光明媚,這道金線還是十分顯眼,在天空中如流星一般飛快劃過,燦然生光。

    韓一鳴經歷了這些時候,也知那是有法力高深的修道之人快速飛過天際。只是他不明白二師伯的修行也是頗高了,為何還要遠遠避開對方?連對方的風頭都避之唯恐不及。回頭一望,只見黃靜玄也看向空中,看了片刻,眉頭一皺,低頭思索。韓一鳴見那道金光已遠遠消失在天際,這才問道︰“二師伯,那是什麼?”黃靜玄道︰“一鳴,不要問了,有的事情,還是不知為好。”

    韓一鳴道︰“是。”黃靜玄對著天際又看了一陣,韓一鳴只見他神情十分小心,十分詫異。黃靜玄素來沉穩如山,便是面對蟲蜃迷津,面對詰利摩訶,面上的神色,都不曾有半分改變。此時卻變得小心翼翼,似乎生怕被對方發現。

    難道是紫裳道長?韓一鳴忍不住想道。但看二師伯每次見到紫裳道長都是以忍讓為先,便是紫裳道長有些言語之中的挑釁,二師伯也只是不接她的話頭,讓她自己去說,卻絕無回避之意。那這又是誰?忍不住又抬頭向天空看了一眼。

    天空碧藍如洗,縴塵不染,令人心神安寧,十分美好。那劃過長空的金色流星已沒了蹤影,並不留半點痕跡。只听黃靜玄道︰“好啦,一鳴,咱們走罷。”話音一落,劈風寶劍已化為一道金虹,帶著黃靜玄向空中逸去。韓一鳴連忙也招出鳴淵寶劍來,緊緊跟在二師伯身後。

    二人一前一後,風馳電掣一般,劃過天際,忽然只見前面一個極大的雲團,雲濤上下不停翻涌,雲團不停旋轉,沖著這邊而來。韓一鳴眼看二師伯頭也不回就飛入雲層之中,大驚失色,不由得跟著也飛入其中。

    雲團之中彌漫呼呼風聲,周遭雪白的雲濤忽起忽落,偶爾自面上掠過,留下淡淡清涼。這雲團極厚,韓一鳴在其中飛了一陣,總是飛不到盡頭。越向里飛,越听得風聲淒厲。這朵極大雲團之中,竟暗藏乾坤。他先前還能盯住前方的黃靜玄,但雲團之中,四周都是茫茫白色,哪里還盯得住黃靜玄的白衣,不過片刻,便已失去了黃靜玄的蹤跡。

    茫茫白色之中,哪里還有方位可辨,韓一鳴四周環顧。從來二師伯對弟子們都是照顧有加,這時卻將他拋在這里,令他十分意外。止住鳴淵寶劍,四周看了一陣,還是沒有絲毫異常。韓一鳴甚而不知該向何方而去,況且這里似乎也很難辨別方位。停了一陣,不管不顧,依舊向前而去。雖說這個雲團極大,但總有盡頭不是?不會茫無邊際罷。

    如此一想,倒也安下心來,御使鳴淵寶劍,一氣向前飛去。飛了一陣,只見前方的白雲漸漸稀薄,透露出淡淡的藍天來。韓一鳴心中一喜,便向前急飛過去。眼望著那片藍天越來越大,不禁四處尋找二師伯身影。

    忽然一片陰影自頭頂降下,將他整個籠罩其中。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一個巨大的龍頭對著自己,別的還未看見,一張巨口首當其沖,對著他直咬下來!韓一鳴大吃一驚,轉眼已被那張巨口咬在口中!

    韓一鳴萬不料才自雲霧之中穿出,便會有一條巨龍浮在自己上空。並且對著自己一口咬下,雖說並沒有將自己咬成兩段,或是咬得四分五裂,但還是驚得魂飛魄散。驚魂稍定,韓一鳴右手食、中二指一轉,便向著龍口一指。

    忽然龍口微開,光亮透入,韓一鳴猛然看見腳下踏著的那條舌頭上,布滿斑斕紫斑,心中一動,大叫︰小乖!這兩個字一叫出口,眼前便是一片光明,他已自那巨大的口中滾了出來,只見那碩大的頭顱已不再是龍頭,而是一個魚頭。兩只黑眼珠都擠到前面來,正對著他,可不就是小乖?韓一鳴與它乍然相逢,狂喜不已,正想說話,眼角瞟到一縷金光,如流星一般向這邊奔來,正是鳴淵寶劍!韓一鳴連忙收了寶劍,對小乖道︰小乖,你怎麼到這里來了?


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八十八章 溫暖

    乍然見到小乖,韓一鳴有些喜不自勝。小乖偏過頭來,一只大眼珠對著他看了一陣,忽然向下墜去,丟下一句話︰“你昏頭了嗎?什麼叫到這里來了?”它倏忽不見,韓一鳴倒也不意外,向來它便是來去如風的。但它那句話卻更讓韓一鳴摸不著頭腦,愣了一陣。

    只見前方的碧空之中飄浮著一座高大山峰,整座山飄浮在空中,並不顯得突兀。山峰青翠碧綠,十分美麗。遠遠的山頂之上有一座雪峰直插雲霄,山腰上有一面藍如天空的湖泊,藍得沁人心脾。韓一鳴愣了一陣,忽然醒悟過來,這里便是靈山!靈山,他回到靈山了!

    此時方知為何師伯並不等他,已到了靈山,便不必等了。忽然湖里浪花涌現,小乖長長的身軀浮出水面,對他瞟了一眼,又沉入水底去了。韓一鳴連忙御劍飛下去,落在湖邊。只見小乖探出頭來,兩個嘴角下撇,似是不快。但韓一鳴忽然之間便回到靈山,頓覺神清氣爽,哪里在意這些小事,道︰“小乖,我回來了。”

    小乖又從湖心浮了起來,一只極大的眼珠對著他看了一眼,又沉入水中去了。韓一鳴連叫了兩聲都不見它浮上來,不知它又為什麼生氣了,只好轉身沿著小路,向靜心院而來。路過丁五廚房,本想進去打個招呼,但想著自己回來,還未去見過大師伯,便不曾進去。

    這回下山,他行走甚多,腳力旺健,不過轉眼,已來到靜心院外。隔著院牆,已听得院中靜悄悄地。便向翠薇堂而來,還在那長長的木梯之上,已見大師兄司馬凌逸對著這邊招手。韓一鳴加快腳步,走到堂前。司馬凌逸笑道︰“師弟,你回來了,快進去罷。我師父等候你好一陣了。”

    韓一鳴走入翠薇堂,黃靜玄已坐在椅上,一盞香茶正散發出裊裊茶香。黃靜玄笑道︰“驍鰩又嚇了你罷?它執意要躲在那里嚇你一跳,我也拿它沒辦法。”韓一鳴不禁微微一笑,道︰“多謝師伯關心。”秦無方坐在椅上,對著他微微一笑,道︰“這一趟下山,果然是益處多多,一鳴看上去也壯實了好些。看來是歷煉出來了。”白須白發的秦無方面容十分溫暖,韓一鳴心中一暖,上前施了一禮︰“大師伯,弟子回來了。”

    秦無方笑道︰“一鳴,我已听你二師伯說了,你做得非常好,先下去休息罷。”韓一鳴退出翠薇堂來,只見翠薇堂前那一片碧玉竹長得欣欣向榮,抬頭看見頭頂的藍天,湛藍清澈,簡直可以將自己溶入其中,心情一片寧靜。

    忽然听翠薇堂內傳出話聲,黃靜玄的聲音道︰“師兄,這回下山,我沒有能將所有的弟子都帶回來,實在是……”秦無方輕輕嘆息︰“師弟,怪不得你。碧玉竹枯萎,我便知有弟子回不來了,凡事都有個定數。何況五師弟也告訴了我些許經過,你也不要太過自責了。”韓一鳴還欲再听下去,卻再也听不到絲毫聲息了,忍不住悄悄回頭向堂內看了一眼,堂內已是空空如也,哪里還有秦無方與黃靜玄的身影。

