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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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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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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0 23:39:2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七章 馥芮

    只見遠遠的一點螢光閃動,忽明忽暗,向這邊而來。韓一鳴眼看著那點螢光越來越明亮,越來越近,也越來越大,不知為何,竟連呼吸都輕慢起來。那點螢光來得很快,轉眼已穿過樹林,來到他們面前。

    韓一鳴這才看清,這螢光閃爍的東西,乃是一棵草。這棵草與別的草不一般,葉子寬闊得多了,並且看上去也厚實些,葉片之中有一個小小的圓球。韓一鳴看了一陣,才明白那個圓球乃是長在葉身上的,不知是花還是葉。只是這棵草長滿了白色絨毛,草葉兩面都長著絨毛,密密層層,似乎那螢光便是自這絨毛上發出來一般。

    這棵草忽明忽暗,明亮時在一個地方,但暗下來後再次亮起螢光時,已到了另一個地方。不知它是如何過去的,韓一鳴只見它不停地挨近來,已是十分驚異了。他自來不曾見過花草會不在一個地方,而是四處跑動,此時看見,怎會不驚?

    那棵草來得近了,再次發出明亮光芒時,黃靜玄忽然伸出手來,向著它一抓,韓一明已見那棵草出現在了二師伯手中。黃靜玄微微一笑,轉回身來,右手對著韓一鳴喉間虛劃了一下,韓一鳴只听自己的聲音問道︰“二師伯,這是什麼?”

    黃靜玄笑道︰“這叫馥芮。從前只在古書中看過,據說可以起死回生,療傷救命。只是生來靈性,不與別的草木一般永在一處,而是居無定所,很少見不是嗎?料不到是在這里見到。走,咱們再去尋一棵!”說罷,拉了韓一鳴又躍上劈風寶劍。向另一點螢光而去。

    黃靜玄帶著他,又找了一棵馥芮,這才回村寨來。韓一鳴回到寨中,忽然想起那個符咒來,他一直不能說話,後來黃靜玄又一心尋找馥芮,幾乎都忘記了這事。一回到村寨中,韓一鳴便想了起來,道︰“二師伯,那個符咒……”黃靜玄笑道︰“那不是符咒,那是捉馥芮的圈子。馥芮雖是居無定所,但它離不開土地。想來平波道長是想走點捷徑,早些將失去的靈力補回來,因而叫門下弟子去找馥芮。馥芮被那些圈子擋住的,便不能再跑到別的地方去。”

    韓一鳴“啊”了一聲,道︰“馥芮與木芝很相似呀!”黃靜玄愣了一愣,笑道︰“一鳴,不要這樣想!雖說草木大多一樣,但你要是這樣想了,就不對了。他從前吃木芝是不對,但現下他病了,馥芮能治病療傷,他用來治病,便沒什麼不對的。若是一個人,病勢沉重性命垂危,那麼能用木芝救回他的命來也是好事。靈芝千年之後,也還是靈芝,只是變成人形,實則不是人的。用來救人,不好麼?”

    兩人回到屋中,早已是半夜了。韓一鳴正要告辭離去,黃靜玄忽然問道︰“一鳴,到底是怎麼回事?”韓一鳴愣了一愣,黃靜玄已道︰“一鳴,平波道長是受了什麼傷?”韓一鳴也不想不起來到底是經歷了些什麼,可心底知道,定是有過什麼的。只是想不起來,又都忍住了,只道︰“弟子也不知道!”

    黃靜玄道︰“是鳴淵寶劍麼?”韓一鳴一呆,黃靜玄道︰“我想了許久,只有鳴淵寶劍,才能一下就將平波道長的靈力破去,我與你師叔聯手,也不能如此干淨快捷。令他無還手之力,連拿出七環寶鏡都不曾拿出來!”黃靜玄道︰“一鳴,你獨自遇上平波道長了嗎?我沒料到這麼快,不過好在你沒什麼出什麼意外!鳴淵寶劍本就會護主,畢竟是靈劍,與別的劍都不相似。靈山四劍,都各有靈性,鳴淵劍就更有靈氣了,畢竟這樣的劍,天下少有!”

    韓一鳴實記不起什麼來,只是點頭,並不應聲。黃靜玄道︰“馥芮雖好,但平波道長便是將全天下的馥芮都吃下肚去,也再難恢復。少了兩百年靈力,若真是鳴淵寶劍所為,他必定恨你入骨,不過他也必定怕你。在他的靈力恢復之前,他不敢前來招惹你。而七環寶鏡,他也是用不了啦。這也好,這樣一來,這路上就省了不少事!”韓一鳴深知他話中之意,平波道人不能用七環寶鏡,靈山弟子便少了許多危險。他失去了兩百年靈力,不會再處處與靈山派為難,也算得是好事一件。

    他們在這里又歇了幾日,待平波道人好些,才向前而去。那對夫婦的所贈金帛一概不要,那對夫婦萬般無奈,硬將那孩子頸中掛的白玉墜子解下來,說前方村寨都認得他這塊玉墜,若是路過,可以充足他們一路上食水。食水補給,乃是走遠路之人最為關切的事情,黃靜玄十分感謝,吩咐韓一鳴拿上。韓一鳴十分意外,正在猶豫中,黃靜玄已道︰“一鳴,畢竟是你把孩子救回來的。你來收下罷!”

    韓一鳴只得接在手中,那對夫婦猶自將說將來若有所需,如何去尋找他們。韓一鳴只得訥訥應著,卻也並不听在心中。只是將那小嬰兒看了看,見他肥肥白白,十分可愛,心中也覺與淡淡的淒酸與歡喜。村中眾人也備了些禮物相送,都是些山貨。黃靜玄堅持不收,再三央及,黃靜玄只得笑道︰“我只要白米一把!”村寨中人雖不明白,但還是家家下去湊了許多白米出來。黃靜玄看了看,笑道︰“一把足矣。”伸手抓了一把,拿出一塊素帕來,包在其中,便帶著靈山諸人,向南而去。平波道人閉門休養了這些時日,面貌上與從前倒沒什麼不同,只是神色全然變成了深深的怨毒。

    韓一鳴甚而有些怕他看過來,平波道人此時不再象往日,緊緊盯著他的後背。卻是在不經意之間一眼掃過,但就是這一瞥之中的狠毒與怨怒,也足以讓人心生寒意。韓一鳴對他失去了二百年靈力,絲毫不覺愧疚。只要想起那無辜去世的師姐,和險些被他害死的五師叔,便覺他該再失多去兩百年靈力。可是他失去再多的靈力,都不能挽回這些。韓一鳴也只能嘆息。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天之涯

    順下來的行程卻是十分順利,平波道人再也不曾與他們相別扭,雖說黃靜玄不論對靈山門下還是平波門下都一如既往,但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似乎已沒了往日趾高氣揚的樣子,都默默跟在靈山弟子身後向前走去。

    這日中午,眾人走得滿頭大汗,黃靜玄見暑熱難當,便招呼眾人在路邊歇息。眾弟子正走得口干舌燥、滿身是汗,一听這話,都十分歡喜,在路邊歇下來,各自歇息,嚼吃干糧。黃靜玄喝了口水,看了看前方,道︰“平波道兄,咱們走了有四個多月了罷?”平波道人擦著滿頭的汗水,道︰“是,快五個月了。”黃靜玄道︰“依道兄看,咱們走到哪里才算是個盡頭呢?”

    平波道人沉吟了片刻︰“要不,咱們還是走到那個地方罷。到了那里,已算是最南端了,你看如何?”黃靜玄道︰“是,就依道兄所言,到那里罷!”平波道人道︰“似乎再走個半個月,咱們便可以回去了。只是……”

    眾弟子都圍在四周,听得一清二楚。眾人想著的都是早日回去,心思卻又各不相同。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素來囂張,但自平波道人被鳴淵寶劍所傷以來,卻是老老實實,不再敢過于放肆。听到即將能回去了,當真是心花怒放,只是當著師長的面,不敢出聲,各自在肚里歡喜。而靈山門下,卻也是松了口氣,司馬凌逸與幾個年長些的弟子,從前便跟隨師尊下過靈山,都已習以為常,但听到能回去,卻也覺松了口氣。韓一鳴一听能回靈山,心中便是一陣喜不自勝。他原先並不覺靈山有多麼好,于他來說,再好的地方,莫過于已不能回去的家。但經歷這些時日,與平波道人相處了這些時日,卻覺靈山真是再好不過的一塊淨土。能早些回去,遠離平波道人,每日里澆澆碧玉竹,與小乖做伴,心中的輕松自在遠遠超過此時。

    自從听見要轉回靈山去了,每到太陽落山,他都覺心里沉靜下去一些。這日晚間,看著最後一縷霞光消失,算了一算,又走了十日了。只是前方依舊是路途茫茫,不見盡頭,不禁也疑心,難道師伯的意思,竟然是要半途而廢嗎?他有些疑惑,又覺不該疑惑。師伯絕不會半途而廢的,可師伯那意思,卻是再明白不過了。難道再走幾日,便會走到天地的盡頭麼?

    天地的盡頭是什麼樣呢?韓一鳴頗想看上一看。畢竟天涯地角幾個字,只在書本上看見過,曾在書上見過,天地由“不周山”分開,也曾有書本上說,天邊由大龜的四只腳支撐而起,想象那四只腳,不知有多圓多粗。可真是如此的話,到了這里,也該看見些形影了。但他走了這許多天,終不見絲毫異處,不由得越發想親眼看一看所謂的天之涯地之角。

    他想及此,便向前方看去。沉沉夜色下,實是難以想象天涯地角是什麼樣子。想了一陣,迷糊起來。正有些昏沉,忽然听得身邊傳來“啪”的一聲輕響,听起來似是誰不小心踏斷了樹枝。此間人多,難免有人會踏到樹枝,他雖是驚了一下,卻不放在心上。可是這聲響剛過,又是“啪”的一聲輕響。

    緊接著,又響了一聲。韓一鳴睜開眼來,四周一望,師伯師叔在的遠些,連平波道人也遠遠在呆在一塊大石上。三人呈現三足鼎立狀,將兩派弟子都圍在了中間。此時月光皎如霜雪,雖是深夜,展眼看周遭,卻看得一清二楚,只見平波道人門下弟子與靈山諸位師兄各在一邊,都已各自睡去。

    他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除去每日的招呼之外,並無過多來往。但同行多時,便是陌生人,同行了這許多時刻,彼此也總有些相熟了。平波道人帶了八名弟子出來,有兩名弟子與劉欣竹在蟲蜃之中喪生,因而只有六名弟子跟在身邊。六名弟子一眼便可數得清清楚楚,都在那邊,已都睡熟了。而這邊連上自己,也是六名弟子,不見有何人走動。看了片刻,不再听見聲響,便又合眼睡下。

    只是他閉上眼後不多久,又是一聲輕響傳來。韓一鳴再睜開眼來看,依舊沒有別人,想來是什麼小獸走動,踏斷樹枝也說不定。畢竟白天走了一整天,也有些疲累,他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醒來,精神飽滿,又向前走。只是晚間,他睡下後不久,又听到了那“啪”的一聲輕響,韓一鳴又睜開眼來,四處張望。如水月色之下山巒起伏,一眼望不到邊際,而近處再沒有別人。他閉上眼楮沒有多久,就又有聲響傳到耳邊。韓一鳴心中奇怪,但一想夜晚多是小獸行走之時,發出點聲響,也不足為奇。便不在意下。有師伯師叔在,小獸都遠遠在一邊,不敢近前來。

    他自下了靈山,只有初入那險惡山谷時被棒槌跳入懷中過,之後不知師伯師叔設了什麼結界,別的生靈在他們入睡之時,便再也進不來了。因而他並不擔憂小獸跑了近來。只是他閉上眼楮後,卻覺那聲響離他極近,似乎就近在咫尺。並且微有些驚悚害怕,不知為何,他許久沒有這種感受了,竟有些被平波道長盯著後背時的緊張。悄悄睜開眼來,看了一回,平波道人雖坐得遠些,卻也看得分明,他並不曾睜著雙眼。以平波道人的道行,似乎也不必自眼縫之中瞄他。韓一鳴閉上眼楮,片刻之後,那聲音又響了起來,只是響了幾聲,便沒了聲息。他將此事丟開,便睡了過去。

    到了清晨,眾人又醒來,向前趕去。韓一鳴算著已近半月,心中十分開心快意,腳下也越發輕盈了。走了整整一個白天,竟不疲累,到傍晚之時,還是興致頗高。傍晚眾人止住了腳步,黃靜玄對著前方看了看,道︰最多再走兩日,咱們就可以回去了!韓一鳴一听,不由向著他看的方位看去,只見那遠遠的前方,聳立著一道巍峨的山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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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五十九章 腳印

    韓一鳴也看到過不少山梁了,雄奇壯麗的、清秀挺拔的、陡峭險峻的,但從來不曾看見這道山脈上這樣雄渾的山梁,連綿起伏數十里。山梁之上,一道銀白雪線,在陽光之下熠熠生輝。向左右望去,目之所及都是這道山脈。在極其遙遠的地方,還有幾座雪白的山頂顯露出來。韓一鳴幾乎懷疑,這道山梁上接天頂。這就是天之涯麼?這樣一道山梁,也算得上天之涯了。

    最多兩天,就能走到天之涯,便能回靈山了。韓一鳴望著那青蒼蒼的山脈,輕輕嘆了口氣。眾人都睡了,他還是看著那道山脈。看了好一陣,微有些朦朧,忽然啪的一聲輕響傳入耳中。

    這聲輕響在這三個夜晚之中,都在他耳邊出現,韓一鳴十分奇異,不知是何種小獸,總在附近出入。睜開眼來看了一看,不見動靜,搖了搖頭,如此而已。抬起頭來,向那山梁望了一眼,又低下頭來。

    便在這時,韓一鳴看見地上有一塊凹陷,一塊不大的凹陷,正是個腳印形狀。這腳印正在他前方不遠處,若不是低下頭來,他也不會看見。腳印印在一塊松軟的青苔上,想來此地昨晚下過大雨,他們坐下來時,地上還十分潮濕,不知師伯與師叔施了什麼法術,人人所坐之地都並不濕潮。而身邊之地,卻還是又軟又潮,輕輕一壓,便有水自泥土之中滲出來。這個腳印不知是誰不留神踩上去的,這里潮濕不說,還有些泥濘,走得眾人腳上全是泥土。

    韓一鳴閉上眼楮,不多時,又是一聲輕響“吱”,似是什麼東西踩在了泥里一般。韓一鳴並不在意,只做听不見。接著又響了兩聲,卻離他十分近。睜開眼來,眼前依舊什麼都沒有。韓一鳴不禁暗道自己太過緊張了,他此時已有睡意,打了個哈欠,眼皮便慢慢合了下來。

    便在眼皮將閉未閉之時,看見自己前方兩尺左右的地方,也有一個腳印。韓一鳴不禁奇異起來,似乎自己先前看時,這里並沒有腳印,怎麼才這片刻之間,便多出一個腳印來。他睜開眼來對著腳印看了一看,又四周看了一看,這才發現這腳印並非一個,而是有好幾個。自己面前一個似是最後一個,難說是自己踩的也說不定。

    他又合下眼簾來,片刻之後,又是“吱”的一聲輕響。韓一鳴並不理會,但那聲響卻又響了一聲。韓一鳴煩不勝煩,睜開眼來,又看了看四周,依舊如常,打了個哈欠,猛然間瞪大了眼楮。地上那幾個腳印似乎有些不對。

    韓一鳴心驚起來,先前他看見最後一個腳印,乃是在自己前方兩尺左右,正橫在自己前方。而之前有的幾個腳印都在自己的左前方,沒有超過自己右手的。而此時,自己的右手邊,赫然多了兩個腳印!

