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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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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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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00:36:14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一章 是與不是

    羅姑早已不知去向,連阿土都沒了蹤影。韓一鳴不禁微微一笑,羅姑果然是很知曉人情世故。想來是她年紀已不再輕了緣故,雖說她一直都獨自隱居,不與人接觸,卻不是全然不通人情的。轉回頭來,只見那姓宋的弟子兩眼冒火,正惡狠狠地盯著自己!那姓宋的弟子兩眼本來就是眼白極大,黑瞳仁極小的。

    這時惡狠狠的對著韓一鳴看來,兩眼睜得比平常又大了幾分,眼中越發白多黑少。韓一鳴還未將目光調向他方,他已罵道︰“你笑什麼?這事與你脫不了干系!哼,听見我方師兄不能起身,你居然笑成這樣!其心之毒可見一斑。今日我說在這里,不論你那什麼牛師兄、馬師兄在與不在,就沖你這樣的幸災樂禍,去與我師兄賠不是就賠定了。你雖是什麼誅魔弟子,我可不怕你!”

    韓一鳴啼笑皆非,看著這姓宋的弟子不知該說什麼才好。他本不是幸災樂禍之人,也從未這樣做過。不過是贊許羅姑的舉動罷了,但這個時節,這個理由是怎樣也說不出口的。本來那姓錢的弟子正等著他們給予答復,一听這姓宋的說韓一鳴幸災樂禍,立時也對著韓一鳴看來。韓一鳴深知他們本來就是牽三掛四,全然與自己無關都可以扯到自己身上,自己一時不留神的一笑被他們無比夸大之後,還真的難以說個清楚明白。他可不會將羅姑說出來,昨夜他們三人被羅姑趕跑,今日若是再見羅姑與他們在一起,不知還會生出些什麼是非來!

    韓一鳴不善作偽,不會在片刻之間便將那絲本來就若有若無的微笑收拾得不留痕跡,換上滿臉的沉痛,也不屑如此作偽。臉上那絲欣慰自然便被那姓錢的弟子看了個扎實。那姓錢的弟子先轉頭對那姓宋的師子道︰“宋師弟,你性情還真是急躁。”轉頭對著韓一鳴道︰“不過,韓師弟,你可真是笑了。

    莫非是我方師兄從前得罪過師弟?因此師弟听說他受傷,禁不住喜上眉稍,頗為開心?”韓一鳴一時之間不知如何對答,說是固然不對,但說不是,也不對。若是說了“不是”,那姓錢的弟子定然會追問不休,他比那姓宋的弟子,可是要厲害得多了。不似那姓宋的弟子,只知一昧責怪他們。

    沈若復看了韓一鳴一眼,道︰“錢師兄,話可不能這樣說。莫說我師弟不是那種幸災樂禍之人,便是真的幸災樂禍,也不會當著師兄面露出來呀!我師弟可是個耿直性情,絕不會如你們所說的幸災樂禍。想必他在想著他的心事,是也不是,師弟?”韓一鳴立時道︰“師兄說的沒錯。”那姓宋的弟子怒道︰“你講出來呀!將你心中所想講出來,若真是那樣好笑,我也好隨你一笑!若是胡亂尋個借口來搪塞我,哪有這樣簡單?我可是搪塞得過去的?”

    他氣勢洶洶,不依不饒,沈若復道︰“所謂心事,便是只能在心里想的。若是能說出來,那還叫什麼心事?萬一我師弟是在這個關頭參透了從前所參不透的一個迷關呢?難道也不能開心些麼?難道想透了迷關,也要將心中的開朗都壓下去,就因為方師兄昨日被毒牙咬了,就不能開心麼?錢師兄所說的誤會,我想並不成其為誤會。

    我師弟那時可離方師兄有著好些距離的,並未在方師兄身邊,我師弟也不曾說過什麼,更不曾請方師兄去坐在那毒蛇身上。因此所謂的誤會,我認為並不存在。倒是那請方師兄坐到毒牙之上去的人,該當自己前去解釋這場誤會才是。我師弟說得清楚明白,當時他可是連一句話都沒說。至于方師兄自己如何湊到青花小蒼龍毒牙之上的,想必你們各位都比我要明白罷!”

    沈若復當時並不在場,而對方三人卻是在場的。那姓錢的弟子听沈若復這樣一說,也愣了一愣,他可不料沈若復全然不賣帳,本想用“誤會”二字將他們哄到自己的師兄面前去,師兄被那青花小蒼龍咬了,還在靈山派最小的弟子面前,甚是丟臉狼狽,始終悶悶不樂。毒質也不曾去盡,因此還躺在床上。他們自己心中其實對當時情形是再明白不過了,但都不約而同地想靈山的師兄弟若是能去賠個不是,自己師兄那些丟臉狼狽也會少些,豈不甚好!卻全然不想此事本來也靈山派弟子無關,硬將他們牽涉進來,實在是牽強。

    停了一陣,沈若復見他們都各自不言聲了,便道︰“若是我們師兄弟的不是,別說賠一個不是,就是要我們負荊請罪,也是理所應當的。可是若不是我們的不是,我們是不能背這個黑鍋的。休說我們不通人情,我們若是不去解釋這所謂的誤會,它還不能成其為誤會。若是真的去了,我師弟可就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若沒有不是,去解釋些什麼?前去解釋,只能說明他的確有了不是,那越發說不清,就是說出去,別派的師兄們也會認為我師弟真的做錯了什麼,那豈不是更加說不清道不明了,連別派師長師兄們也會說我師弟的不是的,那就真是說你是,你不是也是,說你不是,你是也不是了。大大的不妙呀!師兄們說可是如此?”

    韓一鳴看了沈若復一眼,這位小師兄雖說年紀與自己仿佛,口齒以及思緒比起自己來,的確是靈敏得多了,這一下說得再清楚明白不過。靈山派是不會為與自身無關之事去賠不是的,他們也就不用再說什麼“解釋誤會”之類的言語了。沈若復可不會上這個當,絕不會與他們同去賠這個不是的。韓一鳴覺得就是自己來說,也未必能說得如此清楚明白。但那姓宋的弟子卻跳了起來,罵道︰“什麼跟你們靈山派沒什麼干系?若不是看見你們靈山的誅魔弟子,我方師兄會停下來麼?你當我們吃飽了沒事干,胡亂停下來的麼?我們可是有事在身的。若不是我師兄想跟你們靈山的誅魔弟子招呼兩句,我們停下來做什麼?哼!”


第五百零二章 遷怒  

    韓一鳴看他氣得臉紅筋脹,不覺有些好笑。明明當時是他十分殷勤地請那方師兄坐下歇會兒,這時卻都推到自己身上來了,忍不住道︰當時貴派方師兄可沒有坐下的打算,可是宋師兄請方師兄坐下的。這難道也要怪我麼?我站在旁邊,可有可無。相信若是我不在場,宋師兄也是要請方師兄坐的,不是麼?”

    那姓宋的弟子被韓一鳴一句話道著了心病,狠狠剜了他一眼,想要反駁,卻是說不出來。那錢師兄哈哈一笑,道︰“韓師弟果真是異常聰明。這其中不過些誤會,大家當面鑼對面鼓地說開了,豈不就好了麼?”沈若復笑道︰“錢師兄既然在場看了個分明,我不知還有什麼可誤會的呢?便是方師兄,也沒什麼可誤會的呀!我就不明白了,難不成諸位師兄是怕我們與別派的師長們說起方師兄被咬之事麼?那師兄們就大可不必擔這個心了!我生性不愛說三道四,自己的事還顧不過來呢?哪有閑心去說別人的閑話。再者,我小師弟也不是多話之人,諸位盡管放心好啦,絕不會讓別派師兄們知道便是!”

    那錢師兄一愣,原來那方師兄在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之中,要算是比較年長的弟子了,這番被青花小蒼龍咬了,面子上甚是過不去,卻是不好說出來。這錢師兄心中是知曉他好面子,不欲別人得知此事之故。本是想前來與韓一鳴一行人說明白讓他們不外傳的,哪知旁邊那姓宋的師弟有些氣不憤。他深覺師兄被咬與自己有著推不開的干系,卻是不敢說明,雖說師兄並不責怪自己,但那時自己卻真是想讓師兄好好坐下歇一歇的,因此若是見了那老婦人坐在石上,說不定真會出手趕走那老婦人。哪知那老婦走到石前幾步,卻不再向前去,而是轉身走開了,如此大好良機,怎能錯過?連忙請方師兄坐下,就差了親自去將那塊大石抹擦干淨再恭請師兄坐下了。

    青花小蒼龍也確實毒得很,方師兄被他們抬著一路飛跑,跑進小鎮里去,尋了一家醫館,請跌打太夫診治。事發突然,誰都忘記御劍飛行了,只顧抬了便跑。便是這短短時刻之內,方師兄的臀部已腫得不堪,傷口火燒火燎的,誰說的毒蛇咬傷不痛,越毒的蛇咬傷越痛。那方師兄法術修為都算不錯了,哪知卻沒能將自己的肉身修成金剛不壞之軀,也沒能自行闢解蛇蟲鼠蟻之毒,眼睜睜看著劇毒將自己燒得一個屁股都腫了,只能趴在床上,別的都無能為力,越發郁悶。那姓宋的弟子深自悔恨,為了彌補自己的過失,一心要讓師兄的這口惡氣得以抒發出來,全力要想將靈山派的小師弟帶到師兄面前來給師兄賠不是,好讓師兄心中的郁悶一掃而空,得以好生保養。

    想來那方師兄一是大丟面子,二是疼痛難忍,也欲尋個出氣的地方,又想挽回自己的面子,不過略略推辭了幾句,便任由三位師弟出來了。一向以來,他們都知靈山派的師尊弟子都因了師父平波道人的緣故,多有容讓,以為靈山的幾個師兄弟就算吃了個啞虧也不會聲張,滿擬一招奏效的。哪知靈山這兩個小弟子卻全然不賣他們的帳,反而將他們的話都堵死了在口中,一時之間氣撞心頭,海口夸出去了,結果卻全然不能如意,讓他們越發氣憤!

    那姓宋的弟子哪里承擔得起師兄被咬之責,早早便將身上的不是都推到了韓一鳴身上。雖說他也沒有什麼不是,他若是看出來那塊“石頭”不是石頭,而是一條劇毒無比的毒蛇,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師兄用肉屁股去喂蛇吻的。雖說他的師兄修為也不算低了,但顯然還不能修成一眼便識別真相的心明眼亮,也沒有能將他的尊臀修行得堅不可摧,但面子卻是要得緊。偏偏此事卻是在眾人眼前發生,他趴在病床之上,都是羞愧難當。

    平波道人本就最擅長將嫁禍、遷怒,他門下弟子也人人得了這真傳,一時之間,這被咬之故自然是因了靈山那個倒霉的弟子了。便算是強加于他,也算他活該倒霉!天下大了,他哪里不好站,偏要站在方師兄面前呢?他哪里不好看,偏要看著方師兄挨咬呢。眾人沆瀣一氣,也為了師兄的尊臀能早些好起來,一齊前來尋韓一鳴的不是。

    也活該韓一鳴倒霉,若是換了別人,只怕平波道人門下從弟子認不得也記不清。偏偏他是誅魔弟子,靈山上上下下幾十弟子,都記不得不要緊,他可是首當其沖要記住的。因而那方師兄的幾位師弟也沖著他便來了。只不過令他們大為失望的是靈山這兩個弟子,居然這樣的不上道,不說前去賠個不是了,簡直是連句軟話都沒有,誅魔弟子倒也罷了,還不算口齒伶俐的。他身邊那個靈山弟子,完全就是牙尖嘴利了,繞來繞去,不去不說,還牽扯進許多同門來,讓人無言以對!

    但他們卻是定然要讓靈山弟子前去賠這個不是的,不說別的,只說那方師兄翹著屁股趴在床上唉聲嘆氣,他的傷勢就難以快快好起來。連醫館里的郎中都說青花小蒼龍極毒,若是被它咬了,早該一命嗚呼了。這鎮上體壯如牛的樵夫被它咬了手掌邊緣,都要飛快截去半只手掌,不讓毒液順血脈流淌,再在床上躺上半月,才會好將起來。方師兄沒有樵夫斬去半只手掌的勇氣,將自己的半邊屁股一條大腿斬去,也全然不知這青花小蒼龍這般厲害,也不知該用什麼手段,還居然能夠活下來,已然讓那郎中驚愕不已了。

    可是方師兄臉丟大了,心緒自然不那麼快慰,這傷也就好得慢了。平波道人的弟子一邊請郎中來看,一邊躲在後面思量,若要師兄早些好起來,須得讓師兄心情舒暢。如何舒暢,自然是讓靈山派低頭認錯,師兄面子上過得去了,自然就開心了。



第五百零三章  雙簧

  可是方師兄臉丟大了,心緒自然不那么快慰,這傷也就好得慢了。平波道人的弟子一邊請郎中來看,一邊躲在后面思量,若要師兄早些好起來,須得讓師兄心情舒暢。如何舒暢,自然是讓靈山派低頭認錯,師兄面子上過得去了,自然就開心了。

  若是靈山派膽敢不來,那就動手!活著固然要將靈山派的弟子弄去賠不是,就算打起來將對方打死了,當然也不能讓他們白白死去,最后一口氣,必須得在師兄面前咽下。這樣有助于師兄身體安泰,只要師兄身體安泰了,別派死上几個人,那算個什么呢?何況死的還是師父他老人家一直看不順眼的靈山派弟子,有多少死多少!

  三人對望一眼,那姓宋的虎起臉來道:“你們不去,可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了!雖說咱們兩派也算是有些淵源,但我師父可是說過,以他老人家的輩份來算,我們輩份該長著你們一輩的。長輩的話,你們都敢違抗,可是真逼咱們動手啦!”說著召出他背上的桃木劍來。他一雙眼睛本就白多黑少,這時眉頭皺了起來,凶光顯露,眼白少了許多,終于看著不那樣難看了。

  韓一鳴一聽便知平波道人平素在這些弟子面前并沒少說從前的恩怨。雖則他不知那恩怨為何,但能說得出口的,只怕是師祖對萬法玄門寂滅的袖手旁觀。他從前的師門自此由世間消逝,他不恨也難。只不過這惡道人也全然不知何為是非罷?萬法玄門逝去,就算師祖袖手旁觀也無可厚非。誰知它是怎樣逝去的?怎能都算在師祖頭上?萬一萬法玄門是作惡多端不得善果呢?平波道人背棄萬法玄們,他從前的師兄弟就能夠真的心平氣和么?還真讓人料想不出來!不過韓一鳴可不怕眼前這几名弟子,連平波道人都不怕,還會怕他的弟子么?只是師祖從前的恩怨,自己不知端底,不便評說。沈若復站在一邊不出聲,想必為的也就是這個緣故了!

  旁邊姓錢的伸出手來,攔住那姓宋的道:“宋師弟,你就是太不沉穩了。你看看人家闞師弟,與你入門之時相差無几,但卻是那般地沉得住氣。你也沉穩些。你這樣豈不是逼迫二位靈山的師弟隨咱們前去么?換了是我,也氣忿不過,絕不肯去。還是有話好說才是!二位師兄,你們可不要見怪,我宋師弟就是脾氣太過急躁了。若是好言相勸,二位師弟也不致于不給他几分薄面。這樣罷,我先與二位師弟賠個不是,二位不要見怪!”

  他與那宋師弟全然兩樣,性情也不急躁,韓一鳴向沈若復望了一眼。沈若復頭也不回地道:“錢師兄,你不必向我們賠不是,我們是新進門的弟子,哪里受得起?何況也不敢領受。師兄也不必再說了,不是我們不給這几分薄面,實則是此事不能前去。我已然說過了,我師弟若是去了,便再也說不清楚了。他沒做錯什么,自然不能前去。我師弟最是自律,若是錯了,不待几位師兄前來問罪,早已去了。他若是沒錯,就絕不會去。莫說是他,便是我這做師兄的,也全然不同意他去!還請你們不要見怪才是!”

  他話才說完,那姓宋的已翻了臉,罵道:“你們這樣不給面子,休怪我不講情面了。今日你們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哪怕打得你們爬不起來,我拖也要將你們拖到我師兄床邊去!”他早已露出惡狠狠的神色來,這時越發猙獰了。只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平素里就跋扈慣了,除了在平波道人面前似乎規規矩矩,韓一鳴便不曾見過他們有過老實的時刻。這時見那姓宋的弟子面上顯出凶相來,倒覺也并沒與他們平日的神色的有何區別。韓一鳴不知別派的師兄們是否看見過他們這樣惡狠狠的模樣,他自己是看了無數了,似乎他們就永遠沒有心平氣和的時候。若是總以這種心思去修道,韓一鳴還真服了他們,居然也能修道修得好似有些進益!雖說他入道時刻短少,但經歷卻不少了,深知只有平和的心境,修行才會有進益。

  他聽著這話好笑,只是不出聲。沈若復卻“哈”地笑了一聲:“諸位師兄,你們的意思是就算咱們死,也要死在方師兄面前嘍?”那邊三人愣了一愣,沈若復直接說到這個“死”字,令他們都有些意外,雖說不見得他們就怕了這個字,但沈若復這樣問,卻令他們有些摸不著頭腦。三人對望了片刻,那姓錢的道:“二位師弟這說的是什么話?怎么就說到這個字了。不至于如此,不至于如此!區區小事,不要說得這樣玄嘛!”

  這姓錢的雖說口中認為他們說話說得太玄,語氣之中卻并沒有回旋之意,還是要他們去那方師兄床前賠不是的。旁邊那姓宋的卻是個直性子,在一邊喝道:“你說得沒錯,便是死,你們也得給我方師兄賠了不是,他心上沒什么過不去的了,再死不遲!啰嗦個什么,走罷!師兄也是好脾氣,換了是我,打也打得他們去了!還與他們說這樣多話做什么!”