    回到靜心院中,只見碧草如昔,白牆依舊,一陣陣靜謚自心內透出。靜心院還是一如他下山這前那般,初上靈山時的心情卻再也沒有。那時看什麼都覺得意外,好奇,此時只覺得心靜。抬起頭來,只見九座小山峰一如永恆般飄浮在空中。忍不住御使寶劍,向上飛去。

    飛到聿愛之上,只見逸性非常,幾位師兄坐在盧月清門前的樹蔭之下。有的對著眼前的一花一草瞑思,有的緩慢翻動書頁,在徐徐輕風之中,眼前這一幕實在令人陶醉。靈蟲、迷津、以及那讓人震撼的詰利摩訶,似乎是另一個世間,另一個遙遠得不能再遙遠的世間。遙遠得難以到達,遙遠得與自身無關。可他又是親自經歷了這些,甚至覺得有些象是一個夢幻。一個潮濕、昏黑、迷亂、卻是性命攸關的夢。

    彌蕤、鸞鳥就更加如夢似幻了,只是听說,雖說就存在于他的腳下,但卻更加不真實。韓一鳴無法想象,在這一座青翠如玉的山峰之上,滿地的細草之間,會有鸞鳥那不能挽回的一撞,會有那淒厲傷感的呼嘯。此時放眼四周,哪里還能分辨得出鸞鳥的消逝之地?韓一鳴不禁有些怔怔出神。

    忽然有人對著他道︰“一鳴,你在做什麼?”聲音並不響亮,卻一下便將韓一鳴自恍惚之中拉了回來。韓一鳴回過神來,只見師父盧月清不知什麼時候已出現在身邊。愣了一愣,才道︰“師父,弟子回來了!”盧月清笑道︰“我知道你回來了,你在這里發什麼呆呢?跟我來罷。”走入屋中。

    盧月清的屋內仍舊縴塵不染,臨窗的書桌之上,幾本書被輕風吹拂,書頁輕輕翻動,微有聲響,卻更加覺得心中寧靜。盧月清笑道︰“坐,一鳴,你下山一趟,實在是好處多多,看來你二師伯的確教導有方!”韓一鳴道︰“師父,弟子從前無知,這回下山,雖不曾學會什麼,但總算知道自己從前淺薄無知了!”盧月清點了點頭︰“能知自己從前淺薄無知,你已是大有進益了。有了收益,就沒有白白下山一趟。看來將來我要多建議師兄,讓弟子們都多出去歷練歷練。雖說弟子們總沒斷了下山歷練,但似乎還是去得少了,多去才好!”

    韓一鳴再回靈山,感觸良多,只是他本來就不善言辭,只是站在一邊,盧月清對他上下打量了片刻,道︰“一鳴,你先去歇歇罷。你遠路回來,該好好歇一歇。對了,你將無相寶鏡還給你大師伯了麼?”韓一鳴這時才想起來無相寶鏡還在自己懷中,道︰“師父,弟子這便去還。”盧月清道︰“哦,這倒不急。你明日再去還罷,現下你大師伯與二師伯只怕在一起說話。你上不了聿樂,不如明天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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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從前

    韓一鳴回到靜心院從前住的屋前,輕輕推開屋門,只見屋內還是十分簡潔,兩把木椅,一張書桌。牆上依舊懸著顧清泉的刀、劍兩般兵刃,與從前並差異,可他心中,卻總覺有說不出來的異樣。走入屋內,將背上的鳴淵寶劍解下來,放在桌上,又將包袱也解下來,放在床上。想起小乖來,信步走出屋來,順著屋後小道,向幻鏡湖而去。

    走了不一會兒,丁五的廚房已出現在小路盡頭,遠遠丁五蹲在他的寶貝蔬菜邊,正拿著一個小鐵鏟松土。過得片刻,丁五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轉過身來,對他這邊看了看,道︰“師弟,你去看小乖嗎?”他並沒有訝異,韓一鳴見他魁梧的身軀更加肥胖了,起動也似乎越發費力了,便道︰“師兄,好久沒見了,你可還好嗎?”

    丁五笑道︰“我又會有什麼不好?倒是你,這一路上可還好?”對著他打量了兩眼,道︰“壯了些,好象也長大些了。”他說話平平無奇,卻格外讓韓一鳴覺得親切。他才上靈山之時,這位貌不出眾,也無甚學識,甚而是大老粗的師兄,總是在平平無奇之中給他些許感動和啟發。此時他的平淡話語也讓韓一鳴感覺十分溫暖,韓一鳴道︰“很好,多謝師兄關心。”

    丁五兩手對拍了拍,將手上的泥土拍去,道︰“師弟,你去看看小乖罷。等著,我做了點吃的,你帶去給它。”說著走入他的廚房去了。

    片刻之後,拿了一個小包出來,遞在韓一鳴手中。平時喂小乖,都是用竹籃裝著它愛吃的東西。可是這時只是一個小包,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夠不夠小乖吃飽。丁五道︰“我今天已喂過它了。這個是單為它做的,它似乎在生你的氣。”韓一鳴奇道︰“它生我的氣了?”丁五道︰“我喂它的時候和它說起你,它翻了個白眼,就不理我了。”韓一鳴奇道︰“我才回來,先被它嚇了一跳,它倒生氣了!”丁五道︰“你是不是答應了給它帶什麼吃的?結果沒帶來,它小孩子家,最記掛的就是吃,這下子吃不著,自然生你的氣了。”

    韓一鳴這才想起下山之前去與小乖告別之時,它確實向自己要好吃的東西,自己也應承了它。可是這一路來,風波不斷,況且他也不知何時會回靈山,也不曾想著帶山下的東西回來。其實他這一路走來,餐風露宿,大多時候吃的是干糧,並且靈山派弟子下山之後,都是茹素,思慮極多的倒是如何逃得生天,哪里還想得起這些微不足道的事來。因而這回事,早就被徹底拋之腦後了。此時經丁五一提,方才想起來。

    這一想起來,不由得有些慚愧。丁五道︰“師弟,你別同它計較,它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嘴饞些。我給它做了點別的,你帶去給它吃罷,反正都是吃的,小孩子不會記仇的。你們一路之上,辛苦勞累,吃不安睡不穩,哪里還記得這些。”說著抬頭看了看天,道︰“你快去罷,再多等一陣,它說不定要發脾氣了。”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個孩子。”

    韓一鳴謝了丁五,拿著那個小包,穿過樹林,來到湖邊,遠遠便見湖心一圈圈深紫色的浪花漾開來,小乖卻不見蹤影。在湖邊的草地上坐下,對著湖心。過了一陣,湖心浪花一閃,一條修長的身影自湖心躥入空中,陽光之下,那修長身軀上的鱗片都閃耀著金色光芒。

    小乖在空中輕輕扭動身軀,忽然自上而下,正對著韓一鳴而來。韓一鳴本擬它要落入湖中,哪知它向下落來,落到自己頭頂,卻不再向下落來,那碩大的頭顱對著自己,修長的身軀就浮在空中,長尾輕輕擺動。小乖的兩個嘴角下彎,兩只大眼也是眼珠向上,只讓自己看見它眼中一片雪白。

    韓一鳴道︰小乖,我很想你,你也想我嗎?伸手去輕輕拍了拍它的頭顱。兩個眼珠向下滑來,對他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又將眼珠翻向上去。韓一鳴道︰小乖,我回來了,你反要生我的氣了嗎?小乖又將眼球滑下來瞄了他一眼,立刻又將兩個黑眼珠滑向上去。它越是這樣,越象個小孩子。韓一鳴忍著微笑,將手中丁五遞給他的小包輕輕一揚。

    小乖兩只黑眼珠立刻便滑了下來,對著那個小包。韓一鳴將小包解開來,只見其中包著一團米飯,大為意外。原來他想丁五既是特意為小乖做的,不知會是何等精致的美味,哪知卻是一團極其普通的米飯。對著那團米飯看了一陣,不見上面有什麼花樣,亦看不出其中的玄妙,不知小乖可會滿意。

    抬起頭來,只見小乖兩只本來下撇的嘴角,已向上挑起,已是一副歡喜的模樣。但丁五的手藝,韓一鳴也親自領教過了。當下不再懷疑,將那團米飯向上一拋。小乖早已躥起好高,一口吞下,再落下來,已不再是生氣的樣子。它問道︰這是你給我帶來的嗎?韓一鳴搖了搖頭道︰小乖,我沒能帶什麼好吃的回來。這是丁師兄特意為你做的。小乖也不生氣,轉身游入湖中,只留下一句話︰我什麼都知道,好在你沒有騙我!