    韓一鳴記得再清楚不過,自己的右前方並沒有這腳印,可此時卻無端端多了兩個腳印。韓一鳴摒住呼吸,仔細回想,禁不住毛骨聳然。那並不是小獸的足跡,那就是人的腳印!並且是光著腳的腳印,連足趾都看得一清二楚。他們這些人中,人人都穿了麻鞋,並沒有人人光著腳!這一下,韓一鳴不敢出聲,低下頭來,向兩邊瞄了瞄,不見動靜,心知叫師伯來看,只會是徒勞師伯。如若這個腳印真是這時有人踏出來的,自己一動,他必定就先跑了。

    思索片刻,依舊閉上眼楮,卻仔細聆听。他閉上眼沒多久,就又傳來一聲響,韓一鳴微微將眼皮開了一縫,向著聲音來處看去,果然在他右前方,出現了第三個腳印,連足趾印都看得清清楚楚。他雖不意外,卻還是因這個腳印全身汗毛直豎。摒住了呼吸,雙手緊緊握成拳頭仍舊微微發抖,連額頭上都沁出汗珠來。

    只見前方地上,又有一個腳印出現,並且是慢慢陷下去。韓一鳴是用心細看,因而月色之下看得格外分明。先是看見地上的青苔微微陷下去,接著就陷得更深了,甚而連從下陷中滲出來的雨水都看得一清二楚。看不分明的事物,總是越發令人恐懼,韓一鳴緊張萬分,忽然想起師伯教的靜心而看,閉上雙眼,努力將心中的恐懼、驚慌都拋之腦後。

    平靜呼吸,安寧心神,過了一陣,悄悄將眼楮睜開一線。可他始終看不到什麼,也許是知道什麼東西便在身邊,便是打定了主意不害怕,一睜開眼來,還是有些瑟縮。心知不行,又閉上眼,拼命將心中的恐懼都趨逐開來,寧定呼吸,這才慢慢睜開眼來。

    他悄悄對著自己的右手方看去,只見又一個腳印出現在那方,他寧神細看,忽然一個淡淡人影在腳印上方顯現出來。這個人影淡得如煙霧一般,似乎就是一團煙霧,只是凝成了人的形狀。韓一鳴摒住呼吸,從眼縫之中對著那團煙霧細看。

    煙霧慢慢濃了起來,似是一個人的背影背對著自己。只是這個背影微型瘦高、膚色深濃,光著上身,赤著雙腳,連雙腿都裸露在月光下,只有腰間裹著一件看不分明的東西,想來是他的衣裳。韓一鳴還未見過這般黝黑的膚色,可是這該算是個人嗎?韓一鳴不能設想一個人會變成煙霧的形狀,似乎還有些隱隱透明。

    可這人又不能說是煙霧,他每走一步,腳下都會有腳印,韓一鳴只覺汗毛直豎起來,剛想叫“師伯”,猛然想到有師伯、師叔和平波道人三人守護,這人還能跑到這里來,並且不驚動他們,可見並非等閑之輩。因而又忍住了,悄悄偷看。

    只見那個人影走到平波道人的一個弟子身邊,伸出手來。那只手如雞爪一般,手指修長、筋骨畢現,指甲尖尖。手上的膚色是黧黑之色,指甲卻白得如紙一般,更將那手襯得黑瘦不堪。那個人影走到平波道人弟子面前,蹲下身去,抬起手來,那只雞爪一般的手忽然就插入了他的胸口!


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六十章 嬌艷

    韓一鳴猛然張開眼來,他雖厭惡平波道人及其門下弟子,但見一只手插入那弟子胸口,如插入豆腐之中一般輕易,哪里還忍得住,張口欲呼。忽然另一只黑如雞爪的手對著他一抓,韓一鳴就覺心口一緊,不知是什麼緊緊捏住了自己,聲音便發不出來。似乎身上箍上了一個鐵箍,還慢慢收緊,連呼吸都困難起來,動彈不得,片刻之後,眼楮都脹痛起來!

    只見那個人影蹲在平波道人弟子面前,手插在他胸口之內,韓一鳴有心叫嚷,卻是無法出聲,只能眼睜睜看著。平波道人的弟子也恍似沒有察覺,依舊沉睡,還發出微微鼾聲。韓一鳴兩眼脹得厲害,似乎便要脫眶而出,連兩個太陽穴都疼痛起來,腦中有了尖銳的鳴叫聲。

    他閉眼片刻,又張開眼來,死死盯著那個人影。只見那個人影片刻之後,便收回手站起身來。那只手上不知是沾了什麼,一滴滴向下滴著,卻是淡淡的綠色,雖說不像是血,但韓一鳴卻不寒而栗,哪敢細究,只是咬緊牙關,生怕自己一細究就連看的勇氣都沒有了。

    那個人影站起身來,韓一鳴越覺頭腦昏沉,身上乏力,越發緊咬牙關。此時他不再是自眼縫之中偷看,而是睜大了眼,看著那個人影,只見那個人影慢慢轉過身來。

    隨著那個人影轉回身來,韓一鳴只覺眼前一亮。那是一個女子,轉過身來的是一個女子。韓一鳴早有準備,就算轉過來的是一個面目猙獰的山精樹怪,他也不會意外。這個身影自背後看上去並不粗壯,瘦高而已,他的腦後全是亂糟糟的毛發,韓一鳴早不做人想,只認是個惡狠可怕的怪物。哪知轉過身來,卻是一個女子!

    這個女子一轉過身來,韓一鳴只覺眼前一亮。他自來也沒有見過這種異樣美麗的女子,月光下她的肌膚色澤深濃,高鼻深目,兩道濃黑如墨勾畫的眉毛下,一雙深邃的眸子亮若星辰,正對著他望來。片刻之後,她稜角分明的嘴角輕輕向上一挑,挑出一抹嬌媚的笑容,艷絕無雙。她轉過身來,便對著韓一鳴走來!

    韓一鳴意外之極,哪里料得到轉過身來會是這樣一個美麗的女子。他從未見過這樣嬌艷的女子,分外妖嬈。頭上掛著無數串寶光閃閃的纓絡,連臉龐上都籠著一圈金色的光輝。她身上露出一件翠綠描金的衣衫,緊緊貼服在身上,胸前露出大片肌膚來。韓一鳴不覺有些不敢直視,卻是轉不開頭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走近來。她伸手將斜裹著一條紅色花紋掐金邊的輕紗,攏得緊了些,越發華麗無比,曲線玲瓏,露出一邊骨肉均婷的肩膀和同樣美麗的小腿。她赤著的雙足上套著一連串腳鈴,越發顯得小腳修長渾圓,足面上描繪著與手上相似的繁華美麗花紋,輕輕落在地面上,不禁讓韓一鳴想起“步步生蓮”這四個字來。

    韓一鳴目不轉楮看著她,自來也不曾見過哪個女子穿成這樣,裸露出大片肌膚。連她濃艷的笑容也不曾在別的女子面上見過,她的雙眼,真當得上明眸善睞,襯著黑色的眼眶,更加秋波流轉。靈山之上,白櫻與她的弟子,雖然也是十分美麗,卻都端莊得讓人不敢細看,細看于她們來說,與褻瀆無異。比之他曾變成樹身見過的那個神秘的美麗女子,眼前這個女子更加誘惑,她的眉眼與清麗無雙絕不相關,卻活色生香,笑容之中有一絲輕蔑,更加媚態橫生,讓人迷惑。

    她一步步走近來,韓一鳴只是呆呆望著,這個女子每一個舉動都又輕又慢,似乎知道自己十分誘人,故意將動作做得更加完美些一般。韓一鳴心中有些迷糊,不知為什麼,只覺那女子對著自己一笑,自己就有些沒了力氣。可她每走近一步,背上的寒意就重一些。她的笑容十分媚惑,看了之後,全身就軟綿綿地,似乎什麼想法什麼念頭都沒了,又似乎從來沒有過的蠢蠢欲動在心里輕輕涌動。而他背上的汗毛卻全豎了起來!

    那女子向前走了兩步,對著他又是露齒一笑,韓一鳴尚不自知,已回了一笑。那女子微微伸手一招,韓一鳴已自地上飄了起來,向著她飄去。韓一鳴神志迷糊,背心卻越來越冷。也因這一點寒冷,讓他心頭還有一絲清醒,雖是身不由己地向前飄去,心中卻是警覺起來。

    離那女子越近,她的笑容便放得越大,整個天地間都充滿了她那極有意味的笑容、她雪白小巧的雙腳和她十指尖尖的雙手。她的笑容看過之後,便會難以忘懷,整個人都會陷溺其中,不再有其思雜念。韓一鳴昏昏沉沉間,只見她櫻唇又是輕輕一挑,伸出手來,便向自己伸來。

    她的手心手背,都描繪著細細的花紋,手腕上掛著一連串細如發絲的鐲子,隨著她的手腕晃動,輕輕發出細碎的響聲。那只手並不瑩潤無骨,卻因那些細細的花紋而顯得分外美麗。慢慢地伸到他面前,撫上他的胸口。韓一鳴頭腦昏沉,連手指都不想一動,只是呆呆看著她手上的美麗花紋。

    忽然胸口一熱,針刺般地痛楚自胸前傳來。痛楚讓他瞬間便清醒過來,身上十分疼痛,全身都有被緊緊捏住的疼痛,而胸前傳來的卻是椎心刺骨的疼痛。韓一鳴慢慢低下頭來,只見一只枯木一般的手,正插在自己的胸前!愣了片刻,向著那個女子望去,只見她臉上兩眼圓睜,眼白越來越大,嘴角下彎,驚愕不已。再低頭一看,插自己胸前的手,已不再是肌膚潤澤,而是色澤失敗,青筋暴露,猶如枯木一般可怕!直過了手肘之後,才又是那雪白瑩潤的肌膚!

    韓一鳴掙扎不動,低下頭來,只見胸前似乎有什麼在波動,那女子飾著美麗花紋的手已變得更黑更枯,連骨骼形狀都露了出來,直至變成他先前見過的那只枯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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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 鳴淵寶劍 第一百六十一章 噩夢


    此時已連手肘之上,都變了樣子,他先前見過的那黝黑細長的胳膊顯現出來,筋脈盡顯、猙獰可怕!韓一鳴咬牙忍著胸口疼痛,收束心神,右手食、中二指一動,鳴淵寶劍脫鞘而出!

    韓一鳴兩指對著面前的那個女子一指,鳴淵寶劍金光閃爍,數道金光便對著那女子而去。金光去得快,韓一鳴料著必然打中,那知胸口忽然一痛,似有什麼要脫出去一般。那女子抬起另一只手來遮住了臉,已能見她明艷的櫻唇變得青紫猙獰,櫻唇旁邊的肌膚也變成了青灰之色,她忽然整個人都轉過身去,那只插在韓一鳴胸前的手用力向外掙扎,可是不知為何就是掙脫不了。幾道金光轉眼已飛到她腦後,她猛然間化為一道煙霧,就這麼消散于無形!

    韓一鳴一跤跌倒在地,只覺全身都要散了開來一樣,胸前依舊劇痛,向胸前一看,並無異樣,連衣裳都是好的,別說破洞,連一點灰塵都沒沾上!忽然有人落在身邊,道︰“一鳴,你怎麼啦?”正是趙浩洋,韓一鳴想要說話,卻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趙浩洋的臉在他面前晃了幾晃,便是一片漆黑。

    待得再睜開眼來,頭頂已是朗朗晴天。韓一鳴動了一動,有人道︰“一鳴,你怎麼樣了?”正是黃靜玄。韓一鳴動了一動,身上一如往常,並無不適,連忙坐起身來,四周一看。只見諸位師兄離得遠些,正在說話。趙浩洋端坐在一塊大石之上,平波道人在那邊與他的弟子說話。似乎昨晚所見,那面帶笑容的女子,那瘦削可怕的背影,都是自己的噩夢。

    可那畢竟不是夢,冷汗自背心流下,汗毛直豎的感受,韓一鳴還記得一清二楚。連胸前的疼痛,也似乎還留有余韻,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前胸。手到之處,堅硬無比,無相寶鏡正靜靜躺在懷內,難道昨晚,是無相寶鏡救了他一命麼?

    “一鳴?你看見什麼了?”黃靜玄的追問在他耳邊響起,韓一鳴回過頭來,只見黃靜玄兩眼對著自己,神色中頗有探究之意。一時間,千言萬語涌到口邊,正要訴說,眼角閃過一道青光,韓一鳴向青光瞥了一眼,又忍住了。平波道人心思狠毒,不是等閑之輩,便是少了兩百年靈力,也不可小看,因而只是不言語。

    黃靜玄道︰“一鳴,你昨晚怎麼啦?我听到你這里有聲響,你看見了什麼異樣麼?”韓一鳴向平波道人看了一眼,點了點頭。黃靜玄道︰“好了,不打緊的,你說罷。我們與平波道長是一路同來,若是有了什麼,也該讓道長知道。道長知道了,大家齊心協力,才能共保平安!”韓一鳴雖是不願,但一想果然不錯,咬了一咬牙,將昨晚所見都說與他听。

    他先說了一連三個晚上听到異聲,又說那可怕怪異的女子,才說及一半,黃靜玄已變了面色,道︰“詰利摩訶!”韓一鳴不明所以,但收住了口。黃靜玄又問道︰“一鳴,你一連三個晚上都听見有人進來麼?”韓一鳴听不懂師伯的前四個字,但後面是听明白了,點了點頭,黃靜玄道︰“你果然沒有听錯麼?”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師伯,弟子不曾听錯。”黃靜玄沉默片刻道︰“你等一等!”揚聲道︰“平波道友,師弟,你們也來听一听!”

    平波道人本就在旁邊窺伺,幾乎是立時便來到面前,趙浩洋也踏空而來,二人坐下,黃靜玄示意韓一鳴自從細說,韓一鳴又重頭細說。待說完了,只見三個人都變了臉色,都道︰“詰利摩訶!”互相以目示意。平波道人搶先問道︰“你昨晚看見有人將手插在我弟子的心口之中?”他面上神色頗為緊張,韓一鳴愣了一愣,點了點頭。

    平波道人向他門下弟子坐的那邊看了一眼,只見六個弟子依舊坐在那邊,並無異常,便又向韓一鳴看了一眼。黃靜玄道︰“一鳴,你果真看見了?不曾看錯麼?”韓一鳴搖了搖頭,也向平波道人的弟子所在方位看了一眼,看見昨晚被那只枯干如雞爪似的手插入胸口的那名弟子,也在那邊,忍不住道︰“我親眼所見,便是他!”說著伸手一指。

    平波道人看了看那名弟子對韓一鳴道︰“你沒有認錯罷?”韓一鳴搖了搖頭,平波道人道︰“好,那我叫他過來!”隨即叫了那名弟子過來,問道︰“你昨晚沒有做噩夢罷?”那弟子搖了搖頭。他特意將“噩夢”兩個字咬得極重,眼楮對著韓一鳴一瞟。意在譏刺韓一鳴昨晚是發噩夢。

    黃靜玄知他用意,卻是不好說什麼。韓一鳴雖是反感他的語氣,但畢竟這事事關要緊,犯不上與他動氣,便轉過身對那名弟子看去。只見他身著青衣頭頂道冠站在面前,背著黑桃木劍,也看不出有什麼不同。可是昨夜明明是看見那只胳膊伸入了他的胸口的,他怎麼還能好端端在這里站著?

    但轉念一想,自己不也是被那只手插入了胸口嗎,自己不也沒事嗎?可是韓一鳴深知自己胸前揣著無相寶鏡,不知是不是無相寶鏡救了自己。可是不知那弟子胸前是否也揣著什麼寶物,因而得以活命。

    這弟子活生生站在他面前,似乎就是嘲笑他昨晚的噩夢,韓一鳴十分不解。黃靜玄道︰“一鳴,你確實不曾看錯麼?”韓一鳴自己都有些疑心起來,可是他清楚記得,那不是自己的夢,那個女子煙視媚行的樣子,那影子粗野獰惡的樣子,還有那背心的冷汗,讓人難以忘懷!

