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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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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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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23:59:13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三十五章 冷淡

    韓一鳴听了這句話,卻又想起一事來,小心問道︰師父,撫摸別人靈劍的劍刃,乃是要與那寶劍靈氣相通麼?”盧月清道︰“是。靈劍為有靈之物,劍刃之上,靈氣流躥,若是靈劍所在門派弟子撫摸,只當是撫慰靈劍,靈劍也不會將手指推開。可若是外派弟子撫摸,靈氣不同,靈劍十之八九便會將對方的手指推開,有靈之物,豈是人人摸得的?你看靈山之內,你的哪位師兄撫摸過鳴淵的劍刃?”

    意外之極,韓一鳴眉頭皺起,盧月清道︰一鳴,你怎麼了?韓一鳴囁嚅道︰弟子,弟子先前撫摸了騰蛟寶劍的劍刃!盧月清呆了一呆,繼而哈哈大笑,韓一鳴心內頗覺不安,卻是不好開口相詢。盧月清笑畢,才道︰你果然用手指撫摸了騰蛟劍刃?韓一鳴想了一想,道︰是。弟子看見劍上磨痕,用手撫摸了一下,之後看見劍刃鋒銳,便,便……

    盧月清哈哈大笑︰好極,好極!再好不過了!韓一鳴莫明其妙,盧月清道︰你想,元慧想方設法,要將你騙入他門中去,為的是什麼?一是因你是誅魔弟子,這二嘛為的便是這柄鳴淵寶劍。他看劍之時,未必便不想與鳴淵靈氣相通。他改日必還向你要劍看,那時你可要留意了,不要讓他撫摸。你可對他說,我說的,看劍要在我面前看。帶他來見我,你看他如何應答?

    萬不料師父已知曉了元慧劍誘自己之事,韓一鳴愣了一愣,點了點頭,盧月清笑道︰他算計你的寶劍,卻不料你反倒與他的寶劍通了靈氣!好呀!哈哈,再好也沒有的事了。嗯,此事你萬萬不可說與別人听。心中知道便是了!韓一鳴也是頗出意外,不料元慧是打算要與鳴淵寶劍互通靈氣的,心中覺著有點什麼,卻又說不出口來。

    當下跟了盧月清,飛入空中,向著前方而去。來到眾人所在,又見人頭擁動,看來白龍又先人一步,將眾人甩了開來。這些時日,眾人東奔西跑,俱是跟在白龍之後,並未能夠遇到白龍,眾人不禁有些怨言。韓一鳴是明知眾人前來屠龍都是沖著好處來的,心中頗為不屑,可眼睜睜看著眾人如撲蝴蝶一般東撲西撲,卻一無所獲,不禁有些快意。暗地里越發期盼白龍走得遠些,不要被他們踫上。

    白龍的修為,韓一鳴並不清楚。但看他如此神龍見首不見尾,便將眾人支使得團團亂轉,看在眼中,格外的快意。可是轉念一想,心中也是惻然,青龍對這一切似是不知不覺,全然沒有要收回成命的想法,恐怕是不得白龍,誓不回頭了。韓一鳴還是不免擔心,白龍哪里敵得過這許多人,禁不住又嘆了口氣。

    他的擔心確實有理,不過兩日之後,白龍便與眾人面對面照面了。天邊一道白光閃過,韓一鳴一楞,身邊眾人已拔地而起。此時眾人比起前些時刻來,身手似是快了許多。或許是已習慣了白龍的形跡無蹤,時刻都有追蹤而去的打算,因而比之先前望見異常,要大叫“在那方”,然後再召出寶劍來一陣風追過去大不相同。幾乎已是望見異常,便已飛入空中,飛快劃過天空,向著異常之處而去。

    韓一鳴也召出鳴淵寶劍來,他比眾人更加心急,猶恐眾人趕在他之前,便趕上白龍,雙方動起手來。他心中憂急,催得鳴淵寶劍越發快了,不止越過了在他身邊之人,連飛在他前方之人,也被他逐漸趕上。只是前方還有二人,飛得甚是急快,想是想搶在眾人之前,趕將上去,將白龍斬于劍下,斬了白龍,分東西時,自然多得些好處。

    他頗為擔憂白龍的安危,只是他修為尚淺,便算是借了鳴淵寶劍之力,也趕不上去。跟在後面,眼望著前方,心急不堪。忽然二人都向下落去,韓一鳴也跟著落下地來,落在一片樹林之中。韓一鳴隨著他們四周一望,不見動靜。那二人罵了兩聲,忽然收住了,眼前一亮,一個白衣男子靜靜浮在空中,冷眼望著他們。

    韓一鳴剛透了口氣出來,一見白龍,心又提了起來。心中擔憂,快走兩個字險些就嚷出聲來。那兩人也愣住了,平日都只見異常不見白龍,此時乍然見到,一時間竟不知所措。畢竟白龍生為龍種,全身上下都透出陣陣逼人壓力,周遭瞬間便沒有了聲息,連風聲都靜止了,讓人不知該如何是好。

    白龍對著二人上下打量了一番,一絲輕蔑浮上眼中,轉過頭來,看了看韓一鳴。韓一鳴愣了一陣,此時見他來看自己,目光竟也是冰冷得讓人自心底寒冷起來,便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白龍看了他一眼,轉身便揚長而去。他冷淡的白色身影就這麼慢慢離去,卻讓韓一鳴覺得似乎與他中間不知隔了層什麼,看得見他,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已不止十萬八千里!

    白龍的身影轉瞬既逝,林中又是一片幽暗,先到的三人都說不出話來,似是喉頭被鎖住了一般。連神情也是木訥之極,呆呆望著他的消失之處,直至無數道友自天而降,才將他們驚醒過來。眾人一落下地來,便紛紛圍上來問︰怎樣?怎樣?韓一鳴口中向來便問不出什麼來,平波道人、江魚子等已知他性情之人,絕不問他,都去問那二人。只有與他還不相識之人,才圍住他問個不休。韓一鳴哪里會說,也無甚可說,嘆了口氣,轉身走開。問他之人雖有不滿,但見另兩人也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得罷了。到底那兩人的修行在他之上,連他們都說不出什麼來,一個修為低下的新進弟子不說什麼,也就不足為怪了。

    回到靈山眾師長面前,幸而無人再問,韓一鳴卻也無話可說。不知白龍是何意思,從前白龍對他,好似一個朋友。而今日相見,卻是那樣冷然,令人自心底寒出來。



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三十六章 陌路

    難道就從此翻臉成仇了麼?他是不想自白龍身上得到什麼好處的,但白龍見他三面,卻給了兩回好處。不說他沒有屠龍之能,便是有這所能,又怎能對他下得去手?

    忽然見元慧笑吟吟走來,韓一鳴心中一動,他若不是來尋他問白龍之事,便是前來與他說靈劍之事。心中一動,向旁邊一望,只見顧清泉正站在不遠處。才收回眼光來,元慧已來到面前,對他笑道︰“師弟,咱們找個地方,聊一聊如何?”他滿面期待,兩眼望著韓一鳴。

    韓一鳴略有些不好意思,他從未撒過謊,此時卻逼不得已,要撒一回了。對元慧道︰“多承師兄看得起,只是我與我師兄相約在先,對不住了。”元慧頗為意外道︰“哦?是麼?”韓一鳴哪里經得住他對著自己看個不住,先轉身去叫顧清泉︰“顧師兄,咱們,咱們走罷。”

    顧清泉回過頭來,道︰“嗯,師弟,你叫我……”忽然收住了口,對著元慧看了看,笑道︰“哦,走罷,我等你這些時候了。”他這話一說出來,韓一鳴一口氣松了下來。他只怕顧清泉隨口問下去,會將他暗地里的小算盤戳穿。听他前面那句話,差點就說出“你叫我有何事?”來,額頭上都冒出汗來,哪知他忽然收住了口,另說了一句話來,好歹算是將這事支吾過去。當下也不再看元慧,實則是不好意思再看,對元慧施了一禮道︰“對不住了師兄!”說罷,趕緊轉過身來,和顧清泉向一邊走去。

    當下他頭也不敢回,直向前走。好在顧清泉似是明白他的心思,在他前方,直走和樹林中去。二人走了一陣,身後已無了聲息,這才停下腳步來。韓一鳴回頭看了看身後,確已走得遠了些,這才對顧清泉道︰“多謝師兄!”顧清泉道︰“這有何可謝的。元慧師兄怎麼了,你倒要避開他?”韓一鳴嘆了口氣,道︰“元慧師兄叫我入他塵溪山,我……”

    顧清泉意外之極︰“哈!怎會如此?听說元慧可是最為聰明,又最有天賦,這樣的話,可不是會自他口中說出來的!”韓一鳴不禁默然,顧清泉道︰“師弟,我可不是說你胡說。你的性情,我很是明白。我只是奇異,元慧師兄如此聰明,怎會也做出這種事來?”韓一鳴道︰“我也不明白。但他確實是這個意思,好在後來忽然有白龍的蹤跡,他騰空而去,這事才算是打住。若不是如此,我都不知該如何應對!”

    顧清泉笑道︰“這有何難,你對他言道︰天崩地裂,海枯石爛之時,便可遂他之意。看他又能如何?我可不信他有這個修為,能為此難事!”這話答得無賴之極,韓一鳴不禁一笑,道︰“多謝師兄指教。下回便依此答與元慧師兄,還是要多謝師兄相助。”顧清泉笑道︰“說起來,我倒還有些不好意思,險些一句話便辜負你的期翼。只因我不知元慧師兄會對你這樣,我說了一半,才見你有些焦急,趕緊順口接了你的話過來。不過即使是元慧師兄聰明之極,我接過了你的話頭,他只是知道是怎麼回事,也不能強拉了你就走。解了圍就算好的。嗯,下回斷不會再這樣了!”

    韓一鳴感激不盡,正要說話,突然只見顧清泉兩眼翻白,身子一軟倒在地上。吃驚萬分,愣了一愣,伸手去扶他,卻哪里扶得起來,四周一望,身周已是黑了下來,再無樹影,也沒了日光透入。韓一鳴一愣,反手上劍握住鳴淵寶劍劍柄,小心戒備。

    忽然有人道︰“嗯,我們又見面了。”一個白衣人閃了出來,正是白龍。韓一鳴舒了一口氣出來,四周望了一望,又對倒在地上的顧清泉望了一眼,道︰“你快些走罷,這里,這里……”白龍淡淡地道︰“這里有這許多人要殺我,是也不是?”韓一鳴心中一陣難過,道︰“是。”白龍冷笑一聲︰“我卻不怕他們!”韓一鳴道︰“我不知如何與你說,我只知我師尊是不想殺你的,但我師父已看出金,嗯你的夫人有了後代,青龍絕不會放過你們的!並且你們的後代靈光總是無法掩飾,你們的行藏……”白龍微微一笑道︰“我們的行藏我自有主意。我偏不讓青龍乘心如意,有了後代,更讓青龍恨我入骨。嗯!你還為我操心這許多,真是難得!”

    他的眼中有了一絲溫暖,不再是先前所見的冰冷。韓一鳴哪里顧這許多,道︰“我師父既然看得出來,別人也看得出來,你們還是多加小心!”白龍兩眼對他看了片刻,道︰“你胸口的傷好些了,不知道還有多久才能全然長好。”韓一鳴道︰“少了這片鱗片會妨礙你麼?若是會,你就收回去罷!”

    白龍一語不發,對著一方看了看,韓一鳴忽然又擔憂起來,他深知白龍定會做好結界,這才現身。可總是擔心為人發現,畢竟這里這許多人,又多有修行幾百年之人,時刻呆得久了,難保不被發現。那時白龍要脫身,可就難了。只對他道︰“你快走罷,要是被人所知,我擔心會……總之,你離這些人越遠越好。終不要被他們所發現!”

    白龍默然片刻,道︰咱們也算有緣了,不過這緣份就到此為止罷。從今之後,我不認得你,你也不認得我!說到最後一句,語氣已是冰冷之極。韓一鳴大吃一驚,想要問他何出此言,卻是問不出來。還用問麼?他是追殺白龍而來,已是白龍之對頭敵人,怎能要白龍還認他為友?但這話听在心中,卻是十分難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怔怔看著白龍。白龍劍眉一揚道︰從此之後,再見便如陌路,咱們都不用留情了,你盡管下手便是!我也絕不會再念舊日情義!說罷,傲然一笑,冉冉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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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三十七章 鹿角草

    韓一鳴呆呆站在原地,白龍已消逝得無影無蹤。他還在附近麼?嘆了口氣,他還肯來與他說這幾句話,已是顧及幾回相見的情份了。他便是這時翻臉無情了,韓一鳴還是無法真做到他說的“不用留情,盡管下手便是”。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到這一步,心中不忍,卻還要真對對方下手。便是詰利摩訶,也有他的苦情,並非是無情之物。但這時本來一個無情靈物,反倒顯得情深意重,令人羞愧不已。

    忽然顧清泉的聲音道︰“師弟,你怎樣了?”轉頭一看,只見顧清泉滿臉肅然,心中所想,不知如何對他說,只是微微嘆了口氣。忽然顧清泉對著地上看了一眼,道︰“咦,難道他真的來過?”韓一鳴道︰“嗯,師兄,你說誰?”顧清泉嘆了口氣道︰“你知我說的是誰,地上長了鹿角草了!”韓一鳴向地上一看,一小叢雪白的枝椏長在地面。看上去如鹿角,又似是珊瑚,與地上的草木大異其趣,忽然想起從前也見過的。

    顧清泉蹲下身去,摘了拿在手中,道︰但凡靈獸踏足之地,都會有靈草生長。韓一鳴默然,顧清泉道︰師弟,這是你的緣法,你吃了它罷。”韓一鳴搖了搖頭,他親眼見過平波道人如獲至寶,吞吃此物,哪里肯將自己也變作他一流人物。顧清泉道︰師弟,這東西不能留下,稍有點見識修為的人都知此非凡物,也知是什麼來過。你唯一能掩去此事的方式,就是吃下肚去,永不說出。

    韓一鳴呆呆看著那鹿角草,顧清泉道︰“師弟,你猶豫什麼?吃罷。這是你的緣份。韓一鳴心中說不出的難過,搖了搖頭,道︰師兄,你吃罷,我,我吃不下。”顧清泉搖頭笑道︰這是你的緣份,我吃了無益。若是我的緣份,我必不推辭。說著遞了過來。韓一鳴接在手中,接在手中,只是沁涼。顧清泉道︰師弟,其實之前我並未見過鹿角草,但我曾听別的師兄們說起過。也去翻過靈山的藏書,確實是靈獸出沒之後才會有的。雖不曾見過,但我一見就認出來了。你可想而知有多少人認得出來。先前來的是……

    說到這里,忽然收住了口。他不說下去,韓一鳴也不言語,顧清泉不算他最為聰明最為有見識的師兄,卻已是一見便認出其異常來。那這許多人之中,比這位師兄修行高深之士多了去了,只怕果真瞞不過去。此時方知白龍為何要與他“相見如陌路”了,確實是難以容情。便是別人得知他與白龍相識,靈山派或許都會從此風波不斷。嘆了口氣,將鹿角草放入口中。

    鹿角草清冽之極,吃在口中,並無什麼味道。只是一股清涼之氣,沿口腔彌漫開來,令人頭目清涼。吃過之後,才問道︰師兄,鹿角草于人有什麼好處?顧清泉道︰好處?你認為它會有什麼特別的好處麼?韓一鳴愣了一愣,他曾見平波道人吞吃過鹿角草,若無好處,他怎會吞吃?