    韓一鳴坐在湖邊,看著它在湖心忽沉忽浮,悠然自得,心中一片安寧。直坐到紅日西斜,才漫步回靜心院來。

    回到屋中,顧清泉早已在屋中等候。他似是等了許久,一見韓一鳴進來,便道︰師弟,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韓一鳴道︰師兄,你等我有事麼?顧清泉道︰你下山一趟,看起來是收益頗多。師弟,杜師兄怎麼……怎麼……

    韓一鳴也嘆了口氣,如若說劉欣竹的死出乎眾人意料,那麼杜青峰的死,就更讓人意外,甚而是防不勝防。想到之前杜青峰來此間談笑闊論,恍如昨日,連面目都栩栩如生。只是這卻是從前,現今,他是再也回不來了。韓一鳴不禁有些傷感



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九十章 終結、開端

    兩人相對無言,韓一鳴滿心難過,過了一陣,卻听顧清泉道︰“師弟,你何必如此傷感呢?”韓一鳴大為意外,他與杜青峰相處時候並不久長,親眼見他化為飛塵,心中的難過難以承受。杜青峰與顧清泉已是多年知交,韓一鳴本以為顧清泉會更加難過,哪知抬眼看他卻是一派淡然,不由得驚詫起來。

    顧清泉道︰“小師弟,你看開些。說到底,杜兄也是有三百來歲年紀了。平常之人,哪里能夠活到這個歲數,早就投胎輪回轉世幾回了。他的一生也不算短暫了,還有什麼想不通的。經歷了這許多歲月,還有什麼是看不透的?還有什麼是沒經歷過的?”韓一鳴愣在一邊,顧清泉笑道︰“小師弟,不是我沒有情誼,我也很是惋惜。畢竟我與他相識,也有年頭了。修行不是漫漫長路嗎?所謂的漫漫長路,你慢慢便能體會。活得越長久,這些東西就越該看開才是。何況就算是死了,不還有輪回嗎?因而死,並不是人生的終結。或許是個新的開端也說不定。”

    韓一鳴道︰“可杜師兄,他並不是死了,而是,而是……”“化為飛灰”幾個字,他說不出來,心中總是有些不忍。顧清泉微微一笑︰“化為飛灰,是也不是?一鳴,飛灰自由自在,漫天飛舞,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有什麼不好麼?凡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飛灰卻能做到。這又有什麼不好麼?”

    他信口說來,韓一鳴只得張口結舌,顧清泉說的句句都對。只是韓一鳴禁不住道︰“師兄,你,你又是多少,多少……”將“高齡”兩個字猶豫了一陣,還是咽下了。顧清泉笑道︰“小師弟,我麼,也有一百六十多歲了。”韓一鳴雖是早有所料,卻還是驚訝不已。顧清泉道︰“你很吃驚麼?可是跟師尊們,還有許多師兄們相比,我這些年紀根本算不得什麼。大師兄便有近五百歲,當然他的修行在弟子中算是出類拔萃了。”

    次日清晨,韓一鳴澆過碧玉竹,將無相寶鏡揣在懷中,來到聿樂之上。遠遠地就見竹浪起伏,竹香與“刷刷”聲沁人心肺。秦無方的小屋在竹影之中,越發顯得極是寂靜。來到門前,木門早已洞開,韓一鳴在門前收住腳步,屋內已傳來秦無方的聲音︰“一鳴,進來。”

    進入屋內,秦無方如從前一般,端坐在竹榻之上,他慈祥的面容,白眉長垂。韓一鳴不禁有些感慨,只叫了一聲“師伯”便說不出話來。秦無方笑道︰“一鳴,來來,坐下。”韓一鳴在他榻前的木椅上坐下,正要伸手自懷內掏出無相寶鏡來,秦無方道︰“且等一等。”

    韓一鳴收回手來,秦無方道︰“凌逸,進來罷。”司馬凌逸自屋外進來,韓一鳴早已站起身來,叫了聲大師兄,立在一邊。司馬凌逸道︰“師父,弟子前來交還定心針。”自懷中將定心針取出來,交給秦無方。秦無方接過定心針來,道︰“好了,凌逸,你先下去罷。”司馬凌逸退出屋外,秦無方對著定心針細細看了一看,才道︰“一鳴,你坐。”

    韓一鳴在椅上重新坐下,正要掏出無相寶鏡來,卻見秦無方將定心針放在食指指尖,輕輕轉動了幾下,一滴紅得發黑的血滴自針尖滲了出來,秦無方右掌平伸,那滴血滴落在他的掌心,輕輕閃動幾下,慢慢地變得晶瑩剔透。秦無方右掌輕輕掂了一下,那滴血滴跳了起來,韓一鳴此時已看出,那已不再是血滴,而似真成了一塊閃爍光澤的紅寶石。

    秦無方兩指拈著那塊紅寶石看了看道︰“一鳴,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韓一鳴愣了一愣,忽然間明白過來,道︰“大師伯,這是棒槌靈蟲的鮮血!”秦無方微微一笑,道︰“說對了一半,再想一想。”韓一鳴明明見這根定心針扎入棒槌的迷眼之中,後來與詰利摩訶相斗之時,定心針並沒有扎在詰利摩訶身上。那麼定心針上沾的就定然是棒槌的血了,可是說出來,大師伯又只說對了一半,那還能是什麼?

    仔細回想當日所見,定心針是扎入棒槌的眼中。忽然腦海之中靈光一閃,道︰大師伯,難道這是棒槌的靈力麼?秦無方微微一笑,道︰是。這就是棒槌的靈力。韓一鳴驚異莫明,秦無方道︰定心針是白龍骨練成,穿銅過鐵都不費吹灰之力,更何況這條白龍,這條白龍有近兩千年的靈力,靈蟲不過八百年,先不論種屬,兩者的修為已不能相提並論,它如何擋得住這一針?說著將那塊凝成寶石狀的棒槌靈力在手心輕輕掂了一下,道︰這一下,棒槌的兩百年靈力都到了這里。若不是它,你們要出那個蟲蜃,還要大費周折!

    韓一鳴恍然大悟,原來棒槌靈蟲瞎了一只眼,驟然間便被定心針汲取了兩百年靈力,因而二師伯能夠在瞬息間將它的蟲蜃破去。秦無方道︰這一點點,便是兩百年呀,兩百年!他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韓一鳴听大師伯嘆息似是頗有深意,不敢插言,只是默默坐在一邊。過得一陣,秦無方道︰一鳴,你抬起頭來!