    趙浩洋道︰一鳴,昨晚你的鳴淵寶劍忽然出鞘,將我們驚醒!我趕到你身邊,你一句話都沒說,就倒在地上!你二師伯四周看了一回,什麼都沒看見!若是什麼妖邪,哪里逃得過你二師伯的眼楮?”他這樣一說,韓一鳴更加迷惑。師伯、師叔與平波道長都毫無察覺,難道果真是自己的噩夢麼?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二章 沙塵

    他心中一陣迷惘,可是昨晚的事情歷歷在目,不容忽視,卻又說不分明。忍不住嘆了口氣,抬起頭來,忽然只見那站在面前的那名弟子面目似乎在慢慢變成灰黑!韓一鳴一驚,注目細看,卻又沒有變化。深深吸了口氣,閉目寧神,將心中的雜念都撇了開去。

    黃靜玄與趙浩洋見他清心,對視一眼,都不再言語,只是等他張開眼來。平波道人譏笑道︰“喲,這個時候你來閉目悟道麼?”黃靜玄只是向他看了一眼,便不言語。平波道人氣上心頭,若是功力不失,便要發作。可是他才失了兩百年靈力,口頭上雖不客氣,心中卻多少有些心虛,便也收住了聲。

    片刻之後韓一鳴睜開眼來,向那弟子望去,只見那弟子還站在原處,身影卻變成了一團漆黑,有些影影綽綽,地上已沒了人影,他的影子早已沒了!他的面目與肌膚都變成了黑色!盯著他看了片刻,忽見一點點碎屑自他身上掉了下來!韓一鳴大為驚異,好好一個人,怎麼會掉下碎屑來,他又不是泥塑的!正在驚異之間,一陣風自身後吹來,那名弟子身上又掉下些許碎屑來,還有少許粉末,被風一吹,無影無蹤!

    忽然听到耳邊平波道人譏嘲道︰“小道友,看出什麼來了沒有?瞪這樣大的眼楮,會被沙塵所迷的!”韓一鳴怒氣上沖,欲要分辯,卻是口齒不如他犀利,又說不過他,忍不住狠狠地吐了一口長氣。只見那名弟子身上又掉下些塵粉來,韓一鳴心中一動,走近兩步,見那弟子也不回避,便深深吸了口氣,向他吹去。

    他這口氣雖是深長,但哪里能如大風一般,具有摧枯拉朽之勢。可吹在那弟子身上,卻是讓他大吃一驚,那弟子如同一尊年久失修的泥菩薩一般,自身上轉眼就掉了幾大塊碎片下來!同時他的胸前也是灰土飛揚,露出一個洞來。韓一鳴只是隨心一吹,萬萬不曾料想到會是這樣,張大了嘴,“啊”了一聲,說不出話來!

    忽然身邊一人將他推開,擠到他適才所站的位置來。韓一鳴全神貫注之時,給他猛力一推,踉蹌了幾步,讓開一邊。平波道人對著那弟子胸前細看,韓一鳴不知他是否看見他胸前那個空洞,向師伯望了一眼,黃靜玄對他點了點頭︰“一鳴,你到我這里來!”

    韓一鳴走到師伯身邊,黃靜玄道︰“還有兩人,你也找找看。”韓一鳴正要回頭去找,忽然見平波道人也鼓足了勁,對著那名弟子張嘴一吹!

    這一吹與韓一鳴的一吹自不可同日而語,耳邊“嗚”的一聲,那弟子已被卷在一陣狂風之中,衣裳破裂,露出身上肌膚來。他身上的肌膚已全是黑色,如朽木一般片片剝落,露出灰白骨骼來,接著連骨骼都變成細小碎片。轉眼之間,那名弟子就如一堆沙塵一般,散落在地,除了背上背的黑木劍無損,哪里還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人?

    在場人人都靜寂無聲,連稍微遠些的弟子,都望著這邊。誰都不出聲,都為這個被風一吹就化為塵煙的人所震驚!分明是血肉之軀,此時卻成了滿地塵土。平波道人又驚又怒,向黃靜玄與趙浩洋看去,三人都面面相覷。三人都是五百年以上的修行,可是韓一鳴說的那人居然能在他們不知不覺的情況下溜到弟子身邊,將這弟子的靈力與活力都吸走,可見其修行、法術早已在他們之上!

    過了片刻,黃靜玄道︰“一鳴,你不是一連三晚都听見有人走近麼?你看看還有誰,是……”韓一鳴先向平波道人門下五位弟子看去,那五名弟子都面色蒼白,生怕他的眼光看過來,自己就變做飛灰。韓一鳴一一看過去,只見五名弟子都躲躲閃閃,避開他的眼光,韓一鳴看了一陣,低下頭來,平波道人對他道︰“是誰?”他的聲音狠惡不說,還有說不出的焦燥。韓一鳴抬起頭來,向其中一名弟子看了一眼。

    那是平波道人最為寵愛的弟子,天資頗高,韓一鳴雖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互不往來,但這名弟子卻是與他有過交道的,這名弟子便是那時帶了幾位同門捉他的汪靖波。平波道人惡狠狠向韓一鳴盯了一眼,頗有威脅之意,似是警告他,若是他看不準,這口惡氣便要發在他身上。但他既然指出人來,平波道人心中半信半疑,走到汪靖波面前,大喝一聲,一口氣向他面上噴去。

    汪靖波應聲而倒,倒在地上,便化為一堆塵土!平波道人怒不可遏,轉回身來,惡狠狠看著韓一鳴,倒似他的弟子應聲化灰是韓一鳴所致一般,似乎那口氣非他所吹,而是韓一鳴吹的一般。眾人都失卻了應變,呆呆站在原地!

    過得一陣,平波道人咬牙切齒地道︰“你不是說還有一個嗎?再找!”韓一鳴也是無話可說,低頭收束心神,這才抬起頭來,對著平波門下幾名弟子又看了一回。可這一回卻再看不出異樣來,韓一鳴心頭提得緊緊的,一連看了三回,都不曾看出有什麼不同,這才舒了一口氣出來。

    他定了心,轉回頭來對黃靜玄道︰“師伯,沒了!”話音剛落,平波道人冷笑道︰“你果然乖滑,只看我門下弟子,你怎麼不看看你的好師兄們?”韓一鳴心頭一寒,他確實不曾看靈山門下,私心里面不願這種事發生在自己師兄身上。只是低頭站在一邊。

    黃靜玄嘆了口氣,道︰一鳴,你也看看你的諸位師兄。韓一鳴眼中熱潮涌動,站了一陣,道︰師伯,我……黃靜玄道︰一鳴,一視同人!何況心口被插入,就算是還活著,也是行尸走肉了。若是遇上修行高深的邪魔,詰利摩訶的厲害,你還不明白,不死之身,皆會為其所控,為害他人,你,你就……他的話雖不再說下去,但聲調還是一如既往地平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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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三章 千載來生

    韓一鳴眼前一陣模糊,畢竟幾個月同行,諸位師兄對他也非常照顧,就算是從前在背地里議論他的陸敬新師兄,也非奸邪之人。大家一路同行,相扶相幫,自然情意深厚。他雖曾背地里說過韓一鳴的閑言碎語,但瑕不掩瑜,卻仍是一名老實本份的弟子。還時時關照韓一鳴,韓一鳴也就當他的關照是歉意,並不以從前的事縈懷。

    黃靜玄不出聲催促,平波道人卻是大聲催促︰“怎麼?難道你靈山派就百邪不入麼?還是你想害死這里所有的人?!”韓一鳴低著頭,兩眼模糊,不管他怎樣催促,都不言語。過了一陣,抬起頭來,先寧神靜氣,這才向眾位師兄看去。

    平波道人見他抬起頭來,冷笑道︰“若是找不出來,過後還得請你看一看,是否是我們三人中了邪魔的道兒。”他的三人,指的是他與黃靜玄、趙浩洋。韓一鳴心里一寒,心中頗為盼望是這個惡道人著了道兒,卻也知所盼渺茫。對他看了片刻,忍住胸口的惡氣,深深呼吸,這才向靈山的諸位師兄看去。

    只見司馬凌逸一如往常,並沒什麼異常,依舊是豐神俊朗,再向旁邊的陸敬新看去,他也是神清氣朗,並無陰影。每看一個,心里都是七上八下、忐忑不安。忽然自杜青峰臉上看到一片灰暗,心頭一凜。

    杜青峰一如往常,溫和地看著自己。韓一鳴眼前一陣模糊,用力眨了眨眼楮,這是在自己連存身之地都難以站立時,還一如既往對待自己的師兄。怎會……是他?他緊咬牙關,將目光偏開,向旁邊的另一位師兄看去。卻是淚盈滿眶,再也看不分明。只听耳邊杜青峰的聲音道︰“小師弟,是我嗎?”

    韓一鳴哪里敢應答,也不敢看他。杜青峰舒了口氣,道︰“你不用說了,我知道是我。我,多少還是有些知覺的!”他如釋重負。韓一鳴正要說話,平波道人已來到面前,對著杜青峰上下打量了一眼,深深吸了口氣。韓一鳴驚怒交加,右手食中二指一動,鳴淵寶劍帶著紫金光華出鞘,橫在二人之間。

    平波道人氣得滿臉烏青,喝道︰“這還了得,黃道兄,你門下弟子居然敢對長輩動手了?”他五百年以上的修行,自持長輩身份,此時被韓一鳴當面亮劍,還是他心有余悸的鳴淵寶劍,更是氣上加氣。一時之間,長劍出鞘之聲不絕于耳,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憤憤不平,都各自沖了上來,拔劍相向。靈山門下弟子自不甘示弱,都長劍相對。

    卻听黃靜玄喝道︰“住手!”他踏空而來,落在韓一鳴與平波道人之間,轉身對身後弟子道︰“都將劍收起來!”司馬凌逸領先收了了長劍,其余幾個弟子也都收了起來,只有韓一鳴仍將鳴淵寶劍橫握在手中,挺劍前指,對著平波道人。他一路上對平波道人百般隱忍,此時見平波道人居然想一口氣將杜青峰吹得灰飛煙滅,哪里還忍得住,持劍相向。

    黃靜玄嘆了口氣︰“一鳴,將劍收起來。”韓一鳴咬牙切齒地道︰“我不會讓他將杜師兄吹得灰飛煙滅的!”新仇舊恨齊涌心頭,牙齒咬得“格格”作響。黃靜玄道︰“平波道兄,我門中事務,我自會處理。就不勞你大駕出手相助了!”他並不叫韓一鳴道歉,本來杜青峰是他門中弟子,平波道人哪里能來管轄,便是要讓杜青峰灰飛煙滅,也是他門中之事,輪不到平波道人出手。

    平波道人也知自己本是遷怒,門下弟子灰飛煙滅了兩個,其中有一個還是自己頗為青眼有加的弟子,花費了無數心血栽培,此時一番苦心化為烏有,真是氣恨交加,恰見杜青峰也如自己的弟子一般,就要將一口惡氣都出在他身上。

    他對韓一鳴百般欺負,韓一鳴皆不在意,但見他要對師兄動手,對他是恨之入骨,長劍始終直指著他。橫下心來,他要是敢輕舉妄動,對師兄不利,哪怕就是拼上性命,也絕不讓他得懲。黃靜玄嘆了口氣,伸手搭在劍身上,將韓一鳴的長劍按下︰“平波道兄,這事便交與我罷。若是我做的不好,你再出手相助也不遲!”平波道人冷冷哼了一聲,不再言語。

    黃靜玄還未出聲,杜青峰先是呆呆站了片刻,然後微微一笑,對黃靜玄與趙浩洋施了一禮道︰“師叔,請師叔轉告我師父,弟子去了。弟子修行不夠,不能再與各位同門一同修行了,大家就此別過!”說著解下背上寶劍來,兩手托著遞到黃靜玄面前。韓一鳴大急︰“師伯!師伯!沒有別的法子了嗎?”杜青峰笑道︰“小師弟,我有近三百年修行,他能無聲無息便把我的靈力與活力都取了去,留下這具殘軀,只怕還有後圖。那時,就是兄弟相殘,手足相煎了!我怎能走到那一步?倒不如現在干干淨淨走了的好!”

    他對韓一鳴一向都是十分親切,此時種種好處、般般關照都涌上心頭,韓一鳴哪里還忍得住,眼中落淚,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杜青峰道︰“小師弟,你不必為我難過。我活了三百多年了,若是常人早該去了,我可算為輪回了幾世了,也很是值得!”韓一鳴向兩邊一看,只見各位師兄都低頭不語,司馬凌逸抱拳相送,隨即轉過身去,不忍再看。知道再無挽回,卻是心有不甘,向二位師尊看去。

    杜青峰面帶笑容,對黃靜玄道︰“請師叔助我一臂之力。”黃靜玄饒是修為高深,到底幾百年同在一處,一時之間,也是不勝難過。接過他的寶劍,吁了口氣道︰“好的,青峰,你放心去罷!”說罷,張口一吹。他一吹之下,杜青峰已轉過身去,哈哈笑道︰“流年華發,一心不泯;今辭君去,千載來生!”他還未說完,背上衣裳和肌膚都化為碎片,隨著黃靜玄的一吹,片片飛舞。連骨骼都化為塵灰,向上揚去!——

    碼到這里,本人也有些傷心。看來還是EQ不高的緣故。矯情一把。杜青峰灰飛煙滅之後,又會怎樣,請書友們關注下一章內容。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非常感謝!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四章 狂風

    韓一鳴修為定力皆不足,緊咬牙關,還是全身顫抖、流淚不止。杜青峰如此干脆地灰飛煙滅,更讓他難以自持。他與杜青峰也算得上是兄弟情深了,听他臨去時那幾句話,哪里還忍得住?好容易咬緊牙關,才忍住不出聲來,但淚水卻是止不住地搶出眼眶來。

    看著那碎片在空中飛舞,忽然怒不可抑,狠狠向平波道人看了一眼。雖說杜青峰並非平波道人害死,可韓一鳴卻對他十分憤恨。手指捏緊了劍柄,忽然平波道人對他看了過來,兩眼之中也是冷光閃爍,還有一絲獰惡與怨毒。韓一鳴緊咬牙關,胸中怒氣陣陣升騰,卻是強壓著。兩眼毫不畏縮,直視他的雙眼。

    忽然平波道人挨了近來,道︰“小老弟,你也說自己被插入了胸口,那麼你……”韓一鳴心中一凜,向他看了一眼,冷冷地道︰“道長有何見教?不妨直說,在下洗耳恭听。”平波道人向黃靜玄看了一眼︰“黃道兄,他適才可是親口說他也被插入胸口了。眾人都化灰了,他可以幸免麼?那是什麼惡魔你也該知道!”

    韓一鳴立時明白過來,平波道人恨己入骨,巴不得自己也化為飛灰。冷冷向他看了一眼,忽然想起杜青峰的毅然決然,將心一橫,大不了也化為飛灰!絕不讓這惡道人對著諸位師尊與師兄說三道四。

    正想開口說︰“大不了你也吹我一口氣,我可不怕你!”卻听黃靜玄淡淡地道︰“他確實說了,道兄是懷疑他也和那三名弟子一般無二麼?”平波道人冷笑道︰“我哪里敢懷疑他,我不過是信不過那詰利摩訶罷了!”黃靜玄向韓一鳴看了一眼,微有些猶豫。平波道人笑道︰“道兄,你難道要厚此薄彼麼?都是弟子,緣何他便得你另眼相加?”韓一鳴氣塞胸臆,狠狠瞪了平波道人一眼,道︰“師伯,弟子也借師伯的一口氣!”