    顧清泉道︰嗯,或許是會有些小小的好處,不過你相信胡亂吃花草便能增加修為嗎?這說法確實有些不可置信,韓一鳴也有些不信,他深信大師伯說的修行全來自于心,而不是服食之物。顧清泉道︰我只听說一花一木,都有藥效,但得對癥下藥吧。要是吃下什麼都能修行得好,那只怕這世間再也剩不下什麼來了。當然奇異之物或許會有些奇異之處,但這樣的奇異之物實在是風毛鱗角,想來這鹿角草或許也有點什麼功效吧。只不過是我所知甚少,孤陋寡聞。你吃下去,只是為毀滅蹤跡,不授人與柄。

    韓一鳴點了點頭,顧清泉道︰嗯,咱們出去吧,你不用回避。元慧師兄是你避不開了,你也不用避他。他存了這個心,總會尋到時機。但師弟,你心意已定,便不要怕他了。再有什麼事比心意堅定更穩固的麼?韓一鳴心中感激,道︰多謝顧師兄,我明白了。顧清泉道︰我只修武藝,不若大師兄那樣博學,也全然沒有別的師兄那樣見聞廣博,師弟不笑話我便好啦!韓一鳴道︰師兄,你說哪里話來,武修也是修行。趙師叔的武修才讓我領略了什麼叫凜凜氣概,武修也頗有一番境地呀!”不禁想起趙浩洋對詰利摩訶時的毫不畏懼,揮灑自如。

    顧清泉道︰我也是沒有天份,說起來,讀書平常,見識也平凡,趙師叔的修為,這輩子是拍馬難及了,若是將來能修到師叔修為的十成之一成,于願已足。韓一鳴默然,自己也是這樣認為,並不敢過多奢求,只望能有所進境,至于別的念頭,他一概不去想。

    只是白龍那幾句話,總在心頭,十分不安。畢竟這許多同門,若是動起手來,實是令人擔憂。在心內想了又想。見師父獨自站在一邊,便走近去道︰師父。盧月清向他看了一眼,道︰一鳴,你有何事?韓一鳴四下里望了望,盧月清道︰嗯,你隨我來。帶著他遠離眾人,來到背靜之處,才道︰何事?說罷。韓一鳴仍舊不放心,盧月清道︰嗯,你等一等。伸出手掌來,如意環在手心旋轉個不停,閃閃發亮。

    他手心一抬,如意環飛了起來,旋轉不住,越來越大,盧月清伸手拉了韓一鳴手臂,抬腳便跨入如意環中。如意環旋轉極快,但二人跨入其中卻是輕而易舉。如意環將二人圈在其中,自身如風車一般旋轉不休。韓一鳴不禁有些頭暈眼花,看著它不停自眼前翻過,越發眩暈起來。盧月清道︰一鳴,你不用擔心,在如意環中說話,最是安寧,無人能進得了我的如意環,你有何話,只管說出來便是。

    韓一鳴便將白龍所說的言語說與師父,盧月清久久不語,片刻之後,嘆了口氣道︰嗯,我明白了。你與白龍親近些,原也不在我意料之外。你既能與驍鰩為友,與白龍為友便也是情理之中。嗯,他是好意前來提醒,我會小心的。它若是真不留情了,我也不會懼怕它。但它若是因你對咱們還是有所顧念,我自不會下那狠手。畢竟它也被逼無奈了,不得不拼!——



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三十八章 倒行逆施

    韓一鳴先是感激不已,听到後面一句,忍不住也嘆了口氣,白龍拼命,那後果簡直不敢去想。道︰“多謝師父!”盧月清道︰“你不必謝我,本來我靈山便沒有屠龍的打算,只要青龍敷衍得過去,便敷衍過去罷。它之死活,說實話,並不妨礙咱們。它能活著,固然是好。可此事,卻不由咱們說了算。”韓一鳴嘆了口氣。盧月清道︰“你也不必難過,你只見過龍,不曾見識過龍的厲害與本事。首先它們生而為龍,便已得天獨厚,有許多與生俱來的法力,很多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有它們出生之時的靈力。其次,在漫長的歲月之中,它們的靈力始終是不會減弱,只會增強的。人能修行個一、兩千年都不得了啦,何況是龍。咱們這些修為在它們面前,當真是螢火之光與日月之輝了。”韓一鳴不禁點頭,想起小乖來。

    盧月清道︰“如今白龍與金蛟已有了後代,許多事情便不會再如從前它們的打算了。我看白龍從前都是遠遠避開咱們的,顯然也不想大動干戈。但自他後代的靈氣顯現,他便是避無可避了。它們的靈氣可以收斂,但那孕育在母腹中胎兒的靈氣,卻是不能收斂的。就如同孩子不會懂事,會張揚一般。誰也不知何時會爆發出來。你自己心中也要有個打算,預先知道狹路相逢,會是什麼樣的結果?事在人為,許多事情你不能預料,但你要想到最壞的結果,如若你與他面對面相逢,你會怎樣?”

    韓一鳴一愣,他從未想過也或許就根本不敢去想這結果。然而他與白龍已不止一次狹路相逢了。或許是白龍刻意來與他相遇,也或許是命運使然,他們已見過兩次。但白龍卻未對他動過殺念。他也不曾想過要與白龍為敵,可師父這話一說,便已將此事明明白白擺在了他的面前。他們遲早是要敵對見面的,這許多人,都是青龍召來的。看來沒有結果,誰也不敢離去,便連他自己,也不敢貿然走開。韓一鳴忽然覺得可悲,他分明是不願意追殺白龍的。他絲毫也不想自追殺白龍得到什麼好處,但他卻不能離去。他不能不想,若是他私自離開了,會不會因此惹得青龍遷怒靈山?

    盡管他也知自己能力低微,不值一提,但擔心卻是如影隨形。青龍本來就不是能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的。它是神獸,鎮守一方的神獸,它為無情之首,便不會將人情冷暖放在心上,也不會動惻隱之心,請它留情、網開一面,都只是白費心力。可韓一鳴卻是那樣不願意見到白龍與金蛟走到絕步。

    他們是那樣出色,看到他們之間的情意流轉,令人心中怡悅。兩個本是最為無情的靈物在一起,卻有了最為溫暖的情意,不能不叫人感動。他哪里願意看著他們因此喪生?難道,真是有情不好,無情才好麼?

    盧月清道︰人之有情,所以為人。白龍和金蛟,乃是鐘天地之靈氣而生的,到了最後,卻只想如最尋常的人一般,有自己的家園,可以安穩度日,有自己的兒女,看著他們長大。而這里許多人,卻巴不得將自己修煉得與世無雙,可與世無雙了,到底又能怎麼樣呢?想不到人與龍,倒真是相互倒行逆施呀!

    韓一鳴不禁也嘆道︰是呀,與世無雙了,又能怎樣?盧月清道︰其實說明白了,你的師祖,就是一個修行境界到了與世無雙之人。但他老人家並沒對我們這些弟子說過,到了那一步會怎麼樣?其實,說與不說,恐怕也無甚區別,只有親歷其境了,才能體會那種心情。再者,我們的修行,離那一步還遠得很,因此這個疑問,不僅于你是疑問,于我,也是個疑問。韓一鳴默然,許多事情,真要親歷,方能有所領悟,此時問這些,便是師父給了答案,只怕他也不能明白。

    但心中卻是格外沉重,實不知該如何說起。嘆了口氣道︰為何總是要這樣?蕭逸洛月如此,白龍與金蛟也要如此麼?為何青龍總是,總是……盧月清道嘆了口氣︰它本是天地間最冷漠之靈物呀!韓一鳴道︰那白龍尊使與金龍尊使,不都經歷了七情之苦麼?為何他們不相助說一句話?

    盧月清微微嘆息,道︰一鳴,白龍尊使與金龍尊使確實經歷過七情之苦,但它們經歷過了,反而看得更加淡薄,看得淡漠了,便不再將這些事情放在眼中了。試想常人哪能將自己親近之人之死看得無比淡漠?略有些情懷之人說去至親之人離世,便是經過再多歲月,都還是不勝傷懷。說著微微一笑,神情卻有些淒涼。

    這副神情,韓一鳴曾在大師伯秦無方面上見過,當時也是說及生死,韓一鳴嘆了口氣道︰同是經歷過這些的,為何就這樣無情呢?盧月清沉默片刻道︰只因初衷不同,凡人與其家人,皆是要共度此生的,至于後來分別,實是情非得已。而它們不同,它們只是要過之色欲之惑。至于所謂的家人,都不過是過眼煙雲,哪里會真放在心上?過後參悟透了,更不會往心里去了。因而對別人的情意,也就視而不見了。

    韓一鳴眼見沒了讓青龍網開一面的希望,失望不已,輕輕嘆了口氣,盧月清道︰“便是如此,無情之物,參透情後,只會更加無情。韓一鳴搖了搖頭道︰只望我將來不會如此!我可不願做那無情之人!”盧月清默然片刻,道︰一鳴,修行是要修心的,或許別的門派會要你摒棄七情六欲,但靈山可不會如此。情發于心,有情才能有心,情越多,心性也就越開闊。心性開闊,方能眼底寬闊,閱盡世情!

    停了一停,又道︰我如今就與你說這個,你也不能領會。不過天長日久,你便會明白。你與你二師伯一路之上,所學甚多。咱們這一路上,你若有不明白的,也盡皆來問我,若是問你哪一位師叔都行,都是弟子,我們不分彼此的。韓一鳴想起二師伯黃靜玄來,一路上的確是諄諄教導,學了不少東西。他心中頗為敬重這位師伯,只可惜這位師伯回到靈山之後,便閉關不出了,不曾再見著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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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三十九章 趨避

    當下忍不住道︰也不知二師伯可好?盧月清嘆了口氣道︰你二師伯心中有一個心結,這是師兄多年的心結了,只是我不曾想到這許多年了,他依舊堪不破。這個結堪破了,你二師伯也就到了雲淡風輕、溫潤如雨的地步了。韓一鳴不禁想起二師伯手提劈風寶劍,要與靈蟲一決生死時的淡然態度,也有些奇異,連生死都看得開,不在話下的二師伯,還有什麼心結是不能解開的?

    只是他也不好追問,盧月清道︰一鳴,咱們走罷。對你的故友說聲再會罷。雖說它已走了,但咱們終會再見。韓一鳴不禁又嘆了口氣,盧月清道︰一鳴,你從此之後,不必再留情了。你手下確實也沒傷他之力,但它對你明說,乃是保全你的性命。它不再手下留情,是因它已是迫不得已,還擊之時,總會傷及他人。你若還心三心四,只是白送了自己性命。我看它未必想你送掉性命,因而才來見你,與你說起此事,你自己心中可要明白!

    韓一鳴心中一陣難過,他本就不想參與這許多人去逼迫白龍,此時听師父說得如此清楚明白,心中越發難過,再見面就是兩兩相逼,大打出手,他有些無法承受。用鳴淵寶劍指著白龍與金蛟,引誘鳴淵寶劍的靈力去撲殺他們,也是他做不到的。只是他確實也沒有能做到自己所想之力。

    此時已知自己也被逼不過要與白龍為敵,回避不開了。心中有些難過不堪,但也不願說出來,便是對著同門手足,也說不出來。顧清泉無疑對白龍之事也略知一二,韓一鳴听他醒來所說,便知他有所知。只是知之不多,只是顧清泉並不問他。顧清泉不問,韓一鳴更加感激,他也不知該對師兄說些什麼,這許多事,千頭萬緒,要從一方說起,還真是難為了口才缺缺,不善長篇大論的他。

    但白龍自這一次之後,便是久久不見蹤跡,眾人翹首企盼,只盼看見天邊一絲異常,卻始終不得所以。一連數十日過去,全無動靜,韓一鳴已耳聞有人抱怨。大多是抱怨時日長久,不知何時是個頭。也有人抱怨白龍過于狡猾,害得他們不得不在此守候,耽擱時日。只不曾听見有人抱怨青龍,但看這情形,未必就不抱怨,只是不敢抱怨出來。畢竟青龍神通廣大,誰也不敢將不滿公然放在面上。畢竟它此時或許不與你計較,但它要是真與你計較起來,自己只有死路一條。

    雖說與眾人同行同止,自那日之後,韓一鳴卻少了無數單獨自處的時機。元慧有事無事,都會來與他樊談,雖說當著靈山眾人之面,他斷不會再提出從前所說的話來,但韓一鳴心中不免防範,不再與他相近。但元慧總是來,並且是泰然自若地前來,全然不以他的拒絕為意,還總有想與他私談之意。但好在顧清泉會及時過來解圍,便是司馬凌逸,也會時不時,有意無意間走過來接過話頭去,不讓元慧繼續說下去。

    韓一鳴並未與大師兄說過元慧所為,但司馬凌逸言談之間,卻是心有所知之狀。想來是顧清泉悄悄說與他听,因而他也前來相幫。司馬凌逸見聞廣博,所知甚多,口才強健,一接上話來,便將話題繞了開去,與元慧上齊至天下齊至地,樁樁件件,都侃侃而談。兩人談天說地,倒也頗為有趣。顧清泉往往湊來听他們談說,間或插上幾句,韓一鳴則趁機走開。雖說這幾人談論頗有可听之處,各種奇聞怪談一一說個不住,專心听一听也會頗有興味。但韓一鳴卻有些怕元慧說到最後,又將自己扯入其中,因而大師兄一將話頭接過去,他便轉身走開。將元慧丟在原地,讓他與大師兄口沫橫飛地說天道地。

    一連數十日不見動靜,韓一鳴心中也有些忐忑起來。他倒不是抱怨,只是不知白龍消息,心中未免有些掛念,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白龍與金蛟都遠遠走避,讓青龍再也找尋不到。卻也知此乃奢望,便是所謂的天涯海角,只怕也逃不出青龍的掌控去,一念及此,便有些擔憂。卻也無能為力,白龍不再現身,連靈光都不曾在天邊閃過,不知他們是否平安,才更叫人掛心。也知眾人都抱怨多多,只是攝于青龍之威,不敢擅自離去。

    此時看來,似乎已無人貪圖白龍了,各派都是帶了大多數弟子同來,這許多時日下來,早已人人困乏,巴不得放手回去了。畢竟追殺白龍乃是青龍之意,眾人雖是有些貪心,想就此為自己謀劃些好處,卻是不能如願,還不如回去。趨利避害乃是人之長情,可是這許多時候下來,利是一分一毫都不曾沾到,但害處卻慢慢顯現出來,也難怪人心浮動了。此時屠龍所得的好處已不再是眾人談論的話題,他們直至如今還不曾見過白龍,只見過幾回靈光顯現,那好處便顯得遙不可及。沒了好處,自然人人想到的都是不好,不敢擅自離開,惹怒青龍。亦不敢不去面對白龍,白龍雖未成龍,但眾人已是深深領教了它的奔走如風,想一想它近兩千年的靈力,都不禁有些懼意,再想到它生為龍種,與不能與人同日而語,更覺此舉不妥,退縮之念如野草般自心底滋生出來。

    屠龍,確實不是舉手之勞,也非個人所能。尤其這許多人中,雖說是修為高深,便是做到師尊一輩的,也不過半斤的八兩,並無極為出類拔萃之人,就這樣送上白龍面前,無異于送死。只是白龍在前,青龍在後,相較之下,青龍更為可怖,眾人不得不順從青龍之意。白龍還是不如青龍,畢竟它也還沒成龍,惹怒了白龍,大家一起承受,難說還有青龍撐腰。但惹怒了青龍,卻要獨自承受結果,並且白龍還不見得會相助,還是趨前把穩一些。



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四十章 吹

    听得多了,韓一鳴也不由得有些感嘆,身不由己,莫過于此。想將自己的安危建立于白龍的生死上,實在是難而又難之事。畢竟白龍經歷了這兩千年,其中幾百年還在人世間經歷,也頗為智慧了,不易為人所利用,看他這些時候,就不曾在人前出現,只怕是眾人想抓也抓不住了。想到這里,心中頗為感慨。

    然而這想法,卻似乎只是他個人所願。當天夜間,眾人正要休憩之時,天邊一片白光,將半邊天空染得如同白晝一般。雖是突然亮起,卻是一下便讓眾人都驚異不已。各自召出寶劍來,向著那最亮的地方飛去,本來的睡意朦朧,在片刻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眾人都身手敏捷,片刻之後先前聚滿了人的樹林之中,已是空無一人!