    秦無方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力道,韓一鳴不由自主抬起頭來,只見大師伯兩眼如水一般清澈。忽然只見那清澈的雙眼之中,兩點金光亮起,越來越亮,腦中一暈,禁不住癱倒在竹椅之上。不過是片刻之間,便清醒過來。坐起身來,秦無方已長長嘆了口氣。

    韓一鳴莫明其妙,忽然想起無相寶鏡來,伸手自懷中取出無相寶鏡來︰師伯,這是無相寶鏡,特來送還。秦無方並不伸手來接,只是對著一處怔怔出神。韓一鳴也不敢出聲驚擾,只是捧著寶鏡,站在一邊。

    良久,秦無方道︰一鳴,你的無相寶鏡可有什麼變化麼?他的眼楮並沒有對著這邊,而似看在了一個遙遠而又虛空的地方,但韓一鳴毫不懷疑他能看見無相寶鏡鏡面之上的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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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八十九章 從前

    韓一鳴回到靜心院從前住的屋前,輕輕推開屋門,只見屋內還是十分簡潔,兩把木椅,一張書桌。牆上依舊懸著顧清泉的刀、劍兩般兵刃,與從前並差異,可他心中,卻總覺有說不出來的異樣。走入屋內,將背上的鳴淵寶劍解下來,放在桌上,又將包袱也解下來,放在床上。想起小乖來,信步走出屋來,順著屋後小道,向幻鏡湖而去。

    走了不一會兒,丁五的廚房已出現在小路盡頭,遠遠丁五蹲在他的寶貝蔬菜邊,正拿著一個小鐵鏟松土。過得片刻,丁五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土,轉過身來,對他這邊看了看,道︰“師弟,你去看小乖嗎?”他並沒有訝異,韓一鳴見他魁梧的身軀更加肥胖了,起動也似乎越發費力了,便道︰“師兄,好久沒見了,你可還好嗎?”

    丁五笑道︰“我又會有什麼不好?倒是你,這一路上可還好?”對著他打量了兩眼,道︰“壯了些,好象也長大些了。”他說話平平無奇,卻格外讓韓一鳴覺得親切。他才上靈山之時,這位貌不出眾,也無甚學識,甚而是大老粗的師兄,總是在平平無奇之中給他些許感動和啟發。此時他的平淡話語也讓韓一鳴感覺十分溫暖,韓一鳴道︰“很好,多謝師兄關心。”

    丁五兩手對拍了拍,將手上的泥土拍去,道︰“師弟,你去看看小乖罷。等著,我做了點吃的,你帶去給它。”說著走入他的廚房去了。

    片刻之後,拿了一個小包出來,遞在韓一鳴手中。平時喂小乖,都是用竹籃裝著它愛吃的東西。可是這時只是一個小包,韓一鳴不禁有些擔心夠不夠小乖吃飽。丁五道︰“我今天已喂過它了。這個是單為它做的,它似乎在生你的氣。”韓一鳴奇道︰“它生我的氣了?”丁五道︰“我喂它的時候和它說起你,它翻了個白眼,就不理我了。”韓一鳴奇道︰“我才回來,先被它嚇了一跳,它倒生氣了!”丁五道︰“你是不是答應了給它帶什麼吃的?結果沒帶來,它小孩子家,最記掛的就是吃,這下子吃不著,自然生你的氣了。”

    韓一鳴這才想起下山之前去與小乖告別之時,它確實向自己要好吃的東西,自己也應承了它。可是這一路來,風波不斷,況且他也不知何時會回靈山,也不曾想著帶山下的東西回來。其實他這一路走來,餐風露宿,大多時候吃的是干糧,並且靈山派弟子下山之後,都是茹素,思慮極多的倒是如何逃得生天,哪里還想得起這些微不足道的事來。因而這回事,早就被徹底拋之腦後了。此時經丁五一提,方才想起來。

    這一想起來,不由得有些慚愧。丁五道︰“師弟,你別同它計較,它到底還是一個小孩子,嘴饞些。我給它做了點別的,你帶去給它吃罷,反正都是吃的,小孩子不會記仇的。你們一路之上,辛苦勞累,吃不安睡不穩,哪里還記得這些。”說著抬頭看了看天,道︰“你快去罷,再多等一陣,它說不定要發脾氣了。”搖了搖頭︰“到底還是個孩子。”

    韓一鳴謝了丁五,拿著那個小包,穿過樹林,來到湖邊,遠遠便見湖心一圈圈深紫色的浪花漾開來,小乖卻不見蹤影。在湖邊的草地上坐下,對著湖心。過了一陣,湖心浪花一閃,一條修長的身影自湖心躥入空中,陽光之下,那修長身軀上的鱗片都閃耀著金色光芒。

    小乖在空中輕輕扭動身軀,忽然自上而下,正對著韓一鳴而來。韓一鳴本擬它要落入湖中,哪知它向下落來,落到自己頭頂,卻不再向下落來,那碩大的頭顱對著自己,修長的身軀就浮在空中,長尾輕輕擺動。小乖的兩個嘴角下彎,兩只大眼也是眼珠向上,只讓自己看見它眼中一片雪白。

    韓一鳴道︰小乖,我很想你,你也想我嗎?伸手去輕輕拍了拍它的頭顱。兩個眼珠向下滑來,對他看了一眼,哼了一聲,又將眼珠翻向上去。韓一鳴道︰小乖,我回來了,你反要生我的氣了嗎?小乖又將眼球滑下來瞄了他一眼,立刻又將兩個黑眼珠滑向上去。它越是這樣,越象個小孩子。韓一鳴忍著微笑,將手中丁五遞給他的小包輕輕一揚。

    小乖兩只黑眼珠立刻便滑了下來,對著那個小包。韓一鳴將小包解開來,只見其中包著一團米飯,大為意外。原來他想丁五既是特意為小乖做的,不知會是何等精致的美味,哪知卻是一團極其普通的米飯。對著那團米飯看了一陣,不見上面有什麼花樣,亦看不出其中的玄妙,不知小乖可會滿意。

    抬起頭來,只見小乖兩只本來下撇的嘴角,已向上挑起,已是一副歡喜的模樣。但丁五的手藝,韓一鳴也親自領教過了。當下不再懷疑,將那團米飯向上一拋。小乖早已躥起好高,一口吞下,再落下來,已不再是生氣的樣子。它問道︰這是你給我帶來的嗎?韓一鳴搖了搖頭道︰小乖,我沒能帶什麼好吃的回來。這是丁師兄特意為你做的。小乖也不生氣,轉身游入湖中,只留下一句話︰我什麼都知道,好在你沒有騙我!

    韓一鳴坐在湖邊,看著它在湖心忽沉忽浮,悠然自得,心中一片安寧。直坐到紅日西斜,才漫步回靜心院來。

    回到屋中,顧清泉早已在屋中等候。他似是等了許久,一見韓一鳴進來,便道︰師弟,你回來了。我等了你好久了。韓一鳴道︰師兄,你等我有事麼?顧清泉道︰你下山一趟,看起來是收益頗多。師弟,杜師兄怎麼……怎麼……

    韓一鳴也嘆了口氣,如若說劉欣竹的死出乎眾人意料,那麼杜青峰的死,就更讓人意外,甚而是防不勝防。想到之前杜青峰來此間談笑闊論,恍如昨日,連面目都栩栩如生。只是這卻是從前,現今,他是再也回不來了。韓一鳴不禁有些傷感



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九十章 終結、開端

    兩人相對無言,韓一鳴滿心難過,過了一陣,卻听顧清泉道︰“師弟,你何必如此傷感呢?”韓一鳴大為意外,他與杜青峰相處時候並不久長,親眼見他化為飛塵,心中的難過難以承受。杜青峰與顧清泉已是多年知交,韓一鳴本以為顧清泉會更加難過,哪知抬眼看他卻是一派淡然,不由得驚詫起來。

    顧清泉道︰“小師弟,你看開些。說到底,杜兄也是有三百來歲年紀了。平常之人,哪里能夠活到這個歲數,早就投胎輪回轉世幾回了。他的一生也不算短暫了,還有什麼想不通的。經歷了這許多歲月,還有什麼是看不透的?還有什麼是沒經歷過的?”韓一鳴愣在一邊,顧清泉笑道︰“小師弟,不是我沒有情誼,我也很是惋惜。畢竟我與他相識,也有年頭了。修行不是漫漫長路嗎?所謂的漫漫長路,你慢慢便能體會。活得越長久,這些東西就越該看開才是。何況就算是死了,不還有輪回嗎?因而死,並不是人生的終結。或許是個新的開端也說不定。”

    韓一鳴道︰“可杜師兄,他並不是死了,而是,而是……”“化為飛灰”幾個字,他說不出來,心中總是有些不忍。顧清泉微微一笑︰“化為飛灰,是也不是?一鳴,飛灰自由自在,漫天飛舞,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有什麼不好麼?凡人想做而做不到的事情,飛灰卻能做到。這又有什麼不好麼?”