  韓一鳴與沈若復異口同聲道:“好呀,我們倒想看看,你們要怎樣打?”那姓錢的弟子對著韓、沈二人笑了笑先對那姓宋的道:“師弟!你這是怎么說話的?好歹二位師弟還尊稱你一聲師兄的。你倒使起性子來了!嗯,你不會說話就不要開口,讓我來說!隨即又笑道:二師弟見笑了,我這宋師弟,就是個粗人,心直口快的,想什么就說什么,口邊全然沒個遮攔,真是白修行了這些年了,從前的氣性一點兒不改。二位師弟可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啊!”韓一鳴早知他倆是一個威逼,一個相勸,唱了這出雙簧,末了要的就是自己到那方師兄面前去認那莫須有的罪名,他是絕不會去,卻不料他們是如此執著,一時之間,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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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 大意

    沈若復看了他一眼,道︰“嗯,錢師兄,你不必與我們這樣周旋。我們雖是低輩弟子,是非曲直還是認得的。既然兩位師兄對道歉一事楔而不舍,那我也就再說一遍,方師兄是如何受傷的,我全然不知,我為什麼要去賠這個不是?我是絕不會去的!我師弟在方師兄受傷之時,並未對他動手,也沒什麼做得不對的地方,這個不是,他也是不會去賠的。這若真是我靈山派的不是,不必你們開口,我們早已尋上門去賠不是了。所謂恩怨分明嘛,這點道理,我們還是明了的。但幾位師兄要硬拉我們去,不論緣由,不分青紅皂白要我們賠不是,那是萬萬不能!師兄們若是認為我說的對,那就不必我再說什麼了。師兄們若是要是動手,我們雖然是新近門不久的師弟,修為低下,卻也毫不懼怕!”

    韓一鳴听得小師兄這樣說,心中先就是一陣歡喜,也道︰“是,我靈山若有什麼不是,那我們自會找上去賠不是的。但若是要強加不是于我們頭上,卻也是加不上的,對與錯,本來各有看法。但這事存在對錯麼?我甚而沒有與方師兄說上一句話!”

    那姓宋的弟子听了大怒,罵道︰“你靈山派果然都是奸狡之輩。師兄,咱們不必與他們說了,打上一架,贏了他們,再拖了他們前去。看他們靈山還有什麼臉在咱們面前逞強!”沈若復听得火起,這就是一個混人!你說什麼全然不听,他說的倒要全都強加于你,天下焉有是理?冷冷地道︰“師兄們的意思,我都明白了!既然話不投機,半句都多。要打就打,莫說我們怕了你們,今日便是不如你們,死在你們手上,也不會被你們拖了去的!”他心靈手敏,心中早已念過御劍訣,手指一動,金刃劈風之聲傳入耳中,罡銳寶劍已破空而來,浮在他的手邊。

    韓一鳴見沈若復已召了罡銳寶劍來,正想召出鳴淵寶劍來,卻見那姓錢的弟子眉頭一皺對著沈若復看了兩眼,又向著罡銳寶劍的來路看去。那姓宋的弟子與另一名弟子已拔出桃木劍來對著這邊,他卻道︰“師弟,且慢!這是什麼招數,我可是初次見到自己不用背寶劍,寶劍便會跟在身邊的法術呀!”說著,又向著罡銳寶劍的來處張望。

    沈若復心中暗自驚了一驚,原是自己大意了,不曾先將寶劍自羅姑處要來。這時念動御劍訣,罡銳寶劍自然是從羅姑處遠遠而來了。這事若是放在那姓宋的弟子眼前,自然算不得什麼,他本是個粗心之人,心中所想,全然是要與他們過不去。偏偏這事落在了那姓錢的弟子眼中,從他之前言辭之間已可知曉他實則是個異常精細之人,一般來說,色厲內茬之人,都是不適合做好歹做好的。他們全然沒有這本事,能夠在兩邊做好做歹之人,絕不是省油的燈,這一下看見異常,還不知會生出什麼意外來呢!

    他臉色微微一變,韓一鳴便已知不妙。沈若復與他相互之間也算得是熟知了,極少有面色變化之時,韓一鳴也暗自小心,兩眼看著對方。那姓錢的弟子對著那邊看了一眼,轉過頭來道︰“嗯,二位師弟,咱們的先輩好歹是有些交往的。咱們也不必如此敵對。這樣好了,我回去好好照拂我方師兄,但凡有什麼事,咱們過後再說!”

    他忽然改變了主意,倒令這邊二人有些吃不準到底是何意思了,對望一眼,各自防備。那姓錢的已暴跳起來︰“師兄,你這樣前怕狼,後怕虎的……”話未說完,旁邊另一名弟子已一把拉了他道︰“走罷!宋師弟,錢師兄說走,你還不走,真是拿你沒法子。”他一直都不出聲,這時用力拖了那姓宋的,也不與這邊沈、韓二人招呼,便走了開去。那姓錢的弟子對他們笑了一笑,也告辭而去!

    這邊韓、沈二人都愣住了,看著他們的身影沒入林中,這才回頭對望了一眼。韓一鳴道︰“真怪,他們怎麼忽然退卻了呢?”沈若復看著他們離去那方,沉吟片刻,道︰“小師弟,我有個計較要說與你听!”韓一鳴道︰“嗯,師兄請說!”沈若復道︰“我疑心他們……”眼楮向著羅姑先前走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卻不說下去。韓一鳴自然知道他是怕他們有什麼法子偷听,故意不說出來的,也心知肚明,點了點頭。

    沈若復又道︰“雖說我不知他們看到了什麼,但他們本已準備動手,卻忽然離去,必有緣故。我法術遠不如你,跟上去怕被他們察覺。小師弟,你能否挨近去,听一听他們說些什麼?他們沒有御劍,就沒有離去的意思,該當就在這左近才是!”韓一鳴點了點頭︰“我這便去,師兄放心!”正要御劍飛走,沈若復小聲道︰“你最須小心的,便是那姓錢的弟子。他適才雖沒有目露凶光,但我卻認為他最是狡猾。要是動起手來,絕對是最狠的。那姓宋的倒是可以不必放在心上。師弟,好咬的狗不叫!”韓一鳴點了點頭,御使鳴淵寶劍順著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離去的方位追去!

    他御劍術的確使得得心應手,逼近樹梢,向前飛去。不過片刻,已見前方樹葉間隙之下青袍一閃,三人都在前方。立時收住去勢,調轉方位,繞了個大圈子,從另一方飛到那三人上方去。此間樹木不高,卻十分茂密,他在層層疊疊的樹葉之上,向下看不到他們的身影,料想他們抬起頭來,也看不到自己的形跡,因而放了心,靜靜去听下方說什麼。

    只听那最後開口不知名姓的弟子道︰“宋師弟不要吵!听師兄說完了,你再說不遲!哪有你這樣搶人家言語的!總是要讓師兄先說完了,咱們再說呀!你急成這樣,還真要將他們打敗,拖到方師兄面前去麼?”


第五百零五章 多少

    那姓宋的弟子的聲音道︰“哈,打便打,誰怕誰?我就不信我還打不過兩個才入門的弟子了!要真打不過他們,我就散了這身修行,從此不再修道了!”

    那姓錢的弟子的聲音慢慢地道︰“宋師弟,你不必賭氣成這樣,你要真這樣想,可別怪我做師兄的不站在你這邊了。你還真打不過他們,我不知那姓沈的有多厲害,想來他也不厲害。只不過極聰明便是了,事實說得再分明不過了,半點口齒都不輸給我。但你是絕對打不過那姓韓的小子的!”他這話不說倒還罷了,一說,那姓宋的弟子跳了起來︰“師兄,你,你,你也太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了!也是你在其中好說歹說了,我們不便動手,要不是你,我早打了幾架了,咱們還打不贏他們不成?”

    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弟,你話說到這一步,那我說了實話你可不要生氣。你真打不贏那小子,不止你,我也打不贏那小子!”那姓宋的弟子大聲喝道︰“錢師兄,你說什麼?哈,我好歹也修行了幾十年近百年了,還會打不過那小子?我才不信。他入靈山不過一年,難道我還不如他麼?我便不信靈山真能讓弟子一日千里!你等著!我這就去跟他打上一架,看看他是否真如你們所說的厲害!”下面微有聲響,韓一鳴也不探出頭去看,只是听著。只听那姓錢的弟子道︰“咱們師兄弟,難不成我會害你麼?我可是為了你著想才說這話的,你要去打這一架我也不攔你。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你要是打不過那小子,輸在他手上,看將來師父面前我可不敢為你開脫!咱們師父有話在先,與靈山弟子打架是一定要贏的,丟了性命也不能丟臉。丟不起這個臉!師父可是說若是按著他老人家從前的輩份,咱們是與現在的靈山師輩們一輩的。被低了一輩的弟子打敗,你丟得起這個臉,我可丟不起!到時候師父責罰你,我可不會出頭幫你說話。到時不止我,我想同門之中只怕無人敢出頭為你說點什麼,你可是跟自己過不去了!”

    韓一鳴一听,不禁暗罵平波道人無恥,自己投入了平輩門下做弟子,生生矮了一輩,怪不得別人罷,他卻偏偏也能將這氣發在靈山之上,還要求弟子與靈山弟子交手之時只能贏不能輸!真不知他心中做何想法,會是如此古怪!只听下面那姓宋的弟子猶豫了片刻,道︰“嗯,師兄,你不說我不說,師父如何能得知?靈山那兩個小兔子崽子,欺人太甚,全然不上道,我看只有打上一架,打得他們爬不起來,才能讓他們低頭伏軟了!”韓一鳴雖說看不到他的形容,但想他目下的神情定然是惡狠狠的,不覺啞然失笑。此時听到這些言語,連氣都氣不起來,只覺無比可笑!

    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弟,這你就錯了。你難道不知那誅魔弟子手中拿的是千年靈劍麼?我倒不知你對他下手之時,靈劍可會護他,但我可听說過靈劍護主的。再者,你也太自視過高了,他看上去雖有些文弱,實則是他們兩人看上去都文弱,但我卻覺要將他們打得爬不起來,低頭服軟,是萬難做到的。我听南去回來的師兄說誅魔弟子很有一手的,並且是個軟硬種。”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何為軟硬種?”那姓錢的弟子道︰“你這樣的脾性呢,就叫死硬種,不知高低深淺,一昧的好勝要強。他那樣看上去全然沒有一絲半點硬氣,骨子里卻極有主見,強硬之極的,就叫軟硬種。這種人,要麼你說話做事能讓他心服口服,他方會服你。他打過詰利摩訶,將詰利摩訶壓在了他的靈劍之下,他的靈氣靈力你就不能小視了。因此你這樣打,是打不過他,也打不服他的。你若不听我的,硬要去打這一架,是只輸不贏的,我們也不會幫你!師弟,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不是我做師兄的說你,你好歹也修行了幾十年近百年了,連這些淺顯的道理都不懂,真不知你是如何修行的!好在我與陳師弟都不是外人,不會拿此事去傳說,你不必擔心會傳到師父耳中,受師父責罰了!”

    下方靜了片刻,那姓宋的弟子道︰“多謝師兄師弟口下留情了。我一個粗人,能參悟什麼道理,不過跟著混混日子罷了。好在你們也不與我計較!”那姓錢的弟子道︰“我是不會與你計較的,不過這樣的話,你可再說不得了。嗯,適才可是陳師弟救了你的性命,你得好好謝謝他才是。多學學陳師弟,他可是什麼都不說,卻什麼都看在眼中的。”一個聲音道︰“師兄說哪里話來,大家同門一脈,謝個什麼。總不能看著宋師兄吃這個啞虧罷!”

    那姓宋的猶自問道︰“二位師兄師弟,你們再說什麼,什麼吃啞虧?我適才險些吃了啞虧麼?我怎麼不知道!”那姓錢的弟子道︰“你要是真的動手,他們師兄弟定然是一起上的,你不吃虧還等幾時?”那姓宋的道︰“他們會一起上我就會吃虧麼,我可有些不信。即便是我不如那小子,我想師兄們也不會眼睜睜看著我吃這樣的虧,咱們還比他們多一個人呢,不是麼?”

    那姓錢的弟子冷冷地道︰“咱們比他們多一個人麼?我怎麼覺得是咱們比他們少一個人呢?”韓一鳴听到這里,心中一驚。也不出聲,只是凝神細听。那姓宋的弟子道︰“不會罷,師兄,他們不就是兩個人麼?哦,對了昨晚似乎是三個人的,那也只能算我們與他們人數一樣多。難道,難道師兄你們覺得我修為太低,不將我算在其中麼?”他忽然自怨自艾起來,韓一鳴只覺意外,這囂張拔扈的人,也會自怨自艾麼?



第五百零六章 暗處

    只听那姓錢的弟子道︰“哎!師弟,你又來了。你修為雖不算高,但咱們可以慢慢修行不是?這也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你自己一下想東一下想西,真不知你到底……”他後面的話並未說出來,但韓一鳴也知並不會好听到哪里去。他只是顧及同門情面,不好說出來罷了。倒是那姓宋的弟子一听並沒有將自己算漏了,也不計較後面的話了,想來他只怕也不明白後面會說出什麼來。他只想著自己不要被同門師兄弟看不起便好了,卻不知同門師兄弟雖不說出來,心中到底對他還是比較明白的。

    他道︰“那,錢師兄,你說的多一個人,指的是什麼?”那姓錢的弟子道︰“咱們昨天晚間遇上了什麼?”這話一出口,那姓宋的弟子便不出聲了,過得一陣,才道︰“那,那些,難道是什麼人召喚來的麼?”那姓錢的弟子道︰“當然!”那姓宋的弟子大聲叫道︰“他靈山派從來以清高自許,哈哈!殊料不到今日也會被咱們抓住把柄。那可是些邪魔外道呀!他們與邪魔外道為伍,豈不是跟咱們這些名門正派過不去。咱們怎麼能忍?”

    韓一鳴此時才知他們昨夜果真看不到羅姑,羅姑不知用了什麼法子令他們看不見!好在他們不曾看見,不然這姓宋的弟子的胡言亂語便會真的傳揚開去了。羅姑雖說並不如別人所想的那樣,但他們好歹是與一個異樣修行的人混在一起,他們自身不怕什麼,卻只怕別派抓住這一點,大肆做文章。連這笨到了極點的宋姓弟子都想得到,別人就更想得到了。

    正在思索,只听那姓錢的弟子道︰“宋師弟,你就是這樣毛躁,你看到什麼了麼?沒看到罷,哦,你點頭的意思是你看到了,那我來問你,你今日看到什麼了?”韓一鳴也豎尖了耳朵,听下方的聲息。過得片刻,只听那姓宋的弟子道︰“要說今日,我是沒有看到什麼。可是昨晚我看到了呀!那許多孤魂野鬼,圍著咱們轉來轉去,還尖聲利笑,居然還有要來抓我的,真是可怕!偏生我們的桃木劍忽然不能用了。桃木劍不是闢邪的麼?怎麼它們倒不怕它呢?到現下了,我還猶有余悸!”

    那姓錢的弟子道︰“嗯,你只看見昨晚的異樣。可我卻看見了今日的異樣,青天白日之下的異樣!”話音未落,已听那姓宋的弟子叫道︰“今日,今日怎麼啦?師兄,你可不要嚇我!”他聲音微微顫抖,顯然害怕已極,居然被嚇成了這樣,可想而知昨晚他的確被嚇壞了。韓一鳴也忍不住有些想笑,但強忍住了。他更想知道那姓錢的弟子看到了什麼,這姓錢的弟子說是兩面三刀,真是一點兒也不假,他心機絕對是這幾個弟子中最為深沉的,也極會審時度勢,韓一鳴越發小心。卻也越發想得知他到底看到了什麼,以至于他及時攔住了自己的莽撞師弟。

    停了片刻,那姓錢的弟子道︰“我看到了一團極為陰寒的氣息,就自那個嘴尖牙利的弟子的寶劍來處彌漫過來!靈山也算是極有造詣的,我也從未在靈山弟子身上看到這樣的陰寒之氣,那麼這氣息便是別人所發了。只怕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但那柄寶劍又是自那個方位而來,他們之間必然有些聯系。有些異樣的修行,咱們不見得真是對手的。昨晚之事,必然有一個人躲在暗處,不為咱們所見,指揮那許多孤魂野鬼向咱們撲過來。你要知曉所謂的孤魂野鬼,是不會這樣成群結隊的。必然有一個咱們看不見的,身懷異樣修行之人躲在暗處。這樣較量起來咱們豈不是要吃大虧了?”

    那姓宋的弟子長舒了一口氣才道︰“哦!多虧師兄及時拉住了我,要不我們被他們暗算了都不知道!”那姓錢的弟子道︰“所以說師弟你還真是……你看陳師弟,就絕不出聲,只是听與看,必要的是個跟在我們後面出手,你也該學學人家才是。”只听那姓陳的弟子道︰“師兄過獎啦!我們見識淺陋,出門來行走自然要靠師兄們多多提攜了,若是沒有師兄們攔在前面,我不知要吃多少虧呢。還望師兄以後多加指點才是。”他這幾句話說得恰到好處,韓一鳴听他這樣說話,怎樣也不相信他的修為會比那姓宋的弟子低,他比那姓宋的弟子聰明太多了。

    那姓錢的弟子道︰“我雖不知那陰寒之極的氣息過來會是怎樣,但我卻知不會是什麼好事。咱們雖有三人,但對方一個誅魔弟子就夠咱們受的了。宋師弟,你不要看不起那小子,你也太大意了,該去問一問那南去的師兄弟,就知他不是省油的燈了。那嘴尖牙利的小子倒不見得多麼厲害,但他們還有一人呢?雖說那陰寒之氣不見得會幫他們,可是定然也不會幫咱們,咱們寡不敵眾,還是先全身而退才是,不要意氣用事!師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隱忍些,回去之後與別的師兄弟說一說此事,看看大家的意思,再動不遲!”