    韓一鳴飛在空中,心中頗為有些忐忑,他並不曾飛在前方,白龍素來都是一閃即過,斷不會這樣大的動靜,他也算是機警了。可這時將天地耀得失色白光,卻是十分靈氣逼人。忽然心中一動,這,這難道就是白龍夫婦的後代與生俱來的靈光。猛然間想起大師伯所說的蕭逸與洛月的故事來,他們也是因小乖那不能遮掩的靈光而喪生!這陣靈光這樣明亮,該當也是一個如小乖一般有與生俱來靈力的靈物所現。一時之間,又是亦喜亦憂,百感叢生。

    猛然只听前方有人大喝︰“哪里走!”心中一驚,連忙收束心神,趕上前去。只見深如墨色的天空之中,一點白光在前方飄逸。後方數人已加速追了上去,韓一鳴不禁大驚,也飛速追趕上去,他也不知自己為何也飛追上去,他是不想置白龍于死地,也怕看見白龍遭遇眾人大打出手,身不由己追了上去。

    那點白光去得雖快,但後方已有人施法,各色劍光直追而去,想來是有人急不可待動上了手。韓一鳴大為著急,卻是無能為力,既怕白龍傷在這些劍光之下,也怕他反過來傷這許多人!他與這些人相識極少,說實話他們是好是壞,他全然不知,可白龍要是狠下心來,傷了這許多人,此間眾人更不會善罷甘休。因此急在心中,早已是一頭冷汗,卻是說不出來。

    忽然那點白光耀眼閃爍,片刻之間,白龍現出身來。他一身白衣,面目冷峻,立在風中,雙手負在背後,冷冷望著刺到眼前的劍光,雙眼中全然是不屑之色。他突然現身,眾人都有些措手不及,呆了一呆,手下卻是不軟,連後來趕過來的都將道道劍光向他身上扔去。

    韓一鳴回頭一看,還有無數條人影在後方晃動,而他已與前面的十數人趕到了白龍對面。他立在鳴淵寶劍上,想要催白龍快些離開,卻是催不出聲來。但見各色劍光,繽紛閃亮,心中已是憂急不堪。白龍依舊一動不動,韓一鳴急得要催出聲來,忽然白龍張口一吹,韓一鳴已覺身上一凜,一陣寒意,透骨而出,耳邊已傳來淒厲的風聲!

    還未及反應,狂風已襲卷而至。他本來便緊盯著那奔到白龍面前的劍光,不免反應慢了些許,只風那狂風之中裹挾著無數冰雪,早已將已逼到白龍面前的劍光裹得無影無蹤,連他自己都被吹得站立不住,一頭栽倒在那風雪之中,身不由己在昏天暗地中翻滾,好一陣後反應過來,已是倒在地上,身邊亂七八糟躺著的皆是被白龍一陣狂風吹得不能自持之人。韓一鳴愣了一愣,忽然想起鳴淵寶劍來,念了幾遍口訣,一道金光在天際一閃,片刻之後來到面前,他才知自己如柳絮般被吹得這樣遠。

    但听身邊眾人有人呻吟,有人還躺在地上便已破口大罵,但話語間夾雜了“哎喲”之聲,已是受了傷。只不知是摔在地上受了傷,還是被那狂風吹傷。韓一鳴動了動手腳,並不疼痛,只是背上微有痛楚,想來是著地之處,難免會有些小傷痛。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衫,忽然只見白影一閃,有人來到面前,正是司馬凌逸與顧清泉。

    司馬凌逸先道︰師弟,怎樣?你可受了傷?韓一鳴搖了搖頭,司馬凌逸道︰嗯,那就好。你飛太快了,我在後面叫了你幾聲,都不曾叫住你。師弟,那雖未成龍,但修行已是咱們難追難及的。靈力非凡,你跟得緊了,它動起怒來,吃虧的只會是你呀!韓一鳴兩眼向地上看了一眼,心道︰豈止是我,這里這許多人都吃了虧了,反倒是我沒有怎樣吃虧。司馬凌逸道︰嗯,好在你不曾傷損,那,我再去四周看上一看。

    韓一鳴見四周諸人都是狼狽不堪,有的衣衫破爛,有的“哎喲”連聲,有的掛在樹上,自己幾乎算得上這許多人中最為完好的一個了,衣裳完整,身上除卻背上微有點疼痛之外,也不見哪里傷了,更不曾掛在樹上,只是躺在了地上,被衣服下擺倒卷上來遮住了面孔,雖說也是十分不雅,但卻不狼狽,不由得越發難過起來。白龍雖說對他說過不再手下留情,可是此番看來,卻還是留有余地。

    這里這許多人,想來再沒有修行比他還淺之人了,人人都受傷倒地,只有他,卻不曾受傷。此時終于明白為何會有這許多人同來屠龍了,白龍不過張嘴一吹,已將這許多人都吹出老遠,難以想象白龍若是真與眾人敵對,會是什麼場景。這場屠龍,這邊僅只勝在人數眾多,別的,只怕都難以和白龍相提並論。想到這里,心中又稍覺安慰,忽然見司馬凌逸與顧清泉自那邊扶了一個人來,來到面前,那人道︰師弟呀,你有沒受傷?卻是沈若復。

    沈若復一手扶在腰上,另一只手搭在顧清泉肩上,身子幾乎是司馬凌逸與顧清泉攙著,韓一鳴嚇了一跳,道︰沈師兄,你,你受傷了?沈若復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我腰撞在樹上,痛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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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兩難 第二百四十一章 狂言

    司馬凌逸已笑道︰小師弟不用著急,這點傷不算什麼的。等過會兒三師叔來了,給沈師弟吃點藥,就會好的。沈師弟你也真是的,跑那樣快干什麼?它隨口一吹,都是幾百年的靈力,你哪里吃得消?下回慢些,跟在我們身後即可。師尊們搶朝前,那是不得已而為之,你也搶朝前干什麼?何況師尊們也不是一昧搶上前去,雖它還未成龍,但那兩千年的靈力,可不容小視,一口大氣,這里便沒幾人能夠消受得起!”

    沈若復唉聲嘆氣︰“我,我看小師弟搶朝前,我隨著他,也就搶朝前了,哪里想這許多。”顧清泉笑道︰“沈師弟,小師弟雖說入門比你晚,但他已是下過山了,頗有經歷,搶朝前自有他的道理。你跟在他身後本來沒錯,只可惜你是初次下山,應變不如小師弟。他也同你一般摔了一跤,可卻不曾受傷。我在後面叫了你幾回,你都沒有听見麼?”沈若復道︰“師兄你叫過我麼?我果然不曾听見!”司馬凌逸也忍不住搖頭笑了起來,道︰“唉,還好,還好。”

    二人扶了沈若復在一邊坐下,又趕去查看倒上地上之人。韓一鳴正要坐下,忽然眼角瞥到樹叢之中,似有一星亮光,輕輕閃過,向眾人看了看,連沈若復都不曾注意自己,便悄悄退後,沒入林中,向著那一星亮光之處悄悄而去。

    那點亮光若有似無,輕輕閃爍,韓一鳴靜心看過,那點靈光閃雖是忽有忽無,但卻不間斷,時不時透出微紅,確是有靈物悄悄自眾人身邊而過。心道︰“白龍向我們吹這一口,師尊們自然是不怕的,亦不會被他吹得如此狼狽,他要甩開這許多人,用這聲東擊西之法,確實極妙。”四下里看了一看,也無人跟來,便是頭頂,也無人飛過,心中畢竟有些擔心白龍,東張西望了片刻,悄悄向前走去。

    那點靈光時隱時現,微弱似燭火,悄悄向前而去。韓一鳴尾隨其後,走了一陣,忽然失去了目標。愣了一愣,四下里尋找,哪里尋找得到?再四周看了一回,仍舊是一無所獲,只得嘆了口氣,悄悄回來。

    回到來處,各派跟在後面的眾人都趕了過來,自將本派受傷弟子都扶去一邊休養,好在不過是些皮肉傷損,各派自有妙藥,治療這些小傷小疼,易如反掌。韓一鳴連藥也未吃,那傷痛于他來說,確也不算得什麼,過些時刻自然會好,因而哪里會放在心上。只是這時充斥雙耳的均是對白龍的不滿與惱怒,白龍吹這一口氣,那些修行到了五百之上的自然不怕,不過低頭避開,或是提起修為來抵擋便可,但修行淺薄的弟子,哪里抵擋得住,早被吹得翻翻滾滾,四腳朝天了,修為稀松差勁的,難免還要受點皮肉之苦。這一下白龍觸犯眾怒,雖說各派各有看法,若是放在平時,摔這一跤也未必就有人在意。可此時不是平時,這許多門派湊在一處,相互之間若有若無的多出了比較之意,這時摔的跤,便有人在意了。

    又有如平波道人一般心胸狹窄之人,追趕了這些時候,看不見白龍,反倒狼狽若此,羞得啞口無言的有,羞得無地自容的也有,覺得丟了師門面子,想要撈回來的早已破口大罵。罵聲如水滴滴入滾油,激起一片同罵之聲,詞藻豐富、言語四濺,這許多人皆罵個不住,很是蔚為大觀。無一不是要油炸烹煮、食肉寢皮。全然忘記了對方是什麼,一廂情願地只將對方當作軟弱可欺之輩、無能之物。韓一鳴听著那紛紛雜雜你來我往的海罵,心中冷笑,若真有那本事,何來那狼狽不堪之樣?

    若是能匹敵,只管出手便是。何必在背後呈懲那口舌之利?先開始听了一陣,還只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但听到後面,想來是人人都听得旁邊有人叫罵,越罵越狠,因而自己也往那狠里罵了開去。此時已罵到要不共戴天了,韓一鳴不禁鄙夷,不知白龍若是听了,是何反應?但轉而想到,他們之所以如此大聲,想必就是拿捏定了白龍听不見,因而更加放肆。若是白龍站在他們面前,只怕他們一個字都吐不出來,一口大氣都不敢呼出來。

    但想白龍這樣自眾人面前走脫,心中寬慰。只要他走脫了,沒有打將起來,便屬萬幸。望著天邊,此時不知白龍走去了哪一方?只寧願他走得越遠越好。他本來想再見白龍一面,但經了此一面,也知再如從前朋友一般相見,已是奢望。與其如此,不如不見。只要得知他們夫婦好好活著,遠遠避開青龍與這群人,心中便已是無比欣慰!

    不過這番听見這許多新鮮罵人話,實是出人意料之外。越听越覺好笑,禁不住嗤之以鼻,也不知這些門派的尊長是想的什麼?竟任自己的弟子逞這無聊的口舌之快。正想間,忽听有人出來彈壓︰你們修了什麼道?不說自家沒本事,倒斗起口舌來了,在這許多前輩、同道之前,你還敢出口不遜,還不嫌丟人麼?快給我住口!

    這句話雖不響亮,卻言出如山,場中頓時安靜下來,再也無人說話。真是一語驚醒這許多人,雖說這人只怕彈壓的只是自己同門,但這話人人听來,卻如同說了自己一般。一時之間,各自不好意思,不敢再出一聲了。韓一鳴卻是無比暢快,這話猶如自他心內發出,不禁對那人細看了兩眼。那人已轉過身去,不得見其面目,只見他一身灰衣,身形魁偉,那灰衣色澤淺淡,與陳如風的深灰並不相似,倒與元慧的灰衣十分相似,只不知他是塵溪山門下何人?不過听這聲口斬截,只怕性情也是豪放快人!

    忽然見盧月清遠遠走了過來,他身後跟著三位師叔,韓一鳴心中一動,向著他們來處一看,只見後面還有古宏波、平波道人等。原來各派的尊長都聚在了一處,前去商議對策去了,難怪門下修為低下的弟子口出狂言而無人管束。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二章 傾听

    韓一鳴心道︰是了,各派尊長哪里會任由弟子如此放肆?並且是在這許多人面前。忽然听到盧月清的聲音道︰唉,此事我是萬萬做不了。道兄就不用再說了,我也沒那個本事!韓一鳴細周一看,卻見幾位師叔皆在,獨有師父不在了。方才明明還見他自那邊走來,此時幾位師叔到了面前,而師父,卻不見了蹤影!

    再向四周看了一陣,只見幾位師叔都各與師兄師姐們在一起,唯獨師父盧月清不在這里了。竟不知師父是何時不見了蹤影,不過想著自己修行低微,看不見,倒也不放在心上。在一邊尋了塊稍微干淨之地,正要坐下,忽然听見盧月清的聲音道︰“道兄,並非我不肯拿來,實則是那金剛困龍圈我用不了,便是拿下山來,也是用不了。何況並不一定能拿下山來!”

    金剛困龍圈幾個字傳入耳中,韓一鳴不由得一愣,他曾經見過那金剛困龍圈的。看不出什麼玄妙來,卻能在瞬間便將小乖裝了就走。小乖也算是靈力非凡了,在那困龍圈中,卻是動彈不得,被師父提在手中,不得自由。忽然心中一動,此時說起這個來,難道,難道竟是要拿這金剛困龍圈去捉拿白龍不成?

    一想及此,不禁打了個寒戰。偷眼向四周看了看,只見身邊的師兄們似是充耳不聞,依舊各安其事,休息的休息,說話的說話。對這鑽入他耳中的話語,竟似半點也不曾听到。韓一鳴也不言語,悄悄走開幾步,走到一邊,凝神細听。

    只听一個聲音道︰月清道兄是不肯出手相助麼?那,這樣好了,你拿來金剛困龍圈,殺了那不成器的家伙,它身上,想要什麼任道兄先挑便是。韓一鳴只听著這聲音有點耳熟,一時之間,卻是想不起來是誰,但也不及細究,摒住了呼吸,又听下去。只听盧月清道︰“道兄,不是我推卻,我也不想挑什麼?畢竟就算是一堆靈物放在眼前,也要有那個緣份,才能使用。若是全然沒有緣份,想也拿不到的。何況道兄所說的金剛困龍圈並不是我的,那是當年我師父留與我師兄的,那金剛困龍圈也是我師父的,師兄也極少用到,便是身在靈山,還有若干禁忌,不算用得純熟。離了靈山,能不能困龍,這可就難說了。這本不是我的隨身物件,便是我拿了來,也不見得就能用。幾位道兄的修行不在我之下,也該明白這道理的。何況我的修行,諸位也是明白知道的,哪里就能一舉將龍困在其中?”

    另一個聲音道︰“那也不一定,你拿了來,這里許多人,大家湊在一起,什麼法子想不出來?或許用得得心應手也說不成呢!莫非道兄是怕我們對這寶物起了意不成?還是怕我們用壞了它?”這聲音也是十分熟悉,韓一鳴一听便听了出來,這是江魚子的聲音。盧月清道︰“哦,那可不一定。江道兄,那斬犀劍是貴派之寶罷?听說貴派只有明晰一人能用,派外之人拿在手中,拿不起不說,便是拿起來來了,也與拿凡鐵無異,全然不鋒利,反而笨重之極。可見寶物也是認主的。這個金剛困龍圈,唯有我師父用起來才能出神入化,便是我師兄拿在手中,也是時靈時不靈,那拿到別人手中,只怕是更沒有靈的時刻了。何況哪一個門派沒有一兩樣鎮派之寶,也各有用處,未必便不如這金剛困龍圈,何苦盯著這個不靈之物呢?”