    畢竟他心中也有些忐忑,忍不住輕輕伸手摸了摸胸前的無相寶鏡。黃靜玄見他動作,心知肚明,猛然想起無相寶鏡在他身上,無相寶鏡極是神妙,不會不堪一擊,便道︰“好,那我就吹上一吹!”說罷,張嘴一吹。韓一鳴只見他張嘴就吹,並在不意,哪知吹到面前,卻是一陣大風,吹得他衣裳簌簌而動,塵土飛揚。

    緊接著胸口便是一痛,大出韓一鳴意料之外,不禁心中一緊。雙眼下瞟,對著自己胸前看了一眼,卻見胸前並沒有化為灰塵。他親眼見平波門下兩名弟子都是自胸口起化為塵灰,因而先看胸前。見到胸前沒有變化,心中略微安定了些。可是胸口的疼痛卻劇烈起來,韓一鳴緊咬牙關,雙手握拳,指甲全都陷入肉中,忍了一陣,低頭一看,自己胸前依舊是白衣如昔,抬起眼來,狠狠楞了平波道人一眼。

    平波道人愣了一愣,也是咬牙切齒,惡狠狠看著韓一鳴。韓一鳴心知他恨自己,不亞于自己恨他,畢竟他的兩百年靈力是折在鳴淵寶劍上。平波道人自己做惡在先,卻最是護短,凡是不對,那都是別人不對,他自己則是永無過錯。

    兩人怒目相視,黃靜玄先道︰“一鳴!”若不是因師伯師叔在一旁,韓一鳴只怕先前就已經按捺不住。明知自己不是平波道人的對手,也要拼上一拼。這惡道人實在是十惡不赦,壞事做盡。可為什麼師伯師叔總是隱忍?韓一鳴再好的性情,都有些忍不住了。

    二人對視良久,平波道人眼中是怨毒深重,韓一鳴則是怒氣勃發,兩人都是一觸即發之勢。旁邊黃靜玄嘆了口氣︰“平波道兄,現下你也看見了,一鳴並沒有如別的弟子一般化為飛灰,你可以放心了罷?”平波道人哈哈大笑︰“你說是就是了麼?我可不信!我門下弟子的性命要緊!誰知你老兄是不是暗循私情,口下留情了呢?”黃靜玄還未說話,韓一鳴已忍不住道︰“道長說話,可是要有憑有據,這樣說我師伯,似乎不妥!”他險些便將“惡道士”三字說出,到了口邊,又生生改了過口來,口稱“道長”,語氣卻也毫無敬意。

    “哈哈”平波道人冷笑︰“好呀,既然不曾循私,我也來吹一口氣如何?”韓一鳴道︰“吹便吹!莫說一口,就是十口八口我也不怕你!”黃靜玄在一旁道︰“一鳴!”韓一鳴听師伯發話,便收住了口。他本不是口利之人,但今日再難忍耐,因而針鋒相對。

    平波道人深深吸了口氣,對著韓一鳴便噴了過來。他這口氣實在吹得比黃靜玄先前要猛烈得多,吹得韓一鳴身上衣裳都獵獵作響。韓一鳴胸口被他吐出來的強風吹拂,劇痛不已,看得分明,平波道人也是全力以赴,妄圖將他吹得灰飛煙滅。

    韓一鳴胸前劇痛比先前更甚,卻是緊咬牙關,皺起了眉頭,一聲不吭。平波道人一口氣吹出來,吹得十分猛烈且持久。兩人面對面站著,不過三尺相距,卻是一個面色鐵青,一個面色發紫,中間是尖利的風嘯之聲。韓一鳴是氣憤交加,悲憤莫名,劇痛難忍,因而面色鐵青。平波道人則是恨之入骨,加之無處遷怒,巴不得一口將他吹散,因而憋得面色發紫。可一口氣吹完,毫無異狀,兩個人又各自添了心頭堵,更加橫眉冷對!

    平波道人哼了一聲,又吸了一口氣,韓一鳴咬緊牙關,毫不示弱。黃靜玄往他身前一站將他攔在身後︰平波道兄,你現下還有什麼疑慮不成?平波道人哈哈一笑,冷冷地道︰那是自然!韓一鳴怒道︰你當我怕你不成,你再吹十次我也不怕你!平波道人氣得面色轉黑,一口氣便向他噴了過來。韓一鳴咬牙捏拳,要硬頂住這陣狂風。哪知黃靜玄也吸了一氣,反吹過去。一時之時,狂風大作,連站在一邊的兩派弟子都衣裳拂動,風聲呼嘯,地上的落葉枯草都被這兩股大風卷得滿天彌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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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以眾生病,是故我病

    平波道人到底是損失了兩百年靈力,張口吹了一陣便見衰竭,黃靜玄也趁勢收住。只是平波道人心胸狹隘,立時便道︰黃道友,你護衛你門下弟子,情有可源!可他還是不是你門下弟子,這可難說!黃靜玄微微一笑︰道兄的護犢之情,比我更甚百倍,便不要謙虛了。道兄吹也吹過了,就此收手罷。這些閑氣,盡可以留待將來再生。現下那詰利摩訶便是咱們的大敵,咱們再內斗起來,于誰都沒有好處!

    一句話提醒了平波道人,暗罵自己糊涂!居然被個小兔崽子氣得大失身份,忘記了趨利避害。站了片刻,對黃靜玄哈哈一笑︰道兄說的是!我並無惡意,只是令高徒能被詰利摩訶的魔爪插入胸膛而不死,確實讓人不得不懷疑!韓一鳴一听,怒氣上沖,卻見黃靜玄一只手在背後對著他搖了搖,不禁一愣。只听黃靜玄道︰這有何可疑慮的,一鳴初入靈山,修行是談不上啦,法術也是稀松平常。若是詰利摩訶的手插入了他的胸前,他哪里還有性命?該當是昨晚看見這等從未見過的情形,嚇壞了,迷迷糊糊,因而連話都說不清楚!難怪道兄會誤會,我都險些誤會了呢!貴派的高足都不能抵擋詰利摩榱,他這才入門的弟子,又怎能留下活命來呢?

    韓一鳴見師伯悄悄搖手,便不辯解。平波道人哪里會信,但此時黃靜玄插入來,他不是對手,哪里還會固執己見,干笑了兩聲道︰有道理!果然是這樣!但兩眼卻將韓一鳴狠狠挖了一眼,這才轉身走開。

    這日因出了這場意外,他們在此停留,並不向前走。韓一鳴坐在杜青峰最後所站之處,心中不勝悲涼,幾百年的修行,也可以在頃刻之間便化為烏有,不由得感觸良多。忽然黃靜玄出現在他邊,道︰一鳴,看開些,結束也是起始,起始也是終結。韓一鳴站起身來,黃靜玄道︰你隨我來。帶著他走到靈山眾弟子間,眾弟子都站起身來。黃靜玄坐下道︰你們也坐。

    眾弟子圍在他四周坐下,黃靜玄道︰一鳴,你昨晚見的,叫做詰利摩訶。韓一鳴听他們先前講了幾回詰利摩訶,已知這便是那個煙霧一般怪物的名號,點了點頭。黃靜玄道︰詰利是翻過這座山去很多人的姓氏,就如同我們一個四處尋常可見的姓氏一般,與咱們的張王李趙相似。這個詰利摩訶從前是一個王族,詰利王曾是翻過這道山梁後那個地方的一方之主,那也是一片廣闊之地,稱為諸瞻部洲。韓一鳴忍不住向那極險峻的山梁望去,只見除去司馬凌逸,其余的師兄也隨自己向那邊望去。

    韓一鳴望了一望回過頭來,奇道︰師伯,這里不是最南方嗎?不是天涯地角麼?黃靜玄笑道︰天空之上還有天空,南方以南還是南。哪里會有盡頭?韓一鳴道︰我還以為那便是天之涯地之角,正想好好看一看天涯地角是什麼樣子!黃靜玄淡淡地道︰與你從前見過的別的地方,大同小異。

    過了片刻,黃靜玄又道︰詰利一姓,本來自佛陀在家之弟子。此人精通大乘佛教教義,比佛陀的出家弟子都強。每嘗稱病,但雲其病是︰眾生病,是故我病。後被稱為摩維詰尊者。他後世共有四子,四子都隨他共參佛典。但四子之中,只有一子摩羅最為聰明。但摩羅天生聰穎,卻有一枉古怪,凡事都另有看法,看法也與眾不同。他對佛經典義的解惑與諸人更不似同,與大乘弟子相左。听說卻也十分有見地,只是他之所說,出自一人之口,眾人皆視為邪說,听而不聞。他卻執意只以自己的本意來參悟佛理,久而久之,眾人視他,便似邪魔。摩羅因而怒道︰聞听摩維詰尊者之言,都道是揭示空、無相等大乘深意。而我之言語,便是摩訶之道麼?摩訶在梵文之內,有魔鬼之意,從此他便被稱為詰利摩訶。

    韓一鳴怔怔听著,黃靜玄道︰摩羅所在之地,毗鄰佛祖誕生之地,大乘教義嚴謹,人人都信奉大乘教,因而他在那地方便被視作魔鬼,漸漸為眾人所趕逐,他卻始終不易其志。到了後來,已是眾矢之的,不能再在他的生身之地存身,凡他所到之地,都被人追打,凡他所看之物,都被人焚毀,所犧之地,都有人前來煩擾,再也無法存身,只得離開!

    韓一鳴忍不住道︰難道他的看法,全然都不可取麼?司馬凌逸道︰小師弟,你听二師叔說完再問。韓一鳴道︰是。黃靜玄笑道︰一鳴,你問得極妙。可惜我並沒有這個福氣,得以親耳听他的講述,也不曾見過他有典籍流傳下來,不好評判。但他如此堅持,必然有些地方是值得借鑒的。堅持自己的主張,到了眾叛親離那一步,卻還是不懈,足以說明他有他的可取之處,何況他還極聰明,見識廣博,不會都是所謂的胡說八道。只是,可惜了!

    眾人都點了點頭,黃靜玄道︰摩羅自小就定了一門親事,那女子長到十三歲,女子的父親見摩羅已被眾人視為摩訶,便心疼女兒,有心要退掉這門親事。女子對她的父親說道︰自我許給了他,就是他的人了,無論怎樣,我都要跟隨我的丈夫。堅決不肯退親。終有一日,這個女子向父親要了出嫁時的嫁妝,別過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不要家人送嫁,將金銀都披在身上,盛裝濃飾穿過街巷,徒步走出城來,去尋找自己的丈夫。

    她尋到摩羅時,摩羅已經在山野里度過了許多時日,摩羅從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除去參悟典籍,什麼都不會。到了這一步,首先便是多日沒有食物下肚,餓得奄奄一息。這女子見了,大哭一場,拿著自己的嫁妝去換東西來給丈夫吃。可那時大家都視摩羅為魔鬼,連這個女子也被視為妖邪,不拿她的金銀,卻也不給她吃食。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六章 傳說

    黃靜玄說到這里,韓一鳴禁不住想起那個女子來,她那身華麗的衣裳,那身金光閃閃的華麗裝飾,是她的嫁衣麼?一個女子,這樣去尋找自己的丈夫,頂著眾人鄙夷的目光,實在悲壯。黃靜玄道︰這個女子走遍了所有能走到的地方,都沒能換回吃食,就回到摩羅身邊來哭泣,哭過之後,在野地里尋找野果給摩羅吃,以支持他將自己對佛教的釋義寫在樹葉上留傳後世。每一種果子她都先嘗過,如神農嘗百草一般。嘗過之後,才遞給摩羅食用。最後她不知嘗到了什麼毒果,毒發身亡!

    韓一鳴心中一抖,忍不住啊了一聲。萬萬料不到那個昨夜在自己面前鮮艷的女子,是這麼為了摩羅而死,心中一陣難過。明知她如今不是善類,卻還是禁不住難過。黃靜玄道︰這只是一種說法。關于這個女子之死,眾說紛紜,其中流傳得最多的,共有三種,第二種說法,說的是這個女子為了救摩羅,如佛祖割肉飼鷹一般,將自己身上的肉都割了下來,喂給他吃。摩羅活了下來,她自己卻傷重而死。韓一鳴難過之余禁不住惡心起來,皺了皺眉頭。

    黃靜玄道︰還有一種說法,乃是說這個女子在一個深夜,悄悄回城,到娘家欲取些食物回來,不料卻為外人看見。眾人都點了火把齊聚到她家門外去,要這個女子的娘家交出她來。若不交出來,便要燒了她全家!

    韓一鳴先想說︰不交!他但听到後面,心中越發難受,牽一發而動全身,切膚之痛,卻是椎心剜骨,忍不住淚承于睫。黃靜玄道︰那女子的父母不得不交出她來,以保全家。那些人拿住了那女子,便對她言道,她受了摩訶引誘迷失了本性,她的丈夫早已死了,活著的是詰利摩訶。她若是離開詰利摩訶回到城中,眾人便既往不咎,甚而將來娶嫁自由。可她若是要一意孤行,那麼她就應該隨他已經死去的丈夫一同死去,以保貞潔。

    眾人都默然,韓一鳴忍不住道︰好殘忍的想法!話一出口,才想起來不要打斷師伯,卻見師兄們都十分不忍。黃靜玄嘆了口氣道︰何嘗不是?可那女子卻道︰我的丈夫正在苦修,他沒有死!你們才是摩訶!眾人再三相逼,她都不肯改口,眾人便把她放入火坑,活活燒死了!雖說韓一鳴早料到必是一死了,可是親耳听到了,還是十分難受。

    黃靜玄嘆道︰前面這些都是傳說,我也不能分辨真假。但詰利摩訶卻是因此成魔,他見到相依妻子為自己而死,尸首棄在野地,悲傷莫明,痛哭七天之後,遷怒眾人。將從前的修行都拋開,把已寫下的佛典釋義都付之一炬。

    帶著妻子的遺骨遠離他鄉,四處周游。多年後不知自哪里學了極厲害的法術歸來,他回到妻子的故居,對著她家門前行過禮,便大展手段,一夜之間,便將城內之人殺了大半,從此淪入魔道。他的大名,諸瞻部洲傳揚不止,連我等都听說過。從前的修道之人,也大多都听過他的名字!

    韓一鳴向平波道人看了一眼,黃靜玄道︰平波道長也曾听過這些傳說,因而他听你說,便已十分驚異。詰利摩訶感念妻子的恩義,妻子死後,並未下葬,而是將她的遺體留在身邊,听說他為讓妻子永遠與自己再不分離,永遠相伴,所能想到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後來听說是學了異域的一種熔煉大法,將自身與妻子的遺體合而為一,自此他可以在亡妻與自己的面貌之間任意變幻。雖說許多神魔都是夫婦雙修,但唯有他是這樣合體的。

    並且听說他合體之後,一體供養兩人,靈力時強時弱,因而他時常都竊取別人的靈力和活力。或許是他殺戮太多,戾氣太重,他取了別人的靈力和活力之後,那人若是能活過三日,便會覺得饑渴,要悄悄去竊取別人的靈力和活力來供養自己,便是所謂的行尸走肉。然後那人吸取過靈力之人,也會依前者所為,循環往復,周而復始。青峰也是听過這個傳說的,因而他,他自尋了了斷,為的就是保全大家!

    韓一鳴也忍不住要嘆息,一是為詰利摩訶的遭遇嘆息,二來是為二人那坎坷的遭遇嘆息。他情門未開,卻已感受那剜骨之痛,過了半晌才道︰師伯,真沒有別的法子救他的妻子麼?黃靜玄道︰一鳴,靈山已是集大成的門派。門中諸人都死過父母妻子,都是骨肉,誰不想救活?有生就有死,有死才有生。修道為的只是長生嗎?凡人哪有不死。神魔還有寂滅的一天,即便是夫婦雙雙修道,亦還有個高低之別,不見得就真能永遠相守的。何況大凡英才,都招天妒,更是歷經坎坷。這便是俗許說的不許人間見白頭呀!

    這幾句話中頗有感慨,韓一鳴深知二師伯也是感慨萬千,頗有些唏噓,不勝悲涼。黃靜玄道︰這詰利摩訶不遇上則罷,遇上了,咱們只怕都不能擺脫,咱們這許多靈力,都是他想要的,往後必是你死我活!韓一鳴想起杜青峰來,對詰利摩訶的憐憫又化為憤恨,一咬牙道︰弟子一定要為杜師兄報仇!

    黃靜玄嘆道︰殺人便是報仇麼?詰利摩訶如不報仇,怎會真的淪入魔道?韓一鳴又是一愣,黃靜玄道︰死者長已矣,生者何以堪?一鳴,你師兄去前,何等大度,為的就是不讓咱們有報仇之念。詰利摩訶非同小可,他本有慧根,又極聰明,不論成魔成神都不同凡俗。咱們也不能後退,遇險而退,怎能算是修道之人?尤其是面對摩訶而退,實在是下下策,他絕不會就此罷手,不論遲早還會來的!

    眾人都是一驚,司馬凌逸小聲問道︰師叔,咱們一定要走到那里麼?黃靜玄向他看了一眼,道︰怎麼?凌逸,你的意思是咱們就不再向前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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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七章 來無影

    司馬凌逸道︰弟子認為,既然沒有天邊,那麼,天邊即是眼前,眼前即是天邊,到了這里便與到天邊無異。黃靜玄道︰你說的很對,只是此事絕不能就此罷休。諸瞻部洲也多有修行者,雖說之前,是他們有些過錯。但之後的殺人無數,卻是詰利摩訶之過,諸瞻部洲的苦修者也曾數次相邀圍剿詰利摩訶,卻是收服不了他。

    他確實法力高強,領悟透徹,近乎神道,平平無奇的苦修者,哪是他的對手?無非白白丟了性命。每回相遇,都以修行這方死傷無數收場。因而諸瞻部洲也是談其色變的。他下手極快,往往一擊得手便走,這里剛有了對策,他已去得無蹤了。終是不曾捉住他!