    那姓宋的弟子道︰“咱們沒能為方師兄出口氣,方師兄就真的不會怪咱們麼?我還是有些不放心。”那姓錢的弟子道︰“你不會說話,師兄怪你也是怪你沒見識。你且不要說話,只讓我來說,你倒看看師兄可會怪我!”三人說了一陣,都御劍向一邊飛去,韓一鳴早知他們會御劍,已躲在一邊,不露形跡。見他們去了,心中著實放不下,遠遠跟著他們,也向那已被拋在身後了的小鎮飛去。

    三人倒也不曾料到他會遠遠跟在後面,徑直飛到小鎮外才落及地面,走入小鎮內去。韓一鳴心知他們沒有直接飛入小鎮,為的便是不引人注目。恰好他也不想被人看見,便也落下地來,跟著他們進了鎮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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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9-22 00:37:19 |只看該作者
第五百零七章 桃源客棧

    這小鎮不算小,卻也不算太大。三人對鎮子大路兩邊的屋子連看都不看,只顧向前走。韓一鳴明明看見幾個大大的“藥”字旗掛在有幾間屋外,但他們都不進去,他也便不走近去看。反正跟著他們,便絕不會走錯。還能算去許多的彎路。

    三人走了一陣,已走到一間客棧門外,這間客棧門面不甚大,三人不能同時入內,要依次進去,韓一鳴便遠遠收住了腳,看著他們都進去了,這才走到面前去,對著那客棧門頭看了看,上面一塊小匾,寫著四個大字“桃源客棧”。

    韓一鳴在門前一站,已有一個小二走上來問道︰“這位小哥,你老人家是要住店麼?”他口稱韓一鳴“小哥”,卻又說“你老人家”矛盾之極,韓一鳴不禁微微一笑,搖了搖頭,轉身走開。他走了片刻,繞到這家客棧的後方,探頭看看左右無人,牆也不高,便召出鳴淵寶劍來,悄無聲息地飛入客棧里去。

    這客棧不大,是個兩進的院子,少說也有十來間屋子。韓一鳴在上方細細看了一陣都摸不準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會住在哪一間屋內,正在遲疑間,只听有一屋門“呀”地一聲開了,一個粗聲叫道︰“怎地我一進門就叫你們送熱水來,過了這許久,都沒人送水進來?這客棧都是死人開的麼?”听聲音正是那姓宋的弟子,韓一鳴一听這聲音,先便將身子一縮,縮在一個角落里,側身向外張望。不見人影,卻听見拖拖拉拉的腳步聲傳來。韓一鳴還未縮頭,一個人自那邊牆角的穿堂走出來,手中提著一個茶壺,口里小聲說著什麼,走到一扇門前道︰“客官,水來了。你老人家要熱水,不是得燒一回麼,好在我們有燒開了放著的,再熱一回就可以了。若是沒有這個,你老人家還得等著呢,熱水不都是涼水燒成的麼?燒水總是要時刻的罷!”

    看他衣著打扮,就是一個小二。倒是個口齒伶俐的小二,想來這客棧雖是小些,但他南來北往的客人見得多了,口頭上一點虧都不吃。那屋內的人被他一句話頂得暴跳起來,罵道︰“你嘰嘰咕咕說些什麼呢?有本事進來說與道爺我听!”听聲音又是姓宋的弟子。那小二道︰“我哪兒敢進去說與你老人家听呀!我不過隨便這麼一說,你老人家一來就吩咐要熱水,我們雖備得有熱水,但也總有用完的時候不是?趕著給你老人家熱了來還挨這麼一頓罵,要是我們沒有熱水,你老人家還不活吃了我呀!”那姓宋的弟子更怒,罵道︰“小雜種,你活膩了,看我……”

    後面不再說下去了,想是被人拉住了。只听有人道︰“師弟,你坐下歇歇,別為這些小事動氣。不值當。”另一個聲音道︰“宋師弟,你這又何必呢?人家也有人家的苦衷,你發什麼脾氣?這位小哥,我師弟著急上火,說話未免有些不入耳,你不要與他在意。多謝你啦!”听聲音是那姓錢的弟子。那小二也不進去,只將手中提著的茶壺放在門檻之內道︰“這位道長說話就中听得多啦!咱們也不是想跟客官過不去,但往往是燒好了熱水沒人要,要的時候沒熱水。你老人家當咱們這家客棧只住你們幾位道長麼?住的人多了。今天說來也怪了,人人要熱水,我們自早晨起,燒了三大鍋啦,還不夠用。”

    他轉身沿來路回去,韓一鳴依舊見他嘴唇微動,只是聲音甚小,听不分明。想來他又在暗地里罵平波道人的弟子了,雖不知罵的是什麼,但韓一鳴得知他暗地里罵他們,心中還是有些說不出的舒心。他也知自己不該如此的埋怨抱怨,但是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對師門欺壓太緊,韓一鳴听到他們有一點半點的意外,都會暗暗開心。

    等了一陣,不見動靜了,四周看了一看,走近幾步,先就向里張了一眼,只見里面微有光線,想來有窗,認了認方位,那窗戶卻在院子的另一面後牆上了,又小心翼翼自院內御劍飛出院來。

    他深知自己經歷太少,不便在窗前挨得太近,只怕自己听他們說話听得入神,反而為他們所發現。只走到挨近那窗戶的牆邊便站住了。定了定神,凝神細听。只听牆那邊有人道︰“師兄,你吃點東西罷,這家客棧雖然不大,卻有兩個菜做得還行。你中了毒,不吃東西怎麼行?”

    這話說完,沒人出聲,片刻之後,那姓宋的弟子的聲音道︰“師兄不必難過,待得過會兒,我再去把那小子揪來,一定要讓他給師兄賠不是。師兄若不是看見他,想與他說幾句話,也不會被咬這一口的。他若然還是不來,可不要怪我不留情面了。抓也要抓來的。”有人道︰“唉!不必了。幾位師弟,你們也太急躁了,這樣會壞事的。有的事,我還不能與你們說,你們就好自為之罷。”听這聲音是那方師兄了,他果然在此間養傷。

    片刻之後,那方師兄的聲音又道︰“師弟,我不想吃東西。這蛇果真太毒了,我現在還動彈不得,郎中也囑咐說多喝水,毒質去盡之前不要吃太多東西,我就餓著些也沒什麼的。早些好起來也少拖累你們些。”韓一鳴听他聲音有氣無力,顯然是元氣大傷了,那青花小蒼龍真是這樣毒麼?韓一鳴不禁有些佩服羅姑的眼力了,獨到便不必提了,連從未見過的物事都能判別個八九不離十,可見近百年的歲月不是白過的。

    片刻之後,又听那方師兄道︰“三位師弟,讓你們跑了這一天,你們先吃點東西,咱們再說。”過得一陣,只听屋內響起吞咽的聲音,韓一鳴也不禁有些餓了,走了一早上,又亂了這些時候,他也不曾吃過什麼,肉體凡胎,怎會不餓?



第五百零八章 知曉

    過得一陣,只听里面的吞咽聲響小了,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你真的不想吃麼?好好,師兄,你過會兒餓了,我叫人再做來。”只听那姓錢的弟子道︰“宋師弟,你就不能少說兩句?這些麼吃的還堵不上你的嘴麼?老給師兄添堵!師兄定然是餓的,只不過為了早日康復,不吃東西罷了。你怎麼就這麼不曉事呢?別說了,只管吃你自己的。”那姓宋的弟子囁嚅了幾句,想是深覺不忿,對師兄細心體貼卻還被另一位師兄數落,心中不快。

    又過了一陣,只听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我們吃過飯了。你身上可好些?”那方師兄微弱的聲音道︰“嗯,還好。”那姓宋的弟子道︰“那師兄好生歇息,我們這便去……”話才說了一半,那方師兄已提高了聲音道︰“你,你要去哪兒?”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我,我去……”他話還未說完,那方師兄已道︰“你要去跟靈山派叫陣,是麼?”韓一鳴也估摸著是這麼一回事,但听不到其中的聲音。片刻之後,那方師兄已道︰“你給我停住!我不準你去向靈山派尋釁,這個時節,誰也不能去尋靈山派的不是!”

    韓一鳴大為意外,便是那錢師兄,也是尋靈山派的不是的,只不過他委婉得多了。不似那姓宋的弟子一般,直接就上來尋靈山派的不是,咄咄逼人。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你,你,你總不能被白咬一回罷!我就是氣不過,在那小子面前眼睜睜出這岔子,真是讓他看了個天大的笑話!”

    那方師兄道︰“便是讓他笑死了,你們也不能前去尋靈山派的不是!”他先前說話都有氣無力,想來是被咬傷了,又不能吃東西,以致于神氣短少,這句話卻說得無比響亮,看來還不至于攸關性命。卻听屋內那姓宋的道︰“師父也不是比他們不過,咱們一向也比他們強,怎地這回咱們倒要收斂起來了呢?哼,靈山不是咱們師父的宿仇麼?我可不想這樣放過他們。”韓一鳴听他這樣說,忍不住想道︰“當我靈山弟子怕你們不成?我便是要看看你們要如何來奈何我們!”但只是心中想,並未說出口來。

    片刻之後,那方師兄道︰“幾位師弟,你們便听我一句話罷。不要去尋靈山弟子的不是,現下去挑釁靈山弟子,只會壞了師父的大事!”這一下,不止韓一鳴怔住了,連屋內三名弟子都不出聲了,想來他們對這方師兄的話也頗為震驚。

    韓一鳴心道︰“平波道人有什麼大事?難道他要于靈山不利麼?”這樣一想,心驚肉跳起來,平波道人心思歹毒,真要對靈山不利只怕不能小視!可是轉念一想,他如今的修為不過與白櫻師叔相當,怕他作甚?再者靈山有著那許多結界,有著靈獸守護,他便是想對靈山不利,只怕也不能如願,瞬間提起的心又放回原處去了。平波道人的微末道行哪里會是靈物的對手?只怕他連小乖都敵不過,那如何對靈山不利呢?靈山還有那四位師尊的守護,他如何能對靈山下手呢?

    但于靈山不利,還是讓他多加小心、留意起來。雖說深知平波道人總是尋靈山的不是,是因為他從前的師門的積怨所致,但是乍然間听到他有不可告人的“大事”,心中的震驚,還是難以言喻。如同他心中所想一般,屋內三人都道︰“師兄,那師父是要如何對靈山動手呢?”動手,這兩個字更加讓韓一鳴摒住了呼吸,險些躍進屋內去,與平波道人的那三名弟子一同站在床前聆听方師兄的教誨了。

    屋內久久不出聲,韓一鳴急得滿身冒汗,那方師兄說得這樣玄乎,他哪里知道是真是假。但越不知真假的事,越發讓人擔心,想要知曉其中的關竅。那方師兄卻似是熟知了他的心思偏要吊他的胃口一般,久久不語。屋內三人也似乎熟知了他心中所想,都催問道︰“師兄,那師父的意思是……”都不說下文,那方師兄也不出聲,韓一鳴在外面听得十分著急,卻是不能出聲催促,只能耐著性子捕捉那方師兄的聲音。

    過得一陣,那方師兄道︰“唉,師父的意思,我也還不能知曉得十分詳細!此事到底不可操之過急。師父他老人家也不曾詳說其中的關竅,咱們也不好過問。凡事還得講求個緣法不是?機緣到了,諸位師弟自會知道。至于諸位師弟一概不知,大約便是因機緣未到嘍。還是耐心等待的好。”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兄說的極是,萬事萬物都有機緣,咱們不必急于知曉。”

    韓一鳴焦急不堪,卻是苦于不能出聲詢問,只得強忍著焦慮細听。卻听那姓宋的弟子道︰“師兄,那何謂機緣到來呢?”那方師兄還未出聲,那姓錢的弟子已道︰“宋師弟,這樣對你說罷。比如你今日知道此事了,就說明你今日到了知曉此事的機緣。這事並非因你的不知曉而沒有,只是機緣到了你就知曉了。同樣的道理,待到事發之時,你得知了,機緣就算到了,你又何必在這個時候苦苦糾纏呢?”

    那姓宋的弟子道︰“我是有些氣不過那靈山弟子頤指氣使的模樣,師父不是說過麼,靈山弟子若是仔細算起來,輩份都比咱們矮多了。咱們都得跟秦無方、黃靜玄那幾個老家伙同輩相稱的。但靈山的後輩弟子看見咱們卻全無敬意,特別是那誅魔弟子,果真是仗著自己與眾不同麼?對咱們這些長他們一輩的師輩人物全然不放在眼內,豈不讓人生氣?”

    韓一鳴听他這樣一說,連氣都氣不起來了,真不明白這幾人心中所想到底是什麼?竟是如此的怪異,難道在平波道人門下沒有人尊敬他不成?害得他四處找人尊敬自己!


第五百零九章 听

    這里還未想完,里面那姓錢的弟子又道︰“宋師弟,你急什麼?咱們的師父可是吃素的?不過時候不到罷了,時候到了,你看看他們敬你不敬?只怕到時敬得你都煩了,都不想理會他們呢!”說著,他笑了兩聲,又道︰“這原也難怪,宋師弟是不曾趕上好時候,不曾听得許多往事。遙想從前靈山與咱們發生爭執,都是師父找上門去,將他靈山派罵個狗血噴頭,秦無方那個老東西也不敢拿師父怎麼地。”

    那姓宋的弟子無比向往地道︰“啊,還真有過這樣的時刻呀?我只是隱約听師兄們說過,也不好問。唉,可惜我沒那個福氣,不曾見過。咦,對了師兄,那為何如今靈山派不再如此約束自己的門人弟子了呢?秦無方那老東西,明明就矮了師父他老人家一輩,居然敢與師父他老人家平起平坐,當真是活得不耐煩了。”韓一鳴听得心頭火起,緊咬牙關,姓宋的與那姓錢的,當真都不是什麼好貨色,居然叫大師伯“老東西”!韓一鳴是十分敬佩大師伯的,此時听到這種不敬的言語,早已怒火中燒,卻是不得不忍耐。

    只听那姓錢的弟子道︰“唉說起來也是咱們修為進境太慢的緣故。與靈山同時入門的弟子,居然會在修為上大大不如他們,你入咱們門下之前,有一回秦無方那老東西惹火了師父,師父就派了幾名弟子前去靈山問罪,結果他居然敢不賠罪,還讓師父派去的幾名師兄都嘗了點苦頭才回來。師父上門去討個公道,那老東西居然說︰‘忍無可忍,只能出手。’說師父自矮輩份,靈山看在從前與師父有些舊故的情況之下,已是一忍而忍,但忍到如此地步,早已超出了別派尊敬長輩的限度,從此之後,靈山弟子再不再會承擔錯誤,不讓咱們,也不與咱們賠不是了。”听到這里,韓一鳴不禁悄悄呼出一口長氣來。大師伯果然是不會放任此事越演越烈的。

    便是對師太從前的師兄弟,尊敬也須有個限度。雖說大師伯往往言語沉靜,但韓一鳴卻不認為大師伯會害怕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所謂的讓他們三分,無非是看在師太的面子上,但平波道人一再逼上來,意味著他是不看師太的面子的,不然也不會對靈山逼迫至此。若是到了這一步,倒不如針鋒相對更為好些,不知大師伯是用了什麼手段將平波道人強壓下來?平波道人豈是人善罷甘休之人,定然也是出盡百般手段,卻不能敵大師伯的厲害,不得不服罷了。想到這里,對大師伯的確佩服。

    只听那姓宋的弟子又問道︰“師兄,那秦無方老東西到底是用了什麼卑鄙無恥的手段害得咱們的師父吃了這個啞虧?”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弟,此事乃是師父與秦無方那老東西私下里的事,我們也不知曉。這些事你又問來做什麼?不是什麼好事,你問也無益。”韓一鳴雖不知道大師伯會對平波道人說什麼做什麼,但卻知平波道人定然是吃了個癟,不得不低頭認輸了。大師伯的修為深到了那一步,自己全然不知曉,但平波老道的修為,他或多或少是知道些的。一來二師伯曾經說過,二來,南去一路,平波道人出盡法寶,為的就是想在修為上超越眾人,尤其是二師伯,卻不能得償所願。他的修為不是只與白櫻師叔相若麼?他修行的年月可比白櫻師叔久遠多了。若是白櫻師叔修行了這樣長久,不知會厲害到什麼地步!

    只听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兄,你可好些了,怎麼想動動身麼?”韓一鳴不禁吃了一驚,那方師兄還不能動彈麼?听這話,確實是這個意思,看那小蒼龍也不算太大呀,竟然咬得他連動彈都不動彈不得了,可知有多毒了。那方師兄道︰“嗯,你們幫我翻一翻身,趴得我半邊身子都麻了!”韓一鳴著實忍不住,悄悄摸到窗前,一只眼楮對著窗內瞄了一眼。

    這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那方師兄趴在床上,他的三個師弟正將他側向一邊的身子推了平過來。他半邊身子好好的,並無異樣,另半邊身子卻露在外面,連衣衫也只穿了一半,他臀部包著厚厚的白布,韓一鳴一瞥之下,已看見那白布邊緣露出來的大腿之上,有著一圈漆黑與青紫,全然不似被毒蛇咬中,反倒似是被打得淤血青腫。這一下,不由得多看了一眼,這才發現那方師兄半邊身子都微有些腫脹。青花小蒼龍,竟然毒到了這一步!一口咬下,將這位方師兄咬得連床都下不了!