    韓一鳴萬不料此時眾人將目光都放在了金剛困龍圈上,他親眼見過金剛困龍圈一下便將小乖住的情境,心中一驚。小乖也是靈氣四溢,非凡之物了,被那金剛困龍圈套住便無能為力,可見那圈子厲害之極。想來用在白龍身上,也不差到哪里去。大師伯因了這金剛困龍圈,對白龍尊使毫不畏懼,便是青龍……忽然想到那站在雪山腳下的靈獸,那渾身雪白,火光流躥的靈獸。面對青龍時,它泰然自若的神態,還似乎有些怡然自得。它是什麼?真是麒麟麼?可惜自己見識淺陋,別說見過听過,連想都不曾想過會有這樣的靈獸存在!

    忽然又回過神來,此時怎能去想這些,收束心神,繼續听下去。只听另一個人道︰“咱們這樣長久拖下去,實是無奈。青龍尊者高高在上,永不會體恤下情。尊者誓殺這條白龍,那麼就是到了地老天荒,也要殺之而後快。可咱們肉體凡胎哪里耗得起這許多時日?慢說派中還有弟子等待,便是目前的這些弟子,也多為修行淺薄之徒,還需好好修行,咱們自己都需提高各自的心性、參悟道理才是。拿這許多時刻來耗在這事上,似乎不妙。”韓一鳴猛然想起這是誰來,這個聲音他曾經听過,只不過听得不多罷了。這人乃是陳如風。

    他對陳如風並不熟識,但同行這些時候,也知他是一派之長,不過卻與平波道人等一干人絕不相同。陳如風確實與眾不同。他初見韓一鳴之時,便不曾說過什麼聳人听聞的言語。話語中透露出來的意思也是極為簡樸,更沒有盤算主意夾雜其中。他的話語中從來都是再樸實不過的道理,可見確實當得起一派之長。

    此時陳如風的言語,也句句說到了癥結之上。這許多人參與屠龍,耗費時力不說,還會讓心志不堅的弟子們修為下降。畢竟,能夠把持自己心性的人不多,能夠把持自己心志,不受外物影響的弟子就更加少了,真是寥寥無幾。說到底,這里大多數人還真是修為低下,才會為了一己之私來屠龍。只是各派不願自認這個現實罷了。當著外人,不止不認這個現實,反而認為是有了實力才來屠龍。青龍青眼有加,才來屠龍。至于瓜分好處,私下里雖是說得沸沸揚揚,但到了明面上,也是絕沒有人會承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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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 抱怨

    只听那邊沒有了聲息,韓一鳴四周一望,哪里有人?也不知他們是在哪里說話。心知是設了結界,因而看不到。只是自己向來便听得到師尊們私下里的言語,也並不驚異,只是生怕驚動了他們,怕他們得知自己听得分明,不敢妄動,小心翼翼地摒住了呼吸,側耳傾听。

    听了一陣,翻來覆去,眾人所說皆是些他不曾听過的寶物,想來是各派所藏。他本來就見識短淺,也不曾見過些什麼好東西,听在耳中,也沒什麼意義,只是關心此物能否降住白龍,但听來听去,也不曾听到他們說出一個能夠一舉致勝的物件來,心中略微安定。

    正想退開,忽然見一雙眸子,浮在空中,就這麼定定看著他!韓一鳴大吃一驚,張口欲呼,卻見那眸子金光燦然,眸中兩點模糊,細細一看卻是冰雪浮動,是那樣熟悉,生生將那已涌到了嘴邊的呼喚忍了回去。這樣的眸子,他不止一次見過。

    那對眸子對著他看了片刻,轉向一方,韓一鳴欲要出聲催促這眸子離去,卻是不能。一來怕驚動了那邊在說話的人,不說那些人知道了白龍就近在咫尺不好,便是師父知道了,自己也是難以交待。二來,這樣一叫喚起來,眾人都會被驚動,必然就是一場軒然大波,難說就此大打出手也說不定。雖說韓一鳴不願白龍為這些人所降所屠,卻也不願白龍對在場諸人痛下殺手。

    對著那對眸子看了片刻,生怕別人瞧見,急得就要催出聲來。可那對眸子卻好似全然不在意,如一對閃爍金光的小小燈籠,四處照看。只是燈籠會將四周映得明亮,而這對眸子,卻只是自身發亮,周遭的一切依舊是那樣黯淡。

    韓一鳴一動不動,那對眸子對著四方照了片刻,忽然消失,連一點蹤跡都不曾留下,韓一鳴這才呼出口氣來,卻已听到那邊已然說到用四柄靈刃同來屠龍了。他先前的注意全被那對眸子吸引了開去,至于那邊說了什麼,便不曾听到。待那對眸子憑空消失之後,才又靜心听了下去。

    那邊已然聲音低下去,卻已有人說道︰嗯,有了靈刃已有幾分活命的勝算。各位都回去再好好想上一想,再這樣長久拖延下去,果然不是辦法!只听眾人都紛紛稱是,看來是已要說完散開了,便先回原來休息之處去。在原地等了一陣,果然見眾人都紛紛出現,連師父也走出來了。他因是偷听了眾人說話,未免有些不好意思,頗為不安,忐忑了一陣。見無人發現,才將心放了下來。

    但這日之後,卻不再平安,那靈光時不時閃現,都是意外之時閃亮,眾人趕過去,又不見了。只是韓一鳴細心看過,這之後的靈光,不再有那天與白龍狹路相逢時那樣明亮。想來是金蛟腹中的胎兒發出,因此靈光時明時暗。不過心中卻是十分擔憂。白龍夫婦有了後,青龍更加不會放過他們,這里眾人都生了離去之意,定會更加努力追蹤他們夫婦,青龍更是不知何時會突如其出地撲將出來,與他們面對面遇上。但那情景真是想都不敢去想。

    此時除去靈光閃現時靈氣四溢之外,其余種種與從前倒是無甚差別。還是眾人一窩蜂趕過去,只是一直不見白龍蹤影。眾人白忙了這許多日子,越發怨聲載道。一連撲了幾回空,人人都道︰再不能這樣下去,白龍定是難以抓住,咱們再不能這樣下去。還是該想些法子,將此事了了,回去修行罷。韓一鳴也深知青龍是無所謂這些人修行不修行的,它高高在上,于它來說,唯一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將白龍夫婦連同腹中的孩子都殺個干淨。它永不會老去,修行也夠高,因而修行對它來說,幾乎是可有可無的事情。只是這事卻是人人在乎,在場眾人,無人能夠不在意此事。

    韓一鳴偷听眾人說話,已有了時日。他深知偷听乃是不才之事,但事關白龍夫婦安危,這些聲音也會在悄然之間便鑽入他的耳中來,想要不听,還真是不易。他頗為關心白龍夫婦的安危,有些忍不住要听,听過之後,不免又會責怪自己。

    這日晚間,靈光顯現,眾人都追去,卻還是一無所獲,此時已不知是第多少回撲了個空了。連眾弟子中都有人煩躁不堪,私下里抱怨。只是看師父一輩的,卻還能保持那樣,想是礙于青龍,不敢出聲抱怨。青龍雖不現身,但眾人都不敢違拗它意,還生怕它不快,前來與自己過不去。

    眾人小聲抱怨了一陣,各自睡去。韓一鳴卻是睡不著,他心知越往下走,白龍夫婦越沒有活路。當年沒有這些人相助,蕭逸與洛月都死在了青龍手中,如今還有這許多人在旁邊相助,白龍夫婦是難逃此劫了!擔憂了一陣,見頭頂的圓月都有些西斜了,這才閉上眼楮,听著那時有時無的蟋蟀鳴叫,昏昏欲睡。

    忽然間眼前一陣紅光閃爍,韓一鳴大吃一驚,睜開了眼,站起身來,四周一望,卻見眾人各自睡著,依舊是月明星稀,萬籟俱寂,哪里有紅光?又四處看了看,還是不見動靜,這才放松下來,在原地坐下,等了一陣,再不見異常,又緩緩閉上了眼楮。

    他閉上眼楮沒一會兒,又是紅光滿眼,充斥眼簾,韓一鳴猛然一驚,睜開眼來,眼前卻還是先前所見之景象。此時他再也坐不住,悄悄站起身來,輕輕自所在走出。他踮起了足尖,小心避開那些在各處歇息之人,不踫觸他們的手腳,連他們的衣襟也不踩到,落足輕緩,盡量不發出聲響,小心翼翼自眾人之間走了出來。

    此時他胸口已然發熱,白龍的鱗片自貼在他傷口之上,便如同長在了他身上一般,絕無異樣感受。就只是一發熱,白龍便會前來。難道,難道白龍便在這左近麼?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四章 攀談

    這里眾人先前一窩蜂趕來,已將這四處大致看了一遍,尋不見白龍夫婦的蹤影,韓一鳴也以為白龍夫婦不在左近了,哪知此時胸前熱了起來,不由得他心念不動。

    此地樹木稀少,小小山包如土堆一般,不過十來丈高。眾人都聚在山下歇息,他輕輕離開眾人所圍之地,走了片刻,胸前的那片燙熱已冷了下來。韓一鳴收住腳步,略有些失望,難道他們就這麼走了麼?但一想他們遠離這些人,真是無聲無息,已是再好不過的存活方式了,心中又安定下來,收住腳步,復又回來。

    哪知才走了幾步,胸前已是一片滾燙,韓一鳴閉了閉眼,伸手按著心口,心中又是擔憂又是高興。先前胸前涼了下來,此時又復熱,只怕不是他們走開了,而是他走錯了方向,與他們背道而馳了,導致離他們越來越遠。這時胸口再熱,他們只怕還在附近,心中一喜,腳步匆匆,轉眼已向前走出一箭地左右,上了對面的山頭。

    對面山頭上也是毫不見蹤跡,韓一鳴胸前如揣了一星爐火,可卻不見白龍,不免有些意外。正四處張望,忽然一只手在他肩上一拍。韓一鳴大喜,回過身來叫道︰我……猛然見對面那人灰色道袍,月光之下清秀的笑容之上全是笑意,那後面的找了你好久立時截住,生生咽入肚中。

    那人笑道︰嗯,師弟,大半夜的,你怎麼也跑這里來了?韓一鳴啊了一聲,道︰哦,是元慧師兄呀,嗯,我,我……他不擅撒謊,我了幾聲,不知說什麼才好。元慧道︰師弟不會是忽然之間雅興勃發,出來賞月罷?哈哈!韓一鳴本知他能言善辯,且頗為機智,此時听他話中,似有疑意,正不知該如何回答,忽然有人耳語般在他耳邊道︰方便。韓一鳴想也不想,脫口而出道︰我來方便。話一出口,臉上不由得一燙,幸而是晚間,月色朦朧,對面元慧也看不出來。

    元慧哦了一聲,韓一鳴道︰失陪了。便向前走。元慧道︰嗯,師弟,你且听我說一句話再去不遲。韓一鳴本就心虛,那里會說︰有什麼明日再說罷。心中便是有了這打算,口中也說不出來。只見元慧輕聲道︰那日我與師弟所說之事……

    忽然又听有人咳嗽一聲,一個聲音道︰一鳴,你大半夜的不睡覺,卻在這里做什麼?”韓一鳴回頭一看,一個身影閃現出來,站在二人身後,年輕英俊,卻是陳蔚芋。韓一鳴心中一松,他與這位師叔雖交道不多,卻知這位師叔極是聰明,且有些古靈精怪的想法。他不遲不早這時候出現,絕不會是巧極相遇。但也不去想這許多,只听陳蔚芋道︰“哦,元慧也在呀,難道你們師兄弟二人在此談天賞月麼?嗯,可是今晚這月色,真是不怎麼樣!韓一鳴一听,便知師叔只怕連元慧的打算都已看得清楚明白,不過拿這話來敷衍一番,大家不失面子而已。

    元慧愣了一愣,笑道︰弟子偶遇韓師弟,不過攀談了兩句,不意打擾了前輩的雅興,請前輩原宥!陳蔚芋笑道︰哪里哪里,我也不過是偶遇你們罷了。嗯!一鳴心性單純,又少見識,有你們這些見多識廣、熱心熱腸的師兄,真是他的福氣呀。哈哈!這話連韓一鳴听在耳中,都覺極是諷刺了,不知元慧可會因此翻臉,正在想間,元慧已笑道︰多謝前輩夸獎,弟子先行告退。對著陳蔚芋施了一禮,向著眾人歇息之地走去。

    陳蔚芋站在原地,看著他走遠了,微微一笑,轉頭對韓一鳴道︰一鳴,你且去罷,早去早回!韓一鳴一愣,陳蔚芋已轉身走開。他一愣之後,卻也釋然,這位師叔聰明非常,只怕連自己要去做什麼都瞞不過他,只是靈山派中,弟子若不過逾,師長便不干涉。此乃是令他們多經事故,以長智慧之故,因而這位師叔也全然不去問他要做什麼。韓一鳴看著師叔走開,便腳步輕快,向著前方走去。

    再走出去幾十步,便是不閉眼,他兩眼之中都已充斥那隱約的紅光。先前那紅光只是在他閉目後才有,此時卻舉目皆是,只要靜心細看,那花草山石的周邊,都已蒙上了一層紅色光暈,只是那最深濃之處,依舊在前方。此時他多了個心眼,邊向前走,邊留意四周。他生怕元慧悄悄跟來,看到那不該被他看到之事,從而引起軒然大波。

    只是這一路來,身後都無人跟隨,韓一鳴不知是元慧不曾跟上來,還是陳師叔制止了別人跟來。只要沒人跟在後方,他的心便放了下來。又翻過一座小山,已見前面的樹林之中,透出那清亮之極的紅光來。韓一鳴不覺收住腳步,遲疑起來。不知自己這樣冒然撞進去,可會驚擾他們?

    正在猶豫,那清亮的紅光忽然便沒了蹤影,韓一鳴一愣,眨了眨眼楮,定楮再看,已沒了紅光。難道他們這樣便遁去了?這樣一想,心中有些惘然卻也有些放心。畢竟這里離眾人還是太近,要是那許多人都在片刻之間撲到這里來,後果不堪設想。還是走了好呀!心中微微嘆息,正想轉身走開,忽然想起那鹿角草來,心中一動。他並非是愛那鹿角草,只是怕那鹿角草生長在地上,引得眾人起疑,從此之後,日夜不歇地與他們為難。

    想及此,又四周看了一看,悄悄向那林中走去。那片樹林本來便小,韓一鳴走入其中,便放慢腳步,想要點亮梵心燭火,卻惟恐驚動了別人,忽然想起鹿角草有淡淡螢光,便彎了腰,對著地上細看,邊看邊向前輕輕挪去。一路看過來,都不見那鹿角草蹤影。韓一鳴抬頭看了看天色,還是墨黑,又彎腰低頭,對著那漆黑的地上細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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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五章 情意

    這片樹林自外面看去,並不廣闊,其間卻樹木眾多,韓一鳴看了一陣,他彎腰低頭行走,忽然一頭撞在什麼上,只道是棵樹,撞得自己頂心生疼,抬頭一看,大吃一驚。兩尺之外,站著一個紫衣女子,卻是紫裳。

    韓一鳴萬不料在這里撞上她,呆了一呆,見自己遇她還有兩尺遠,卻撞得頂心生疼,想來是撞在了她的結界之上。韓一鳴愣了一愣,卻見紫裳頭也不回,對自己似是不知不覺,心中十分納悶,不知該不該出聲叫她,也不知該不該悄然離去。微一躊躇,紫裳卻頭也不回地抬起手來,輕輕一揮。她縴縴素手,掌心對著自己,一點幽光一閃,韓一鳴已覺身上已沒了力氣,雙腳離開地面,眼前微微迷朦。片刻之後,驚見前後左右,四面八方,都微有幽光,自己竟被籠罩在了紫裳的法術之中!