    司馬凌逸道︰師叔,弟子並不懼怕,只是為師弟們著想。弟子曾听說詰利摩訶厲害非常,他的法術與咱們修道之人的法術極不相似,他所害的每一個人的怨氣也都凝聚在他身上,因而他汲取別人靈力與活力之時,怨氣四溢,傷死在他手上之人,魂靈都會痛苦到極點。鏟除這種邪魔,確實是咱們修道之人義不容辭之事!弟子的想法是,師弟們既然不能與之相敵,要不要回山再請幾位師尊來,就將此邪魔了賬算了?”

    黃靜玄嘆了口氣︰哪有如此簡單的事情,詰利摩訶的修為正邪相依,他本身已有修為,後來不知學了些什麼異樣法術,從此兩般法力在他體力便相互沖突,此消彼長,若不能相互制衡,便是失控。或許他也察覺這一點了,因而才來吸取修道之人的靈力。司馬凌逸一楞︰師叔的意思是,詰利摩訶如今是異樣法力強于他從前的修為了?

    黃靜玄道︰我只是這樣猜想,畢竟前來吸取修道之人的靈力,比吸取凡人的活力,要難得多了。修道之人靈光一點,又是結界相護,他須得冒險前來。靈力極高之人,都收束靈力,韜光隱晦,他不一定能遠遠便分辨出來,因而來了,也是危險之極。但他既然冒險前來,便告之咱們,他是沖著咱們的靈力而來,非得之不可。咱們想要全身而退,不傷毫發,是不可能了!”

    眾人都沉默不語,韓一鳴輕輕撫摸背上的鳴淵寶劍,忽然眼角跳動了一下。伸手按住太陽穴揉了揉,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來,向黃靜玄看去。哪知片刻之後,眼角又跳動了一下,韓一鳴也覺有些累了,閉了閉眼,再睜開眼來,霍然發現,並非是他的眼角跳動。而是他眼角掃到的一個地方,在輕輕顫動!

    詰利摩訶!韓一鳴立時想到這四個字。閉了閉眼,摒住呼息,不動聲色,悄悄對著那邊細看。不知是白天的緣故,還是他他心里擔憂的緣故,除去一塊微微波動的石塊,再也看不出什麼來。韓一鳴心急起來,額頭汗出,看不分明,哪里好驚動眾人,更怕自己一喊,驚動了對方,他會立時發難。這邊可是全無警戒,亂起來便要吃大虧。但他心中越發不安起來,越是心急,越是看不分明,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忽然間手觸到前胸一片堅硬之物,無相寶鏡!

    瞬間,韓一鳴福至心靈,是呀,還有無相寶鏡。摸到無相寶鏡,如同摸到了救命稻草,心里稍稍安定。四周一看,見眾師兄都在听二師伯說話,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也坐在另一邊,似也在講說這詰利摩訶的來歷。便悄悄向外挪了挪身子,見眾人都十分專注,不曾關注自己這方,貓了腰,向旁邊的樹林里挪去。

    他才挪動兩步,一只手已落在他肩上,將他按住!韓一鳴驚出一身冷汗,回頭一望,卻是趙浩洋。趙浩洋正要說話,韓一鳴不敢出聲,已伸出一只手指,向上指了指。趙浩洋見他神色焦急,左手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帶著他一躍,便躍上空中。

    韓一鳴一入空中,便伸手入懷,取出無相寶鏡來。先閉目片刻,這才向鏡中看去。只見寶鏡中,那幽靜的白蓮在一泓碧水之上怒放,十分美麗。他盯著鏡中細看,目光卻總是在不知不覺便向下方滑去。詰利摩訶來無影去如風,又是有備而來,若是他突然發難,眾人又看不見,必然會為他所害。

    他越是憂急,越是看不分明。越是看不出所以然來,就越是心焦。趙浩洋在一旁道︰一鳴,不要如此焦燥,于事無補。這個地方我們設過結界,便是詰利摩訶要穿破這個結界,也不是一時半會兒的事,你只管靜心細看!他話語沉穩,一語點醒了韓一鳴,靜下心來,閉上雙眸。

    片刻之後睜開眼來,只見鏡中白蓮花瓣輕輕顫動,慢慢張開來,直至露出金黃蓮蕊,開到最盛。忽然蓮花蓮瓣收疊,還成一個花苞,沉入下面的一泓碧水之中。韓一鳴對著映著水波的鏡面細看,卻不見其中顯出自己要看的東西來。

    忽然想起昨晚女相的詰利摩訶將手插入自己胸口,難道因此無相寶鏡真的損壞了麼?韓一鳴大驚,手顫起來。將銅鏡細細看了一回,並無缺損,這才放下心來。可是良久,銅鏡之上都不顯現任何,只是微微有水紋蕩漾,看了一陣,方才平復下來的心境,禁不住又焦急起來。忽然鏡中一亮,一束亮光自水波之中射出,雖在白天,卻是雪白刺眼。這束光一自水波之中射出,韓一鳴手上便是一輕,無相寶鏡自他掌心脫手而出,旋轉起來,飄浮在空中。

    韓一鳴大吃一驚,他也不知為何會如此,向身邊的趙浩洋看去。他頭雖是轉開了,兩眼卻轉不開,依舊看著寶鏡。無相寶鏡似有極大的吸力,將他的目光牢牢吸附在鏡面上。只見無相寶鏡越轉越快,那束雪白的光芒也越來越亮,隨著寶鏡旋轉,那束光芒也自中心向外擴開,直至佔據了自鏡心而起的半面寶鏡。由細細的一束變作三寸左右的一束光柱。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八章 去如風

    忽然那道強光向下射去,韓一鳴兩眼也隨著光向下看,只見那強光之下,一個里三層外三層的結界顯現出來。外面三道結界如光幢,里面三道結界如荊棘,六道結界之中,坐著的正是平波道人、他門下弟子以及靈山派諸人。

    只是那如光幢一般的三道結界每一道上均有了一處缺口,連里面那如荊棘的結界都已有破了兩道。一個淡淡的人影,正在努力穿透第三道結界。韓一鳴一見那個淡淡的人影,忍不住叫道︰詰利摩訶!

    詰利摩訶回過頭來,只見她額頭之上橫著兩道漆黑如墨畫的娥眉,下面是一對極大的雙眼,眉眼相距甚近,卻是輪廓分明,眼珠色澤淺淡,瞳仁深色。回頭一看,眼波如水流轉。她滿頭繁花般精致的首飾和濃密的黑發,將她的面容遮住了大半。單止那雙水波般的眼眸,已讓人驚艷不已,神魂顛倒。

    詰利摩訶不曾回過頭來時,只是一個淡淡的人影,如水波一般清淡的人影。她回過頭來,面容卻已是韓一鳴見過的嬌艷面容。只是那勾魂攝魄的雙眼與璀璨長發下裹在一塊看不出顏色的長布之中的身軀,卻是瘦長的身軀,烏黑瘦長的胳膊和腿腳,手似雞爪!

    詰利摩訶兩眼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自長發而下,慢慢地向他見過的華麗盛裝變去。上身漸漸顯出新娘的描金披紗和鮮艷嫁衣來,一條烏黑的粗辮垂到腰間。剎那間,詰利摩訶就變成了兩人合體。胸部以上,是那美麗的女子,而胸部以下,卻是那曾經苦修的男子摩羅!

    韓一鳴一出聲,地上眾人都愣了一愣,待得看見詰利摩訶,都跳了起來,各自拔劍出鞘,各自施展法術,立時之間,劍光縱橫,道道劍光向詰利摩訶撲去,密如雨點。詰利摩訶仰天長嘯,瞬間,眾人眼中轟鳴聲、女人痛苦的尖叫響徹心底,眼前一片雪光,不得不以手遮攔,攻勢頓緩。韓一鳴也不得不眯起眼來,卻緊緊盯著下方,手中鳴淵寶劍捏得緊緊的。若不是下方人多,他怕自己不辯方位,不慎傷到同門,如影追風劍早就使了幾回了。

    忽然間發現,那道極強的雪光,不是來自詰利摩訶,而是來自無相寶鏡!無相寶鏡不知何時,已自韓一鳴身邊飄開,高高飄浮空中,已不再旋轉,那道雪光,便是自鏡中射出。這道光芒一白如雪,似乎比陽光還要明亮,眾人眼前都是亮到了幾乎昏盲的地步,耳邊是詰利摩訶震耳欲聾的狂嘯,那排山倒海的壓力一波波自詰利摩訶所在之地傳來,將眾人都壓得透不過氣來。哪里還能顧及各人的法術,連黃靜玄、趙浩洋和平波道人都只能在那強大壓力下用全身靈力抵抗這強大的靈力。

    不知過了多久,嘯聲停止,詰利摩訶已不再是先前所見的樣子。面對眾人的一面是萬種風情、勾魂攝魄的盛裝女子。背對靈山派的,則是一個面目清瘦,竹肌梅骨的男子!這一男一女,都沒有後背,仿佛互相生在了對方的背上一般。兩人一個頭顱,同一具身軀,一雙腿。只是身軀似乎是男人的,略顯得寬長了些,因而昨晚那女子美麗曲線也有些不那麼美麗了。但雙腿卻是女子的腿,修長渾圓不說,腳踝處掛了大串的精美腳鈴,風過之時,傳來細碎輕響。

    只是這具身軀之上,卻有四只手臂,豐潤嬌嫩、繪了神秘美麗花紋的一對,是女子的,十指張開,拇指與中指輕扣,搭在胸前,十分美妙。另兩只骨節粗大,竹肌梅骨,是男子所有。這雙手一手握住一個金色圓環,另只手卻是平攤在胸前。

    韓一鳴已自師伯處得知詰利摩訶是夫婦合體,但驟然間看見這樣任意變幻的合體,還是驚異得說不出話來。楞楞看了半天,這才回過神來。只見男子面上,雙目微合,那女子卻是眼眸靈活,四周顧盼,眼眸所到之處,萬種風情。片刻之後,輕輕又向前邁了一步。雖是極輕的一步,她的腳鈴還是發出一陣悅耳的輕響。詰利摩訶的身型隨著這一步邁出,也慢慢變淡,變得如同一團霧氣一般。

    詰利摩訶向前邁步,還漸漸隱身,而地上的結界早已沒了蹤影,韓一鳴一見不妙,已默念如影追風劍訣,只盼自己也與眾人一同將詰利摩訶攔阻在當地。哪知念完七遍,鳴淵寶劍卻絲毫沒有反應。正在驚異,忽然一道金光自上而下,刺入聲中。抬頭一看,無相寶鏡中蓮花盛開,蓮蕊中射出一道金光來,直射在詰利摩訶身上,將他籠罩其中。

    一陣尖叫,只見詰利摩訶的身形顯現出來,已停住了腳步。他本已漸淡的身影又深濃起來,變得有血有肉。詰利摩訶張開口來,眾人耳中都是轟響不絕,他發狂怒吼,那道金光似乎讓他萬分惱怒,身軀搖擺不止,張口狂呼。片刻之後,詰利摩訶已轉身一晃,沒了蹤影。

   詰利摩訶沒了蹤影,無相寶鏡射出來的金光也瞬間消失無蹤。韓一鳴兩眼昏花,頭暈腦脹。只覺手中一沉,冰涼冷硬。低頭看了半天才看分明,無相寶鏡已落在手中,忙揣入懷中。將鳴淵寶劍收入鞘中,對趙浩洋道︰師叔,我們先下去。趙浩洋拉了他的手,自空中直落下來。

    只見靈山弟子只有司馬凌逸還能站直身子,其余的都倒在地上。黃靜玄手持劈風寶劍,對著詰利摩訶退去的方位思索。而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倒在了地上,只有平波道人持劍立在一邊。片刻之後,倒在地上的眾人都紛紛爬起身來,神色驚恐,四顧茫然。

    趙浩洋道︰師兄,怎麼樣?你不曾受傷罷?黃靜玄搖了搖頭,趙浩洋轉身問靈山弟子︰你們怎麼樣?可有受傷?眾人都搖頭,黃靜玄舒了口氣道︰詰利摩訶好生厲害!果然是成魔都不同凡俗!趙浩洋道︰師兄,他來無影如去風,我們要如何才能與之抗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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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六十九章 破除

    黃靜玄微微一笑︰他去如風是不假,可是來無影,是再也做不到啦!此言一出,眾人都呆在當地。詰利摩訶來時無影,已是眾人親自領教,最可怕的莫過于他無聲無息地,便將眾人的靈力與活力都汲取干淨。若是見他過來,眾人還可以有魚死網破的打算。可見不到他,從何拼起?日夜戒備能戒備多久?人總會有松懈的時刻。

    不論是靈山弟子還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除韓一鳴外,都修行有成。經歷頗多,各種陣狀不是親身經歷,便是耳熟能詳。因而眾人同時想到的,皆是這個問題。不能目見,甚而不能知覺,就只能眼睜睜等死。但黃靜玄卻于這個時刻說出這樣一句話來,令眾人都大為意外,又驚又喜。呆了片刻之後,都紛紛圍攏過來,問道︰果真麼?

    黃靜玄道︰該是如此才對。若是詰利摩訶的隱身法不被破除,只怕咱們都無法看見。只有破除了他的隱身之術,咱們才能見其真身。他顯出合體雙修之相來,在慢慢隱去之間,忽然又還回原身,令我頗為疑惑。他這樣鬼祟而來,不似來和咱們過不去,以他之力,咱們全部加上,只怕都是不能佔據贏面的。他若是想殺我們,何須如此大費周張?

    眾人一想,果然是道理,詰利摩訶非同一般,真要殺這幾個人,何必如此?黃靜玄道︰我之前的猜想果然不錯,他便是一心要偷取咱們的靈力的。不過我卻有一點想不透,他也當知道,咱們豈是坐以待斃之人,已偷了三人靈力,也是好幾百年了,卻總無厭足,這是為何?平波道人道︰哈,你倒說說你如何知道他隱身之術已破去了,盡說這些有的沒的,不知道輕重緩急麼?

    黃靜玄哪里會在意他無禮道︰我之所想,將來也會用得上。平波道兄,你還是這樣性急。詰利摩訶隱身術十分怪異,我雖不知其理,但我看他在適才慢慢隱去之時,忽然終止,又顯出身形來,且他十分惱怒,便知他的隱身之術已被破除。他一心隱身,結果卻顯現出來,不是法術被破去,又是什麼?他話音一落,平波道人湊了近來︰依道兄之見,是什麼破除了他的隱身之術呢?邊說眼楮邊向韓一鳴看來。

    韓一鳴心頭一緊,他早已不懼這惡道人了,可無相寶鏡之秘,卻是萬萬不能讓他得知。這惡道人凡事只顧自身,若是得知了無相寶鏡,多辦就要想方設法將其弄到手了。這個時候,他起了私心,于大家都不是好事。只听黃靜玄道︰道兄不曾听說過一物降一物麼?既有詰利摩訶,便會有降魔之道。或許,他便是被這降魔之道破去了他的隱身之術。平波道人哈哈一笑︰那這降魔之道又是何物呢?請道兄不吝賜教,在下願聞其詳。

    黃靜玄笑道︰平波道兄的道行不在我之下,我哪里敢在平波道兄面前弄斧。平波道人沉下臉來︰你靈山派後輩之中,果然是人才輩出呀。我眼見這位小朋友跟著趙道兄躍入空中,沒多久這詰利摩訶便現出身來,這其中難道沒什麼關聯麼?他言下之意,竟似指韓一鳴與詰利摩訶有勾連了!

    韓一鳴怒氣上沖,忍了一忍,正想說︰你這是何意?趙浩洋已道︰道兄,一鳴便是擔憂詰利摩訶前來襲擾,才讓我帶他上去看的。他的心清眼淨,在這里的人,無人能及,結果也是救了眾人性命。你說話不要緊,可不要將矛頭都指向一鳴。再說若不是他叫了一聲詰利摩訶,不知又有幾人要遭暗算了!平波道人訕笑兩聲︰那是,那是!不過這道金光來得蹊蹺,不知你們站得那樣高,可曾看到是什麼了?