    只听那方師兄道︰“勞煩幾位師弟,給我腿臀上割上兩刀,放些血出來。這毒蛇太過毒了,我腿臀上脹得難受,好似要炸開來了一般。你們割開兩道口,流些血出來,只怕會好些。”只見那姓錢的弟子道︰“師兄,要不你再忍忍,已然割過幾回了,我怕再割……”那方師兄搖了搖頭︰“唉師弟,我哪里還顧得了這許多,你們只管割便是了。我腿上這時只覺脹得皮都要裂了般的痛,你割開了,只怕會好些。”那姓錢的弟子道︰“唉!好,我看看再說。”

    說著他將那方師兄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尊臀解了開來,韓一鳴這才看見那方師兄的整個臀部都已變成紫黑色,腫得高高的,極似一個吹足了氣的皮囊!皮色紫里透黑,微有亮光。就是這個紫黑色的臀部之上,已有了幾道傷口,凝結著血痂。那姓錢的弟子拿了一把小小的銀刀過來,對著他的臀部比劃了兩下,道︰“師兄,我這就下手了。”

    那方師兄有氣無力地道︰“你下手便是。”那姓錢的弟子便將刀鋒在他臀部拖過,立時鮮血涌出來,旁邊兩個弟子早就拿了白布來擦拭那血。韓一鳴見他們都不留意窗外,便對著細看,只見那白布之上血色鮮艷,與那紫黑完全兩樣。但卻听那方師兄大聲哼哼,不知是疼痛還是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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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章 不平

    韓一鳴也不意他被咬得如此狼狽,先見之時,有些想笑。這時听他大聲哼哼,卻是笑不出來,悄悄將頭縮了回來,又站在牆角听了片刻,再听不到什麼有用的言語了,這才御劍飛回來。

    他回到來處,沈若復與陸敬新都道︰“回來了,如何?”韓一鳴將那方師兄的狀況大約說了幾句,陸敬新與沈若復都大吃一驚,道︰“這樣嚴重麼?怎麼只是一口,就將他咬成了這樣?”韓一鳴還未說話,羅姑不知自何處出來,道︰“這有什麼,這青花小蒼龍乃是方圓百里之內最毒的毒蛇了,好在數目不多,若是數目多些,這里還會有人煙麼?被咬十個人,會死八個,活著的兩個,都是肢體殘缺的。不瞞你們說,告知我這里有青花小蒼龍的游魂之中,有一個就是被它咬了致死的。他說得甚是詳細,我也才幸免于難!”韓一鳴大吃一驚,雖說喪生蛇吻不是什麼稀罕之事,但畢竟听到的次數不多。從前也听說村民被蛇咬過,卻都沒有喪生,不料這青花小蒼龍口下,卻是如此超度生靈的。不驚異都不行。

    羅姑道︰“我不知你們是何想法,但我不曾出聲叫他們。他們是不會听我招呼的。只怕我叫他們,他們還會坐得更加用力些。別的我看不出來,但我總覺得他們身上都有很大的怨氣,這怨氣卻是針對你們而來的,真不知你們從前如何得罪了他們?”這邊三人都無言以對,羅姑看了他們一眼,道︰“嗯,你們說著,我走開片刻!”

    她走開去了,陸敬新道︰“怨氣也是看得出來的麼?這真太令我意外了。”沈若復淡淡地道︰“自然看得出來。”翻開隨身帶著的那本《異物志》細看。韓一鳴道︰“師兄,你要找那青花小蒼龍麼?”沈若復點了點頭,雙眼依然在書上搜尋,韓一鳴道︰“可我有要緊話要說,請師兄過後再看。”沈若復依言抬起頭來,將書合上,陸敬新也挨了近來,道︰“什麼事?”韓一鳴遂將後來听到的方師兄所說的“大事”一話說出來與他們听。

    他自己本來也不曾听到什麼,方師兄又語焉不詳,但僅僅自身听到的那點,都已讓他十分震驚了。沈若復沉吟片刻,道︰“平波老道一向以來就是要與咱們為敵的,事事掣肘。這老雜毛,我真是恨自己修為太低,否則沒剔他十回也剔了他八回了。回去定然要告誡師父小心才是,真是賊心不死呀!”他頓了一頓,還未說及別的,陸敬新已道︰“怕他做甚!他那修為,早已可以算是廢了。本來至少可以與大師伯相若的,到了如今,也只能算與大師兄相若了。別說大師伯了,便是大師兄也足夠他承受了!”

    沈若復道︰“嗯,大師兄?”韓一鳴道︰“二師伯曾說過,大師兄的修為已經不比平波道長差了,足以應付他了。怎麼,沈師兄不信麼?”沈若復不言語了,陸敬新道︰“師弟,你想什麼呢?我可告訴你,平波道長十之八九只能與大師兄打個平手。倒不是我看不上他。唉,說起為人來,我還真看不上他。一個長輩,有事沒事鬼鬼祟祟的。師弟,你們不知道,那時他只要隨便與靈山弟子起沖突,都要前來尋大師伯討個公道。哪怕是他無禮,他就是要強壓著咱們一頭。你說咱們是怎樣知道他算是咱們的長輩的,無非就是他總是掛在口上說罷了,每次來尋咱們的不是,都拿出長輩的架子來。真是丟臉,要是長輩倒該有個長輩的樣子。可你看看他,哪里有長輩的樣子。那時咱們吃的暗虧也不少啦,好在大師兄的修為好,見識又高,總是照應著咱們,咱們少吃了好多虧的。不然,都不知吃虧吃成什麼樣子了!”

    韓一鳴道︰“大師伯就任他這樣子欺負麼?”沈若復罵道︰“平波真是老王八蛋!”陸敬新道︰“沈師弟!你罵他豈不是把自己與他同等了麼?咱們這些年輕弟子,不敢夸口說能與這老道人有甚可比之處,但我想大師兄,是絕對不會輸給這老道人的。大師兄見多識廣,修為深湛,若是真與他放個對,他未必能佔到一絲半毫的便宜。我就最是佩服大師兄了。別的師兄們還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大師兄卻是個全才,不論道理法術,都十分出色。我時常有不解之處,都是去請教大師兄的,大師兄也不厭其煩給我解釋。因此對于大師兄,我是極為欽佩的。說實話,靈山上下,或許將來會有比大師兄更加出色的弟子。但目前在我眼中,最為出色的便是咱們的大師兄了,別的師兄都不能讓我如此欽服!“

    陸敬新所說,韓一鳴也是深為贊同的。自從進了靈山,司馬凌逸對他的指點都是那樣的恰到好處。韓一鳴甚而不懷疑大師兄有時會替師尊們教導靈山的這許多師兄弟,自己不也跟著大師兄學過法術麼?陸敬新又道︰“說實話,小師弟,我知道你與掌門丁師兄甚為相得,我也並非對丁師兄有什麼不滿,但我的確認為大師兄比丁師兄更加適合做一派掌門。大師兄各方各面,最像咱們在大師伯,因而丁師兄當上靈山掌門之時,我們許多弟子,是十分意外的。甚而能說是十分不服的。雖說丁師兄也十分難得,但在我們心中,大師兄這樣出色都沒能當上靈山掌門,的確是為他不平的。”

    韓一鳴默默無語,丁師兄當上靈山掌門,這其中的緣故他再明白不過了。但此時真要去與師兄辯個清楚明白麼?不說這片刻之間辯不分明,便是辯得分明,又有何益?卻听沈若復道︰“我可認為丁師兄很好,沒有哪里不如大師兄的。咱們這個時節說這些有何益,還是好好想想如何將老雜毛的那些齷齬想法細細摸個清楚,早些告訴我師父,也好有個防備。”



第五百一十一章 君子 小人

    他略停了一停,又道︰“我不知你們是如何想的,或許你們認為自己想法堂堂正正,便能光明無限,讓那無恥小人不能得懲。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可我認為,君子除小人,赤手搏龍象;小人殺君子,誅滅如反掌。小師弟帶了那樣多講這道理的書,卻全然不曾看過麼?”

    陸敬新道︰“沈師弟,你這句話從何而來?真是很有道理呀!雖說咱們靈山向來對道長都是寬大為懷,但他對咱們,可全然沒有一個長輩前輩應有的樣子。說是小人一點不為過。其實我也就是因此而對丁師兄有些看法的,至少大師兄機敏智慧,對付道長那是可以應付得滴水不漏的,丁師兄卻全無心機,天真浪漫,也並不厲害,對付起城府深的小人來,真是讓人憂慮不堪。我說明白我的看法,想必小師弟你也不會怪我。我並非認為丁師兄不好,而是覺得世人太過險惡,怕他對付不了。”

    沈若復道︰“我倒不是在哪里看過這句話,而是覺得就是這樣的。君子坦蕩蕩,總以為自己寬厚,別人也就寬厚,自己心地光明,手段也應該光明。便連發難之前,都要對對方道︰‘我要為難你了,你得好生防備’,生怕自己突然發難,對方承受不住。對于藏身于陰暗角落,或者什麼陰謀詭計都是不齒不屑的。但小人從來都是藏匿極深的,突然發難的。我不認為正大光明就一定能夠勝過陰險狡詐的。陰險狡詐可從來都是蓄謀已久的,不容小視。正大光明的死去,難道就有什麼意義麼?都不再活著了,還有什麼意義可言?再者,所謂的光明正大,難道就不會掩蓋陰狠毒辣麼?哪一本史書之上,不全是這種血淋淋的例子呢?光明正大,後知後覺還能夠勝人一籌的,可是少之又少呀!卻忘記了看看兵法,不明白什麼叫出其不意,什麼叫攻其不備。”

    一席話說得陸敬新默然不語,韓一鳴卻對沈若復刮目相看。這位小師兄,原來還有如此犀利的看法,幾乎可以說是一針見血了。韓一鳴對于所謂卑鄙無恥的手段也是十分不齒的,甚而連听都不願去听。但這時听沈若復這樣說,卻覺他說的極對。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乃是古已有之的道理,禁不住點了點頭。沈若復又道︰“我也不怕師兄師弟們說我心思太過狡詐,我並不將這些心思都拿來使在咱們同門師兄弟身上。我只將這些心思都用在別處,因人而異,才是讓咱們安然無憂的好法子。”

    陸敬新道︰“沈師弟說得是,我沒有大師兄那樣的風光霽月的胸懷,有時也覺自己做不到全然不以他人為意,為自己的困惑所左右,掉入所謂的煩惱障中,因而不知該如何是好。”沈若復道︰“師兄,我不知你們是何看法,我卻不是這樣看的。所謂的三障,不論咱們的修為到了哪一步,只怕都無法避免。三障也稱為三毒,既然是由心而起的毒,那必然就要一步步進行開解。我也不認為三毒能有完全堪破的一天,三毒也是會隨著咱們的修為提升而更上一層樓的。便如我,從前認為如果有一日我能下山,我就會沒有了別的想法。可發如今我下了山,心中的想法卻越來越多。這難道不是毒麼?難道師尊們就沒有所欲麼?”

    一時之間,三人又都默然。沈若復道︰“大師兄也是有所欲所求的,有了所欲所求,三毒就會應運而生。只不過……”他說到這里,忽然收住了口。韓一鳴與陸敬新正听到了興頭上,他忽然打住了,都忍不住問他道︰“大師兄的欲求是什麼?”陸敬新道︰“沈師弟,你且說出來,讓我也看一看什麼是大師兄的三毒。雖說我也知大師兄不是完人,但我是深深佩服大師兄的,我也想看看大師兄有什麼欲求。”

    沈若復默了半晌,道︰“我也還沒看出來,但我相信大師兄絕對是有三毒的。只不過咱們修為淺,看不出來罷了。想必再過些時日我就能看出來了,到時再說與你們听如何?”韓一鳴道︰“好,我定然是洗耳恭听的。”陸敬新道︰“古人說聞過則喜,我想大師兄听到沈師弟能夠說出他的不是來,定然是欣喜若狂的。到時大師兄要是給沈師弟什麼好處,比如教沈師弟什麼法術之類的,沈師弟一定要告之于我,讓我也分上一杯羹。我對大師兄的修為和法術,那可是極為向往的。同樣的法術,師尊們也都教過,十之八九我都還未領悟,若是能听到大師兄的指點,或許會有意外也說不定。”沈若復笑了一笑道︰“嗯,希望我能看出來。對了陸師兄,我有一句話要先說與你听。”

    陸敬新道︰“師弟請說。”沈若復道︰“師兄,我既然要堪大師兄的三毒,定然就要暗地里去堪。你不可先說與大師兄听,若是說過,我就堪不出來了。那將來這杯羹你也就分不到了。”陸敬新道︰“嗯,那是。我絕不會說。並且我還有個想法,我也來看看自己是否看得到大師兄的三毒,相信如若我能看到,我的修為也就提升了。這倒是師弟你給我的好法子呢。多謝你了。”沈若復笑道︰“師兄說哪里話來,或許我還未看出師兄就看出來了呢,那可真要恭喜師兄了。”陸敬新道︰“嗯,若是我看出來了,我就去說與大師兄听。大師兄是聞過則喜之人,因此指教我一下兩下只怕我都受用不盡。到時也一定將大師兄的指點都說與你們听,師弟,你看如何?”

    韓一鳴歡喜之極,沈若復道︰“好極好極!那咱們可說好了,此事不可讓外人知曉,到時大家都有所得,豈不甚好!”忽然見羅姑不知自何處出來,站在一邊。羅姑此時又老了幾歲,神態已是一個中年女子了,阿土在她腿邊躥來躥去,依舊是一只肥胖的黃狗。走了這許多路,這只黃狗居然沒有一點健壯起來的樣子,還是那般肥胖,估量著再肥些,就會有人打將它丟下鍋中的主意了。



第五百一十二章 羽毛

    陸敬新道︰“咱們說的,還請羅姑不要泄露出去。”羅姑微微一笑︰“你們說什麼與我有何關聯,我听都懶得听,我也不識得你們的什麼大師兄。我是等不得了,才出來問你們,你們到底要在這里站多久?再過兩個時辰我可就走不動了,那時可別怪我老邁拖了你們的後腿!”

    三人吃過干糧,和羅姑一同向前走去。這一走,就走得萬分順利,那幾個與他們有過爭執的平波道人的弟子都沒有再跟上來與他們理論。白天眾人趕路,若有什麼意外,羅姑都交與這邊三人處理,晚間一切則都仰仗羅姑。時日長久,他們也習慣了晚間羅姑的所為,對于在身周游來游去的孤魂也全然不在意中了。相反有了羅姑與阿土,他們晚間全然可以好生歇息了。游魂處處之地,鳥獸遠避,再安全不過,可以酣然入睡。

    這日晚間,他們吃過干糧,到羅姑變成白首老婦之時,三人都已酣然睡去。韓一鳴正在酣睡之間,忽然不知有什麼自自己身邊擦了過去,一陣陣翅膀扇動帶起的風聲驚動了他,不由得睜開眼來。

    一小團白光前他前面不遠處,韓一鳴睜大了眼楮,腦中卻是一片昏沉,依舊看不清那是什麼。但身邊的游動著的幾個模糊影子卻是飛快地飛到羅姑身邊去了,躲向她的身後。韓一鳴還未回過神來,就見已然成為一個小小女孩的羅姑四處張望,阿土眼中的藍色星光一閃,本來健壯強勁的阿土,瞬間已變成了平日里那只胖狗。

    韓一鳴愣了一愣,耳中已听到了腳步聲,並且微有說話聲。小小羅姑伸出她孩童的細小手掌來,將身後幾個游魂一引,向著玄天葫蘆里一送,幾個游魂都爭著撲進那葫蘆之中去。韓一鳴身邊頓時就清靜下來。羅姑將手中的玄天葫蘆抱在懷里,對著韓一鳴豎起一指在唇前擋住,身子輕輕躺下,平平躺在了沈若復的寶劍上。韓一鳴還未明白她是何意,眼前的羅姑與阿土便都沒有了蹤影!便是這時,腳步聲雜亂了起來,那若有若無的話聲也多了,向這邊過來的人,竟然不在少數!韓一鳴戒備頓生,輕輕推了推身邊的兩位師兄。

    陸敬新一推即醒,睜開眼來,四處張望。他雖不算是年長弟子,但著實是各方面都十分出色,因而才能比同入靈山的許多同門多了許多經歷,下山之後都機警之極。因而腦中雖還是有些模糊,卻不發聲詢問,只是兩眼就著如水月華對著四周細看。他看了片刻,也已看到那一小團白光浮在前方,兩眼看了看那團白光對著韓一鳴點了點頭。

    韓一鳴點了點頭,便是那團白光。這團白光與他從前所見過的白光不同,十分明亮,卻極是柔潤。似乎其中的光亮被霧氣裹住了一般。韓一鳴也算是眼利了,但卻看不分明其中是什麼在發光。那團白光之中時不時會有玲瓏剔透的亮光一閃而過,十分醒目。輕輕用手肘頂了頂陸敬新,陸敬新也在目不轉楮地細看,忽然眼前星星點點的亮光對著三人直撲過來,韓、陸二人還未及反應,身上面上已是陣陣刺痛。

    這刺痛來得太過突然,兩人都促不及防。連那是什麼事物都未看個分明,便已中了它的招,韓一鳴倒吸一口涼氣,卻並不是害怕、也不是因痛而吸氣,而是不想出聲,不驚動那已向這邊趕來的人聲。他身邊的陸敬新卻是不聲不響,一回手就捂住了也是滿身刺痛,半夢半醒的沈若復的嘴。他這一下動作及時,把沈若復那半睡半醒的呼痛聲給捂在了口中。

    這星星點點的亮光之後,那一團白光都不見了蹤影。林中頓時黑了下來,韓一鳴目力再好,也不知那點亮光去向了何方。轉回頭來望了陸敬新一眼,卻見他頭臉胸前,都插著點點晶瑩亮光。正想出聲,陸敬新已伸手在唇邊一豎,將他要問出來的聲息都擋了回去。手指向著他面上伸來,韓一鳴只覺面上一痛,有什麼被他自臉上拔了下來,向他手中看去,卻是一根晶瑩剔透的羽毛!只是那羽毛的根部,又薄又快,讓這羽毛如一枝尖利的小箭,在瞬間都扎入了他們的面龐、身上!