    紫裳連頭都不曾回過來,只是手一抬,只見她雪白如玉的掌心在自己面前輕輕一展,韓一鳴便已身不由己。大吃一驚,想要出聲,卻也叫不出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是好?急得心浮氣躁起來。只是無論他如何焦急,卻是不能出力,也不能動彈。韓一鳴忽然有些神思恍忽,好似這樣的一個所在,自己從前也遇見過,只是為何想不起來了呢?那其中似乎還發生過什麼事情,他只要一想到這樣的所在,心中就有觸動,可細心去想,卻是什麼都記不起來。

    紫裳向來刁鑽,韓一鳴對她素來是敬而遠之,此時被她拿住了,不知她會如何對待自己,心中不禁有些不安,暗怪自己不小心。向紫裳看去,卻見她對著一個地方,並不看自己,久久都不轉回頭來,只是對著一個地方出神。韓一鳴不禁奇異,順著她的眼光望去,這一望不禁又是大吃一驚。

    只見前方樹下,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男子白衣豐神,女子雲鬢花顏,兩人相互持手,喁喁細語,眉宇之間,情意纏綿,正是白龍夫婦。韓一鳴看見他們,心中先是一陣快慰,他們還在這里,不曾走開!這樣一對恩愛夫妻,不論讓何人看見,心中都是溫情暖暖。韓一鳴快慰一過,心中卻又擔憂起來,紫裳便在身邊,不知她會怎樣?她也是青龍召來,前來追殺白龍夫婦之人,若是她……想到這里心中不禁一緊,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響。不禁急出一頭汗來,自己出不了聲,連提醒,都無從做到。

    急了一陣,忽然想起白龍也是兩千年修行,金蛟也是靈物,未必便會被紫裳暗算了去。心中又是一松。只是還是不能放心,不知這紫裳修為怎樣,比起白龍夫婦來如何?她不聲不響站在這里,白龍夫婦渾然不覺,只怕修為也是非同一般。心中復又擔憂起來,兩眼緊緊盯著紫裳。卻見紫裳一動不動,只是站在原地,一任微風將她紫色的裙裾吹得翩然舞動,她卻是悄然不動,只是倚著身邊的一棵松樹。

    他這里提心吊膽了一陣,不見紫裳動靜,心中實是納悶,卻也有些欣喜。她無有動靜,便不會危害白龍夫婦,這本來便是自己的所想,一時靜下心來,也向著白龍夫婦看去。他們坐在樹下,身上微有融融清光,因而看上去十分清晰,忽然听白龍道︰“珩妹,苦了你了。”金蛟微微一笑︰“你說什麼?你也很辛苦的。咱們這樣,倒害了那許多人跟在身後,不得自由。”白龍道︰“讓他們跟著罷,反正我一向是聲東擊西。他們追我不上,你不用擔心。”金蛟淡淡一笑︰“你並沒有大開殺戒,我有什麼擔心的。”

    她一笑之下,顏若花開,淡淡的欣喜充塞韓一鳴胸間,眼中一酸,卻有淚水盈溢。向來不是說七情為靈物所沒有麼?金蛟的慈悲又是從何而來?她從前那淡然面對眾人的神態已不知所蹤,從前韓一鳴見她之時,只見她與白龍之間的柔情婉轉,便是不久之前,她見到自己也只是冷冷相對。雖說並不曾見她冷酷無情,但她對別人,確有些視而不見、冷若冰霜。但她此時一笑生輝,言語又透出這樣的意思,當真讓人覺得美不勝收。

    正是心潮起伏,忽听金蛟嘆了口氣︰“只是,只是我擔心……”白龍道︰“你擔心青龍真要與咱們過不去麼?”金蛟搖了搖頭︰“那倒不是。青龍與咱們過不去,已是擺在眼前的事實,已成定局,我們有何可再去擔心?不是他的對手,那便不是罷。我也不懼怕,沒有了來生來世也無所畏懼,咱們不已有了今生今世麼?”韓一鳴心中感動,卻又是難過之極,用力眨動雙眼,卻不願將目光自他們身上轉開。

    白龍微微一笑,與她十指緊扣,嘆道︰說到底,我也活了兩千多年了。經歷若許,總覺各有各的奇妙之處,精彩之時也不算少了。我不否認從前也是有若干精彩,但與你在一起,才真叫于願已足。七情之中,也只有這最後一關,讓我心中溫暖,不能舍棄。如你所說,便是最後灰飛煙滅,我也是心甘情願了。金蛟微微一笑,將頭靠在他肩上,微微嘆了口氣。

    白龍向她面上看了一看︰你總是嘆息,這又是為何?金蛟道︰咱們還有何求?白龍默然不語,韓一鳴一听這話,心中便難過不堪,他們可謂金童玉女,匹配相當。又相知相守,情投意何,自然是求天不老,長相知相守了。可這,也確是他們永不能達到之願,難以實現。韓一鳴雖不算聰明,但這點心願乃是人所共知的,因而一想便想到了。

    金蛟道︰那不能達到的願望,咱們就不用去強求了。畢竟我心願已足,只是我還有一樁心事,總不能放下,便是將來我們都沒了形影,這樁心事,也必然會牽掛不止。白龍嘆了口氣忽然笑道︰這有什麼,咱們的孩子,未必便不能逃過青龍的掌心,你也是近兩千年修行了,怎麼還是不明白這一點呢?——

    紫棠會對他們不利嗎?請書友們關注下一章內容。感謝大家一貫的支持!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血痕

    金蛟微微一笑︰我是關心則亂了,自從有了這個孩子,我總是東想西想,什麼叫做百感交集,患得患失,我算是知道了。你說得很對,我心里也很明白,只是總是忍不住千絲萬縷想個不住。我已覺自己不算冷漠淡然了,但現今看來,從前還是太冷漠淡然了些。

    他們都默然片刻,白龍柔聲道︰“嗯,咱們再小心些罷,只是不知孩子何時會出世?我怎會讓自己的孩子落在青龍掌中?便是豁出這一生,只要你與他能平安,不再被青龍為難,我心中便已再無所求了。只是孩子動則靈光顯現,他越大靈光越盛,咱們還是得預先想法子才好。”金蛟點了點頭,白龍道︰“咱們走罷,每每都與他們這樣擦肩而過,還須小心為上。”二人站起身來,白龍四周望了一望,與金蛟冉冉而去。片刻之後已沒入黑暗之中,再也沒了蹤影。

    韓一鳴呆呆看著他們離去,也是百感交集,半晌回過神來,向紫裳望去。只見她倚在一棵樹上,微微仰面向天,良久,才轉回頭來,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韓一鳴不知她會怎樣為難自己,卻見她這時轉回頭來,面上神情又是羨慕又是傷心又是感喟又是淒涼。韓一鳴見她並不叫人前來與白龍夫婦為難,心中已自對她有了兩分好感。此時見她神情是那樣傷懷,單薄的身影甚是孤單,心中也頗為同情。雖不知紫裳為何會是這樣,但單憑她那不忍細看的神情,已知她也必然有許多過往,只是這些過往于她來說,並不愜意,反而讓她心中傷痛。一個一向冷漠之人動容,往往更讓人感慨。

    紫裳伸出手來,對著前方招了招手,兩朵鹿角草憑空出現在她冰雪一般的指尖。鹿角草微微發光,有如珊瑚般的枝葉相互交錯,卻各自伸展。螢螢光芒在其間閃爍,紫裳看了看,收入懷中。韓一鳴不禁松了口氣,鹿角草落在紫裳手中,定比落在別人手中要好。她從不服食這些異樣花草,她拿了去,令人更覺理所當然。紫裳右手拇指與中指輕擦,打了個響指,“啪”的一聲,韓一鳴眼前迷朦頓去,夜晚涼爽的風輕輕撲過來,十分醒神,韓一鳴兩腳落在地上,站直了身子。

    紫裳依舊不轉回身來,只是默默對著白龍夫婦消失的方位出神。韓一鳴不便出聲,也不敢轉身便走開。良久之後,紫裳頭也不回地道︰嗯,你去罷。語氣十分寥落。韓一鳴默不作聲,過得一陣,道︰前輩。紫裳無聲無息,一動不動,也不知她可曾听見。韓一鳴待了片刻,不听她應聲,也不見她動靜,卻也並不意外。紫裳本就與常人不同,因而她不言聲,韓一鳴便當她听到了,接著道︰前輩,懇請前輩不要將先前所見說與別人得知。

    他話音未落,已听哈的一聲冷笑,紫裳轉回身來道︰“此事與你有何關聯,倒要你來對我說這句話麼?你又是憑了什麼這樣對我說?韓一鳴听她話語之中頗有些不忿不平,也大有譏誚之意,深知自己一個靈山派的最末弟子,說這話實有不識好歹、不知天高地厚。可是過于擔心,對紫裳的話中怒意並不在意,只是施了一禮道︰“前輩,晚輩不知高低,只是與白龍有過,有過交道,多承他相助,才能有幸活到今日。他們好歹也是情投意合,因此斗膽請求前輩,放他們去罷!就此一回,前輩不在人前提起便可。前輩若要責罰,晚輩甘願領受。”

    深知這些話說得很不得體,本來他也不是口齒伶俐之人,沒有舌燦蓮花的本事。若不是事關白龍夫婦的安危,他絕不會對紫裳說出這些話來,話說完之後,便等候紫裳責罰。紫裳卻一動不動,站在一邊,半晌之後,輕輕嘆了口氣,道︰“我向來不管這些閑事,不會對外人說的。倒是你自己小心些,不說漏了嘴才好。”這兩句話說得異常輕柔,連語氣都有些微纏綿。韓一鳴自來也不曾听紫裳這樣說過話。她聲調輕柔,話語自她口中出來,其中卻有無限的傷感。但听得她應承了自己,心頭一松,對紫裳又施了一禮,這才站起身來。

    這一站起來,卻又是驚得不敢言聲。紫裳雖是望向別方,但臉上兩道血痕自眼中順著面頰直流至下頦,猶自有點點滴滴的血痕自她頦邊向下灑去。紫裳膚白勝雪,那兩道長長的艷紅血痕在她雪膚映襯之下,越發紅得奪目,觸目驚心!乍然間看到,不免驚恐異常。韓一鳴萬萬料不到紫裳會是這般情景,不知她怎會自目中流血,呆愣了片刻,道︰“前輩,你的眼楮,你的眼楮……”

    紫裳轉過身來,對他看了一眼,淡淡地道︰你是看花了眼罷,我的眼楮好著呢!話音一落,她面上又是欺霜賽雪、吹彈可破的柔膩,那兩道劃過面龐的血跡片刻之間便沒了蹤影。韓一鳴呼出口氣來,但心下也有些懷疑,懷疑並非自己看花了眼。紫裳既然無事,白龍夫婦早已走得不見蹤影,便可回去了。只是紫裳這樣古怪的性情,不知該如何開言對她告辭。要不告而別,轉身就走,別人或許做得出來,韓一鳴卻沒有這個本事。

    正自心中忐忑、細搜可用之辭,已听紫裳冷冷道︰你怎地還不走?!語氣之中已大有不快,想來他若是再待片刻,她便要發威動怒了。韓一鳴忙道︰晚輩告辭。紫裳冷冷哼了一聲,倏忽不見。她連身都不轉,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樹林之中微有風過,帶來林濤聲聲,腳下的青草與迎風起伏,這里只有他一人而已,紫裳,似乎根本便不曾來過。韓一鳴搖了搖頭,轉身回來。他自不會將自己所見說與別人听,便是連紫裳那異樣到極點的樣子,也不會吐露只言片語。這一晚所見的種種,只能永為一個秘密。或是如二師伯說的忘記,忘記得干干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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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七章 奔忙

    只是紫裳面上那掠過雪白肌膚的兩道長長血痕,卻是在腦海之中揮之不去。設若那兩道血痕沒有顏色,便是眼淚麼?她流的是血淚麼?韓一鳴驚得要跳起來。不禁想起與二師伯同見紫裳之時,她那隱藏不住的憤怒。只是他依舊不願去猜想其中有些什麼,或許是出于對二師伯的尊重,也或許是出于不想過多知道許多事情,他不願去想。畢竟他不是如大師兄一般聰明的弟子,也沒有這許多豐富的經歷,因而他不願過多探求許多事情。

    遠遠見了白龍夫婦一面,見他們都還安好,心中就安寧許多。雖說明知自己也是跟隨本派尊長前來屠龍,與白龍刀兵相見的日子遲早要來,但韓一鳴卻無端地希望這日子永不到來,甚而根本忘記他們遲早要反目成仇,每每听到有人因白龍狡猾而走脫而生抱怨,心中竟是無比的欣喜,先想到的便是︰“他又走脫了。”心中竟也還伴隨有喜悅和開心的笑聲。只是這笑聲只在自己心底,並不露出一點兒。

    接下來的日子,與白龍便這樣擦肩而過的時機便多了起來。有幾回與白龍險些是擦身而過,眾人此時已不再向先前那般混亂,靈光一閃,趕先而去的不再是弟子,而是各派的師長。各派弟子都尾隨師長之後,陸續跟去。不再如先前是急功好利的弟子急奔朝前,也不再爭先恐後,相互爭執。比之先前的一窩蜂往前沖,此時不知是穩健了多少,韓一鳴看在眼中,心中不免憂愁無限。

    他雖不是極聰明的弟子,但縱觀目前這樣的狀態,卻是有些不寒而栗。他雖無謀略,但從前在家中,也稍學過幾天棋藝,略知一點棋理。深知這樣僵持下去,輸的必然是白龍夫婦。這里眾人都想早些了結此事,日後難免有層出不窮的法寶和招數使出來。雖說師父已拘留證托了用金剛困龍圈來收服白龍夫婦,但別派未見得便拿不出法寶來。白龍夫婦雖是法力高強,未必真是這些人的對手。那日他听眾人提起“金剛困龍圈”,心中已是不安。雖說他並不明白這金剛困龍圈為何物,但曾是親眼目睹它一下便將小乖困住了,白龍也未成龍,那麼金剛困龍圈困他也是易如反掌了,好在師父一力拒絕,才讓韓一鳴略微放心。

    此時他倒恨自己法術低微,無法通風報信。修行半年多了,只學會了御劍術、如影追風劍與千鈞斬,若是再學會個能夠即時傳聲的法術,豈不是能及時告知白龍這邊的舉動,讓他們及時趨避?想到這里,不禁一陣苦笑,哪里有這樣的法術。轉念一想,大師伯的修心術不止可以看穿別人心中所想,還可在對方心內言談,若是自己早些學會……想到這里只能苦笑,笑自己也算是修行了,卻不知法術的奧妙,也不曾想方設法要在法術上精益求精。靈山派弟子,本來不以法術高低論修為,可此時,韓一鳴卻痛恨自己法術低微,不能得心應手。

    與白龍之幾次失之交臂之後,不知別人做何想法,韓一鳴自己也察覺不對了。有幾回看到天邊靈光閃現,奔過去卻一無所獲,他也不覺異常,但有兩回卻是還是空中便覺胸口一陣滾燙。先便心驚起來,不知白龍是否便在身邊,趁眾人飛在空中千百對眼楮四處探看之時,悄悄閉上眼楮,黑暗的眼眸前果真有那一閃即逝的靈光,心知白龍果然便在左近,越發著急。生怕撞個正著,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眾人聲勢浩大,浩浩蕩蕩地趕去,急得背心汗出如漿,卻不能言聲,不知該如何是好。但好在趕到哪里,眾人在方圓幾十里內搜索一回,卻全無白龍的蹤跡,這才放下心來。