    趙浩洋道︰道兄道行高深,尚不明所以,我這點微末道行,又能看見什麼?只見一道金光自上而下,雙目都險些被耀瞎,還能看見什麼?對了,一鳴,你可曾看見什麼?韓一鳴早知平波道人看不見無相寶鏡,一點既通,順著師叔的話道︰弟子除了詰利摩訶,也不曾看見別的。他是新修道弟子,道行近乎低微之極,而這道金光比起鳴淵寶劍的劍光來,又是千差萬別。但平波道人素來多疑,將信將疑向他看了一眼,道︰我不過是隨便問問,大敵當前,難得看見御敵之術,禁不住多問一句,道兄不見怪罷?

    趙浩洋哈哈一笑︰不見怪,不見怪!道兄還有什麼要問嗎?問罷,請問!兩人雖是面帶笑容,言語之中卻早已槍來劍往。黃靜玄咳嗽一聲︰好了,咱們還是一心御敵的好。畢竟詰利摩訶非同一般,他又找上了咱們,我看他不會輕易放手,咱們都要加倍小心才是。

    黃靜玄道︰我曾听我師父說過,但凡合體雙修,都有兩個相貌,一善一惡。示人之時,也多以善相示人,令人不生防備。惡相顯現,乃是惡意叢生之意。同時顯現,便是聚合兩者之力。一鳴初見詰利摩訶之時,見了他的男子背影,轉過來後,卻是女子樣貌,但終是單體出現。男相是行惡,女相是迷惑。女子輕盈,故而令人難以察覺,也難怪他來,我們不能知曉,的確是厲害非常!

    平波道人道︰他這般厲害,多年前便已名動天下,咱們怎生是好?他的隱身術確已破去了麼?黃靜玄道︰憑他的修為,要取誰的靈力,都是易如反掌,咱們全部人加在一起,只怕也難以抵擋。听他遁去之前那聲怒吼,何等惱怒?何等驚異?再看他男女混相,只有一個解釋,那便是他的隱身術已被破除。他也十分震驚,因而不再急著與咱們為敵,而是退卻。只要他沒了隱身術,咱們便不會防不勝防。他這樣退去,一時半會兒不會再來,咱們都先好生歇息,養精蓄銳才能專心御敵!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章 似夢非夢

    一時之間,眾人都不言語。韓一鳴不禁在心中感激無相寶鏡,忍不住想伸手輕輕摸一摸已躺在懷內的無相寶鏡,手方一動,便見平波道人陰沉的目光對著自己射來,他毫不畏懼,迎著平波道人的目光,卻止住了手上的動作。

    眾人都十分疲憊,卻不是因昨晚沒得好生歇息。而是詰利摩訶與無相寶鏡抗衡時,那巨大的靈力相撞,眾人都不得不用自身修為抵御。兩股巨大的靈力相撞,場中眾人都頭暈眼花,如置身無盡深淵之中,過後不免疲累不堪,坐了一陣都各自睡去。

    韓一鳴本有些擔心,詰利摩訶不是善類,不見得便會就此罷休,不敢入睡,強自支撐著。可身周眾人都睡得酣暢淋灕,他強撐著坐了一陣,眼皮也漸漸無比沉重,耷拉下來。昏暗之中那個濃艷女子盛裝而來,披紅著綠,嫵媚妖嬈,每走一步,都風情萬種,每走一步,都伴隨著輕細悅耳的鈴聲。忽然一團火焰自地下升起,將她裹在其中!

    韓一鳴大驚,她的薄衫遇火就著,想要沖上去將她自火堆之中拉出來,卻是跑不動。四周閃耀的全是冷漠的眼楮,面目模糊的人影,卻有一雙雙狼一般明亮的眼楮。冷漠而又凶狠地盯著那個在火堆之中依然美麗的女人,她在火焰之中翻滾,卻一聲不出,韓一鳴幾次三番,想伸出手去助她一臂,卻總是抬不起手臂來,只能眼睜睜看著烈焰舔噬她,在原地全身發抖。

    忽然她自火焰之中一躍而起,已是詰利摩訶的男女合體!只是不再是他曾看見過的合體。詰利摩訶整個人,自眉心開始向下,一分為二。左半邊是那苦修男子,肌膚灰青,面目清瘦,高鼻深目,嘴唇烏青,唇角下撇,手中持著一把奇形怪狀的劍,劍身不過一尺長短,劍刃卻極窄,彎曲如波浪。右半邊的女子卻是盛裝濃抹,風情依舊,明艷如昔,五指如蘭,姿態極盡優美!一左一右,相映相輔,卻是格外的讓人覺得驚心!

    韓一鳴一見詰利摩訶的合體,心中就禁不住一陣難過。這兩個人這樣合成了一體,永不分離,可是卻讓他十分難過。忽然詰利摩訶大步向他走來,男邊眼中寒冷如冰,女子眼中卻是媚惑如水,兩相極大的反差,卻是奇特的讓人心酸。韓一鳴看著詰利摩訶,忍不住心中傷感。卻見詰利摩訶幾步走到自己面前,揮起那把劍,向自己刺來!韓一鳴大驚,俗要招出鳴淵寶劍來,手指才一動,胸口就是一陣劇痛,低頭一看,一只手已插入胸口!

    那只手在自己胸口攪動,韓一鳴只覺胸口奇燙無比,那只手如一團火,燒灼得他口干舌燥。突然眼前閃過一道幽幽藍光,那柄彎曲的劍,劈開面前重重影象,已對準他的眼楮刺來!韓一鳴大叫一聲,猛然驚醒過來,只見眼前陽光明媚,輕風徐徐,依舊是白天。這才明白適才乃是一場噩夢!或許是詰利摩訶的故事太讓人震憾,夢里又夢到了他!

    四周眾人乃在歇息,韓一鳴定了定神,他已是渾身冷汗,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抬起手來擦了擦頭上的冷汗。猛然覺得胸口又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伸手按了按胸前。不按還好,一按之下,只覺如按到了燒紅的鐵塊一般,燙得他倒吸一口涼氣。縮回手來,指尖上已燙出一個泡來。左右望了一望,見不遠處有一個小小水坑,還積著些尚未干掉的雨水,正想奔過去,將手在水中浸一浸,忽然見樹林中似有一片黑影涌動過來。

    收住腳步,對著那塊黑影看去。這一看,大吃一驚,那不是一塊移動的黑影,而是一片越來越大的陰影,正向著這邊涌來。這一驚非同小可,召出鳴淵寶劍來,飛上空中向前望去。竟見極目所及,都是一片灰黑,所有的樹木全都干焦枯死,沒有了樹葉,只有如焦炭一般的樹樁矗立地上。自己頭頂依舊是晴空萬里,而前面遠方的天空隨著地上的陰影擴展,也變成一片灰黑,吞噬著頭頂的藍天。地面上早已沒了生機,土地如被火燒過一般,荒蕪、干枯,冒著焦煙,已沒有了生的跡象。連一個活著的小獸,一只活著的禽鳥都不再看得見!

    韓一鳴被這可怕的景象怔呆,愣了一陣,猛然見那黑影的邊緣如潮水般向這邊漫延過來。一望無際的黑色已將前方這片森林都覆蓋住了,並且漸漸向四周擴散開去。韓一鳴回頭望了一望,身後的森林還是一片青翠,林鳥輕啼,依舊是一派繁榮景象。忽然見那黑色邊緣已接近了適才歇息的地方,大叫︰師伯,詰利摩訶!

    他叫聲甚是響亮,地上眾人雖是勞累昏睡,卻因身在險境,都豎直了耳朵,一听他喊叫。都驚醒過來,也都是頗為了得之人,一醒過來,立刻便御劍飛入空中。黃靜玄與趙浩洋乃是手持長劍躍入空中,轉眼便出現在他身邊,與他一同向那漆黑看去。

    只見那黑影漆黑如墨,向著這邊而來,所到之處,樹木干枯,花草無蹤,連林中的鳥獸都一一由活物變為青煙,變成干尸。瞬息之間,原本生機盎然的密林,已是死地!黃靜玄與趙浩洋一眼,趙浩洋道︰好厲害的詰利摩訶!黃靜玄道︰他所到之地,皆為死地,咱們必然不是他的對手,快,先離開這里。他吸干這地方的活氣,為的就是與咱們為敵,如此聲勢浩大,大動干戈,他到底想做什麼?

    話音未落,只听平波道人喊道︰詰利摩訶!眾人都循著他的聲音看去,只見那焦黑之中,走出來的,不是昨日所見的男女各佔一面的詰利摩訶,而是韓一鳴夢中的男相女相各佔一半的詰利摩訶!

    韓一鳴呆在空中,不知適才自己是睡著還是醒著?也不知這時是真是幻?詰利摩訶走出那片焦黑之地來,每一步落下,腳下的蒼翠便在瞬間便枯黑,冒出青煙,男子的烏青嘴角向下一撇,女子那豐潤欲滴的櫻唇便向上翹起,女子越是婉轉嫵媚,男子就越發陰沉壓抑。黃靜玄道︰咱們得想法子攔住他,他汲取越多活力,咱們越不是他的對手!他這是要要將咱們一網打盡之勢!趙浩洋道︰好,師兄!咱們就奮力一搏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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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一章 黑焰

    黃靜玄右手持著劈風寶劍,左手先在空中隨手劃了個圓圈,之後在劍身上一扣,向外一指,一道淡金光澤自劍身而出,向前飛去,卻只飛出去一丈左右,便在原地打起圈子來。黃靜玄左手不停地自劈風寶劍上扣過,向外彈去,點點金光閃爍不定,都向前飛去,尾隨在最先那一點金光之後,不停地打起圈子來。

    起始之時,他每在劍身上扣一下,便彈出一朵金光來,隨手彈出去,那點金光都追隨著先前的金光一起打圈子。到了後來,他隨手一彈,彈出來的卻已是無數點細小的金光,也追隨而去,跟在那些大點的金光之後,如同美麗慧星的長尾,越來越多的金光聚集過去,那長尾也越發顯得絢麗奪目。雖說此時是白天,但詰利摩訶帶著一片黑暗來到,這里已不再是陽光明媚,只是也不是黑暗的夜晚。但黃靜玄隨手彈出去的點點金光都是耀目可見,金光聚集多了,一片奇異的明亮,連四周的陰沉都被照亮許多。

    詰利摩訶依舊不緊不慢向他們走過來,隨著他腳下的黑色擴散,一股焦味直沖眾人鼻觀,轉眼之間,眾人都覺身邊熱了起來,本來的潮濕燠熱,忽然就變成了干燥炎熱。韓一鳴左右一看,眾師兄都各自戒備,都不再立于寶劍之上,而是手持長劍浮在空中。每柄長劍上都劍光閃爍,都是蓄勢待發!

    忽然司馬凌逸飛到身邊,對他道︰“師弟,快換做以手持劍!詰利摩訶厲害非常,只怕不是咱們能敵,以手持劍,同樣可以飛在空中。用相應手指敲擊劍柄,如影追風劍也能使得心應手!他若是對你不利,你還可揮劍抵擋!”

    韓一鳴起始學御劍術,便是以手持劍,此時定了定神,見詰利摩訶還未過來,先飛到地面,換做以手持劍,再飛入空中。此時他飛行已有多日,手持長劍,已不復那日那般倉惶。只是他一挨近地面,便覺地面如同一個巨大的火爐,烤得他渾身滾燙、口干舌燥。飛入空中,這才透得過氣來。

    趙浩洋在一邊,卻是凝神不動,對詰利摩訶似是不聞不見。他閉了雙目,右手將碧水寶劍持在胸前,左手兩指搭在上豎的寶劍身上,劍尖順著他的眉心直指向上。劍身上青光躥動,自劍首至劍尖,周而往復,循環不絕。

    詰利摩訶走了近來,忽然抬眼向上看來。他的右眼,還是清朗如水,嬌媚如昔,而他的左眼,卻已是血紅!瞳仁中閃動著一點藍火,一點藍火在眼中閃動,本就妖異。而在青灰的皮膚與血紅的眼中閃動的藍火,就更加嬌異。

    他向上看了一眼,忽然張開口來,一口黑焰向上噴來。黑焰才自他口中噴出,空中眾人已覺一股火辣辣的氣息撲面而來,面上都仿佛燒焦了一般辣辣作痛。除了黃靜玄與趙浩洋巍然不動,眾人都相顧而視,只見人人都是須發卷翹,面皮干焦。詰利摩訶不過吐出一口黑焰,眾人便都被這股黑焰烤得焦頭土臉,不禁相顧駭然。

    詰利摩訶一口黑焰吐過,嘴角向下一撇,頗有輕蔑之色,又張口一口黑焰向上吐來。這一口黑焰吐得比先前那股黑焰猛烈得多,才見他張口,眾人都已覺一股焦熱撲到面前來,各自打點精神,小心應付。只見一團黑焰,自他喉嚨深處撲了出來,黑中帶著極深的紫紅,向著眾人鋪了開來。

    這團黑焰之中,升起無數艷紅火苗,一個女人淒厲的呼叫突破火苗先躥到眾人耳中,韓一鳴雖已在夢中听到過這讓人毛骨悚然的呼號,還是覺得眼前一花,腦中“轟”的一聲,便似乎空了,只有那個女人淒厲的呼號在自己空蕩蕩的腦中回轉。這聲呼號似乎無止無休,越來越尖利,那聲音將韓一鳴的思緒都切成了碎片,連他的身體都在這呼號之中止不住地發起抖來。似乎這聲音,抓住了不知他身上的哪一個地方,用力挫磨,挫磨得他筋骨酸軟,連手都抬不起來,再過片刻,整個頭顱都開始隱隱作痛。

    韓一鳴緊咬牙關,右手緊緊握住鳴淵寶劍劍柄,生怕自己一松懈,寶劍便失手脫落。只是他頭痛欲裂,整個身體里翻江倒海,他還浮在空中,卻已是難以支撐。似乎這叫聲如一只大手,鑽入了他的身體,在其中亂攪,攪得他惡心想吐,身軟乏力。

    他頗以自己的孱弱為恥,左手也緊緊握成拳,狠狠在嘴唇之上咬了一下。這一下咬得甚重,血流不止,劇痛之下,稍稍清醒過來,身邊的幾位師兄,除去司馬凌逸,也是搖搖欲倒。忽然見不遠處平波道人正凌空盤坐,懷抱著他的黑木劍,閉目凝神,對周遭不聞不問。他門下弟子,也都是東倒西歪,不堪重負。

    韓一鳴本無什麼對敵經驗,卻是若是師伯師叔都不出手,因此只是咬牙忍耐。只見那閉黑焰來得極慢,似乎是十分凝重,全無先前烈焰的迅猛與快捷。可黑焰每逼進一步,眾人就覺呼吸都難受一分,似乎黑焰所帶的熱力,不止將四周都烤干,還將眾人的呼吸也都納入其中,眾人口鼻干焦不說,只覺每一下呼吸都十分費力,吸入鼻中的都不再是氣息,而是火焰!

    眼看那團黑焰越來越近,眾人都已是勉強支持,不知黑焰撲到面前,會是何等模樣!忽然只見趙浩洋猛然睜開眼來,他的雙眼之中,已無了瞳仁,全是碧綠的盈盈水波,他眼中的水波在碧水寶劍淡青的劍身上一映,連劍身上都泛起鱗鱗波光來!

    突然趙浩洋左手向前一翻,碧水寶劍已翻過身來,劍尖向外。趙浩洋左手捏了個劍訣在劍身上一按,也如黃靜玄一般向外一揮,道道青光自碧水寶劍之上透出來,趙浩洋長劍一振,自上而下一劍劈下!