    虧了這羽毛不大,自羽毛根部到羽毛尖稍,不過一寸,因而只扎得穿皮,扎不入肉中。這羽毛要是大些,定然是利箭,會傷人致死的。韓一鳴低頭向自己身上看了看,只見雙肩與胸前,都扎著好些羽毛。有的甚而就是絨毛模樣的細毛,但毛根卻也如箭一般扎在了身上。再看沈若復,也是如此狼狽。只是沈若復雖不明所已,但看了看他們二人,便不出聲了。眼楮向著四周,也仔細尋找。

    四周都有腳步聲響,間或有人聲道︰“咦!哪里去了?先前明明就在這里的,怎麼這片刻間便沒了蹤影?”還有聲音道︰“快找,他還小,跑不遠的。大的咱們抓不住,小的也抓不住麼?快找快找!”韓一鳴與兩位師兄望了一望,這許多人在找尋何物,他們不知。但想必便與先前這團亮光有關,听著這許多人腳步匆匆,聲響雜亂,少說也有十幾二十人。想來要尋找的這事物可就十分緊要了,一時也動了探看個究竟的想法。再看羅姑不見蹤影,不必擔心,便向著那亮光失卻的方向慢慢走去。

    這日白天天氣晴朗,因而晚間月明星稀。月光如水,灑在地上,視物分明。只是這里上方有樹木,下方有草叢,只能慢慢摸索到那白光消失之處。沈若復雖不曾看見那白光,但他聰明非常,早已知所尋的必是這用羽毛刺自己的物事,因而也是仔細尋找。

    三人正彎了腰四處探看,一陣腳步聲向著這邊奔來,轉眼已來到面前。韓一鳴直起腰來,面前已站了兩個人,都是身著玄色道袍,頭頂木簪,對著他喝道︰“交出來,快交出來!”韓一鳴愣了一愣,這兩個人自己並不識得,怎地一見面,便讓自己“交出來”?他們要讓自己交出什麼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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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發難

    一愣之下,已知他們果然也是來尋找那團白光的,便道︰“交出什麼來?我可不知要交出什麼來!”其中一人對他看了一眼,道︰“哦,原來是靈山派的師弟呀!咱們也算是故交了,若是師弟尋到了,便請交與我們!我們是拿來治病救人的,若不是事關性命,也不會一定要這件物事,師弟若是看見了,就請交與我們罷!”韓一鳴正想說話,陸敬新的聲音已自身後傳來道︰“尤師兄,原來是尤師兄。還有虞師兄,二位師兄忽然光降,我們迎接不暇,師兄們可不要見怪呀!”韓一鳴還未回頭,陸敬新已自他身後趕了上來。

    陸敬新走上前來,對韓一鳴道︰“小師弟,你記性確實不好,這二位師兄你可都是見過的呀!怎麼?記不得了麼?這二位師兄也是平波道長門下的師兄。”韓一鳴確實不記得自己在平波道人門下見過這二人了,但師兄引見在先,便道︰“哦,我著實記性差,虧了師兄提醒。”話音未落,那虞師兄道︰“哈,誅魔弟子是貴人嘛,貴人多忘事,記性差些,也沒什麼的!”韓一鳴本擬自己不記得這二人,與這二人從前也沒什麼往來,便是與平波道人的恩怨,也不必在這聲招呼上計較,正要問好,哪知那虞師兄卻搶先發難,一句話便將自己堵住了。

    一股怒氣,索性將那已到口邊的言語都咽了回去。他們愛說什麼,與自己有何相干?只是平波道人門下,怎的有如此多刁鑽古怪、心胸狹窄之人?想來有其師,便有其徒,平波道人便是偏好這類弟子的,難怪門下弟子大多都是這樣。剩下的小半弟子,只怕都如那錢師兄一般,兩面三刀,狡猾之極!果然听那尤師兄道︰“虞師弟,你又亂說話了。這位是靈山的小師弟罷,你涵養好,不要與我虞師弟計較。他胡說亂講的,我給你賠個不是,你就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了。”說著左手在胸前一豎行了一禮。

    俗話說“舉手不打笑臉人”,韓一鳴便是再無禮,也不能視而不見,抱拳還禮道︰“尤師兄不必介意。”那虞師兄滿臉不忿,怎奈自己師兄先壓住了自己,有氣也不敢亂撒,只得瞪著銅鈴一般的眼珠,氣憤憤地望著韓一鳴。那尤師兄道︰“唉,說來我虞師弟也不是個不知禮貌禮數之人,今日如此對靈山的小師弟,也是事出有因的。我們本是各在一方伏妖降魔的,是我們同門師兄弟召喚了,才聚攏在一起的。我們的方師兄,听說是被一種毒蛇咬了。雖說性命是能保住了,但現下還不能下床,也慘不忍睹。師兄弟們又听說方師兄被毒蛇咬,多少與靈山的小師弟有些牽連,因而難免言辭之間有些不禮貌不周到之處,還請靈山的諸位師兄弟們體諒才是!”

    韓一鳴大吃一驚,那方師兄還趴在床上不能起身麼?想來以他的修為,不該致此罷?慘不忍睹?到底是何等狀況,能用慘不忍睹這四個字來形容?正想間,沈若復的聲音道︰“體諒?諸位師兄們,我小師弟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冤死了!方師兄被那青花小蒼龍咬中尊臀之時,我小師兄離他有好幾丈遠呢!小師弟,你是學會了與蛇說話麼?還是學會了指使什麼活物?我可知咱們靈山沒有這本事呀!靈山是從不駕馭鳥獸的,你難道是無師自通了麼?”這話正中韓一鳴下懷,韓一鳴微微一笑︰“師兄說哪里話來,我哪有這本事,我要有這本事,多半是讓那青花小蒼龍離方師兄遠些的。方師兄,那是咬得的麼?要咬也咬別人去呀!”

    兩個人年齡相近,氣性相投,又長久在一起,多了一份默契,已是一唱一和了。沈若復道︰“嗯,是了,我可听說這本事連許多道長都沒有,你也不可能入門一年就學會。那各位師兄可是錯怪了我小師弟了,如若你們之中哪一位會這本事,那說我師弟有這能為,還差不離。我看師兄們也不見得會罷,就不要怪罪到我小師弟身上了。不白之冤,最難洗清,師兄們都是明白人,該是怎樣就是怎樣,何必一定要將罪名強加于人呢?”

    那姓虞的破口大罵︰“靈山派的奸狡小子,敢做就要敢當。做了不敢當,也叫漢子麼?”沈若復反唇相譏道︰“虞師兄,胡亂把別人的事攬在身上便叫漢子麼?依我說,師兄這樣胡說八道,血口噴人,稱為漢子只怕是有些牽強罷!是漢子就該好壞自己擔當,好的都認作是自身的,壞的都是他人的,也好意思叫漢子麼?”那姓虞的一愣,原來靈山派上上下下打從前起,因了平波道人之故,對他門下也頗多相讓。時日長久了,平波道人門下這許多弟子都認為靈山派相讓是理所應當的,卻不料沈若復是新進門不過幾年的弟子,對他們的過往全然不放在心上,全然不相讓。

    韓一鳴正覺爽快,只听陸敬新道︰“師弟,你這是怎麼說話的?尤師兄,虞師兄,他們年幼,望你們不要與他們一般計較。我回去定然稟報師父,讓師弟給二位師兄賠不是。對了,方師兄怎麼樣了?可要我們前去探看探看?”

    那姓虞的罵道︰“你他媽的真狠!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你放心罷,我方師兄死不了,便是要死,也要等你們死絕了才能死。下這樣的毒手,你們靈山派還真是心黑手辣,當我們是好欺負的麼?”口吻再惡毒不過,連呼出來的氣,都巴不得帶上無數毒汗,向這邊噴來。韓一鳴不禁心道︰“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還真是如出一轍!也居然有這許多與他相似之人,都投入他門下來,看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是一點不假!”陸敬新道︰“虞師兄,你這樣說便不對了。依你的說法,我們倒也不敢去。我們草芥一般的人,有個好歹原沒什麼,但倘或我們死了,豈不是帶害了方師兄?”



第五百一十四章 機智

    那姓虞的被他一句話堵得說不下去,出了半天粗氣,破口罵道︰“你們早死早好。好端端的,你們沒事,倒把我師兄害成這樣。你靈山派不是什麼出世之派,倒是千年的禍害呀!”韓一鳴听得大怒,雖在心內一直對自己言道︰“不要與他一般見識!”但听到他說的“禍害”二字,還是氣不打一處來。正在心中計較,旁邊的沈若復已開口道︰“這位師兄,你難道不曾听說過好人不長命,壞蛋活千年麼?多謝你許我千年壽數。便是貴派方師兄死了,我們也要長長遠遠的活著。只望貴派方師兄有那樣的好命,能夠長生不死,直至看著我們都死光了,才咽下他那一口氣!這口氣可夠長呀!不知方師兄有這樣的修為沒有?只怕到了那時,不知他算是好人還是壞蛋了!”

    對面幾人都暴跳起來,罵道︰“活膩了,你們這幾個小雜種!看道爺如何消遣你?”這幾人說話不一而同,聲音也有前有後,唯獨罵到“小雜種”三個字時,卻是異口同聲。韓一鳴先是氣怒交加,接著卻是啞然失笑,道︰“好好好,你們有什麼修為呀?開口閉口罵聲不絕,就是有道,也被你等罵遠啦!”那幾名弟子越發惱怒,都召出桃木劍來,便要撲將過來。

    韓一鳴眉頭一挑,正中下懷。連平波道人都不怕,難不成還會怕了他手下的幾名弟子麼?正要召出鳴淵寶劍來,忽然身後也傳來腳步聲,有人道︰“幾位師弟,你們又怎麼了?又要動手麼?”聲音十分耳熟,韓一鳴回頭一望,身後也趕過幾名平波道人的弟子來,都手持桃木劍,黯淡月光之中看不清面目,但出聲那人韓一鳴卻是識得的。正是那錢師兄!

    這邊幾人趕到面前,那錢師兄道︰“幾位師弟,你們呀,總是……好啦,還不快些將劍收起來?”轉過身來對著這邊三人道︰“哦,是靈山的師兄弟呀!我來晚一步,師弟們不懂事,驚擾你們了,還請你們不要見怪。”比之前面幾人的暴喝,這姓錢的弟子算得上甜言蜜語了,只是韓一鳴曾听他與那方師兄說過話,知道這人兩面三刀,最是要小心提防的。

    陸敬新道︰“哦!是錢若華師兄呀!錢師兄,好在你來得及時。若是再晚來半步,恐怕方師兄就沒救了!”原來他叫做錢若華,韓一鳴听著這名字,心中卻是小心戒備,只听錢若華道︰“陸師弟,你這是何意?”陸敬新道︰“貴派的師兄弟們真是年輕氣盛,要我們死在方師兄面前。我們雖不知方師兄傷勢如何?但我想既然到了這一步,是否應該好好求醫呢?貴派師弟卻說,方師兄死不了,便是要死,也要等我等死了才能死。我等死是沒什麼啦,可是方師兄呢?這個時節,別人求神拜佛還來不及呢,貴派師弟卻全然忘記了,我等既要死在方師兄前,那我等死了,方師兄也就……”

    韓一鳴有些想笑,陸敬新自然也不是省油的燈。或許真如他所說,年長些的師兄們會將這口惡氣咽下去,乃是因他們修為到了之故。而年輕的師兄們卻忍不了這口氣,定然是要爭個你死我活的。陸敬新兩、三句話,便將方師兄又咒了一遍,還將罪名也推到了他們同門師兄弟身上。那錢若華要是怪陸敬新,還真怪不上了。這時他隱約有些明白了,雖說陸師兄修為高些,但他的修為與司馬大師兄相比,那是不能比的,但卻有他獨有的厲害之處,比如此時尖利的口齒,也是一項利器。自己如他一般修行這些年,也會學會他所會的所有法術,但或許他的獨到的厲害之處,卻只能學得似是而非。那沈師兄就更不用提修行了,連御劍術都用得不夠得心應手,大師伯卻派了自己跟隨他們一同出來,大師伯是要自己學他們的機智靈敏的!他們的確足夠機智靈敏!但這也並非說司馬大師兄就不機智靈敏了,只怕司馬大師兄的機智靈敏也不在他們之下。但自己急切之間,怎能達到大師兄那樣的高度?機智的許多妙處也難以一一領會,自己學不會大師兄那高山仰止般的聰明,但要學到面前二位師兄的機敏卻不是那樣難。大師伯是指望自己早日能夠幫得上丁師兄的,凡事一定要有自己的主意,而不是被人牽著鼻子走。

    想到這里,心境豁然開朗,看了看那錢若華,錢若華正對著陸敬新道︰“師弟,你不要與他們一般見識。說起來這也怪不得他們,他們也是擔心方師兄,才口不擇言的。”韓一鳴冷笑道︰“錢師兄,你說怪不得這些位師兄,那還是怪我麼?怪不得他們,便怪我麼?我可不知方師兄被咬與我有何相關?其間的過往,我已說得再明白不過了,怎麼,師兄的意思,還是要怪到我身上來麼?”

    錢若華道︰“唉,韓師弟,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我哪有怪你?師兄弟們著急,為的也是方師兄如今性命難保,憂急所致。這火氣上升,說話自然就有些沖了,你寬宏大量些才是。”韓一鳴道︰“錢師兄,我可是太寬宏大量了,若我不曾記錯,前些天你也一樣怪我的,怎的這時改了口了?我可不認為你相信我!”那錢若華道︰“哪里哪里!我可一直都勸著他們的。唉,你們也真是的,不尋找能救方師兄的物事,倒來尋靈山師兄弟的不是,難道這樣便可以讓方師兄痊可麼?還是快些去找尋罷!”

    那幾人都狠狠看了韓一鳴一眼,意頗不忿地,卻是不得不散開去了。韓一鳴見他們都點起眉心燈來,彎腰尋找,先是擔心羅姑為他們所見,但想羅姑何等機靈老練,不然也不會悄悄隱去了,微微一笑。只是見他們找得專心,不禁也想道︰“他們在找什麼?”


第五百一十五章 月華鳩

    但他也不便出聲詢問,問了若是他們相約一同尋找,豈不是跟自己過不去?若說那方師兄未見得可惡,但這里十幾人卻沒一個好東西,光看他們適才摩拳擦掌要撲上來的樣子,便已知他們都欲拿自己出這口惡氣。也忍不住暗自思量︰“那姓方的到底現下是何等模樣?那日我見他不是已然保住性命了麼?怎麼這會兒又不行了?”

    忽然听一名弟子叫道︰“在這里了!”話音未落,已合身向地上一撲,本來四處彎腰找尋的弟子都直起腰來,向他那邊直奔過去,將他圍在中央。韓一鳴也頗想看一看他們到底找到了什麼,卻硬生生忍住了。錢若華也撲上前去了,韓一鳴與兩位師兄對望一眼,正想走開,腳背上忽然有什麼踩過。不知是什麼自他的一只腳背上踩了過去,韓一鳴愣了一愣,又有兩人自林中出來,道︰“抓住了麼?”說著向他面上看了一眼。

    他們問是問自己的同門師兄弟,卻把眼楮拿來看他,還是一廂情願地歸罪于他了。韓一鳴對這些眼光全不在意,也冷冷看了他們一眼,正想提起腳來走開,忽然腳背之上多了一個東西!他一提腳,已覺腳背之上站了什麼物事。他腳放在地上不覺什麼。但腳一提,腳背上便有什麼輕輕搖晃!愣了一愣,收住腳步,那腳背上的禽鳥一動不動。韓一鳴忽然心中一動,道︰“錢師兄,你們這樣找尋,找尋的是什麼?”

    沈若復回頭望了他一眼,韓一鳴只見他回頭,一雙眼楮對著自己看來。想要擠擠眼楮,此時卻是晚間,沈若復再好的目力也不見得望得到這個眼色。倒是那錢若華頭也不抬地道︰“我們在找一只鳥。叫做月華鳩,拿它來救方師兄命的。唉,說起來三位師弟也莫怪。為何我的師兄弟們見了你們會叫你們交出來?乃是因這月華鳩只在月夜出來,羽毛能化成羽箭,你們三位身上都扎著這月華鳩的羽毛所化的羽箭呢,難怪我的師兄弟們誤會,便是我也險些誤會了。後來一想,能將你們都扎中,它必然不在你們手中。不過也算是借了三位師弟的東風了,這月華鳩一次將羽毛都化為羽箭後,要明天才能再長出羽毛來了。想必就落在這里附近,三位師弟若是無事,懇請相幫一同尋找!”