    他信口說來,韓一鳴只得張口結舌,顧清泉說的句句都對。只是韓一鳴禁不住道︰“師兄,你,你又是多少,多少……”將“高齡”兩個字猶豫了一陣,還是咽下了。顧清泉笑道︰“小師弟,我麼,也有一百六十多歲了。”韓一鳴雖是早有所料,卻還是驚訝不已。顧清泉道︰“你很吃驚麼?可是跟師尊們,還有許多師兄們相比,我這些年紀根本算不得什麼。大師兄便有近五百歲,當然他的修行在弟子中算是出類拔萃了。”

    次日清晨,韓一鳴澆過碧玉竹,將無相寶鏡揣在懷中,來到聿樂之上。遠遠地就見竹浪起伏,竹香與“刷刷”聲沁人心肺。秦無方的小屋在竹影之中,越發顯得極是寂靜。來到門前,木門早已洞開,韓一鳴在門前收住腳步,屋內已傳來秦無方的聲音︰“一鳴,進來。”

    進入屋內,秦無方如從前一般,端坐在竹榻之上,他慈祥的面容,白眉長垂。韓一鳴不禁有些感慨,只叫了一聲“師伯”便說不出話來。秦無方笑道︰“一鳴,來來,坐下。”韓一鳴在他榻前的木椅上坐下,正要伸手自懷內掏出無相寶鏡來,秦無方道︰“且等一等。”

    韓一鳴收回手來,秦無方道︰“凌逸,進來罷。”司馬凌逸自屋外進來,韓一鳴早已站起身來,叫了聲大師兄,立在一邊。司馬凌逸道︰“師父,弟子前來交還定心針。”自懷中將定心針取出來,交給秦無方。秦無方接過定心針來,道︰“好了,凌逸,你先下去罷。”司馬凌逸退出屋外,秦無方對著定心針細細看了一看,才道︰“一鳴,你坐。”

    韓一鳴在椅上重新坐下,正要掏出無相寶鏡來,卻見秦無方將定心針放在食指指尖,輕輕轉動了幾下,一滴紅得發黑的血滴自針尖滲了出來,秦無方右掌平伸,那滴血滴落在他的掌心,輕輕閃動幾下,慢慢地變得晶瑩剔透。秦無方右掌輕輕掂了一下,那滴血滴跳了起來,韓一鳴此時已看出,那已不再是血滴,而似真成了一塊閃爍光澤的紅寶石。

    秦無方兩指拈著那塊紅寶石看了看道︰“一鳴,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韓一鳴愣了一愣,忽然間明白過來,道︰“大師伯,這是棒槌靈蟲的鮮血!”秦無方微微一笑,道︰“說對了一半,再想一想。”韓一鳴明明見這根定心針扎入棒槌的迷眼之中,後來與詰利摩訶相斗之時,定心針並沒有扎在詰利摩訶身上。那麼定心針上沾的就定然是棒槌的血了,可是說出來,大師伯又只說對了一半,那還能是什麼?

    仔細回想當日所見,定心針是扎入棒槌的眼中。忽然腦海之中靈光一閃,道︰大師伯,難道這是棒槌的靈力麼?秦無方微微一笑,道︰是。這就是棒槌的靈力。韓一鳴驚異莫明,秦無方道︰定心針是白龍骨練成,穿銅過鐵都不費吹灰之力,更何況這條白龍,這條白龍有近兩千年的靈力,靈蟲不過八百年,先不論種屬,兩者的修為已不能相提並論,它如何擋得住這一針?說著將那塊凝成寶石狀的棒槌靈力在手心輕輕掂了一下,道︰這一下,棒槌的兩百年靈力都到了這里。若不是它,你們要出那個蟲蜃,還要大費周折!

    韓一鳴恍然大悟,原來棒槌靈蟲瞎了一只眼,驟然間便被定心針汲取了兩百年靈力,因而二師伯能夠在瞬息間將它的蟲蜃破去。秦無方道︰這一點點,便是兩百年呀,兩百年!他嘆了口氣,不再說話。韓一鳴听大師伯嘆息似是頗有深意,不敢插言,只是默默坐在一邊。過得一陣,秦無方道︰一鳴,你抬起頭來!

    秦無方的聲音有著說不出的力道,韓一鳴不由自主抬起頭來,只見大師伯兩眼如水一般清澈。忽然只見那清澈的雙眼之中,兩點金光亮起,越來越亮,腦中一暈,禁不住癱倒在竹椅之上。不過是片刻之間,便清醒過來。坐起身來,秦無方已長長嘆了口氣。

    韓一鳴莫明其妙,忽然想起無相寶鏡來,伸手自懷中取出無相寶鏡來︰師伯,這是無相寶鏡,特來送還。秦無方並不伸手來接,只是對著一處怔怔出神。韓一鳴也不敢出聲驚擾,只是捧著寶鏡,站在一邊。

    良久,秦無方道︰一鳴,你的無相寶鏡可有什麼變化麼?他的眼楮並沒有對著這邊,而似看在了一個遙遠而又虛空的地方,但韓一鳴毫不懷疑他能看見無相寶鏡鏡面之上的空空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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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九十一章 顯現

    韓一鳴正想說詰利摩訶伸手插入自己胸膛,無相寶鏡之中的碧水蓮花無了蹤影。卻見秦無方抬手輕輕搖了兩下,也拿出一面銅鏡來。韓一鳴一看便認出此乃無色寶鏡。無色寶鏡與無相寶鏡看上去一般無二,只是無色寶鏡比無相寶鏡大了一圈。韓一鳴這一路來,無相寶鏡早就細看過無數回,閉了眼楮都能將上面的花紋說個清楚明白了,這時自然一眼就認了出來。只是讓他吃驚的是無色寶鏡中本該是碧波蕩漾,鏡面上有一朵小小白蓮花飄蕩。此時卻是烏沉沉的,碧波與蓮花都沒了蹤影,無色寶鏡也如一面再普通不過的銅鏡一般,只是鏡面光滑,湊近了看,也映不出人影來。

    對著無色寶鏡,韓一鳴吃驚呆愣了一陣,抬起頭來,卻見秦無方兩眼望著自己。韓一鳴說不出話來,慢慢將手的無相寶鏡遞到大師伯面前,兩面銅鏡都一般無二,再映不出人影來,其中的碧水蓮花亦沒了蹤影。秦無方神情肅穆,對著無相寶鏡看了片刻,微微搖了搖頭。韓一鳴道︰“師伯,弟子不慎,弄壞了無相寶鏡,請師伯責罰!”

    秦無方淡淡地道︰“你可知無相寶鏡是何物?”韓一鳴搖了搖頭,又道︰“不是銅鏡麼?”秦無方微微搖頭道︰“你尚不知此物是何物之本來面目,如何能弄壞?只怕讓你弄,你也弄不壞它。此事必有緣故,只是我也想不明白,你就更談不上責罰了。”韓一鳴奇道︰“難道不是弟子弄壞的麼?”秦無方道︰“不是。”韓一鳴道︰“那是詰利摩訶弄壞的罷。”秦無方又搖了搖頭,道︰“詰利摩訶雖是魔中之魔,但,他也不能弄壞此鏡。”

    韓一鳴道︰“師伯也知道詰利摩訶?”話一出口,便覺不妥,二師伯曾說過修道之人大多听說過詰利摩訶,大師伯怎會不知?秦無方微微一笑,道︰“我曾听說過他,畢竟他魔力強大,法術異樣,名聲四揚。不過我卻是從你眼中看到了他。”韓一鳴愣了一愣,秦無方道︰“我在你眼中已看到了你下山之後看到的所有,因而我也識得了詰利摩訶。”韓一鳴困惑不已︰“可若不是他,便沒人再踫過無相寶鏡了,弟子實在想不出是誰弄壞了寶鏡。”秦無方道︰“一鳴,此事連我都想不明白,你不知其中的關鍵,如何能想明白?”說著伸手將韓一鳴手中的無相寶鏡收了,又掂起定心針來看了看。韓一鳴道︰“大師兄還用定心針救了我一回的。”秦無方淡淡地道︰“哦!那是他該做的,他不是你師兄麼?”