    還有一回,眾人趕得較快,韓一鳴越向前飛,越覺胸口滾燙,心中焦急不堪,卻是不敢後退。如今眾人飛行也是迅捷之極,或許是人人皆想早些完了此事,回去修行的緣故,心想事成,竟然飛得比從前快得多了,韓一鳴眼見前方靈光盛大,如匹練一般雪白,且經久不散,已知白龍還在當地,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又見遠遠的另一方天地間紅光如血,一時之間將眾人的注意都吸引了過去,眾人都立時改換方向,向著紅光而去。顯然是人人皆知此乃白龍夫婦後代所顯靈光,若是先殺了金蛟,絕了白龍的後,白龍便會現身,這曠日持久的屠龍也就宣告終結了。因而人人都尾隨而去。

    韓一鳴自然又是急得滿頭大汗,但眾人趕到那邊時,紅光早已散去,哪里還有金蛟的影子?眾人又撲了個空,再返回來,白龍也不知去向了,這一下氣壞了許多人,都是破口大罵,直罵白龍陰險狡猾,害得大家無功,還要將時日長長久久拖延下去,不過罵則罵矣。白龍與金蛟依舊全無蹤影,讓眾人也無可奈何。

    自此之後,韓一鳴恍然大悟,靈光有實有虛,見了靈光閃動,便悄悄閉上眼楮,用心一看,若是淨心之後再看不見什麼,這若不是白龍的聲東擊西、便是混淆視听之舉了,心中大慰,但若是淨心之後還見靈光,心中便暗道不妙,提心吊膽起來,真要直至撲到面前,不見白龍夫婦的蹤跡,這才放下心來。

    他此時頗想學大師伯那修心術,只是大師伯不在身邊,也不知該從何修起,有心要問問師父,卻有些猶豫,不是怕師父責怪,而是怕師父知道了自己的私心,會害了白龍夫婦。他也深知師父本不喜誅魔、屠龍這等類事,但他這私心若是為人所窺破,靈山派只怕會面臨前所未有的難關。再若為青龍所知,靈山就難逃滅頂之災了。因而心中盡管是想了又想,卻是不願說出來,也不敢說出來。既便是對著本門的師尊師兄們,也是一個字都不曾露出來。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八章 突如其來

    這些時日以來,白龍再不象先前那般蹤跡全無,反是日日皆有靈光閃現,眾人由先前的散漫無序變做了每日里的東奔西跑。從前是連風吹草動都難以尋覓,這時候卻是異動連連,眾人只管趕路就是。

    一時之間,眾人又道白龍已是黔驢技窮,窮途末路了。因此又將先前那屠龍的興致都提了起來,再滋生出瓜分白龍的念頭來,心中十分喜悅。韓一鳴想著青龍的神通廣大,心中不免有些難過,趕路之時游目四顧,卻不見青龍蹤影。但也知它不會就此收手,心中的擔憂也與日俱增。

    這日清晨,已有靈光閃現在遠遠的天邊,這里眾人都趕到靈光閃現之地,卻不見白龍蹤影。韓一鳴舒了口氣,站在一邊,冷眼看著他們忙碌,看了片刻轉身便走。才轉過身來,眼前已是一片昏暗。緊接著胸口一熱,燙了起來。

    韓一鳴大吃一驚,定了定神,只見昏暗當中,立著一個白衣人,正是白龍。韓一鳴明知他設了結界,外面諸人看不到。還是忍不住叫道︰“你快走!”白龍哈哈一笑︰“我偏不走!偏要讓他們看到!他們不是要心心念念要殺我麼?我送上門來了,我倒要看看,誰能殺得了我?”韓一鳴正要說話,眼前大放光明,那昏暗混沌已不知所蹤,身周顯出山石林木,以及這許多日子,都與他同行同止的眾人來。

    一時之間,寂靜非常。白龍突如其來,將眾人都鎮在了當地,誰也說不出話來,誰也不敢輕易動彈。雖有數百上千人聚集此地,卻是再無聲息,靜得連一根針落地,都會發出巨大的聲響。白龍竟是站在這千數人中心,神情冷淡,且頗不以為意。韓一鳴急得冒汗,想如從前一般大聲讓他離開,卻是發不出聲來,張不開口,發不出聲。

    僵持了一陣,不知是誰大叫一聲“白龍!”瞬間只听寶劍出鞘聲響成一片。眾人趕到這里,不見了白龍蹤跡,各自將寶劍都收入了鞘中,哪知他突然出現,都愣在一邊。及至明白過來,這才再召出劍來。只是召出了寶劍,卻還是僵持之勢,畢竟白龍兩千年的修行,令人不敢小視。雖說場中這許多人加在一起,只怕幾萬年的修為都有了,但修為是能這樣累加起來的麼?因此平時盡管叫得凶狠,這時卻是誰也不敢率先出手與他為敵。

    韓一鳴正急得說不出話來,忽然天空之中雲團涌動,白龍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忽然手一揮,韓一鳴只覺眼前一花,滿天的流星迎面撲來,挾著尖嘯之聲,密如雨點,已劈頭蓋臉灑了下來。他雖修行低微,但之前已經歷過詰利摩訶,反應著實不慢,手指一彈,鳴淵寶劍已彈在了空中,一把握住劍柄,心中已將如影追風劍訣念了幾回,手指在劍柄上一敲,幾道金光溢出,已將灑到頭頂的流星都揮了開去。只是那片流星如急雨一般,遍灑而來,不得不連連揮動鳴淵寶劍,將那帶著尖銳呼嘯的流星都擋了開去。

    再向白龍站過的地方看去,哪里還有人影?心頭一松,也有說不出的滋味,耳邊听得鬼哭狼號,兩邊一看,白龍的流星已打倒了一片。這同來的許多人中,有修行高深者,就必有那修行不濟者。還有根本便不曾見過此等情景的,都呆愣看著,雖說身邊也有人出手相幫,但總有疏虞,不免有人被打中。也不知白龍這流星是什麼,韓一鳴听得那些人鬼哭狼號,用心一看,只見各人身上都有傷痕,忽然見遠遠的小師兄沈若復被顧師兄攙扶,正想過去看他,忽然只覺萬籟俱寂,一陣陣狂風自上而下,本來紛亂的四周片刻之間已沒了聲息!

    韓一鳴抬頭一看,一個隱隱透明的青黑色龍頭正對著自己,一雙金光燦然的眸子中,兩道弧形閃電旋轉不住。那青黑色的龍頭之中,靈光流轉。青龍不知何時,已出現在眾人頭頂!韓一鳴初次與青龍挨得這樣近,呆了片刻,忽然耳中傳來斷斷續續的聲音,似是有人在耳邊呼喊,回頭一看,各派的師長弟子都已跪倒在地,這許多人中,只有他,還呆呆站在原地,昂頭看著青龍。還有若有若無的聲音斷斷續續傳到自己耳中來。

    猛然明白過來是哪里傳來那時有時無的聲音,向著幾位師尊看去,只見盧月清雖是拱手行禮,眼楮卻對著自己,口唇微動,似是說了什麼。愣了一愣,正想也躬身施禮,青龍一只金燦燦的眼眸已對著他照了一照,一陣寒意自韓一鳴心而起,迅速蔓延開來,身上已不能動彈。眼楮向下一望,身上並無異常,只是連白衣都不再飄動,只有心口,還有起伏。

    青龍對他看了一眼,金色燦然的巨大眼眸之中,寒意森然。韓一鳴驟然明白,為何大師伯說青龍是無情之物了,金色本來有些溫暖,青黑也不盡森然,可是這二者同在青龍身上,卻盡顯森森冷意,青龍那隱隱透明,宛若琉璃的身軀,極是美麗,卻也極是讓人恐懼。琉璃光彩奪目,晶瑩剔透,卻極易破裂。可青龍這宛如琉璃的美麗身軀,卻不見得會破裂開來,反而堅逾金鐵。

    青龍須、爪、角、背鰭皆為金色,除去那無以倫比的華麗與凜然威嚴之外,便沒有一星半點的溫暖之意,反倒看上去冷硬銳利之極。韓一鳴只覺全身冷意彌漫,手腳四肢早已不是自己的了,那寒意還在一點點向著心口涌去。此時周遭一切都已不在他意中,他的頭腦都早已凍得麻木了,只有心口,還微有暖意。也因了心口這絲暖意,韓一鳴還能察覺身上的冷硬。

    忽然眼前一花,不知是什麼貼上了自己的眼楮,雙眼再也看不見了。這一下不止看不見,連耳中也听不到任何聲息了。身遭的一切,都已他無關,仿佛這世間,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只剩下了他與他頭頂之上,那高高在上的青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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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四十九章 龍麟

    但韓一鳴卻覺這里只剩下了他,連青龍,那令萬物俯首的青龍,似乎都不存在了。他,小小一介靈山弟子,修行低微,身份更是卑微如草芥,如何使得青龍青眼有加?

    不知過了多久,眼前忽然一亮,一張清麗端莊的面容出現在眼前,正是白櫻。白櫻對著他看了看,道︰“還好,還好!”盧月清的面孔也湊了過來,道︰“唉,一鳴,你,你也不是第一次見到青龍尊者了,為何還敢直視?你身上覺得怎樣?”韓一鳴此時寒冷依舊,口不能言,也不能動彈,僵直如前。盧月清道︰“師弟,你看怎樣?”陳蔚芋道︰“嗯,還好,還好,他心口還熱著。”說著伸出手來。

    韓一鳴仍覺全身麻木,身上似是同時被數不清的冰針所刺,寒冷之中陣陣刺痛。若是全然僵硬了倒還好些,僵硬了也就沒了知覺,可這有知覺,卻讓他痛楚不堪。不知青龍是為了懲戒自己的不恭敬呢,還是因了自己胸前那枚龍麟光火?又或許是青龍天生便帶著神威,那神威對于不恭順敬畏的人,都會厲害非常?這就不得而知了。眼見陳蔚芋右手對著自己伸來,越來越近,猛然發現這位師叔右手食、中二指已泛起淡淡銀光,且這兩個手指似乎變大了一般,轉眼,已點在了自己額頭之上,雙眉之間。

    一點溫暖自眉心直透進來,頭頂那萬根冰針攢刺之感立消。韓一鳴只覺陳師叔在他額頭眉心連按了幾下,都甚是用力,兩道暖流向下而去,直到心房,與心頭那一點溫熱相接。陳蔚芋道︰“還好,還好他心口有……因而不曾將心凍死。若是心被凍死了,我也救不了他。”韓一鳴心頭一點暖意與眉心的暖意一起,向四周散開來。

    起先只是細細暖流,向著他冰冷的四肢輕輕伸展開去,之後卻如一波波的暖流,輕輕沖刷他身上的寒意。與那冷入骨髓的寒意相比,這暖流實在輕柔,似乎有些微不足道,只是這溫暖雖是極弱卻不終斷,循環往復,韓一鳴漸覺身上暖和起來,手腳也能動了。只是還有些僵硬。

    他僵直站了多時,這時緩過氣來,微微動了動手腳,這才發現師父與陳、趙兩位師叔都圍在身邊,韓一鳴正要說話,白櫻不知自何處閃身出來,將手中一樣東西遞給盧月清,盧月清道︰“嗯,一鳴,你吃下去。”韓一鳴眼尖,已瞥見那東西形似珊瑚,色澤瑩白,正是鹿角草。不知白櫻自何處得來,禁不住楞了一愣,盧月清已道︰“快些!”

    韓一鳴將鹿角草咬在口中,嚼吃下去,盧月清道︰“一鳴,下回再見青龍尊者,不可直視,定要施禮恭敬。青龍尊者已是東方之主,生殺與奪,都不過瞬息之間。你對著看,實在是大為不敬。可記住了?”韓一鳴還未說話,旁邊已有人道︰“韓師弟受傷了麼?我師父遣弟子前來看望。”聲音清朗,正是明晰。

    只听司馬凌逸已在那邊與明晰寒喧起來,明晰並不多話,只是問了問韓一鳴傷勢,便告辭而去。而片刻之後來的元慧,卻又與司馬凌逸長篇大套的談說起來。韓一鳴也懶得去听,對于明晰,他很覺親切,只是面對元慧,卻有些說不出來的防備。听見他的聲音,不覺皺了皺眉頭。他一皺眉,顧清泉已道;“師弟,怎麼了?”

    韓一鳴道︰“哦,師兄,我好些了。”顧清泉道︰“嗯,你已能說話了呢。”向兩邊看了看,笑道︰“師弟,你這一受傷,這許多人都來關心了。誅魔弟子,果然在大家心中是與眾不同的。”韓一鳴不禁變色,顧清泉低聲道︰“師弟,這是擺在眼前的。你不要怪我說起,我並無他意,你只听便罷了,你已注定是誅魔弟子,這一事實不容改變。不必回避,只須直面便是。不論別人怎樣看,怎樣說起,你自己心中不在意,便不在意了。不是麼?你看明晰師兄,他可介意別人說什麼?”

    一席話提醒了韓一鳴,心悅誠服的道︰“多謝師兄指點,是我偏執了。再不會以此為意,本來這也只是個名號而已,便如同我的姓名一般。”顧清泉道︰“嗯,這就是了。”對他面上看了看,道︰“嗯,你閉目休息一陣,我看你神色極是疲累,也省了別人來問你,睡罷。”韓一鳴一想不錯,合上雙眼,果然疲累非常,不多時已睡了過去。

    韓一鳴這一覺睡得昏昏沉沉,一直睡及下午,其中醒過一回,顧清泉問他要不要吃點東西再睡,韓一鳴連不吃兩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睜開眼看了看,便又沉沉睡去。一直睡及下午才醒來。顧清泉拿了干糧遞在他手中,又起身去為他尋水,韓一鳴感激不盡,看著師兄去了,轉回身來,卻見師父遙遙站著對他點了點頭。

    韓一鳴正想說話,卻覺眼皮酸澀無比,也沉重起來,不知不覺又睡了過去。他先前睡那一覺,十分香甜,連夢都沒有,這回一閉上眼,便見盧月清來到面前,對他道︰你跟我來。韓一鳴站起身來,跟在師父身後,腳不點地向前走去。心中有些迷糊,也不知自己是睡了,還是醒著?