    沈若復與陸敬新都“哦”了一聲道︰“那就不打擾諸位了,我們也不曾見過什麼叫月華鳩,只怕與它面面相覷也不識得。那不叫作幫忙了,而是叫幫倒忙了。這倒忙嘛,我等就不幫了,別壞了諸位的大事。諸位你們只管找罷,我們讓開,你們好慢慢尋找。”韓一鳴正想不知用什麼法子才能站在腳背上這月華鳩帶走,這方師兄自己被咬了,就讓這月華鳩為他喪命麼,腿上那東西動了動。他本有些拿不準在自己腳上的到底是什麼,但這時卻忽然覺得腳背上站著的便是那月華鳩。提起腳來,覺得腳背上輕輕晃動,于是輕輕慢慢落下腳去,緩緩走開。他走得輕慢,別人尚且不在意,沈若復卻道︰“師弟,你快些!咱們早些歇息去,我可累了。”

    韓一鳴還未出聲,錢若華已在他身後道︰“嗯,韓師弟,你走得還真是慢,我都快要踏著你的後衣襟與鞋了。”韓一鳴听他聲音就在背後,呼吸一下凝住,那錢若華道︰“韓師弟,你為何走這樣慢?可是腳受傷了麼,要不要我替你看看?”韓一鳴急得背上額上汗出如漿,道︰“我,我走得慢不是怕壞了錢師兄的好事麼?什麼月華鳩,萬一被我一腳踏死了,不止是賠不起,師兄你們也就白白辛苦了!也不知這什麼月華鳩多不多,多倒罷了,若是只有一只,那可就麻煩了。還是小心些,我就是怕踏到什麼,才走得這樣慢的。沈師兄、陸師兄,你們也走慢些才好!”前面沈、陸二人早已走開了。那錢若華“哦”了一聲,盯著一處草叢去了,韓一鳴慢慢自那片林中走出來,提心吊膽,頭也不敢回。

    他走得慢了,沈若復與陸敬新也發覺了。只不過二人都不出聲,悄悄放慢了腳步,等他跟上來,然後陪著他一同走開了去。他們二人在前,韓一鳴在後,一直走出去老遠,這才停下腳步來。倒也是前面兩人先停下來的,沈若復回頭四周看了看,陸敬新則走到韓一鳴身後,對著身後的黑暗看了半晌,才道︰“好了,師弟,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一鳴看看果然沒人跟來,他一直提心吊膽,滿頭是汗,顧不得擦汗,輕輕撩起長衣下擺來。他的腳背之上站著一只極難看的鳥。這鳥之所以難看,乃是因它全身光禿禿的,一根毛都沒有。這鳥也就拳頭大小,全身上下都沒有一根毛,皮肉紅紅的,皺皺的,難看極了。一雙眼楮周邊卻長著一圈又長又硬的尖刺!真是刺,交錯著張向外面。韓一鳴蹲下身來,輕輕伸的去腳上,那只鳥先就在他手上啄了一下,韓一鳴只覺手背上一燙,連忙收回手來,定楮一看,便是在黯淡月光之下,也看得出自己手背上白了一片。

    這下不敢再貿然伸手過去了,對著它細看。忽然眼角一點亮光一閃,陸敬新已點起梵心燭火來,沈若復對著《異物志》細看。過得一陣,道︰“果然是這樣!”他一句話還未說完,陸敬新的梵心燭火已熄滅了,陸敬新壓低了聲音道︰“走,快走!有人跟來了。”韓一鳴也不顧那只鳥會啄自己的手背了,伸手一把抓起那只鳥來,籠在袖中,便站起身來,飛快跟著兩位師兄離去。

    這一下走得甚快,不多久,便已走出去幾里地。三人都腳力健旺,腳程甚快,都不怕行走,待到停下來,已不知走到了哪里。韓一鳴手中握著那月華鳩,並不敢握緊,只怕自己所致緊了會將它捏壞、捏死,不敢用勁,只是虛虛握著。疾走之中,心神所系皆是身後是否有人追來,也不知它是否又啄自己的手了?但到了這地步,哪里還想得到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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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六章 相幫

    見身後果然沒有人來了,這才伸出手來,手掌之中,那只月華鳩被他握得全是汗水。卻依然是冷冰冰的,韓一鳴張開了手掌,這才發現手指上被月華鳩眼珠外面的尖刺扎了幾個小孔,微微往外滲著血珠。月華鳩一動不動站在他的手心,鳥兒沒了羽毛,原來是那樣的可憐,看上去實在是寒磣。光禿禿的身子瘦得可憐,兩個翅膀沒有了羽毛,看上去也極是怪異。月華鳩的腳爪卻是深深扣入他手掌上的肌膚,尖尖的腳爪,抓得韓一鳴有些刺痛。

    沈若復道︰“月華鳩,月華之下方能出現。毛色如月光,能在脫離軀體的片刻化為羽箭。羽毛一旦脫落,便失去了所有的靈力。”韓一鳴道︰“啊,是麼?那它何時才能再長出羽毛來?”沈若復道︰“一天之後!明天天黑之後,它的羽毛就會長出來。”韓一鳴道︰“即便是它用羽毛變成羽箭射了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他們也不該與它計較才是!再小的心眼氣量,都不該與它計較才對!”沈若復道︰“他們之所以與它計較,倒不是因它用羽箭射了他們。而是月華鳩的眼中,有著能解天下致毒的眼淚!”

    韓一鳴愣了一愣,道︰“師兄,你的意思是,那方師兄……”沈若復道︰“小師弟,你也並非不聰明呀,一下就想透澈了。”韓一鳴道︰“可是,我明明見那方師兄並無大礙呀!他性命也保住了的。他們還來抓月華鳩去,難不成是他有了什麼反復不成?”沈若復道︰“可《異物志》上說的是它的眼淚能解天下致毒,並沒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師祖這本《異物志》還真是有用。師弟,大師兄讓你帶上的書,你看過麼?”韓一鳴搖了搖頭,這些日子以來,他已然忘記了還背著司馬凌逸精挑細選的書,全然辜負了司馬凌逸的好心。

    但听沈若復問起,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道︰“有空我會看的。”沈若復道︰“嗯,我也想師弟你早些看看,能看懂些門道。大師兄拿這些書給你,可是大有深意的。”韓一鳴還未說話,陸敬新已道︰“是呀,大師兄對小師弟寄望甚厚,這才會讓小師弟看這些書。小師弟,你可不要辜負了大師兄的一番苦心呀!”韓一鳴略有些尷尬,眾人的苦心孤詣對他來說都令他有些難堪。

    好在沈若復轉而言道︰“不過這月華鳩是怎麼會跑到小師弟你的腳背上來的?師祖的書上說,它可是怕人,會遠避人群的。”陸敬新道︰“這有什麼難解的,平波道長的弟子最是囂張。你看看他們這許多人,怎能不讓月華鳩害怕?再者,小師弟淳厚,或許月華鳩把小師弟當成一棵大樹了呢!不過它倒是挺會挑人的,我們小師弟的心地,的確是非常善良的。”

    話音才落,韓一鳴便听到遠遠的有些許聲響,警惕地四周一望。沈若復道︰“他們對咱們有疑心,總是遠遠跟著,走罷,走遠些。讓他們找不著。只不過羅姑……”話音未落,羅姑悄然出現,她坐在空中,一雙腳在空中輕輕來回蕩著。片刻之後,慢慢地道︰“要不我幫你們一個忙,讓他們走不過來?”

    三人相視一笑,異口同聲道︰“好,有勞你了。他們跟在身後,著實煩人。”羅姑道︰“小事一樁,讓你們瞧個熱鬧罷,還不須我動手呢。”她右手將玄天葫蘆拿了過來,向著地上一倒,幾條影子飄了出來。一飄出來,便浮在了空中,羅姑用手指在空中畫了個圓,道︰“去罷。”幾個影子都飄了開去。韓一鳴道︰“這是,這是……”羅姑道︰“他們方才沒到輪回的時刻,只是躲在我的玄天葫蘆內,避開了他們。嗯,這時讓他們出手幫個小忙,輕而易舉。”韓一鳴道︰“那,他們不會被為難麼?”羅姑道︰“嗯,他們若是去糾纏,自然會被為難。可我並沒請他們去為難這些道士呀!在他們發現被暗算之前,他們便已回來啦!”

    韓一鳴將信將疑,羅姑也不再說了,過得一陣,幾條影子先後飄過來。羅姑道︰“多謝你們啦!你們且再等一等,還未到輪回在此開門的時刻。我是定然會送你們平安到輪回之中去的。”她說話聲音並不小,不如這里三人先前那般壓低了聲音,接著轉過頭來道︰“你們等著,他們追不上來了。至少天亮之前,他們都追不上來。”

    話音未落,一個人走了過來,韓一鳴大吃一驚。卻見羅姑伸手在嘴唇之前一攔,將自己本來要問出來的話都堵了回去。那人身著青色道袍,手中持著一柄靈光躥動的桃木劍,正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跟在他身後,又走出幾名弟子來,其中便有先前圍著他們爭吵的弟子,都向著這邊走來。韓一鳴正要說話,卻听那名先走出來的弟子道︰“咦,先前明明听見這邊有聲息的,怎地來到跟前又沒了?”這里視野開闊,韓一鳴看見了他們,他們也該看見這邊才對,哪知那弟子卻這樣說。韓一鳴心知有異,卻也不出聲,也不挪動,看他們如何是好!

    後面的幾名弟子道︰“怪事!怪事!怎地沒了?他們走得不快呀!也不見他們御劍呀!”他們對這邊四人直如不曾看見一般,徑直便自四人前面越過,向前走過去了。三人對他們望著,一聲都不敢出,卻不明為何會是這樣。站了一陣,卻又見他們又轉身走回來,走到原來的地方,卻依舊向走過的路走去。

    韓一鳴實是奇怪得不得了,他們怎麼會就這樣反復走來走去呢?看不見這邊四人倒也罷了,可走來走去又是為何?但羅姑早已示意他們不出聲,因而都不出聲,只有羅姑對他們全然視而不見,依舊坐在一邊,將那幾個游魂都拘定在自己身邊,等候時機。



第五百一十七章 鬼打牆

    這景象實在詭異,這邊四個人一動不動,而身邊卻有數個道人往來反復地行走,對他們視如不見。韓一鳴看著有些好笑,便轉過頭來看羅姑,她一心一意坐在一邊,時不時看看天邊,看著她手中的玄天葫蘆。

    玄天葫蘆之內的漆黑慢慢退去,慢慢亮起光澤。時刻近了,羅姑看著葫蘆之內的光澤越來越盛,慢慢升出手來,在葫蘆之內蘸了一蘸,將滿手的光澤向著幾個游魂伸去。幾個游魂都在她手中按了一按,然後轉眼已消失在那葫蘆之內。它們入了玄天葫蘆,那葫蘆之內的光澤便慢慢淡了下去。羅姑站起身來,悄聲道︰“咱們走罷,這法術快要失靈了。跟我來。”說畢,向前而去。

    三人悄無聲息,跟在她身後,慢慢走了一段,天邊已有了曙光。韓一鳴此時依舊將那只月華鳩拿在手中,但月華鳩卻再沒有將眼珠邊的尖刺向他手上扎來。這一下三人走得輕快,韓一鳴心中總是好奇,明明那幾人就在他們身邊走來走去,對他們卻始終視而不見。他們這一離開,幾乎是自那幾個人身邊擦過,自他們眼前離去,他們卻全然不知似的。只是反反復復地在原地走來走去,兜著圈子。

    這邊三人跟在羅姑身後,無聲無息便出了那個無形的圈子,不多時已走出了這片樹林,轉過了兩個山坳,羅姑這才停了下來,道︰“嗯,咱們找個地方歇一歇罷。待得過會兒,天色大亮了,再向前走。”韓一鳴道︰“他們不會再追上來麼?”羅姑道︰“會,自然會的。只不過便是要追上來,也要待到天色大亮才能追了。咱們盡可以歇息一會兒。你那月華鳩呢,不要捏死了。”韓一鳴連忙伸出手來,月華鳩已閉上了眼楮,卻依舊站在他手心內。韓一鳴心道︰“不會被捏死了罷?”伸出手去踫它。不踫還好,一踫之下,那月華鳩頭上、翅邊、背上、身上忽然長出無數條尖刺來,韓一鳴連忙縮手,卻見那條條尖刺往來交錯,將月華鳩包在了其中,將它包成了一枚刺球!

    韓一鳴愣了一愣,卻听沈若復道︰“嗯,師祖書上說的,月華鳩若是脫卻羽毛,白天必然躲在它的刺棘球中生長,躲避陽光。果然一點都不錯。師祖果然是見多識廣呀!小師弟,你將他藏好,今天晚間它若長出羽毛來,就能飛走了!偏不讓他們得了去,活該毒死他!”韓一鳴也是與他一般的想法,道︰“好!”將那躲入刺棘球中的月華鳩藏在了袖中。向後看了一眼,果然不見平波道人門下弟子追上來,便道︰“羅姑,你這是什麼法術,好厲害!”

    羅姑仰起頭來,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語。卻听陸敬新道︰“羅姑,這就是所謂的鬼打牆麼?”韓一鳴一愣,看著羅姑。羅姑道︰“是。這不是我的法術,我也不會這樣的法術。用這樣的法術,須得自己本身就是鬼才行。是先前那幾個游魂替我們施的法術,唯有如此,才能不驚動他們,而能讓我安然送那幾個游魂入輪回。”

    韓一鳴道︰“鬼打牆?”沈若復道︰“就是那幾個游魂將他們的去路弄得迷離不堪,讓他們不能辨識麼?”羅姑道︰“大約如此。實則是讓他們在原地兜圈子。兜到天明就會走出來的。不過我看他們修為平平,總是看不出自己身邊都已有了意外,竟然一趟趟在其中走個不停。連這最簡單的迷路都看不分明,他們的修為也著實不高。若不是天快亮了,這迷路就要散去,我倒還真想看看他們如何走出來?會否察覺其中有什麼不對!”

    停了一停,羅姑又道︰“其實這種法術,也最容易破去了。”韓一鳴還未及開口詢問,沈若復已道︰“若是我們遇上鬼打牆,該如何破除呢?”羅姑看了看他們道︰“若不是一個厲害非常的魂靈,鬼打牆這樣的小法術于你們根本無礙的。”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道︰“你若是心清眼亮,一眼就可以看出其中的破綻了。你看見我的幻術之中的破綻,我知你能看見。我的幻術比這鬼打牆可厲害多了,你都能看破綻來,可見你有異于常人之處。不過,這種法術要破去,也簡單之極,我說一個法子給你們。鬼打牆,便是將你走過的路無數次延長,因此,只要向前走下去,天亮之前,前方的路實則都是你走過的。這個迷路可以無限長,你能走多遠,它就有多長。便是你用飛的,也飛的是你走過的路。除非你的修為極高,能夠一眼看透這個迷路,從其中脫身出來,否則整整一個晚上,都是陷在其中的。不過也有一個極簡單的法子,那就是把腳上的鞋子脫下來,倒過來,將腳跟穿在前方,鞋尖向後,再向前走。心中念著無往不通四個字,便能在三十步之後,自鬼打牆中脫身出來。”

    沈若復道︰“就這樣簡單麼?”羅姑道︰“就是這樣簡單的,怎麼,你不信麼?要不要尋個時機,你試一回?”沈若復連忙道︰“很不必了!我信!我只是想不明白這其中是個什麼道理!”韓一鳴不禁一笑,沈若復明明是不信的,只不過是怕羅姑真的在晚間弄出個鬼打牆來讓他走,才說“信”的。羅姑道︰“其中是個什麼道理,我也不太明了。當日我師父就是這樣告訴我的,只不過我從來也不曾試過,我不給它們施法術便是好的了,它們哪里敢來施法術騙我?”韓一鳴本來想問鬼打牆有些什麼異樣之處的,听了這話,也知不必再問了,羅姑也說不出來的。她自己也不曾走過,哪里問得出來。

    陸敬新道︰“嗯,我卻想去看一看那方師兄到底如何了?看他也是二、三百年的修為了,怎地會當不住那一咬的?”



第五百一十八章 血腥

    韓一鳴道︰“師兄,要不咱們去看看?”沈若復道︰“有何可看的,一、二百年修為了,還被咬成那樣,真叫活該。他若不搶羅姑的歇息之處,只怕也不會傷成這樣!二、三百年修為的人,不知謙讓,真是丟臉丟到家了。”韓一鳴忍不住一笑,陸敬新道︰“嗯,那沈師弟在這里歇息,我與韓師弟去看看。正好天也亮了,羅姑在白天一般也不用法術的。就全靠你了,小師弟,咱們走!”

    沈若復“啊”了一聲︰“師兄,我可沒說我不去看的!”陸敬新道︰“你說了,你就是說了。你反正是不想知曉的,就不要去了。再者,羅姑一人在此,再遇上平波道長的弟子,那可是大大不妙的,有你在這里,我們才放心。萬事就都交由你照看了,有勞師弟了。”說著,已騰空而去。沈若復一臉的懊喪,還未出聲,韓一鳴也跟著召出劍來,飛入空中了。對著這位小師兄,就是因了年齡相近,便會放肆些。

    他們飛得甚快,韓一鳴又去過那方師兄養傷之處,趕上陸師兄,兩人不多時,已飛回小鎮。在僻靜無人的鎮外收了寶劍,這才走進鎮中來。此時旭日初升,小鎮之內還家家戶戶都關門閉戶,想來還要過得一陣,才會陸陸續續出門。韓一鳴引著陸敬新,穿過幾條小巷,順著那日走過的路途,先來到那小客棧門外。小客棧還開著門,一個小二滿面睡意,揉著眼楮,罵罵咧咧地道︰“什麼人哪!哪有人一大早就叫人去請郎中的?不知藍忌諱麼?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活該被咬,沒被咬死,都算命好了!”