    一道長長的銳利的青色劍光,帶著一道淡青色的波光,向那團黑焰撲去。這道劍光十分凌利,連韓一鳴等人站得遠些,都覺一股涼意隨著青光,呼嘯而過,身邊的逼人酷熱竟稍有減退。青光與黑焰劈面相遇,青光如閃電劈入黑焰之中,片刻之後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將會如何面對詰利摩訶,請書友們關注明天的內容。非常感謝書友們的支持,非常感謝。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二章 青絲


    趙浩洋右手的碧水長劍,每一劈斬都斬出一道青光,他雙目中空無一物,只是手中的碧水寶劍上的道道劍光帶著寒意奔著詰利摩訶而去。有的劍光沒入黑焰無影無蹤,有的劍光卻是直奔詰利摩訶而去。詰利摩訶長長的五指張開,那把水波形寶劍一揮之下,道道劍光如花綻放,閃電般將碧水寶劍逼到身邊的劍光都化為無形。詰利摩訶長臂揮舞,閃電般的劍光縱橫飛散,將劃到黑焰前方的碧水寶劍劍光都劃成碎片。

    黑焰壓得越近,越是熾烈,猛然間趙浩洋雙手持劍,凌空一躍,整個人隨碧水劍一同向上飛去,片刻之後,折轉過來,飛速向下墜來,一道白光直插下來。韓一鳴只見碧水寶劍,不見了趙浩洋的蹤跡!不知這片刻之間,他去了何方!韓一鳴的雙眼與眾師兄一起,牢牢盯著師叔,只見他高高躍起,衣襟拂風,哪知轉瞬間就失去了他的蹤跡,都駭然無語!

    碧水寶劍快逾追風,轉眼已插入那團黑焰之中。一插入那團黑焰之中,便將那團黑焰一分為二,碧水寶劍青光閃爍,自黑焰之中四射而出,趙浩洋也不知自何方冒了出來。他身上的素衣有了幾處焦黑,他自黑焰之中出來,便揮劍將黑焰劃成無數碎片。左手衣袖一揮,張嘴一吹,將那些碎片吹得煙消雲散。

    黑焰一去,那不堪忍受的炎熱便消去許多。眾人都透過一口氣來,卻見詰利摩訶兩眼一睜,眼中也飛出星星點點的火光,右手向前伸來。他的右手是那女子那溫潤如玉的右手,手臂上一路掛著無數細細的金鐲,連臂上都裹著幾道金鐲,連同她手上的花紋,與那柔膩無雙,豐潤晶瑩的指尖,輕輕捏出萬種風情。

    韓一鳴大驚,他深知這只風情萬種的手上生殺予奪不過在片刻之間,正要出聲,卻見詰利摩訶又張開口,一股黑焰對著黃靜玄這邊噴來。只見黃靜玄前方早已有一個由無數金光匯成的小小旋渦,如同星空一般璀璨,正自慢慢旋轉。黃靜玄持劍守在後方,見一口黑焰撲來,長劍當胸,左手手掌架在胸前,輕輕抹了一個圓圈,那個小小旋渦立時就旋轉起來,由內而外,慢慢擴大,那流星一般的長尾也越拖越長,將旋渦變得大了起來。

    黑焰一撲到旋渦之上,便緊緊附著在上面,也旋轉起來,卻與旋渦的旋轉方向恰恰相反。兩邊旋轉都是各自為陣,卻見黑焰慢慢變得薄了,而這邊的金色旋渦也變得有些黯淡。兩者似乎在相較,韓一鳴見大師兄司馬凌兩眼緊緊盯著詰利摩訶,似要伺機而動,心中也一動,暗道︰我只要跟著大師兄,他一動,我便也出來幫他便可。

    還未想完畢,已見詰利摩訶的背後一條烏黑的發辮向上飛起,片刻間就向上伸展開來,如絲如瀑般濃密的烏發轉眼便長到無以倫比的長度,以極其快的速度向四周鋪開,將他頭頂的天空都遮沒了,也向這邊天空鋪來,韓一鳴並不知這樣于詰利摩訶有何益處,卻見五師叔手揮碧水寶劍,道道劍光都不離那妖異到了極點的右手,那右手五指如蘭,卻是手爪形狀,且無限縴長,對著這邊抓來,想要越過趙浩洋抓入來,卻總被他攔住。那只右手來回極快,卻每一個動作都柔媚到了極點,象一個極美的女子,載歌載舞,婷婷裊裊。

    趙浩洋則是長劍揮舞,身形縱躍,一招一式都雄渾無比,陽剛十足,白衣長劍,在無盡的黑發之下,更加鮮明奪目。韓一鳴曾听這位師叔說過他是武修,此時果然見他一招一式都格外分明,一氣呵成,只是每一招都有一道光自劍鋒之上透出,直逼過去。詰利摩訶的出手收手極快,他的手到了這個時刻,已是無限之長,可以觸到趙浩洋了,但每每那只手挨了近去,都被趙浩洋那帶著陣陣涼風的劍光逼開。趙浩洋與詰利摩訶截然相反,每一招都是恰到好處,每一劍都是使到極致,他的青色劍光有的是直刺出去,有的是斜劈而至,都無比剛猛,帶著尖銳的嘯聲。他有時回劍一勒,長劍一抹,便是一道弧形青光。這許多劍光,加上碧水寶劍的犀利,還真讓誥利摩訶不得不時時收回手去,以避極鋒。

    韓一鳴抬頭望見那滿天的黑發已向這邊鋪來,正想用鳴淵寶劍將它們斬斷,突然一道青光閃過,平波道人手持他的黑木劍,已躍入天空。他右手持劍,左手在劍脊上一撫而過,只見黑木劍上道道字符都亮了起來,發出瑩瑩綠光。平波道人左手在劍鋒上一彈,黑木劍立時大放光芒,亮若星辰,平波道人右手一揮,黑木劍迎風而長,長逾一丈,向那滿天的青絲襲擊劃去。

    他黑桃木劍到之處,滿天的青絲都分為兩段,一半還平鋪在天空之上,另一半已向下落來。韓一鳴此時才知這惡道人的木劍如此厲害,只是那青絲斬斷,片刻又長得極長,平波道人也是一劍又一劍,不讓青絲鋪滿天空。只是那青絲不僅長得極長,還向他黑木劍上纏來,若不是他黑木劍不同凡響,早被青絲奪去了。青絲纏了幾回,設若是踫著他的長劍,都是斷成寸寸。幾回之後,青絲改而向他身上纏去,平波道人長劍連晃,晃出無數劍光,繚繞在自己身旁。

    平波道人先前不出手,顯然是養精蓄銳,此時出手也不算太遲。他素來與靈山派不睦,但此時卻是危急存亡之秋,哪里還會顧得上這許多,先合力將詰利摩訶打退再說。若是袖手旁觀只怕靈山派不是對手,那時他也難以帶著弟子離開此地。

    韓一鳴自上次過那蟲蜃,便已知此人雖是小氣,但這些厲害心里最是明白。便算是為他自身盤算,也該先將詰利摩訶打退再說。忽然見一道波浪形劍光一閃,彎曲如蛇,直向著黃靜玄頭頂撲來。不知何時,詰利摩訶一揮手中那柄彎彎曲曲的短劍,直向黃靜玄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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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克力士刀

    黃靜玄全力抵擋那黑焰旋渦,全神貫注。那黑焰旋渦比之他的金色旋渦,不相上下,但那他與趙浩洋不同,趙浩洋用的是碧水寶劍,水與火相克,因而並不吃虧。他卻是用劈風寶劍,劈風寶劍也是火性,與黑焰相較之時,便看誰的靈力厲害了。他雖是幾百年修為,但詰利摩訶已用異術成魔,他不能與之相敵,因此只能全神貫注,哪里還有閑暇去顧及頭頂上那道彎彎曲曲的劍光。

    司馬凌逸長劍脫手而出,如箭離弦,緊跟著他的金青寶劍,眾位師兄的道道劍光也直奔黃靜玄頭頂,將他頭頂籠罩在寶劍之下。詰利摩訶手中那彎曲如水波的劍竟極是柔軟,在他指尖往復纏繞,他五根手指綻開,在劍刃上閃動,彎曲的劍身在他指尖如鮮花綻開。那柄劍不過一尺來長,綠光閃爍,細長的劍身上也長滿了銅綠,在詰利摩訶的指尖任意旋轉,仿佛化為了繞指柔。忽然詰利摩訶雙目一閃,手指一彈,已轉得如花一般的劍飛上天空,向司馬凌逸頭頂壓來!

    韓一鳴大驚,右手兩指在鳴淵劍上一擊,正要念如影追風劍,手中一熱,鳴淵寶劍上一道劍光透出,已直撲向司馬凌逸。他只會一招如影追風劍,此時緊急,哪里還管得了這許多,長劍前伸,右手兩指不停敲擊鳴淵寶劍劍柄,心里將如影追風劍訣也念個不住。

    他始終擔心那旋轉如風輪的長劍透入進來,讓下面的師伯師叔及師兄都大為棘手,御使寶劍直飛過去,與司馬凌逸並肩而立。只見那彎曲的短劍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總是圍著二人打轉,旋轉片刻之後,一道如菊花般的劍光便自其中分離出來,也打著轉,對著二人而來。韓一鳴兩的鳴淵寶劍也透出道道劍光,只是他的靈力還低,好幾道劍光才能將一道菊花般的劍光推開,相比起來,就有些相形見拙了。

    他道行還淺,不多時候,已覺全身無力,身軟眼困。開頭還勉強支撐著,又支持了片刻,只覺手臂酸軟得連抬都抬不起來了。但司馬凌逸護著黃靜玄頭頂,自己怎能停手,勉力提起鳴淵寶劍來,勉強支持著。只是鳴淵的劍光黯淡下來,近乎于無,好在後面師兄們的劍光在自己與大師兄頭頂繚繞,那菊花般的劍光才透不進來。韓一鳴眼看著自己力不能支,詰利摩訶卻還是氣定神閑,只有眼中的血紅越來越濃艷,紅得嬌艷欲滴,忍不住焦急起來,生怕一個不慎,害了師伯與師兄的性命。

    正在焦灼之間,不知哪里傳來一陣奇妙的樂聲,似是幾個女子輕聲吟唱,音調模糊,卻十分輕快,還伴有清脆短促的“叮咚”輕響,悅耳動听。韓一鳴向著聲音看去望去,只見除卻滿天濃黑的青絲之外,並無人影。那聲音也只響了片刻,眾人眼前便是一亮,韓一鳴雙手緊緊握住鳴淵寶劍,瑟瑟發抖,整個人掛在劍柄上,連手都因力盡而微微發抖。

    詰利摩訶瞬息之間已了無蹤影,上一刻,他彎曲短劍的劍光還在韓一鳴身邊三尺之外打轉,下一刻,他已沒了蹤跡,連那柄旋轉時刀風割面的彎曲短劍,都沒了蹤影!韓一鳴喘息不已,四處張望,只見黃靜玄、趙浩洋與平波道人都飛入天空游目四顧。本來暗無天日的天空,瞬間便是萬里無雲,連適才那強大的攻勢,都在片刻之間晏旗席鼓。若不是地上那一望無際的焦黑,一望無垠的死寂,韓一鳴簡直要疑心這場惡斗也是一場噩夢。

    詰利摩訶來去如風,片刻之間,此地便是一片寂靜得令人惶惑之地。韓一鳴勉強支撐著,四周一看,只見幾位師兄都是疲累不堪。轉眼趙浩洋已收劍折轉回來,平波道人也飛回弟子群中,只有黃靜玄還在原地,看著那空蕩蕩的荒野出神。

    眾人經歷這一陣惡斗,都已累得脫力,各自尋找地方休息。韓一鳴一落在地面上,便不由自主合眼睡去,究竟是累壞了。這一覺睡醒過來,天空早已是一片星光燦爛,只是眼前還是那片沒了生氣,焦土一般的荒野。

    只听眾位師兄都小聲議論詰利摩訶的厲害,他獨自一人便讓靈山諸人與平波道人門下所有人等都應付不堪,況且他還處在上風,端的是厲害非常。韓一鳴想起那五百年以上的靈蟲來,也是十分厲害,但此時的詰利摩訶,比那靈蟲可怕十倍不止。

    那靈蟲體形雖大,但哪里有詰利摩訶這般可怕。靈蟲還可以看到它的弱點,詰利摩訶卻似沒有弱點,听他的聲音,看他的外貌,都會令人受傷。韓一鳴甚而有些疑惑,似乎這邊眾人加起來也未必能夠與之為敵。看來確如二師伯所說,難以全身而退了。

    正想間,司馬凌逸過來道︰小師弟,累壞了罷?全仗小師弟在那個時候出手相助,不然,我不死也要重傷。韓一鳴怔了一半天,才明白過來︰師兄說的哪里話?我只恨自己力不及,不能助師尊們一臂之力。司馬凌逸在他身邊坐下,將一塊干糧遞給他︰小師弟,有心即有力,強于有力無心。須知力由心生,因而無心也無力。本來鳴淵寶劍便須有極強的修為、靈力才能驅策,你能做到那般已然是很不錯了。也多虧了你的鳴淵寶劍,我的金青寶劍未必是詰利摩訶的敵手,若不是你用鳴淵寶劍助我,我只怕難逃他的克力士劍了!

    韓一鳴奇道︰什麼克力士劍?哦!大師兄說的,是他那把彎彎曲曲的劍嗎?我從未听過這樣古怪的名字。司馬凌逸道︰就是那一把劍,確切來說,應該叫做克力士刀。師弟說名字听上去古怪,乃是因它並非中土之物,乃是外邦一國的國刀。听說是用異樣天降神鐵冶煉而成,並且為王族所有。不知詰利摩訶是如何搞到手中的,不過我也是在祖師留的手札之中得見,祖師從前游歷四方,遇上異樣物件,都會在手札之中有所記載。其中就寫到這克力士刀,小巧玲瓏,彎曲如蛇,刀身花紋如行雲流水,鋒利之極,截金斷玉。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兼濟天下

    停了一停又道︰私下里說一句,雖說不見得有多麼鋒銳,但我猜這把刀另有用途。況且詰利摩訶也似乎不是用來劈砍,他居然讓克力士刀在指間輪轉,真是繞指柔了,十分怪異,卻是讓人難以抵擋!

    想起那無所不入的刀光,韓一鳴也有些心驚,嘆了口氣道︰大師兄,咱們贏不了詰利摩訶,又當如何?司馬凌逸道︰贏得了贏不了,有什麼關系?本來我們便不是詰利摩訶的對手,異樣修行,本就出乎你我意料之外。何況詰利摩訶成魔之前,便已極有慧根,參悟不少道理,若不是他因妻子死去,積了這許多仇怨,憤然成魔,難說將來終成一派之尊。

    司馬凌逸說得合情合理,韓一鳴也忍不住嘆了口氣,詰利摩訶來的時候那天地同暗萬物死寂之狀,已讓人觸目驚心,確實是極為厲害。司馬凌逸道︰咱們別說贏得了詰利摩訶了,能夠在他手下活著走出來,已是萬幸了。我只奇異,明明咱們這邊已是力有不繼,他卻為何突然退卻了?

    最後一句話提醒了韓一鳴,細想當時的情形,確實如此,再相持片刻,這邊倒下一兩名弟子,便會全盤處于下風。詰利摩訶便能將這些人的靈力都悉數收入囊中,可是就是在這最後關頭,他卻退卻了,去勢疾如閃電,倒似是落荒而逃,這卻又是為了什麼?