    跟著師父在一片混沌之中走了片刻,只見三位師叔不知何時也來到身邊。盧月清道︰一鳴,你將你衣服解開來,讓我們看上一看。韓一鳴愣了一愣,白櫻師叔也站在一邊,雖說明知這位師叔已是幾百歲年紀了,面前這副花容月貌不過是皮相罷了,可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只是師父吩咐必有緣故,因此手摸到衣裳邊襟,卻是猶豫不絕。

    盧月清道︰一鳴,快些!韓一鳴畢竟年輕,臉上紅透,但听師父已有些急促,便慢慢將衣裳解開,盧月清道︰嗯,是這樣了。韓一鳴低頭一看,心口上的傷口早已沒了蹤影,但心口一片白玉般的龍鱗發出白玉般溫和的光澤。盧月清道︰就是這片龍鱗救你一命,也因這片龍鱗,你招來此災。咱們怎生想法子弄了去才好?——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五十章 深藍

    韓一鳴听盧月清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一時也不知是真是幻,只是靜靜听著。陳蔚芋道︰拿是不拿不下來了,咱們沒有白龍那本事,這龍鱗要拿下來,只有白龍自己來取才行。或是白龍死了,靈光散去,便地自行脫落。若想將它好好取下,而又不傷一鳴性命,只怕此間誰也做不到。趙浩洋道︰嗯,你們看著,我先出去,這些我是一竅不通的,還是去看著弟子們要緊!說畢,已消失不見。

    盧月清道︰“一鳴身帶龍鱗,于他雖是好事,但就怕有道友看了個清楚明白,遲早成為把柄。青龍尊者乃東方之主,斷不會與一鳴這樣一個無名小卒過不去的。何況白龍一死,龍鱗脫落,于一鳴來說,便再無意義。只是對一鳴垂涎的的同道中人不少,若是咱們不防微杜漸,龍鱗便會成為他們下手的借口。”陳蔚芋點了點頭,道︰“這個我們都明白,師兄便是不說,我們也會想法子。只是我雖會治傷,卻不是能夠解決這個問題之人。”

    白櫻道︰“讓我來看一看。”她飄然而來,微微彎腰,對著韓一鳴胸前那片龍鱗細細看了一陣,道︰“我也拿它沒有法子。不過,若是要遮掩住它,我還是有點法子的!”韓一鳴本有些不好意思,畢竟男女有別,白櫻師叔雖是高齡,或許已是雞皮鶴發也說不定。但她如今這樣如花容貌,對著自己細看,終還是令自己有些不好意思。

    盧月清道︰“那就有勞師妹了。”白櫻對著韓一鳴看了片刻,素手一拈,一片霜雪般的花瓣已出現在她的兩指之間,一抹似有似無的清新香氣散發開來。白櫻將那片花瓣輕輕放在左手掌心,對著花瓣吹了口氣,掌心中閃爍點點靈光,花瓣在她手心上方輕盈飄動起來,由一片變成兩片,由兩片變成四片,其中有幾片花瓣上還有一抹清新的深藍。

    但凡白櫻施術,總是賞心悅目,清雅之極。韓一鳴看了片刻,抬起眼來,不意竟在白櫻面上看見一抹深藍!如花瓣上清新亮麗的深藍,在她白中隱隱透出潤膩的肌膚上、面頰邊,更加顯眼。韓一鳴震驚不已,卻是不敢動問,只是眼楮卻是對著她面頰之上那抹藍色看個不住。白櫻手心的花瓣分成八瓣,也長成三個手指寬的一片,便在這片刻之間,白櫻肩上的白衣之上又現出一抹同樣亮麗的藍色來!

    她對著幾枚花瓣看了看,輕輕伸出手指,指尖踫觸一片花瓣,那花瓣便是一亮,如被她的指尖點亮了一般。白櫻手指對著韓一鳴輕輕一彈,那片花瓣已飄至韓一鳴胸前,沁入了貼那片龍鱗的肌膚。花瓣比最好的絲綢還要輕柔,帶著些許沁涼,落在他胸前的肌膚之上,即刻便消失得干干淨淨。

    韓一鳴抬起頭來,白櫻縴指輕彈,又一片花瓣貼到了那片龍鱗之上,還是一點直透心底的微涼。白櫻一片片花瓣貼上來,都是帶來些許涼意,片刻之後便消失無蹤,八片花瓣貼完,盧月清與陳蔚芋都貼近來細看。韓一鳴動彈不得,但眼光向下瞥去,只見那從前貼了一片龍鱗的心口,粉嫩花瓣已不見蹤影,他的胸前似是長上了一層肌膚,只是那肌膚之上,有著一抹淡淡的藍色。凝目細望,隱約可見淡藍下方那冰雪一般耀目的白色。

    白櫻搖了搖頭︰“還是不能完全遮住。待我再貼幾片花瓣上去。”說罷,手指一拈,又拈出花瓣來。只是這花瓣卻比先前的大了一倍,一眼看上去,均覺這花瓣厚實瑩潤,遠非先前的花瓣可比,鼻中的花香也越發濃郁了。韓一鳴正想說︰“多謝師叔。”已听旁邊陳蔚芋道︰“師妹,這怎麼好?你拿出這許多來,會削弱自身靈力的。”白櫻淡淡地道︰“哪里顧得這許多,本來屠龍一事,我便幫不了什麼,我是絕不會下這個手的。能不讓別人在弟子身上找尋靈山的不是,便應全力相助才是。”她五指如蘭綻開,將一片花瓣拈成數片,依次貼在韓一鳴心口。最後一片花瓣貼上,韓一鳴便低了眼光去看,身上肌膚並無異變,只是心口那一抹深藍鮮艷起來,鮮艷得如同方才白櫻手上的花瓣一般,十分醒目。此時便是細心再看,也不能目見下方有何異樣了。那耀目的銀白,在慢慢彌散開的花香之中,已了無蹤跡。

    心中擔心既去,抬起頭來正想說話,卻見白櫻雙目微閉,周身發出淡淡光澤,那到了口邊的話,便說不出來。忽然白櫻秀目一閃,櫻唇一開,一點雪白的瑩光自她口中飛出。白櫻飛快抬起手來,伸出縴縴食指,在那點瑩光上一點按住,在空中劃了個似圓非圓的圓環,向著韓一鳴胸前一彈,韓一鳴已覺胸口一燙,胸前的那抹深藍之上上已現出那個圓環來,色澤明亮,氣蘊流動。抬起頭來,已驚見白櫻那玉雪般的頸項上多了一抹深藍。

    驚道︰師叔,師叔,你……白櫻道︰好了,我畫的符,除我與師父之外,無人能解。當然,除非我……不然,休想揭開來看下面究竟是什麼。陳蔚芋道︰師妹,你一下出這許多花瓣,會不會……白櫻道︰我不與你們說了,我靜養幾天去。師兄,你們萬事小心!說罷,便帶著那股花香消失得無影無蹤。

    韓一鳴還未及道謝,白櫻已沒了蹤影。正要對師父說話,只听盧月清道︰一鳴,你去罷,去罷!他兩個去罷說完,韓一鳴身子輕軟起來,眼前的一切都似乎模糊起來,如同一縷輕煙,飄蕩不已。正覺無比輕盈,忽然一雙紫眸在眼前閃過!水晶般晶瑩剔透,如夢似幻的雙眼,自那嬌柔的眼皮之下對著自己看了一眼,韓一鳴一驚,向著紫眸看去,卻見紫眸之後,另一有一雙眼眸,也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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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五十一章 紅瞳

    那是一雙深邃的眼眸,眼眸靈動之極,這雙眼眸的主人顯然極是聰明,只是瞳仁深處去有兩點紅光閃動,妖異非常!那兩點紅光慢慢向外擴開,片刻之後,那對眸子已是通紅,卻與他曾見過的詰利摩訶的紅眸全然不同。這雙紅眸之中,紅光閃動,時隱時現。韓一鳴總覺這雙眼眸在哪里見過,只是不是紅眸,飄忽之中,思緒也有些模糊,忽然見下面有一個素衣弟子,背上背著一柄寬闊寶劍,倚著一塊大石,似在昏睡,看上去十分眼熟,不覺一怔。

    那弟子形狀再熟悉不過,正是韓一鳴自己!韓一鳴不禁意外,不知此刻自己是真是夢?但他已不是第一回自己看見自己的身影,只是這時身邊沒了大師伯,不知該如何是好。這樣一想,身子忽然沉重起來,腰膝酥軟,天旋地轉,眼前一片昏花,只覺下方一股巨力將自己向下扯去。再向下看,下方已是一片昏黑,萬丈深淵,身不由己,落了下去。

    猛然察覺腰後有什麼東西頂住了自己,有人叫道︰“小師弟,小師弟。”韓一鳴只覺一股力氣,自身下傳來,漸漸的腰背了有知覺,連肩頭、脖頸都可以微微活動,睜開眼來,才見自己坐在地上,顧清泉蹲在面前,兩眼望著自己,頗有些擔憂。韓一鳴脖頸酸痛,活動了兩下,才發出聲來︰“師兄,怎麼啦,有事麼?”顧清泉道︰“小師兄,你受傷了麼?我看你睡了半天了。”韓一鳴喃喃的道︰“受傷?”

    顧清泉道︰“是呀,你見青龍之時,居然敢正視其眼,不知青龍乃是神主麼?修行不夠,正視其眼,是會被其眼所傷的。你不曾變成泥木身軀,全靠白櫻師叔的兩片花瓣貼住了眼楮,再多看片刻,便不能救了!”他一說,韓一鳴頓時想起青龍來,青龍是來過了,這一點無庸置疑。但先前那場混沌,是真還是幻呢?

    忍不住舉目四顧,果然見師父與陳、趙二位師叔都站在一邊,而白櫻,卻沒了蹤影。忍不住問顧清泉道︰“師兄,白櫻師叔呢?”顧清泉道︰“白師叔不是和師叔們在一起麼?”邊說邊抬起頭來,也不禁一呆,道︰“嗯?哦!或許跟師姐們說話去了罷,先前我還見白師叔站在那邊的。”韓一鳴禁不住伸手按了按胸前,轉而問道︰“師兄找我有什麼事?”顧清泉道︰“我還以為你……看你手中還拿著干糧就睡過去了,嚇了我一跳。”韓一鳴心知先前那混沌之中所見之事不能說出來,只是道︰“多謝師兄,我,我只覺太累了,就睡過去了。”

    顧清泉道︰“嗯,你沒事便好,你再歇一歇,吃點干糧會好些。”將手中的水囊遞給他。韓一鳴接了過來,拿在手中,緩緩將干糧送到嘴邊,咬了一口,心中卻只有一個念頭,白櫻師叔去了哪里?听師叔話中之意,為了遮掩那片龍鱗,似是花費了極大的心力,心中擔心起來。但卻是絕不能開口問詢,因此便不再說。

    只是他再不曾看見白櫻蹤影。白櫻向來都與師姐們同行同止,只有與幾位師兄商議之時,才走過一邊來。韓一鳴留心細看,只見師姐們與別派中的女弟子一般,獨自在一邊歇息,依舊井然有序,但白櫻的身影,卻是再也不見。他素來與師姐們並不相熟,只是敬而遠之,這時心中擔憂,便站起身來,向從位師姐歇息之處走去,想要探個究竟。

    走得近了,卻不知從何開口,這許多師姐之中,他識得不多。從前識得劉欣竹師姐,可她已是香消玉殞,正自踟躇,只見眾多面孔之中,一人躍入眼簾,面容姣好,端莊大方,卻是他唯一識得的,為他縫衣的師姐。

    韓一鳴已不記得這位師姐姓甚名誰,但記得當時司馬凌逸是提過的,當下轉過身來,見司馬凌逸正在與元慧說話。不知元慧又來詢問何事,韓一鳴有些怕他的心機,好在有大師兄幫忙攔住。兩個人都是聰明之極,司馬凌逸更是見識廣博,總以纏住元慧不讓他過來打擾自己了。想到白櫻師叔,總有擔憂,也管不了這許多,走上前來,道︰“大師兄。”

    果然司馬凌逸還未回過頭來,元慧已搶先道︰“韓師弟,你好了?”韓一鳴莫名其妙,但心中卻是一緊,點了點頭道︰“多謝元慧師兄掛念,我好許多了。”元慧道︰“我正問司馬師兄師弟是否能與我說說話了呢,師弟便來了。”韓一鳴道︰“我,我還要歇息一陣,過後再與元慧師兄說話罷,請師兄見諒。”元慧還未說話,韓一鳴又道︰“大師兄。”

    司馬凌逸笑對元慧道︰“元慧師弟,怠慢你片刻了,我與我小師弟去去便來。”元慧笑道︰“好,好,過後咱們再說。”二人轉身走開,韓一鳴已問道︰“大師兄,給我縫衣的師姐的名號,可否再告訴我一回?”司馬凌逸笑道︰“你說的是甦玉雪師妹罷,對了,你身上可好些了?”韓一鳴得他提醒,道︰“多謝師兄,我沒事了。是甦師姐罷,我知道了。”轉身要走,卻被司馬凌逸拉住,回過頭來,司馬凌逸用極細的聲音說道︰“元慧此人算得上一個極厲害的角色了,小師弟,你若與他說話,千萬小心。”韓一鳴心道︰“連大師兄都覺察了,可見真要小心了。待過些時候,把元慧的所為說與大師兄听,大師兄穩重持成,必然會指導我。”

    只是此時卻不是說這話的時候,小聲道︰“多謝師兄指點,我會小心的。”向後看了一眼,只見元慧笑容可掬站在原地,韓一鳴也報以一笑,正想轉身走開,卻覺心中一動,不知什麼觸動了一下。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正好迎上元慧那靈動的眼神,心中一驚。這眼神那樣熟悉,全然就是他在混沌迷糊之中所見——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五十二章 問話

    一時之間,汗透重衣,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元慧本就極是聰明,雙眼靈動也不足為奇,可是他的雙眼象極了自己剛見過的那雙紅眸,卻是讓人心驚肉跳!紫裳的紫眸還不那麼令他害怕,畢竟紫裳雖是脾氣古怪,對許多事卻不甚關心。尤其是那晚,她與韓一鳴一同見到白龍夫婦,過後她毫不聲張,宛如不曾見過一般,讓韓一鳴多少放了心。雖說不知紫裳為何不聲張出來,但她的確是放了這對情投意合的夫婦悄然離去。他的師尊們稱紫裳為“道長”,大師兄稱紫裳為“前輩”,可見她的道行也不會低。雖說不見得能與白龍夫婦相拼相較,但要將眾人引來,卻只是彈指一揮便可。似乎白龍夫婦也不曾察覺她就在左近,連韓一鳴都不曾察覺。她全然可以叫人前來為難他們夫婦二人,可她並沒有如此。也因了這點,韓一鳴對紫裳的反感消減不少。

    但是元慧,卻總是讓他提防。韓一鳴也不知自己何時生出了防人之心,從前他是一點防備都沒有的。可是經歷了這許多,想要再如從前那般心無城腑,是再也做不到了。又看了元慧一眼,轉身向師姐們走去。

    他徑直走到甦玉雪面前,道︰“師姐,可否借一步說話?”甦玉雪十分爽朗,立起身來,道︰“師弟有什麼話,盡管說便是。”韓一鳴四下看了一看,見其余師姐,有的在相互說著花草,有的則靜坐一邊似是養神,還有的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麼,也全然沒人注意自己,便壓低了聲音道︰“敢問師姐,白師叔可好些?”