    陸敬新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韓一鳴知曉平波道人的弟子還住在此間,那小二說的就是方師兄及他的師兄弟,便點了點頭。指了指後院,要帶師兄到後院去。二人這里才走開兩步,就又听那小二罵道︰“真是倒了八輩子邪霉了,住了這樣的客人,後院里全是血腥氣,屠場一般,誰還敢來住呀!現下要喝西北風啦!”恨恨地在地上唾了一口,跺了跺腳。韓一鳴頗為意外,但腳下卻不停,引著師兄繞到後面,來到自己來過的所在,再悄悄潛入院中。

    一進院中,一股濃濃血腥撲面而來,這便那小二說的血腥氣,十分濃重。不禁皺了皺眉頭。這院內除了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只怕還真沒人敢住進來了,那血腥氣這樣濃,中人欲嘔,誰還敢來?二人這里才進到院中,便听門開了,一個人走了出來,韓一鳴與陸敬新都藏身在暗處,此時正是清晨,院中角落還有些黑暗,那人道︰“不是小的要將諸位道爺趕出去,實則是咱們這是開買賣的,這院里如今已沒人敢來了,幾位道爺也要體諒小的。小的可有一家老小等著養活呢!”只听一個聲音道︰“你不必說了,我們已然說了,我們的師兄病一好,我們立時離去。房錢一個子兒也不會少你的,說不成還會賞你。”

    先前說話那人又道︰“這位道爺呀,我哪里敢指望諸位的賞賜?我只望那位道爺能夠早些痊可,我這店里要是死過人,官府可是要來查封的,那都不必開了,請你們諸位行個好罷。”後面說話這人道︰“這話你就不必說了,我知你害怕,但這個時節,你來這樣對我們說,不是要將我師兄推出去躺在街頭麼?我師兄倘若在街頭有個三長兩短,你以為你這店就能開下去麼?”話語中已有了威脅之意,這個聲音韓一鳴一听便認了出來,正是那錢若華。

    先前那人嘆了口氣,不再言語了,韓一鳴與陸敬新都看著他慢慢走開了去,想來也是頗為無奈,這時這伙人推是推不出去,別人卻也不敢住進來了,也真讓他為難。只是明明那方師兄只是被咬了一口,怎麼這院內搞得如屠場一般血腥氣濃重到了這一步?二人在暗處站了一陣,又听一人自那屋內走出來,那錢若華的聲音跟在後面道︰“快去快回,不論如何,先將那郎中請來才是,這樣的癱著,能好才怪!他若是不來,你就使些手段,弄了他來。”出來的這人應了一聲,穿出院外去了。

    片刻之後,一個人又自穿堂過來,道︰“師兄,我听說鄰近山里,有一位郎中,不是游方的,著實好手段,要不要去尋他來看看?”錢若華自屋內走出來,道︰“嗯,你去請來看看,對了,你跟我來,我先說與你,你與人家說過之後,若是那郎中能治這傷了,再帶來不遲,若是不能,也不必請了。省得來了之後,還驚嚇他們,搞得這里都沒人敢來了。”二人一同走到穿堂之前去了。陸敬新先走到門前去,對著其中張了一眼,不見有人,便走了進去。韓一鳴連忙跟過去,也走入屋內。

    這屋內血腥味更加濃厚,幾乎堵在了二人胸口,二人都被頂了個趔趄,住了住腳,摒住呼吸,這才向內走去。屋內倒也還算整齊,只是牆邊床前垂著半幅布帳,韓一鳴與陸敬新向床上看了一眼,只見那方師兄全然沒有了前天的模樣,他側面向外躺著,臉色蠟黃,雙頰深陷,氣息奄奄,連他們到了面前都不知曉,雙目緊緊合著,也不知是否還活著。

    韓一鳴只看了他一眼,便大為吃驚,沒想到那青花小蒼龍一咬,竟將一個有著百年以上深厚修為的人咬成了這樣,虧得沒有咬在羅姑身上。若是咬在了羅姑身上,那此時在此奄奄一息的,就不是這方師兄而是羅姑了。這方師兄全然沒了知覺似的,昏昏躺在床上。這床的半幅帳幔掛了起來,露出他的面來,而另半邊帳幔卻將他的身子掩在了黑暗之中。窗外有了陽光,屋內卻越發暗沉。

    只是韓一鳴怎樣也想不明白,方師兄怎會有這樣濃重的血腥味?不知那垂下來的帳幔里,是什麼景象?正想近一步細看,陸敬新已用極低的聲音道︰“小師弟,你心靜,看著屋外,咱們前來,不能讓人知曉。我來看看他是怎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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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皮肉分離

    韓一鳴依言向外看去,他一靜心,屋外便是走過一只貓,都能清楚知曉。

    片刻之後,陸敬新道︰“好,小師弟,我來替換你,看著屋外,你也來看上一看。”他的聲音細若蚊鳴,但韓一鳴卻听得格外清楚,轉回頭來,陸靜新已放下帳幔走了過來。韓一鳴走到床邊,正要伸手掀起帳幔來,又听他道︰“小師弟,你不論看到什麼,都不要驚異。萬萬不要出聲!”韓一鳴心道︰“到底是什麼樣子,還勞師兄叮囑一番!”但師兄叮囑了,便小聲道︰“是。”伸手將那帳幔揭了起來。

    若說之前他看到方師兄那如蠟人一般的面色十分驚異,掀開帳幔所見的景像,用驚異二字已不足表明了。床上方師兄一條腿放在被外,但令人駭異的是,這條腿被剝開了皮膚,一大塊皮膚就攤在他腿後的床鋪之上,自股後到腳跟,全都剝開了!在眼前的這條腿,只有皮膚之下的深紅的肉,那塊皮膚全都剝開了,平平攤在床鋪上!腿與下方的皮膚都有了紫紅色,看上去說不出的惡心,想來是要壞了!韓一鳴看得目瞪口呆,震驚之極,連目光都忘記了調開。好在不知他們施了什麼法術,雖有濃濃的血腥氣味,卻沒有蚊蠅前來叮咬。韓一鳴看著那條腿,震驚莫名!

    猛然听陸師兄道︰“快,咱們出去,有人來了!”韓一鳴立時回過神來,兩人一同飛快出門來,已听到前院的腳步聲雜亂,韓一鳴與師兄對望一眼,都不便在此停留,御劍飛出院來。這個時節要是被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看見,那真會無事生非,讓人不得安寧了。平波道人與他門下弟子都善于興風作浪,在這個時節遇上他們,還會不翻出天大的波瀾來麼?

    二人出得院來,也不走遠,只走到那客棧正門左近站住,韓一鳴想著那條攤開了皮肉的腿,還是難以不聞不問,道︰“師兄,怎會如此?那方師兄是不是遇上了什麼煩難,或是與人過不去了,打了一架,才會這樣?我可不能明白,為何被一條蛇咬了一口,便成了這般模樣?別是另有蹊蹺罷!”陸敬新道︰“嗯,這個說起來也極讓人想不明白,按理說,蛇咬一口,即便是入骨三分,也不會如此呀!他倒這樣皮肉攤開,我也疑心不是被蛇咬了。嗯,咱們等一等……”

    話音未落,腳步聲響,二人連忙閃在一邊,那客棧之內跑出一個人來,後面還有兩人追上來。先前那人跑到門外,已被他們追上扭住,道︰“跑什麼?你都沒看!”那人衣衫被扯得歪斜,滿臉驚懼︰“二位道爺!二位道爺!你們二位另請高明罷,這樣的病人,小人可從未見過。也沒這樣本事,治死了算你們的,還是算我的?即便是算你們的,小人也不敢下手。二位道爺就高抬貴手,放過小人罷!”韓一鳴見他身上背著一個小木箱,頭上還戴著一頂布帽,是有些游方郎中的模樣,便悄悄示意師兄看。

    陸敬新早拉了他閃在角落里,只見後面追出來的兩個道人,一個是那錢若華,另一個也是見過的,只不過不曾說過話,不知名姓罷了。二人猶自不肯放過那郎中,都伸手抓他,那郎中連躲了幾躲都躲不過去,“撲 ”一下,就跪在了街心,道︰“二位道爺,你們要是再逼小人,小人就死在這里。反正小人也不是經手人,也治不好那位道爺,與其到時給自己惹一身禍,不如現下便死。死了干淨!”此時街上已有人來人往,雖說不多,但這郎中往地上一跪,大聲說話,早已將路人都吸引了過去,圍了一層。

    那錢若華見人多了,便拉著他的同門師兄弟,皮笑肉不笑地道︰“何致于此!何致于此!既如此,那你去罷!”那郎中得了他一句話,立時跳將起來,拔腿便向外走。這里眾人才慢慢散去,陸敬新見平波道人的弟子都進客棧去了,這里伸手一拉韓一鳴道︰“走,咱們跟去問問。”二人都尾隨那郎中向前而去。

    那郎中走得極快,二人跟著他一路穿過兩條小巷,這才見他放慢了腳步,但慘白的面色,卻始終不曾回復過來,想來他也嚇得不輕。這里陸敬新見他放慢了腳步,便加快腳步上前去攔住他道︰“這位先生,請慢一步說話。”那郎中一見他們,大叫道︰“又是二位道爺,我,你治不了你們那師兄,你們便放過我罷,我上有老,下有小,不過仗著祖上會點歧黃之術,混口飯養家糊口罷了。你們二位便放過小人罷。”說著低頭拱手,四處張望。

    陸敬新道︰“這位先生,你認錯人了,我們是適才看你在路上求告,不知你遇上了何事,心中好奇前來問你的。你為何嚇成這樣?再者我們也不是什麼道士和尚的,你仔細看看,我們與你從前可從未見過!”那郎中驚魂未定,被他們言語安撫,依舊有些不能置信的樣子,但看他們果然都不曾見過,雖說穿得衣裳看上去與眾不同,倒也還真不是道袍,這才舒出口氣來。擦了擦額頭上的汗,過得半晌,才道︰“二位莫要見怪,小人是被嚇糊涂了,認錯人了。還請二位不要放在心上。”陸敬新與韓一鳴都道︰“不妨,不妨。”

    見他不再是一副驚恐萬狀的模樣,陸敬新才道︰“先生,你適才在街上求告什麼?我們怎地听不明白?”那郎中道︰“哎喲!說不得,說不得的!”韓一鳴道︰“你便是說一說也沒什麼的。”陸敬新道︰“沒什麼說不得的,說罷!”他只說了這幾個字,韓一鳴卻見他嘴唇多動了幾下,耳中傳來的是︰“滔滔不絕!”知道師兄要誘使那郎中說出他們所想得知的事物來,對他下了法術。韓一鳴也極想知道那方師兄是怎生會變成如此模樣,兩眼盯著那郎中,要听他說的什麼。



第五百二十章 瘋子

    那郎中兩個眼珠定了片刻,之後道︰“他們要我給那皮肉分家的師兄治病,我哪里有這個本事?”陸敬新道︰“什麼皮肉分家,那是什麼傷?”那郎中道︰“我只听說是青花小蒼龍咬的,這種治法我也只听說過一回,連見都不曾見過,如何治得了?”

    韓一鳴禁不住道︰“哪種治法,他那傷真是青花小蒼龍咬的麼?蛇怎能將他咬成那樣?”那郎中道︰“這便是二位有所不知了,這青花小蒼龍最為厲害之處不在于它的毒會將人毒死,而是它的毒會將人弄得半死不活,只能等死。青花小蒼龍並不多見,但這里每年之間,也有數人會被咬傷。凡是被它咬傷,要麼就是立時將所咬之處三寸之外的肢體截斷,或許能保得性命,要麼就只有等死了。這種皮肉分家的治法,我們這里是有過傳說,但這種治法,听說已是百年之前的一個奇法了,是個游方郎中用過,那簡直就是一個瘋子!瘋子!皮肉分離,豈不是將氣泄露了,神不完氣不足,還能活麼?瘋子!那游方郎中是個瘋子!瘋子之法本地醫館,無人會施,也無人敢施。你看床上,也不知是誰替他分開皮肉的,這樣攤開,不死才怪!這鎮內是沒有這樣的瘋子的,他那不是等死是什麼?”

    陸敬新道︰“皮肉攤開?那是什麼治法?”郎中道︰“但凡被青花小蒼龍咬了,若不是即刻斷腕求存,一日之內都會覺得被咬之處三尺左右的皮肉發脹,實則也是有些腫脹的。卻是因蛇毒在血脈之中所致,青花小蒼龍的毒就是會讓血脈一起腫脹,脹得難以承受,時時令人覺著自己要脹裂開來了的。我听說,只是听說,從前有一位游方郎中曾用過這種皮肉分家法,將腫脹的皮肉推開來,皮是皮,肉是肉,才能讓毒液都自肉中滲出來,才能將被咬者的命保住。不過自始至終,這個法子卻是令人怎樣都想不明白的,醫的病的都是瘋癲之人,才會將這樣的狂妄之術,用于人身上。二位不是醫道中人,不知這血脈到了不能承受那腫脹之時,血脈不通,人死之時可就是全身青腫,面目全非了。或許腫脹到了最後會炸開來也說不定,一樣是個死!青花小蒼龍的毒,是要自血脈之中排出來的,因此這皮肉分家的治法,確實也能保住一條性命。這法子救活過一個瘋子,但會這個法子的瘋子,咱們這里幾百年都沒出過一個。這于理上是說得通的,可只是理上,咱們可是正經郎中,誰也不敢拿別人性命玩笑不是?說起來,這里本地人,一般都是十分小心的,在山內,看見大小正好適合坐下去的石頭,一般是不坐的。青花小蒼龍,還就真似一塊斑駁的大石,不過只要咱們不去坐它,它也不來咬人。傷到的多為外地人啦!”

    陸敬新道︰“那確實不是他與別人爭斗所致的傷勢麼?”那郎中道︰“唉,別的看不準,這青花小蒼龍所咬的形狀,我是看得準的。這鎮上任何一位郎中都會看得準,畢竟這蛇只有這里方圓幾十里有,听說他處是沒有的。並且這鎮上的郎中,多少都有些往來,我可听說客棧里有一位往來的客人被青花小蒼龍咬了,這些天鎮上的郎中都去給他看過了。至于看了是什麼,大家都不曾細說。我想著他們也會來尋我的,畢竟我也是一個郎中,卻不曾想到他們竟會用了皮肉分家的治法。這可非我所能,再不敢出手的。”

    陸敬新與韓一鳴對望一眼,原來方師兄真被咬得如此之慘,大大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看來他們抓這月華鳩還真是拿它救命了,想來無人能治,不得不打這些怪異禽鳥的主意。想著再問不出別的來了,都對那郎中道︰“打擾了,多謝!”那郎中拱了拱手,向前走出十幾步,陸敬新右手拇指與中指相擦,打了個響指,那郎中忽然身上一個激靈,轉回頭來看了看他們,他對于之前說所說所見全然不知,只知自己身後有些不對,回頭看看,卻也沒什麼不對的。百思不得其解,加快腳步,走開了去。

    韓一鳴看他走遠了,這才道︰“原來青花小蒼龍咬了,真會咬得如此可怕。難怪他們去尋月華鳩,是想用月華鳩的眼淚來解青花小蒼龍的毒了。”陸敬新道︰“是,師弟說得不錯。但這皮肉分離法,到底是誰施的呢?我想去看上一看。”韓一鳴道︰“師兄想去看麼?”陸敬新道︰“實則是想去听一听,能用這種方法救人的,也不是尋常人等了。但我卻知,這個法子,不是于異術異道之上十分有心得,誰都不會用的。”

    一句話說得韓一鳴也來了興致,道︰“師兄,我也隨你去看一看。師兄說的是,這樣的法子與眾不同。但我不明白的是,這人既然救了那方師兄,好歹好事做到底,這樣將他一扔,他遲早也是個死。只是不知是何等樣人,這樣厲害,把方師兄的皮肉都攤得如此均勻。”二人一商量,又悄悄返回去,在窗外听窗內的言語。

    但這一回卻什麼都不曾听到,雖說有人守在那方師兄身邊,卻無人出聲說話。便是說話,問的也是月華鳩抓到了沒?二人等了一陣,看听不到什麼了,便悄悄潛身出來,回到沈若復與羅姑所在處來。

    二人將所見所聞都說與沈若復與羅姑听,沈若復笑道︰“哈,原來如此。我說怎麼三天兩頭尋咱們的不是,原來是咬重了!他們自身都怕擔當干系,尋了咱們做替罪羊呀!也不知這方師兄是否是平波道長門下的得意弟子,竟讓他們都不約而同,前來尋咱們背黑鍋!”陸敬新道︰“即便不是什麼得意弟子,他們也是尋咱們做替罪羊的。說起來,這不是平波道長往常的……”說到這里,收住了嘴。韓一鳴愣了一愣,耳邊已傳來些微聲響。



第五百二十一章 吵嚷

    這邊四人還未出聲,一陣腳步聲響,自樹林之中走出幾個人來,為首一人正是那姓宋的弟子。那姓宋的弟子顯然也不曾料到會在此處遇上他們,愣了一愣,向左右看了看,見自己那方人多,立時便有了底氣,道︰“哈,原來是你們!”

    韓一鳴看著對方林林總總,一下涌出十來個人來,打頭的又是那姓宋的弟子,早知此人定要惹事生非。卻也不怕,要打便打,倒是那錢若華,有些不知深淺,要格外留心才是。沈若復微微一笑道︰“是我們又如何?宋師兄,別來無恙呀!”

    那姓宋的弟子冷冷地道︰“咱們相請不如偶遇,既然是各位在這里,我也就不必多說了。識趣的,跟我們回去,給我們方師兄賠不是,若是不識趣,咱們只好打得你們識趣了!”想來他認為自己人多,打起來不吃虧,口氣也蠻橫起來。

    沈若復道︰“嗯,宋師兄說是的。既然不識趣,‘只好打得你們識趣了’。我也正想說這句話呢,宋師兄是想一擁而上呢?還是自忖修為高深,要一個人來打我們三個?”那姓宋的勃然大怒,這不是公然向他叫陣了麼?這一架不打是不行了!不打,不止會被這三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靈山小弟子看扁,還會被同門看扁,怎能不打?看了看沈若復,道︰“講這樣多做什麼,你們人數也不少呀,不知道三為多麼,你們可有四人,足夠了。我從來不講究什麼一對一,打完再說!”

    說著拔出背上的桃木劍來,便要施法術。陸敬新道︰“慢著,三為多是不錯。不過我們這邊只是三人,你可不要看錯了,不要牽連不相干的人。你要打咱們l悖  熱貌幌喔傻娜死肴V 笤勖竊俅蠆懷  蹦切賬蔚牡蘢佣宰怕薰每戳肆窖郟 潰骸八皇悄忝橇檣降拿矗俊鄙蛉 吹潰骸白勻徊皇牽  攏 悴皇且 蠣矗 熱盟鋈 勖遣藕梅攀執蜆!蹦切賬蔚牡蘢佑摯戳絲綽薰茫 潰骸班牛 嗆茫 慍鋈 僭謖飫鋨 職 擰2還愎娌皇橇檣降吶 蘢用矗課以醯乜醋拍閶窞斕煤埽 巡懷稍勖竊諛睦錛俊甭薰媚睦錮硭 膊磺I嬖謖廡┐髟狗漬 校 闋 沓隼礎br />
    她一動步,阿土便跟在她腳後也跑開了,韓一鳴猛然想起一件事來,那日方師兄被咬,阿土也在!它忽然不知自何方沖出來,對著這姓宋的弟子狂吠……還未想完,那里姓宋的弟子已道︰“啊哈,原來是你!”他一語未畢,手中的桃木劍已對準了羅姑。他總覺羅姑有些面熟,卻說不出是在何處見過,此時阿土一跑動,他立時就想了起來,這女子以及她的那條狗,自己都見過的,只不過當時那女子老到了雞皮鶴發的地步,而這時在他面前的,卻是一個年輕女子。他本不是細心之人,但阿土當時沖著他“汪汪”了幾聲,他是記得極清楚的。還記得這條狗十分肥胖。他本是個有口無心之人,說出了這句話,都沒想明白其中到底有些什麼關聯,但他身邊的同門,卻都將桃木劍指向了羅姑!