    司馬凌逸也不出聲,低頭想了片刻,嘆了口氣︰小師弟,你多歇息一陣吧,看來片刻之間,詰利摩訶是不會再來了。不過他也不會放過咱們,大家都養精蓄銳,等他下次再來罷。說罷站起身來走開。韓一鳴掰了一塊干糧送到口中,他又累又餓,但干糧送到口中,卻食不知味。總是想那詰利摩訶為何會在忽然間退走,猛然想起那奇妙的樂聲來,難道是那樂聲之故?想與大師兄探討,卻見大師兄已在師伯師叔處,三人似在相商斟酌,又將這個念頭壓了下來。

    伸手摸了摸背上的鳴淵寶劍,幾次三番都靠鳴淵寶劍,才算逃得生天,這柄寶劍,確實是一柄靈劍。韓一鳴不由得暗自感謝彌蕤與鸞鳥,說是它們合力救了他,也不為過。想到這里,也不由得想起無相寶鏡來,無相寶鏡似乎也頗具靈性,這兩回詰利摩訶無聲無息地靠近,都因無相寶鏡異常而發現,因此並沒有作傷損人手。難道,也是什麼靈物所化不成?只可惜這個疑問,只怕唯有大師伯才能解釋了。

    這日晚間,詰利摩訶並沒有前來。韓一鳴雖知他的隱身術已被破去,依舊小心謹慎,時不時摸一摸懷里的無相寶鏡。只是隨著天空漸漸暗沉下去,眼皮也忍不住合了下來。

    然而詰利摩訶卻再無蹤影,不止夜晚沒來,連第二天白天,也不曾前來。而黃靜玄與趙浩洋卻也不向前去,只停留在那翠綠與焦黑的交界之處。便是平波道人,也帶著他的幾名弟子,在與靈山派相距數丈之地歇息。此時平波道人全然沒了從前的貪婪與狡猾,端坐在一塊突兀的岩石之上,懷抱著黑木劍,閉目寧神,看上去頗有些道骨仙風的樣子。若不是韓一鳴諳熟他的種種手段、伎倆,見他這副模樣,也定會認為他是得道高人。

    眼看著太陽斜向西方,黃靜玄將弟子召集齊聚,道︰不知何時,詰利摩訶定然會來,咱們須得全力一拼,詰利摩訶必不會放過我們,咱們也不要心存僥幸,好生防備才是。說話間,平波道人也帶了弟子過來,道︰好,必然是如此。只可惜我靈力傷損,七環寶鏡用不了,若是能用上,必定能幫上不少忙。說著兩眼自韓一鳴面上掃過。

    韓一鳴面無表情,冷冷相對。黃靜玄道︰詰利摩訶必定覬覦我等的修為靈力,他所到之處,焦黑一片,乃是因他火性太重之故。火性太重,又是異樣修行,很難化解,不得不時常汲取眾生靈氣以降魔性。可每次汲取眾生靈氣,必有帶上為之喪生的生靈的戾氣,循環往復,周而至始,卻只是火上澆油。此番他雖是退去,但不久必定返來,咱們若是退卻,飛速逃離,也能保個平安。但這方圓百里的人畜草木,都要化為焦炭了。咱們修道之人,兼濟天下,遇此當口,怎能臨陣退縮?我已想過,大家全力一拼,未必沒有贏面。若是除去這一害,也不枉咱們到了這里。

    卻听平波道人道︰道兄說的極是,我及我門下弟子,皆非貪生怕死之輩,這場硬仗,必打無疑。只不過道兄說的贏面,到底是哪一面,能否透露一、二?也好讓咱們有個準備。黃靜玄笑道︰平波道兄,在下說的,是未必沒有贏面。未必嘛,就是難以料定。既然不能料定,何必說出來?大家放開手來,全力一搏便是。知道了這個未必,難說還真的將那虛無飄緲,不可指望之事當做了臂膀靠山,惜命惜力,反倒只會壞事。不如不知道的好。韓一鳴也忍不住點了點頭。只听平波道人道︰好,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問了,道兄若是考慮周全了,咱們便動手罷!

    黃靜玄微微一笑︰平波道兄不要心急,容我再細想一想。咱們僅只有這一次機會,方方面面都詳盡些才好。若是草率從事,你我都是早已活得夠本了,就怕害了這些弟子們。平波道人點了點頭,向那一望無際的焦黑土地看了看,道︰好,道兄參詳好了,咱們再說。帶著弟子又走開了去。

    韓一鳴見師兄們都若無其事,各自散開,便悄悄跟在黃靜玄身後。他總覺心中有什麼事想向師伯請教,但此時卻是想不起來,因而也不開口,只是跟在師伯身後細想。忽然司馬凌逸問道︰師弟,你在想什麼?司馬凌逸一開口,韓一鳴便想了起來,向黃靜玄背影看了一眼,悄悄問道︰大師兄,你在詰利摩訶退去之時,可曾听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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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五章 火性

    司馬凌逸搖了搖頭︰不曾听見呀。怎麼啦?小師弟,難道你听到了什麼不成?韓一鳴一听師兄不曾听過,心道︰是了,是我太累了,耳鳴罷了。微微一笑,道︰師兄,為何二師伯說詰利摩訶是火性太重?我最早見詰利摩訶之時,他並不是所到之地一片焦黑的。這樣也能說他火性太重嗎?

    司馬凌逸道︰小師弟,詰利摩訶的女相,乃是他死去的妻子。師叔不是也說有傳說是他的妻子乃是被活活燒死嗎?若是被活活燒死,他合體之時,用的便是烈火燒灼過的焦骨,火毒最重。韓一鳴點了點頭,忍不住又道︰還好,若是他帶著半邊焦骨出現,那不知怎樣駭人。忽然黃靜玄遠遠地道︰這也難說。不是也有傳說說的是他妻子是為了飼喂他,割肉給他食,傷重而死。死因並非他火性太重的緣故。那女子若是後面說的這個緣故而死,便與火無關。他的火性太重,一來,是怒火太盛,怨毒太重。二來,乃是他將自己與妻子的身體都弄得殘損,再用熔煉大法,二人合體的。二人的身體都是在火中燒過,面目全非,才能熔為一體,變化自如。或許他是想讓為他而死的妻子,永遠活在他身邊,才如此這般。用過此法,天生便帶有一種毒火。

    韓一鳴與司馬凌逸都走近黃靜玄身邊,黃靜玄道︰這熔煉之法,我也是很久之前听別人說起過。此乃異術,極少有人知道,只听說用此法可得肉身永不寂滅,但魂魄卻永遠在那熔煉之時的烈火之中焚燒,不得脫離。因而他永遠是渴的,凡到之地,所有的生靈的活力,都會被汲取得干干淨淨。但這許多怨靈都附在他身上,會讓他更加焦渴難耐。當然怨靈所集,他的魔力也會突飛猛進。非常人所能敵。咱們這點道行,對他來說,不堪一擊。不過,咱們也不能讓他就這樣胡作非為下去。

    司馬凌逸道︰師叔也說,全力一拼,未必不能有贏面。咱們便全力一拼好了。黃靜玄微微一笑,道︰是呀,凌逸,你是大弟子,這番你要多擔當些了。我已想過了,你們五師叔有碧水寶劍,他是武修,能將碧水寶劍之能發揮到極至。獨擋一面不在話下,不用我分心。平波道長與他門下弟子,也頗有實力,雖說平波道長靈力受損,但有他的幾名弟子相助,攔擋一面,也不是什麼難事。凌逸,你的修為,已是四百多年,你又頗有見識,閱歷豐富,帶著你的師弟們,也該能有所作為。司馬凌逸道︰師叔請放心,弟子一定盡力而為!

    黃靜玄微微一笑︰這樣就好。一鳴,你就跟著我罷。我的劈風寶劍,也是火性,在詰利摩訶面前,不能克他,那麼用你的鳴淵寶劍來對付他罷!韓一鳴大為意外,愣了一愣點頭︰全憑師伯調派!司馬凌逸也大吃一驚︰師叔,讓我來擋這一面罷,小師弟年輕,未必攔得住詰利摩訶的攻勢!黃靜玄搖了搖頭道︰凌逸,你若是與我配合,那麼你的師弟們怎麼辦?他們可攔不住詰利摩訶一擊。你已是大弟子了,要以大局為重。咱們四個方面才攔住詰利摩訶,須知他若是再向前,汲取更多靈力,咱們都只有束手就斃的份兒了!

    司馬凌逸向韓一鳴看了一眼,無限擔憂。韓一鳴道︰大師兄放心,我雖沒什麼修為,但一定盡力而為!司馬凌逸道︰二師叔定是要攔在詰利摩訶靈力最盛之處的,小師弟,我,我本想與你換一換,可,師叔說的也對,只有你自己小心了!韓一鳴心中感動,道︰大師兄,我會小心的,你和各位師兄也要小心。司馬凌逸笑道︰好,我先過去了。轉身走開。韓一鳴回過頭來,只見黃靜玄默默而坐,似有所思,不敢打擾,守在一邊。

    黃靜玄默默坐了一陣,道︰一鳴,我有一句話要囑咐你。韓一鳴道︰請師伯吩咐。黃靜玄道︰我們皆不是這詰利摩訶的對手,他自己也深知這一點,因而再來,是遲早之事。不過若是我不曾料錯,七日之後,他才會再來了。他原算得上佛門出身,以七為界。你不管他何時而來,也不管他做什麼,只要我不出聲,你都不要輕動。你只要等待時機,適當的時候出擊便可!

    韓一鳴忍不住道︰師伯,何為適當時機?黃靜玄道︰到了那時,你便會明白。不過,你先將鳴淵寶劍給我看上一看。韓一鳴自背上解下鳴淵寶劍來,躬身遞到黃靜玄面前,黃靜玄伸手握住鳴淵寶劍劍柄,將鳴淵寶劍抽了出來。

    夕陽西下,天邊全是似血殘陽,將鳴淵寶劍那淡金色的劍刃上也映出一抹殘紅。黃靜玄兩眼看著劍鋒,良久不出聲息。韓一鳴哪里會去驚動師伯,只默默守在一邊。

    黃靜玄右手兩指輕輕順著劍刃,輕輕撫摸,嘆了口氣。韓一鳴道︰師伯,為何師伯不用這柄劍呢?黃靜玄道︰一鳴,你不是不知鳴淵寶劍認主罷?我若是用鳴淵,反倒不如用劈風寶劍那般順手了。這是一柄靈劍,我只望它能在危急關頭靈那麼一次兩次,能救得下靈山弟子來,已是萬幸了。還是你拿著罷,我只是對著它,想了一件事!

    他停了一停,道︰一鳴,你與詰利摩訶相對之時,是否十分疲累?韓一鳴點了點頭︰弟子還沒有修為,詰利摩訶既已稱為摩訶,弟子哪里能與他相提並論。因而疲累些,倒讓師伯擔心了。黃靜玄搖了搖頭︰並非是你修為低的緣故。我也覺著力有不逮,我正在思量此事,若是他再次來到,咱們再有心無力,不要談降服此魔了,連逃出生天,都是空話!——

    黃靜玄下面要說什麼,請書友們關注下一章內容。感謝書友們一貫的支持,非常感謝。我會努力的,把這本書碼到最後!感謝支持!


第九卷 天涯 第一百七十六章 無蹤

    說罷,將劍遞還韓一鳴,站起身來,向前走去。韓一鳴遠遠望著師伯與師叔一同去叫了平波道人,三人一同步入半空中說話,心知必是談此一事。便在黃靜玄先前所坐之地坐下來,看平波道人離得甚遠,忍不住輕輕摸了摸懷里的無相寶鏡。

    不知無相寶鏡是何靈物所化,能否再相助一回?韓一鳴原以為無相寶鏡只是用于看視,哪知親眼見無相寶鏡破去詰利摩訶的隱身之術,才知此物也厲害非常,只是為何無相寶鏡會在那時與詰利摩訶過不去呢?不過此物本就稀奇,這些疑問都不必去想。

    忽然想到那日晚間,詰利摩訶右手插入自己胸前,就是這面銅鏡救了自己一命。忍不住自懷中把無相寶鏡拿了出來,此時天光黯淡,韓一鳴向銅鏡之上看去,不禁大吃一驚。只見銅鏡之中空無一物,本來在鏡中盛開的蓮花已沒了蹤影!

    韓一鳴自拿到這面銅鏡之日起,鏡中那朵白蓮宛如生長在其中一般,時時刻刻靜靜開放。可是此時卻不見了蹤影,不禁將他驚得目瞪口呆。對著銅鏡看了半晌,銅鏡鏡面幽深如許,便是將面容貼在鏡面之上,鏡面上也是烏沉沉的,什麼都映不出來!

    他對著無相寶鏡細細看了一陣,只見無相寶鏡並無破裂,也看不出哪里有缺損,但鏡中的碧水蓮花,確確實實是沒了蹤影!韓一鳴將無相寶鏡收入懷中,心中惶惑。無相寶鏡雖沒有損壞,但其中的碧水蓮花沒了蹤影。當初秦無方將這銅鏡給他之時,已說過這不僅僅是祖師留下來的寶物,那定然是意義非凡,可是此時,銅鏡還是銅鏡,鏡中的白蓮與碧水都沒了蹤影,很難說還是完好如初。

    經歷了這許多事情,韓一鳴已知無相寶鏡中的白蓮,必定是非凡之物。忽然之間沒了,怎能不心慌意亂、惴惴不安?何況與詰利摩訶大戰在即,還想借助無相寶鏡之力,與詰利摩訶一番大戰,卻在這時看見白蓮無影,碧水不再,哪里還能安穩如初?向黃靜玄看了幾眼,始終見他與趙浩洋、平波道人遠遠在半空說話,三人都神情專注,又強忍住了心中的不安。只是思緒卻是十分混亂,一時想到詰利摩訶,一時想到無相寶鏡。

    不知坐了多久,黃靜玄的聲音道︰一鳴,你怎地不去休息?韓一鳴抬起頭來,不知何時黃靜玄已來到身邊。他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道︰你在等我嗎?韓一鳴滿心都是無相寶鏡,要說與二師伯听。可當二師伯問了起來,一時之間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怔怔看著二師伯。

    黃靜玄道︰一鳴,不要著急,慢慢說罷。韓一鳴向平波道人看了一眼,黃靜玄道︰你隨我來。伸手拉了他的手臂,便騰身而起。這一回是黃靜玄盤膝而坐,身子卻如從水中上浮一般向上飄去,韓一鳴隨著二師伯,也慢慢浮入空中。只見腳下的那片焦黑之地越來越遠,而頭上天幕卻越來越寬闊,寬闊到了一望無際。

    韓一鳴放眼望去,只見深藍近乎黑色的天空中,滿是明亮星辰。在天空中看到那些明亮璀璨的星辰,心中的焦慮不知不覺慢慢放松下來。黃靜玄放開了手,道︰好了,一鳴,你說罷。韓一鳴回過神來,向下望去,只見下方早已是漆黑一片,身周也沒有人影,確實是萬無一失了,才道︰師伯,無相寶鏡里的碧水蓮花,都不見了!

    黃靜玄眉頭一皺哦了一聲,道︰你拿來我看。韓一鳴將無相寶鏡自懷中摸了出來,遞給黃靜玄,黃靜玄對著無相寶鏡看了一陣,搖了搖頭︰怎會如此?韓一鳴道︰難道是那天晚上弄壞了?黃靜玄道︰你胸前可有傷口?韓一鳴道︰我不曾看過。

    他自己心中也是惴惴,詰利摩訶那樣厲害,他能活下來,實在已是僥幸到了極點。黃靜玄道︰風吹過來時,你可會感覺疼痛?韓一鳴看了師伯片刻,點了點頭。黃靜玄道︰可你並沒有化為飛灰。韓一鳴又點了點頭。黃靜玄道︰一鳴,我說了你不要害怕,你還是為詰利摩訶所傷。不過,或許是因為你胸前有無相寶鏡之故,你只是傷,並不曾被他汲取了活力。也難說無相寶鏡的碧水蓮花就是因此而消失。你不要太擔心,凡事都有個定數。無相寶鏡本就是十分奇異之物,有些變化也不必大驚小怪!

    韓一鳴心頭一松,點了點頭,黃靜玄道︰一鳴,無相寶鏡當用之時,便要用了。詰利摩訶與眾不同,他卷土重來重來之時,必定是十分厲害,咱們都要小心為上。韓一鳴遲疑片刻︰師伯,還能用嗎?黃靜玄笑道︰此乃靈器,如何不能用?只不過要靈氣逼顯時才能用罷。韓一鳴道︰上一次用無相寶鏡,平波道長似已察覺,弟子擔心……

    黃靜玄笑道︰你不必如此擔憂。難道你不知道長看不見無相寶鏡麼?韓一鳴原有些懷疑,听師伯如此一說,不禁道︰弟子是有些懷疑,只是不敢確認。黃靜玄笑道︰我原也不知,只不過听他問你師叔,便知是這個結果。這也不足為奇,無相寶鏡,本就無色無相,他又不是靈山弟子,看不見,也是常情。便是靈山弟子,也多有看不到的,這樣的擔心很是不必!

    韓一鳴道︰是。黃靜玄道︰一鳴,我看你面色還好,想來傷勢也不重罷?韓一鳴老實答道︰只是那天道長一口氣吹過來時,有些疼痛。黃靜玄道︰還好,一鳴現下我要存積靈力,不能幫你封住傷口了。韓一鳴道︰師伯,不礙事,並不疼痛。黃靜玄道︰也還好,你現下修為還淺,若是沒有無相寶鏡,那一下插入你的胸口,你就會化為飛灰。你沒有即刻化為飛灰,便不會有大礙。韓一鳴道︰師伯,那幾天之後,詰利摩保來時,無相寶鏡,還能、還能用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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