    韓一鳴察覺大師伯與下山之前不同了,他下山之前,秦無方親切和藹,回來之後,便覺有些異于從前。此時方看出來,大師伯眉宇之間有著說不出來的些微焦慮,韓一鳴甚而懷疑是否是因自己弄壞了無相寶鏡,而讓師伯心憂。不敢再言語,站在一邊。

    他在一邊誠恐誠惶站了一陣,秦無方也不再說話,只是對著前方出神。韓一鳴不敢私自走開,只在榻前站著。過了一陣,秦無方抬起頭來,道︰“一鳴,你坐。”韓一鳴坐在椅上,秦無方道︰“這些時日以來,我思慮過多,因而總是出神。”韓一鳴道︰“是,大師伯請多加保重。”

    秦無方微微一笑︰“你回來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這樣很好。一鳴,下山去多了些經歷,未免就會有了自己的看法,不過望你細看,多想,凡事多想一想,總是周詳些。”韓一鳴立起身來,道︰“是。”秦無方道︰“許多事情,無法在片刻之間與你說得清楚明白。並且千頭萬緒,便是想說,也難以理順。還是將來再說罷。一鳴,你自己不要胡思亂想,凡事往往到了最後,才會露出本相。無相寶鏡也是如此,你不要老是將它放在心里。”韓一鳴道︰“可是,師伯,寶鏡的確是在弟子手中壞了的。”

    秦無方微微一笑︰“你這孩子,還真是認死理。”韓一鳴道︰“弟子沒有修為,當初這寶鏡若是交與大師兄,就不會壞了?”秦無方哈哈一笑︰“一鳴,你真是孩子氣。”搖了搖頭,道︰“也怪不得你,我都不能看透的東西,你怎能看透?”停了片刻,又道︰“無相寶鏡,交與你大師兄與沒交無異。他用不了這寶鏡,拿在他手中,有何意義?而拿在你手中,至少有了幾回作用,這難道不比空放著一面寶鏡強嗎?寶物固然可貴難得,可若是只能做為陳設擺件,便成了物件,失去了寶物的意義。沒有了性命,寶物也就不是你的了。何況,無相寶鏡助了我靈山弟子這許多,我已很是意外了。這就是所謂的,用在當用之時。”

    一時之間,韓一鳴豁然開朗,道︰多謝師伯教導。秦無方淡淡一笑︰好了,你先回去罷。你可以多去看看驍鰩,它現今時不時在龍身與魚身之中變換,也是十分奇異。韓一鳴道︰是。秦無方微微一笑,又低頭沉思,韓一鳴退出屋來。向著聿愛而去。

    聿愛之上,盧月清正與幾名弟子圍坐談論,見韓一鳴來到,站起身來,道︰一鳴,你隨我來。韓一鳴叫了一聲師父跟在他身後,進了屋內。盧月清在木椅之上坐下,道︰一鳴,你雖是我的弟子,可我卻沒有教導過你什麼。不過這也怪不得你,你下山之前,在靈山不過呆了十來日,下山一去半年有多,倒也是好事,長了見識不說,也得你二師伯悉心教導了許多。不過你對本門的所知,還是有限,我來給你講上一講。韓一鳴道︰多謝師父。

    盧月清道︰你也坐罷。他手一指,一張木椅已出現在韓一鳴身邊。盧月清道︰一鳴,你的二位師伯可曾與你說過本派的淵源?韓一鳴搖了搖頭︰只有二師伯曾說過咱們靈山派是集大成的門派。盧月清點了點頭道︰是了,你可知何為集大成?韓一鳴搖了搖頭道︰弟子無知,請師父恕罪。



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九十二章 震顫

    盧月清微微一笑道︰一鳴,你不用如此拘謹,從容些豈不更好?不過或許過些時候,咱們相處的時日久了,就會好些。”頓了一頓道︰“所謂集大成,是指咱們靈山派的修行方式,是集合了多種修行方式的精妙成果而成。”韓一鳴嚇了一跳,道︰“師父,咱們靈山集合了多種修行的精妙成果嗎?”盧月清笑道︰“怎麼,你不信麼?”韓一鳴實難相信,看著盧月清,說不出話來。

    他不出聲,他心中的疑惑盧月清已是再明白不過,只是笑道︰“這絕非夸大其辭,你們的師祖,我與你諸位師尊的師父,從前便叫做靈山之祖。想必你也知道靈山便是因他而成,本派也是因他而起的了。師父在修道之人中,天份頗高,他老人家遍讀儒、僧、釋、道各家典籍,融會貫通,又經過多年的參悟,集這些典籍之中的所成,自行修道,最終成為一派鼻祖。因此,靈山派乃是積大成之派。一派之中,結合了這許多大家的精華,自然厲害非常。也因此,靈山弟子修行便如近水樓台一般。便是大家同時修行,靈山弟子的道行都比別派的弟子都要高出許多1

    韓一鳴听得入神,忽然想起大師兄司馬凌逸來,韓一鳴自認沒多少眼力,但大家與詰利摩訶生死相拼之時,司馬凌逸便帶著幾位師兄與平波門下幾名弟子獨擋一面。不說別的,大師兄一人之力,化解了不少詰利摩訶的凌利攻勢。在韓一鳴看來,大師兄所出之力,並不比平波道人少。他邊听邊想,不禁點了點頭。

    正在出神,卻听盧月清道︰“一鳴,你下山一趟,已是學了許多東西。靈山之道,在于領悟。學了多少不見得有用,只有領悟了,才真正有用。你領悟了什麼呢?”韓一鳴愣了一愣,這一路之上,無事之時甚是平淡,有事之時,卻是風起雲涌,逼得他連氣都透不過來。他本不是聰明之人,這領悟,真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盧月清手拈胡須,微笑听他回答,韓一鳴哪里答得出來,正在額頭出汗,巴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之際,忽覺腳下一陣震顫。韓一鳴愣了一愣,抬起頭來,盧月清已變了臉色,韓一鳴向門外看了一眼,不見異常,再向師父看去,盧月清已站起身來,對他道︰“一鳴,快跟我來1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韓一鳴眼前一花,耳邊風聲呼呼,盧月清已帶著他飛出了小屋。盧月清拉著他,已飛速向著靈山背後而去。遠遠地,只見前方一條金光,蜿蜒曲折,在自幻鏡湖中升起。盧月清飛得極快,轉眼已趕到那道金光身邊。不怒自威的巨大龍首已自二人面前滑過向上而去,兩條長須泛著淡淡金光,一對燦然金光的瞳仁睜得滾圓,正對著上方的天空。後面是那修長漂亮的龍身,正在彎曲,要向上飛去。

    盧月清左手拉著韓一鳴,右手拇指食指對扣,對著龍首一指,如意環帶著淡淡光華自他袖中飛出,飛速旋轉,攔在龍頭之前。韓一鳴早已瞥見那龍背之上巨大的紅、黑二色斑點,驚道︰“小乖1小乖回過頭來,怒目圓睜,張口露齒。盧月清眉頭一皺,道︰“驍鰩,你先下去1