    這話不說則已,一說之下,耳邊瞬時充滿了熙熙攘攘的話聲,韓一鳴一愣,這些聲音時高時低,卻听不分明,卻全是女子話聲。甦玉雪道︰“啊!我師父很好,師弟不用擔心。”她聲音不高,卻听得甚是分明。韓一鳴不好再問,只得道︰“多謝師姐!”耳邊那近乎于吵吵嚷嚷的聲音立時靜了下來,甦玉雪微微一笑︰“不必客氣。”說罷,轉身又回去坐下,韓一鳴不料她如此干脆俐落,也不好再問,只得站了片刻,轉身走開。

    他心中到底有些不安,便是坐了下來,也是想個不住。也知自己思想全然無用,卻是不能按捺心神。忽然幾人來到面前,道︰“一鳴,你隨我來。”韓一鳴抬起頭來,只見師父師叔站在面前,師父師叔身後站著幾人,卻是江魚子、古宏波等人。韓一鳴愣了一愣,盧月清道︰“嗯,來罷,幾位道長們有話要問你。”韓一鳴心中忐忑,卻見師父似是極輕微的點了點頭,輕微得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花了眼。慢慢站起身來,跟在眾人之後,隨他們而去。

    一路上眾人皆不言語,帶著他走出去幾百步,將這邊眾人都拋在了身後,這才有人轉過身來,道︰“就是這里罷,就在這里問罷。”韓一鳴抬頭看了一眼,只見幾位道長都已站在一邊,連平波道人和從前見過的靜軒道人、黃松濤等,都站在了一邊。人人眼楮都望著他,韓一鳴不禁有些心驚起來,這樣的陣勢他雖未見過,但卻讓他有些說不出的警惕,他們是要審問他麼?這樣將他逼在中央。

    忍不住回頭向師父師叔望去,只見盧月清神色泰然自若,陳蔚芋滿面都是淡然,趙浩洋對他輕輕點了點頭,心中稍微安定。師父與師叔們都聰明非常,必不會讓自己獨力支撐這難以應付的局面,只是自己說話要小心,不要將……說出來便可。“白龍夫婦”四個字連想都不能去想,江魚子可不是等閑之輩。他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想法。到了這一步,唯有萬事謹慎小心了。

    他不抬頭,只是跟在師父師叔身後,只听江魚子道︰“哦,靈山派的誅魔弟子來了。”韓一鳴不知他為何沒頭沒腦冒出這句話來,這句話突兀不說,還令自己不知該如何是好。師父斷不會無端叫了自己來,但舉眼一望,這里除卻自己,全是師長一輩人物,只怕連大師兄司馬凌逸,也不合適在這個場合出現。自己站在這里,的確是不合時宜到了極點。

    正不知該如何應答,盧月清已道︰“各位道兄要問他話,他怎能不來?一鳴,你先給各位道長見禮罷。”韓一鳴一听“問話”二字,心中更是警惕起來,連師父所說的“給道長見禮”都不曾听見,只是愣愣站在一邊,心念轉動。

    他一動不動,盧月清回過頭來看了一眼,又催促了一聲,陳蔚芋微微一笑,道︰“一鳴是新進弟子,沒什麼見識,也不曾見過這樣的陣勢。只怕是各位道長這樣鄭重其事,嚇著他了。”他侃侃笑談,卻讓眾人都變了面色,不好再對韓一鳴嚴陣以待。再怎樣來說,他只是一個小輩,這許多人對一個新入門弟子神色沉厲,確實會讓弟子又怕又驚。

    陳蔚芋轉過身來,道︰“一鳴,你是嚇呆了罷?道長們並不是要嚇唬你,你不用擔心,快上去給道長們見禮。”韓一鳴回過神來,正自訥訥不成言,听這位古靈精怪的師叔這樣一說,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只見前面各人神色都和藹起來,將心一橫,走上前去,對著眾人施了一禮。再直起身來,只見眾人已一字排邊站在自己對面,心中不由得打了個突。

    只是他們卻無人發話,你望我,我望你,似是相互謙讓。又過得片刻,靜軒道人道︰“還是讓江道兄來說罷,畢竟此事乃是江道兄看出來的。如何?”韓一鳴見他們互相推讓,心中料著必不是什麼好事,但心已橫了下來,便不怕了,至于他們誰先開言來問,更不用掛心,這本不是他該擔心之事。听有人要江魚子先行出來說話,除去留了個心眼之外,只是靜靜站立,等待江魚子出聲問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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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1 23:34:00 |只看該作者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五十三章 言重如山

    江魚子咳了一聲,笑道︰小朋友,你來告訴我們白龍在哪兒吧?韓一鳴大吃一驚,萬不料他開口就是這句,愣在一邊,心道︰難道他知道了?繼而又想︰不會的,白龍那樣小心。可是瞬間想到紫裳在一旁偷看,白龍夫婦不也不曾察覺麼?難道那個時候,還有別人在旁邊偷看?這江魚子也偷看到了麼?

    忽然听陳蔚芋驚道︰哎呀,一鳴,你什麼時候有白龍了?我怎麼不知道?韓一鳴尷尬不已,這師叔這樣聲張,倒似他真的藏匿了白龍一般。頗有些不好意思,剛抬起頭來,盧月清已道︰師弟,你這是說的什麼話?一鳴哪里有白龍!陳蔚芋哈哈一笑︰原來沒有呀!我正奇怪呢,靈山弟子有什麼事能逃過我的眼楮。嘖嘖,一條白龍呀,我比你還想要呢。江道兄,一鳴沒有白龍。不知道兄是從何想起,來向他詢問白龍的下落?

    韓一鳴不禁松了口氣,這位師叔果然厲害,江魚子只是問他白龍的下落,這位師叔卻與師父一起先就煞有其事地兜了天大一個圈子,將這話變成他有了一條白龍,忍不住有些想笑,也不出聲,看江魚子如何應對。只听江魚子道︰什麼叫從何想起?我可不是想起!

    陳蔚芋道︰哦!那是親眼目見了?道兄真是忍得,要是我見了一鳴有條白龍,我都會動心,早自己動手搶過來了。看來道兄的修為又大大提高了,真是讓小弟嘆為觀止呀!佩服,佩服!江魚子咦了一聲,道︰胡說!胡說!我哪里親眼見了?你真是信口胡謅。韓一鳴忍不住莞爾,陳師叔果然如江魚子說的信口胡謅,但這信口胡謅偏偏讓江魚子心浮氣躁,連不曾“親眼見”都說了出來,果然不是一般的厲害。

    陳蔚芋一臉茫然︰道兄不曾親眼所見麼,那道听途說就信以為真?嗯,還真是令小弟難以置信呀!江魚子怒道︰什麼道听途說?我可不是道听途說!陳師弟你這樣說是何用意?陳蔚芋更加驚訝︰啊!連道听途說皆不是?道兄,那,那你不會是想當然爾罷?江魚子怒目而視,氣得說不出話來,韓一鳴坐山觀虎斗,本來是要對他問話的,不料陳蔚芋接了一句話之後,就全然變成了他與江魚子相互糾纏,倒將韓一鳴晾在一邊了。

    靜軒道人在一旁笑道︰“二位道友,二位道友听在下說一句話罷。”陳蔚芋道︰“道兄有何高見?”靜軒道人道︰“江道兄,你先定一定神。陳師弟,我可以問一鳴一句話麼?”陳蔚芋微微一笑︰“有何不可,一鳴一個小輩,道兄何必如此客氣?若要問,只管開口便是。”靜軒道人道︰“那好,一鳴,你是叫一鳴罷。嗯,你可見過白龍?”韓一鳴一愣,正想向師叔看去,忽然心口一熱,不禁嚇了一跳。靜軒道人兩眼直盯著他,又道︰“見過麼?”

    他的聲音別有一種穿透力,雖不大聲,也不嚴厲,但听在心中,那早已想好的“不曾見過”四個字卻說不出來。用力想將那四個字自牙縫之中擠出來,卻是擠不出來,那四個字到了喉頭,卻是說不出來。抬起頭來,兩眼望著靜軒道人。忽然發現靜軒道人右手持著拂塵,左手掌心豎起,對著自己,他面帶微笑,對著自己,唇角微動。韓一鳴忍不住側耳傾听,忽然腦海中浮現四個字“言重如山”。

    韓一鳴立知不妙,只是此時白龍夫婦的樣貌和幾次相遇都浮上心頭,連同他們的每一句話,每個神態都涌上心頭。白龍那出塵飄逸的神態在眼前晃來晃去,忽然白龍對自己道︰“你見過我沒有?”韓一鳴迷迷糊糊地道︰“見過。”話音剛落,心中一緊,似是有人一把抓住了自己的心髒,心口一陣劇痛,痛得喘不過氣來,迷糊頓去,清醒過來。腦海中白龍夫婦的影子全都逸去無蹤,只有面前站著這幾個人,實實在在站在眼前。

    眾人面上都是欣喜之色,韓一鳴一望便知自己闖了大禍。只是禍已闖了,現在便說百十個“沒見過”也不能挽回了。轉眼望向師父,卻見師父不動聲色,只是手拈胡須,面色沉靜看著自己,眼神十分安詳。韓一鳴本知師尊們已知了白龍與自己之間的淵源,因而動手將那片龍鱗遮掩了去。但此時自己親口說出了見過白龍,面前這些人只怕不會輕易放過自己。連靈山,只怕都要牽涉進去。一想到這里,頭上冒出一頭汗來。

    正在急得不知所措,忽然听陳蔚芋道︰“這有什麼稀奇的,這里誰沒見過白龍,便是我我也見過!”他話音一落,韓一鳴心口又是一下緊縮,卻也一下就豁然開朗,白龍與眾人,不是一回兩回交道了,自己見過,他們也見過。心中十分感謝陳師叔若有若無的言語點撥,忽然想起從前他教自己的顧左右而言他來,此時所用,也不過是這招。但只須這招,有陳師叔在旁邊只言片語相助,師父在一旁不動聲色,已足以應付這場問話了。此時方明白為何二師伯說忘記得越干淨越好。

    靜軒道人道︰“陳師弟,你也是幾百年修行了,有什麼沒見過?可一鳴小朋友哪里能與你比?小朋友,你在哪里見到白龍的?”韓一鳴此時胸有成竹,坦然答道︰“與各派的師兄們一起見的,只是我不記得那幾位師兄了,見過兩回了。”這個結果自然是人人皆知,何必要他來說。但韓一鳴坦白說出來,靜軒道人也不能反駁,暗罵他“奸猾”,面上卻仍是笑咪咪地道︰“嗯,小朋友,你說話可要坦誠些。只怕你見白龍不止這兩回罷?”

    韓一鳴深知他要問什麼,剛想說︰“就是這兩回,再沒有了。”腦中就是一昏,知道不能說假話,言出如山,只怕便是讓自己不能說假話,但長久不能答話,便是默認不止這兩回了——



第十二卷 兩難(下) 第二百五十四章 寶光

    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辦。想向師父師叔看一眼,但抬起眼來,眼光卻是瞟不開去,只能定定看著靜軒道人。偏偏那月夜的初次相遇已在心頭飄蕩,生怕自己一個不慎說了出來,正自著急,腦海之中一點金光閃過,小乖巨大的身軀呈現出來,心中一動。

    靜軒道人道︰“那你是見過了,何時見的?見過幾回?”韓一鳴忽然脫口說道︰“靈山之上,白龍前來傳令之時見到。”一言既出,他自己都松了一口氣。靜軒道人道︰“哦,只有這三回麼?”韓一鳴道︰“後來還見過白龍尊使一回,嗯就是前些日子的事。”原來他猛然間想起小乖來,卻是小乖怒氣勃發的樣子。那時,他也見過一回白龍的,後來在途中又見過一回,只是此白龍非彼白龍,但也是如假包換的白龍。他此時中了靜軒的法術,不能說謊,說出四回來,其中兩回包括白龍尊使,也無不可。

    眼見靜軒道人無可奈何,心中不由得有些好笑,卻也有些後怕。靜軒道人頗有些不能置信,卻是無可奈何,只得悻悻作罷。韓一鳴心中松快,看向師父,卻見師父臉上看不出什麼,依舊如常,趙浩洋只是微笑,倒是陳蔚芋對他微微點頭,右手輕輕動了動,韓一鳴細心一看,只見他右手輕輕一捏,韓一鳴還不及反應,心口已是一緊。這下更是放心,深知這位師叔不僅聰明機敏,還有別人看不見的奇異手段。他全然可以不讓自己看見右手微動,想來是為了讓自己放心才動的,韓一鳴定了心,卻怕別人關注,將眼光轉向別處,之後才抬起頭來。

    見靜軒道人不再言語,也不去問他,只是站著。忽然听平波道人的聲音道︰“小朋友,你這話可是不盡不實。你若不是私下見過白龍,你胸前那枚龍鱗從何而來?”換了是別人或許好些,平波道人卻是與韓一鳴有過過節的。韓一鳴深知他惱恨自己,轉目向他望去,冷冷地道︰“什麼龍鱗?”平波道人道︰“裝傻麼?你胸口不是有麼?”

    韓一鳴道︰“若是龍鱗在我胸口,我當知道。怎麼我尚不知,道長便知了?”不知為何,對了平波道人,韓一鳴便不再是拙口笨舌。或許是二人從前路上已交過鋒了,因而有些針鋒相對。他本來鄙視平波道人,口氣也就不那麼恭敬。平波道人氣得七竅生煙,韓一鳴對靜軒道人態度雖不是十分恭順,但尚稱得上禮敬,對自己卻是十分不客氣。自己好歹也是一派之長,輩份也在他之上,他這樣無禮,怎能不氣憤?怒道︰“小兔崽子,你找死麼?”

    盧月清咳了一聲道︰“一鳴,你是怎麼說話的?”轉而對平波道人道︰“道兄,他一個入門不到一年的弟子,又年輕些,談不上涵養,請你多擔待些罷。原是我沒有教導好他,他有什麼差錯,我這里給你賠個不是,望道兄海涵。”說著,施了一禮。又道︰“我讓他也與道兄賠個不是。一鳴,給道長賠禮。”韓一鳴心中本來不服,但師父發了話,又先施了禮,便也冷冷施了一禮,直起身來不說話。平波道人待要與韓一鳴理論,卻是怕失了身份。待要與他的師父理論,盧月清又賠了不是。只是不是是賠了,那小兔崽子卻是毫無敬意,偏他師父還明說他是“沒有涵養”自己這一計較,便也與他一般沒了涵養了。這一口氣,著實是咽不下去,卻是不得不咽下去,後面的問話便不問了,自在一邊生悶氣。

    靜了片刻,江魚子道︰“那我來問罷。小朋友,你胸前那枚龍鱗從何而來?”韓一鳴此時別說問到胸前的龍鱗,便是問他可曾見過龍鱗,都是推個一干二淨了,便道︰“弟子胸前沒有龍鱗,道長敢是看錯了罷!”江魚子道︰“哦,果然麼?小朋友,有便是有,沒有便是沒有,你老實告訴我,有還是沒有?”韓一鳴一口咬定︰“沒有!”

    江魚子道︰“唉,你為何不說老實話呢?你說沒有,我卻知你有。你前些日子身上略帶寶光,我便有些奇怪,後來才知乃是龍鱗,你又何必遮掩呢?”韓一鳴心中一凜,師父也曾這樣與他說過,但事已至此,不得不然,平靜心神道︰“果然沒有。”江魚子道︰“哦,那可你敢將衣裳解開來讓我們看上一看?”韓一鳴正要說話,盧月清已先道︰“江道兄,你既認定他身上有龍鱗了,已是定論,何必還要解衣查看呢?”

    韓一鳴不知師父這話有何用意,卻是不出聲,只是听著。江魚子道︰“看一看,不足為怪罷。”盧月清笑道︰“嗯,道兄認為不足為怪,可我卻認為奇怪得緊。道兄只看他身上略帶寶光,便斷定他身上有龍鱗麼?這里身帶寶光的弟子多了。身背寶劍,便會身帶寶光。咱們要不要都認為他們都身上有龍鱗呢,一個個拿來看上一看罷。他背上的可是鳴淵寶劍,寶光與眾不同,也沒什麼可意外的。江道兄可不要說我護短,本來麼,他是我門下弟子,我若不護他,還有誰護?若是諸位將所有身帶寶光的弟子都叫來脫衣裸裎,那我自然也可以讓一鳴解衣大家查看。當然,女弟子是不必算在其中了,你們也未必好意思讓女弟子寬衣罷?嗯,那就是了。”

    江魚子略有些尷尬,道︰“不是我們非要看那枚龍鱗,我們只是想問一問,那白龍現在何處?”盧月清道︰“一鳴,你可知那白龍現在何處?”韓一鳴道︰“弟子不知。”盧月清道︰“嗯,當真不知麼?”韓一鳴道︰“弟子不敢欺瞞師父,確實不知。”話音甫落,平波道人已怒道︰“小兔崽子滿口胡說八道!你身帶龍鱗,如何不知白龍在哪里?”

    韓一鳴不禁好笑,自己身帶龍鱗便一定會知白龍身在何方麼?听這話,好似白龍長在了自己身上一般,不禁反唇相擊︰“白龍長得有腳,來去如風,道長尚不知他在何方,我如何得知?難不成他長在我身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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