    小乖不屑一顧,轉過頭去,向另一方游去。盧月清道︰“一鳴,你自己下去,在湖邊等著1反手一指,如意環“嗖”地一聲,也飛了過去,又攔在小乖前方。韓一鳴招出鳴淵寶劍來,御劍落在幻鏡湖邊的草地上,抬起頭來,只見師父攔在小乖前方,似是說了句什麼。他努力想要听分明,卻哪里能夠,畢竟相距太遠。只見小乖長尾四處甩動,頭上尾下浮在空中,不時變換方位,想從師父身邊穿過。但無論它如何換方位,師父始終攔在它前方。

    忽然小乖長尾一甩,一陣勁風吹過,幻鏡湖泛起道道波紋,向湖邊推來,韓一鳴站在下方,都覺風自上向下吹來,抬頭望去,只見小乖的長尾已掃在盧月清的如意環上!韓一鳴大吃一驚,雖說他不曾見過小乖與諸位師尊在一起的樣子,但上回大師伯召喚它時,它即招即到,並無不快之舉,顯然十分听話。可此時它的長尾拍在盧月清的如意環上,拍得盧月清的如意環有些變扁。不過瞬間,如意環又是正圓,在陽光之下發出淡淡白光。

    忽然一人憑空出現,站在了盧月清身邊。素衣銀發,正是秦無方。便是此時韓一鳴又覺腳下震顫起來。小乖長尾一擺,張開口來。韓一鳴大吃一驚,生怕它將二位師尊吞下肚去。好在它只是張開巨口,並沒有吞咽,也沒有聲音,可韓一鳴卻覺腦中一暈,眼前一花,身子一晃,踉蹌幾步,這才站穩。卻見二位師尊都寧立不動,忽然秦無方伸出右手來,對著小乖面前一引。韓一鳴在下方只見他的右手大放光明,兩個明晃晃的圈子自他掌心飛了出來。

    那兩個圈子一飛出來,便急遽變大,在空中翻轉了兩下,已套在一起成了個球形,兜頭對著小乖便罩了下來。小乖甩頭擺尾,卻已被那圈子圈住,掙扎不出來。秦無方雙手對搓兩下,那個圓圈便小了下來,再搓得兩下,已小得可以提在手中。韓一鳴驚詫之極,小乖也隨著變小,卻在其中左沖右突,只是沖不出來。那圓圈並不厚重,甚而有些單薄,韓一鳴有些擔心小乖用力過猛會將那色若冰雪的圈子碎成無數碎片,而事實卻是小乖突不出來。秦無方伸手一抓,將那個圈子與圈在其中的小乖抓在手中,向著盧月清手中一塞,道︰“去1盧月清轉過身子,飛速消失在山後。

    韓一鳴正在莫名其妙中,只見秦無方伸手在面前飛快寫了幾個大字。他指尖白光閃爍,幾個字寫完,都輕輕浮在身面前,韓一鳴看得分明,乃是雲開霧散四個字。秦無方寫完這幾個字,凝神站立,片刻之後,只見那本來晴朗無雲的天空之中,現出一個人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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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九十三章 雪山、飛瀑

    這人仿佛是一直站在那里,此時才現出身來。他也是一身白衣,憑風而立,卻有一股無形的威勢,壓得韓一鳴有些透不過氣來。那人的一襲白衣與靈山派的素衣千差萬別,靈山派的素衣簡樸到了極點,並非白得耀人眼目,而是有些淡淡的月色。有了比較,韓一鳴心道︰“這就是月白色罷。”而那人的白衣,卻是白如霜雪,白中仿佛還透出淡淡的冷光。他凌空而立,身上的白衣也如日月一般散發出清冷光輝。

    忽然那人已出現在韓一鳴面前,仿佛只是眨眼之間,他便已從那高高的天空落到了地上。可韓一鳴並沒見他落下來,只是見他突然就出現在了自己身邊,竟似不比那大自在天來臨時緩慢,越發驚異,不知此乃何方神聖,心中有些惴惴。這人面目十分英挺,鼻直口方,英俊異常。他面上的肌膚都透出淡淡的清冷光輝,真如同冰玉一般。他兩眼對著韓一鳴掃了一眼,韓一鳴只覺他的目光凌利非常,雖只是一瞟而過,卻讓自己打了個寒顫,不知為何,竟有些心悸,避開了他的目光。

    秦無方也落了下來,正落在那人面前。他躬腰行禮,韓一鳴又是大吃一驚,心道︰大師伯都對他行禮,難道這人竟是祖師麼?他上了靈山,只是听過師尊們提起祖師,並不曾見過祖師,此時有了這個念頭,驚奇之下,反倒愣愣對著那人打量。

    那人四周一看,冷冷地道︰“我連敲你兩回山門,你才將山門打開,如此怠慢,是何用意?若是我三回敲不開,你難道不怕我一怒將你靈山上下毀個干淨麼?1韓一鳴一听此言,又是大吃一驚,此人出言如此張狂,又言到將靈山上下毀個干淨,便不會是師祖了,可大師伯為何如此恭敬?

    秦無方對弟子向來都和藹可親,對別派的道友也是禮敬有加,但韓一鳴自來不曾見大師伯是這樣的恭敬,心中越發奇怪︰“這到底是何人?”好似听到了他心中所想一般,那人回過頭來,對韓一鳴看了一眼。他的雙眼一望過來,韓一鳴就覺一陣寒冷自心內透出,凍得他瑟瑟抖索。只听秦無方道︰“小徒無知,冒犯尊駕,還請尊駕不要在意。”

    那人冷冷地道︰“我豈會與他一般見識?我不過是看了他一眼而已。至于他修行低微,不能抵擋,便不關我的事了。”秦無方道︰“是。多謝尊駕留情。在下不知尊駕大駕光臨,有失迎迓,請尊駕勿怪1

    韓一鳴已冷得牙關都“的的”作響,卻听那人道︰“你靈山的結界做得很不一般,連我都不能擅入,難不成你靈山之上,有什麼不能見人東西麼?”秦無方道︰“此事從何說起,我靈山之上,有些什麼,尊駕不是一目了然麼?”那人抬起眼來四處一望。

    他四周望了一望,便對韓一鳴望來。韓一鳴本來低頭顫抖,他一望過來,卻是無端便知道了,抬起頭來向他看了一眼。哪知腦海之中忽然閃現出山石飛瀑,如同親眼所見。韓一鳴大吃一驚,這些山石飛瀑都飄逸出塵,隱約有些霧氣,看上去毫無疑問是靈山所有,只是卻不是他曾見過的。靈山上的飛瀑他曾見過一處,清亮婉約,不染塵埃。而此時他腦海之中閃現過的飛瀑卻是高不見頂,十數條白練自白霧之中、青蒼色的絕壁之上懸掛下來,雖不見寬闊,有的也只是一條銀線,卻是驚心動魄,壯美異常。

    忽而腦海中閃現瀑布的盡頭,乃是雲霧纏繞的山頂,大片青蒼色的險峻山壁,與他曾見過的草木郁郁蔥蔥的靈山大相徑庭。猛然山頂的雲霧散開,韓一鳴驚異之極,這哪里是山頂,這不過是一道極高的山梁,如他親見的那長著雪蓮的山梁一般,高聳入雲,險峻深邃。而這道山梁之後,一座雪峰,和它下方蒼涼山脊之上的幾道冰瀑,霍然躍入韓一鳴眼中。

    那座雪峰冷峻陡峭,峰頂尖銳,直指天際。迷朦的雲霧環繞山腰,雪峰如劍一般閃爍寒光,在雲霧之中若隱如現。韓一鳴早已呆在一邊,不知自己是身處幻鏡湖畔,還是已到了那雪峰之前。舉目所見的七色植株告知他身在幻鏡湖畔。而自心底骨內透出的冰寒之意,又讓他覺得自己已到了雪峰之上,與冰瀑兩兩相望。

    然而不止于此,韓一鳴只覺自己還在向上飛去,那雪峰之上的點點雪花已撲面而來,自心底而起的寒冷也難以抑止。眼前一陣迷茫,似乎已穿入風雪之中,耳邊全是淒厲的風聲。韓一鳴莫明所以,卻也無能為力,眼睜睜看著自己離那雪峰越來越近。

    便在此時,雪峰之巔出現一團霧氣。那是一團晶瑩通透的霧氣,其中似乎有星光透出,有星雲流轉,忽然那團雲霧向這邊撲來,韓一鳴還未及反應,腦中已是轟響不絕,似是有什麼東西在他心底狂吼了一聲。這聲吼叫似乎無聲無息,又似乎震天動地,無聲無息是因韓一鳴耳邊並無聲息。而震天動地則是因他心中震動,整個軀體之內,都有那聲轟響回旋激蕩。這轟響侵襲他全身,震動得他搖晃不止。

    忽然眼前一亮,身上的寒顫消失無蹤,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那白衣人依舊站在秦無方對面。他冷冷地道︰“原來你靈山還有這一手1秦無方微微嘆息,並不言語。他看了一看,道︰“我的來意,你俱已知了,此事若成,你靈山犯此大忌我也可以既往不咎。但你靈山若還是一如從前,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1他本就語調冰冷,說到後來,每一個字都如一塊寒冰,讓韓一鳴自心底冷了出來。

    他說完這話,一道白光閃過,極亮而又極冷,一閃即過。白光閃過後,那人也沒了蹤影,只有秦無方站在一邊,若有所思。韓一鳴站了片刻,確定那人已不在面前,正想說話,只覺身上一陣惡寒,再也站立不住,倒在地上,顫抖不已


第十卷 六欲 第一百九十四章 哭泣

    秦無方飄然而至,對他看了看,微微嘆了口氣,伸手在他胸前一按。韓一鳴顫抖之中,只覺身內的惡寒都瘋狂旋轉,掃蕩他軀體之內的每一個角落,都向他胸口凝聚而來。突然秦無方提起手來,韓一鳴只覺胸前有什麼欲突破出來,低頭一看,隨著大師伯手掌提起,自己胸前慢慢突出一根映著陽光,漾出彩虹的冰柱。不過兩寸來長,小手指粗細。

    冰柱自他體內脫出來,他身上立時暖和起來,但他才冷顫之後,一暖,便有些惡心。秦無方伸手自旁邊摘了不知什麼草來,在掌心搓了搓,遞到他嘴邊︰“一鳴,吃下去。”韓一鳴張口將那草咬在口中,一股極苦的味道彌漫身心。

    韓一鳴自來沒有吃過這樣苦的東西,但此時這草一入口,心中的煩惡便少了許多,強忍著那苦味,用力嚼了幾下,直著脖子,將那團草吞下肚中。片刻之後,一團暖氣流躥全身,向上升起。韓一鳴坐起身來,正要說話,腹中一陣緊縮,張口吐出一口紫黑色的東西來。

    那東西吐在地上,像水,卻又不是水。秦無方道︰“好啦,吐出來就好了。何苦如此之毒?”韓一鳴奇怪之極,但身上不適卻已消失無蹤,對著看了片刻,不能分辨到底是什麼,忍不住問道︰“師伯,這是什麼?”卻不听秦無方回答,抬起頭來只見秦無方對著那一望無際的藍天出神。韓一鳴哪里敢打擾,站在一邊,連聲息都不敢出。秦無方站了片刻,忽然伸手輕輕一抹,“雲開霧散”四個字慢慢自碧空之中浮現出來。秦無方看了一眼,伸出手指,在每一個字上輕輕彈了一彈,輕輕的幾聲輕響,如裂冰破玉一般,四個字都碎成無數小片,消失得無影無蹤。

    秦無方面色凝重,韓一鳴自來也不曾見大師伯的面色是這般沉重,不敢出聲相擾,站在一邊。此時他身上不適已一掃而空,心中奇怪那白衣人是何人,怎能一句話便讓大師伯如此思慮沉重?正在想間,只見人影一閃,盧月清已出現在湖邊。

    盧月清四周一望,對秦無方道︰“師兄,怎樣了?”秦無方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走了。咱們先回去再說1轉頭對韓一鳴道︰“一鳴,你留在這里,與驍鰩做伴。它,唉1盧月清道︰“師兄,我沒將驍鰩帶過來。”秦無方道︰“你去將它帶過來,讓一鳴陪著它,只怕會好些。”盧月清道︰“也是。”說罷,身形如輕風一般向山後飄去。

    不多時,盧月清又出現在湖邊,手中捧著那個圈子。韓一鳴遠遠便望見小乖在圓環中,它十分憤怒,甩頭擺尾,只是不論它如何掙扎,終始被困在那個單薄的圓環之中。秦無方伸手在圓環上一彈,“啪”的一聲輕響,兩個圓環都自小乖身周滑脫出來。小乖迎風長大,片刻之後已是身長十數丈,龍首之上,一雙金色的眼珠突出。它昂首向上,便要飛向那一碧如洗的藍天。

    秦無方道︰“驍鰩!你不能離開靈山,你若是硬要走,我不攔阻。但你若能飛出這塊天地的話,我便讓你離開。”小乖兩只金色的圓眼對著秦無方看了一眼,它瞳仁之中兩片風雪飄蕩起來,巨口張開,龍須翹起,連身子都弓了起來。秦無方伸出手掌,掌心之上兩個如冰似玉的圓環輕輕翻滾。

    對恃片刻,秦無方身上的衣服獵獵作響,小乖與秦無方之間的草地上,長草被吹得如波紋般四散開來。秦無方默默不語,兩眼看著小乖,片刻之後道︰“你一定要如此固執麼?”小乖一動不動,此時韓一鳴耳中已听到淒厲的風聲,想要叫小乖,卻是叫不出來。

    又過得一陣,秦無方微微一笑︰“你如此固執,要試上一試,那便試罷。休說我不曾提醒過你。我不用困龍圈對付你,你若飛得出去,便去罷1小乖那弓得緊緊的身軀忽然一伸,箭一般彈上空中,轉眼已變成小小一道金光,飛入天幕。它這一彈快得不可思議,只能說是早已蓄勢待發,才能有如此快捷的去勢。韓一鳴看著它消失無蹤,心中一陣惘然。

    忽然幻鏡湖湖水如開了鍋一般翻滾起來,自湖心起,一個個極大的水泡泛起,一波波的水波涌現出來。本是天空般碧藍的湖水轉眼間就濃黑如墨,潔白浪花直泛到湖邊,拍打在岸邊,發出響亮的“刷刷”聲。韓一鳴早知幻鏡湖湖水變幻莫測,並不意外。只是抬頭向已沒了小乖身影的天空看去。

    猛然間,一道華光自湖心透出,直刺天空。耀眼生花,韓一鳴不得不眯起了眼,那道華光只如曇花一現,片刻之後眼前又是如常。韓一鳴正在莫名其妙,只听頭頂傳來呼呼風聲,抬頭一看,一條長長的身影自天空墜落,轉眼已落入湖中,激起好一片一人多高的浪花。

    韓一鳴驚愕不已,片刻之後,湖心躍出一個小孩子來,滿身鱗片,對著他們望了一眼,放聲號啕。秦無方嘆了口氣︰“一鳴,你留在這里陪驍鰩說說話罷。”韓一鳴向湖心望了一眼,小乖早已又沒入湖中,但那放肆的哭聲卻穿透湖水,傳到了他的耳邊。秦無方又向湖心望了一眼,微微嘆息,搖了搖頭,對盧月清道︰“師弟,咱們走罷。”二人一起轉身,消失不見。只剩下韓一鳴呆呆站在湖邊,還有就是小乖那響徹天地的哭聲。它哭得十分傷痛,听在耳中,十分難受,連天色似乎都暗了下來,湖面上風聲也淒厲緊湊起來。

    在湖邊站了一陣,小乖始終不曾自湖心出來,而它的哭聲,無比沉痛,又無比響亮。听得人心中難受,韓一鳴在湖邊站了許久,才听到那哭聲漸漸低了下去,不知該如何是好。他既不知發生了何事,也不知該如何開口勸慰,只能愣愣站在湖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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