    這下變生不測,羅姑自己也愣住了。本來那姓宋的弟子身邊的同門,只是習慣了在同門指出對方的不是來時,一起劍尖相對,以示本門同仇敵愾。羅姑一愣,另一個人道︰“果真是她!便是她害得方師兄被咬!”這話不說猶可,一說出來,羅姑哪里還走得掉,被他們團團圍住!

    說話這人,便是那日一直跟在他們之後的另一名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這邊三人也唯恐羅姑吃虧,都爭上前去,道︰“你們干什麼,你們的師兄被咬與人家有何關聯?”沈若復道︰“一個大男人,搶人家一個女子的座處,活該被咬!”

    一下子便兩方面都長劍出鞘,壁壘分明起來。這邊三人將羅姑攔在了身後,不讓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挨近來。平波道人自己都不是個坦蕩君子,他門下弟子便更不可信了,何況這邊三人都是親眼看著他們嫁禍于人,相互推諉的。想來那方師兄或許是平波道人十分喜愛的弟子,有個三長兩短不好交待,這時有了災頭禍主,豈會放過?

    怎奈這邊人少,那邊人多,推擠之間,有幾柄桃木劍自三人縫隙之中插入,觸及羅姑。雖說不見得傷得了羅姑,但羅姑手中的木杖卻也不閑著,迎著桃木杖而去去,她手中的木杖平日里倒也看不出什麼異常之處來,但一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的桃木劍相觸,便亮了起來,發出閃閃白光,如冰雪一般的白光。

    那姓宋的弟子大叫道︰“妖孽!師兄弟們,此女是個妖孽!我曾見過這根木杖的,那天晚間,此女雖不現身,但這根木杖便插在土里,害得咱們的桃木劍都不靈光。還害得咱們被游離于體的陰氣追趕,就是她!”

    他一這話還沒說完,旁邊一人已道︰“原來靈山弟子與妖孽勾結,靈山派與妖孽早已勾結在了一起,師兄弟們,咱們絕不能姑息。”韓一鳴暗道“不好!”若是換了別派,還能有個辯解,但平波道人素來便仗著他曾經是靈山這許多弟子的長輩,橫行霸道,他門下弟子更是秉承了他的性情,囂張之極。雖說他與靈山的過往,他不見得會與弟子們細說,但他卻將從前的過往都帶到了如今。

    羅姑被他們圍在當中,眼看就要打起來,她在天不比夜晚,力有不逮,又見自己在當場,惹出這些事來,手中木杖一揮,飛身一躍,落在木杖頂端,片刻之後,與木杖一起不見了蹤影!然而她在與不在,已不在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的意中了。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喜出望外,好容易捏住了靈山派的把柄,豈會放過?紛紛對著這邊三人嚷道︰“你靈山派居然與妖孽勾結,是想置同道中人于死地麼?”“你靈山不是號稱潔身自好麼?原來也與妖孽勾結,你們也是妖孽!”吵吵嚷嚷,話說得越來越難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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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二章 打架


    這邊沈若復與陸敬新本不是省油的燈,但突然之間便被冠上了“妖孽”之名,又牽連上了靈山,一時之間都不敢隨意辯駁。但二人也是應對極為迅速,陸敬新先道︰“胡說八道!你們的做法才叫妖孽!乖張跋扈,肆意胡為,這才叫妖孽!”沈若復更道︰“難說那青花小蒼龍便有辨識妖孽之能,只咬妖孽!不然怎地不咬別人。可見萬物有靈了,以為誰都如你們一般,眼目渾濁,好壞不分麼?須知妖孽便是好壞不分的!”

    說起那青花小蒼龍咬了方師兄,那姓宋的弟子便如同耗子被踩了尾巴一般,跳起來道︰“什麼,你說什麼?找死麼?”沈若復橫劍冷笑︰“找死?還不知道是誰找死呢?你當我怕你不成?要打便打,婆婆媽媽的,真是長氣!”

    他口快手快,罡銳寶劍在他言語未畢,已飛入手中,直指著對方。那姓宋的弟子大怒︰“你他媽的找死!你靈山派想作反不成?以下欺上,真是讓人不能忍耐!”韓一鳴心中一動,听他言辭,平波道人還真將前塵過往說與他們了不成?旁邊沈若復已搶著道︰“哈,什麼叫作反?什麼叫以下欺上?你算得上我的什麼?我作了誰的反?你也不怕屁放大了閃了胯!”

    那邊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跳了起來,手中的桃木劍上靈氣躥動,想是沈若復後面那句話激怒了他們,同仇敵愾了。這邊韓一鳴與陸敬新也早就將寶劍召在手中,防備對方猛然間撲上來,沈若復會吃虧。沈若復本就存心要將從前所受的窩囊氣都發出來,冷笑道︰“哈,什麼叫以下欺上?平波老道沒教你們如果做弟子麼?也是,他自己為人如此,怎能教得出好弟子來?虧了是他老臉皮厚,換了別人做這樣的師父,只怕早就羞愧得一頭撞死了!”

    沈若復口角鋒芒,一下便將平波道人的弟子都撩撥得暴跳起來,一時之間,那邊靈光耀眼,種種手段,般般法術都對著這邊施展開來。好在韓一鳴與陸敬新都早有防備,韓一鳴搶先下手,如影追風劍劍光閃爍,將撲到面前來的那許多靈光都擊得粉碎,陸敬新則是一動不動,待到那許多靈光都撲到面前,忽然伸手一攔,將它們都停頓在了他向前三尺之處。陸敬新先給這邊加了一道屏障,這才將寶劍上的靈氣也激發出來,向著對方揮去!

    這一動上手,便輕易不能停下來了,平波道人的弟子巴不得早些將他們擊倒,好撲上來飽以老拳,以泄心頭之憤。這邊三人卻也是早就對平波道人看不順眼,氣不過,積怨如潮水一般卷上身來,因而下手也毫不示弱。陸敬新是百年以上的修為,又極是聰明,因而領悟頗多,對付幾個平波道人的弟子不在話下。韓一鳴雖說只會幾招法術,但除卻“千鈞斬”之外,他一向以來用得得心應手,純熟到了極點,又兼比對方厲害過千倍的人物都遇上過,算得上是頗有心得,對方便是再多些人,只要自己小心應付,便不致會有閃失。

    倒是沈若復,實則是三人中最弱的一環。他不過才幾年修為,御劍術都還不能用到出神入化之地,別的法術就更是平平了。但有了陸敬新與韓一鳴攔在前方,倒是安然無恙,還能口齒犀利地譏刺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韓一鳴本來也沒指望這位小師兄法術上能比自己強些,于沈若復來說,聰慧便是他的利器。如同元慧一般。

    這方羅姑藏得形影不見,只有三人,對方卻有十來人,還都是近百年修為,平波道人廣開門路,所收弟子遠比靈山派多得多了,也沒有靈山派的那許多講究,因而他也少有韓一鳴沈若復這樣的低輩弟子。但也因了這個緣故,他的許多弟子都只能算是中人資質,領悟有限,修為進境緩慢。因而雙方打得不分勝負。這越發令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下不來台,人多而敗,或是人數多于對方數倍,卻不能爭個上風,豈不是幾百年來的老臉都丟光了?越發激氣,十來柄桃木劍都靈光閃爍,各樣法術鋪天蓋地扔過來,卻只能與這邊兩人打個平手,那個尖牙利齒的靈山弟子居然連衣角都沒被他們踫到,真是氣得他們無法自處。越發沒有收手的意思,似乎一定要將這邊三人打得落花流水,才能出盡心中一口惡氣。只是事與願違,越打越覺得這口惡氣不止出不出去,反而多添了兩口惡氣,著實令人不快,越發收不住手。亂了一陣,出氣的念頭已成為一種執拗,不論結果,是定要打下去了!

    這邊韓一鳴與陸敬新卻覺無聊。二人對付了那邊一陣,已覺雙方都不能取勝。對方人雖多,卻全然沒什麼出奇之處,二人都是見識過厲害角色的,詰利摩訶比他們那真是天地之別了,這許多人加起來也全然不夠詰利摩訶一只手對付的。白龍就更不必說了,天賦的靈力,更讓這些人望塵莫及。韓一鳴與陸敬新並不怕他們,卻也不想再打下去。但此時卻是誰都不能開口。雙方勢均力敵,誰先開口誰就有了示弱之嫌。陸敬新與韓一鳴雖沒有如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那樣的蠻不講理,卻也知一開口便給了對方可趁之機。還是想法先將對方壓住再說,壓住了對方,再提出來罷手,對方也會順勢而下。但若是被對方壓住了來提出罷手,就只會被對方一壓到底了。

    韓一鳴見久戰不下,心中不由得動念道︰“若是用千鈞斬……”只是這千鈞斬他自學會到如今只用過一回,世上又有幾個詰利摩訶呢?面前這些人的修為全都加起來,還沒有詰利摩訶的十分之一,這千鈞斬能不能用得出來?一用出來……

    正在想間,忽然听見有人道︰“咦,這不是平波道長門下的師弟們麼?還有靈山派的師弟!你們怎地打起來了?快快停手!有話好說!”這個聲音十分沉著,隨著這句話,一道白光一閃,一道白光豎在了兩派之中,將兩邊的向著對方使去的種種手段都攔住了。



第五百二十三章 舌戰


    韓一鳴回頭一看,走近來一名灰衣漢子,十分面熟,面色白淨、鼻直口方,臥蠶濃眉,腰圓背厚,身形高大,正想此人是誰,已見身邊的陸敬新師兄舉手行禮道︰“劉師兄?是塵溪山的劉師兄罷!別來無恙,劉師兄!”韓一鳴立時想了起來,這人乃是元慧的師兄,塵溪山的大師兄劉晨星!

    劉晨星對著韓一鳴看了一眼,微微一笑,轉而對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道︰“這邊是平波道長門下的高足罷?嗯,是了,肖念生師弟、宋出群師弟,別的師弟我叫不出名姓來,還請諸位都恕我眼拙罷!”他突如其來,在平波道人與靈山派的三人打得不可開交時來,頓時兩邊都順勢收住了手,只是雙方雖不動手了,卻還是怒目相視。

    劉晨星是元慧的師兄,元慧已是塵溪山的掌門,與平波道人平起平坐了,那這位大師兄在旁人眼中的地位,便不同以往了。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是怎樣都要買他個面子的,再者再打下去,也還是僵持局面,不如順勢收手,但狠話卻是定然要說的。那宋姓的弟子道︰“哼,這番便沖著塵溪山劉師兄的面子先放過你等……”話未說完,沈若復已道︰“哈,那你千萬不要放過我們!千萬不必!誰的面子你們都可以盡可不看,少來我面前賣乖!打不贏就是打不贏,你們也真把平波道人的老臉丟盡了!我可沒出手,你們一直與我師兄師弟二人相斗,還佔不到半點好處,羞也不羞?你們十來個人,欺負我們人少,我們倒要讓你們看看,我們可怕你們?”

    他出言狠辣,一席話將對方都激得跳了起來,韓一鳴看著對方人人都氣忿不已,摩拳擦掌,桃木劍上靈氣躥動,知道沈師兄一句話戳到了他們的痛處,越發平心靜氣,防備他們突然出手偷襲。雖說偷襲不是什麼光彩之事,平波道人做得出來,他門下弟子未必就做不出來,這一架打得韓一鳴有些疲累,但過往的積怨都一一翻涌心頭,最為氣忿的,自然是莫過于劉師姐的死。她便是死于平波道人的偷襲,這樣的教訓,真是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劉晨星道︰“唉,這位是靈山派的沈師弟罷,沈師弟,你的聰明是我派掌門師弟十分推崇的,你略略寬厚些,就不要這樣計較了。你這樣不是讓我為難麼?我塵溪山與你靈山可是向來交情不錯的,便是我與靈山的諸位師弟也是不止有過一面之緣的。咱們有話好說!”沈若復道︰“劉師兄,沖著你的金面,我便不再說了。此情此景多說無益!”劉晨星道︰“好!”轉而對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道︰“諸位師弟,我看這里並沒有哪位師弟與我年紀仿佛,我冒昧叫聲師弟,諸位請別見怪。我雖不知這沖突因何而起,但我卻望這沖突因我而止。不論何事,都可慢慢坐下來商談,何必一定要大動干戈呢?”

    這里沈若復還未說話,對面那姓宋的的弟子已道︰“劉師兄,說不得。他靈山派與妖異勾結,還傷了我方師兄,咱們理論不成,這才動手的。這可須怪不得我們!”話音未落,沈若復已道︰“姓宋的,你是放屁不是?你的方師兄自己把屁股湊到青花小蒼龍的毒牙之上去,你也是親眼目睹的。卻閉了眼在那里胡說八道麼?我倒有心把你方師兄的尊臀自那毒牙之上挪開,我挪得開麼,我都不在當場!你在當場呀,有本事你去挪呀!你還請你師兄把屁股湊到那天下致毒的毒牙上去呢,還有臉將這些都推到我靈山派來麼?你真是天下第一厚臉皮!再者,我靈山派何時與妖異勾結了?你們這樣的妖異,我是絕對不會加以眼色的,就更不必談勾結了!”

    一時之間,那邊眾人都惱怒起來,都紛紛向這邊罵道︰“姓沈的,你小子信口雌黃,活膩了不是?”“你才是放屁呢!”七嘴八舌,罵個不休,沈若復也毫不示弱,反唇相譏。韓一鳴听沈若復道︰“我之所以口吐臭氣,乃是被你們的臭屁燻出來的。你們自己信口雌黃,說法一天一變,也好意思前來責問我麼?你們口里給我放干淨些,若要罵人,你們全都不是我的對手。我忍耐多時,也等等等待多時了,你們要不要前來比試比試?事到如今了我都不曾見你們行善積德,反倒是處處滋事。你們那方師兄還能活下來,真是莫大的福份了。虧了他福報深厚,這要是換了是別人,早被你們將福報折損得干干淨淨,死了幾回了。即便是不死,也沒什麼起色了。不懂得生死有命麼?不懂得要廣積善緣麼?平波老道是怎麼教導你們的?不仁不義,沒得丟他的臉!”對方雖人多,罵聲不絕,竟無人能反駁他一句,罵不過他。

    韓一鳴看著沈師兄冷嘲熱諷,一個人獨自便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壓了下去。忽然想起一個人來,四師叔陳蔚芋。四師叔當真是出類拔萃,沈師兄確實有些他的樣子,只是還是比及不上。自己被元慧指出身帶龍鱗之時,四師叔也就是這樣一個人將諸派的疑問都壓了下去,保住了自己。一想起四師叔來,師父、白龍就都自已然沉睡了的過往之中甦醒過來,韓一鳴眼中發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將頭轉開了去,緊咬牙關,用力眨眼,將橫亙在胸前的難受都忍了下去。

    沈若復口若懸河,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哪里有這樣好的口才,幾次三番有人想要打斷他的言語,都被他一句話便問得再說不出話來。沈若復只問︰“若不是如此,你們幾次三番前來為難我們做什麼?咱們可沒有一同約了走路,沒必要時時刻刻都同行同止罷。”數次之後,那邊又惱怒起來,又擺出想打的樣式來了,桃木劍上本已熄滅的靈光再次亮起,這邊韓一鳴與陸敬新本來就十分戒備,自然也提起手中的寶劍來。



第五百二十四章 金口


    那劉晨星嘆了口氣道︰“諸位師弟,給我三分薄面可好?請諸位都忍一句,難不成大家這樣打得你死我活,就有益麼?”說著拔出背上的寶劍,一劍插在兩派之中。他的寶劍十分精巧,通體都有花紋,這一下插在地上,光澤順著花紋流動起來,將眾人的眼光都吸引了過去。劉晨星道︰“二派的師弟都不要再爭了,我看此事就是再爭下去,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對錯咱們暫且不論,此時再爭對錯,于事無補。倒是我要多問一句,方師弟現今怎樣了?”

    宋出群狠狠楞了韓一鳴一眼,道︰“看在劉師兄的份上,暫且放過你這小子!”韓一鳴見他到了如今,依舊把過錯都歸在自己頭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宋師兄,你倒不必放過我,我也不指望被你放過。只不過我不知你不放過我,又能對我做些什麼呢?”那宋出群面上紫脹,氣得想要提劍來砍他,全然忘記了手中的是桃木劍,施術倒還不錯,但用來硬砍,卻是全然沒有一點用的。只是他氣急敗壞,哪里還想得到這些?

    旁邊一名弟子道︰“勞煩劉師兄動問了,我方師兄現今,唉,也不好說,我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了!”韓一鳴已知那方師兄半死不活之狀了,也不再問,只是冷眼看著。劉晨星道︰“那,我去看一看如何?看我可能幫得上方師兄。”那名說話的弟子道︰“劉師兄肯前去看視,那是再好也不過了。”劉晨星轉過頭來問這邊三人道︰“如何?三位師弟,你們可肯前去一看?”韓一鳴見他這樣,已知他想做個和事佬,來了結此事了。便向陸敬新看了一眼,看他如何作答。陸敬新還未出聲,沈若復又道︰“我們怕是不便前去罷,劉師兄,多謝你的好意,只是我們只怕是不便前去的。”

    劉晨星道︰“為何?”沈若復道︰“本來嘛,大家同道中人,劉師兄又開了金口,前去拜望一下,也是份內之事。我們靈山弟子也不是不通情理,該去自然是要去的。但何時拜望都可,便是如今不可。”劉晨星道︰“哦,沈師弟,你的意思是……”沈若復道︰“這方師兄受傷,本來與我們便無甚關聯,可是自方師兄受傷之後,這些位師兄們沒完沒了的,便是要我小師弟前去給劉師兄賠不是。每每相遇,說的都是這個。設若方師兄是被我小師弟咬了,我們去賠不是乃是份內之事。可我小師弟卻是不會咬人的,我可听說當時他離方師兄還有幾丈之遙的,這便與他無關了罷。咱們這個時候去,名不正言不順。我可怕過後諸位師兄說的是咱們這是前去賠不是,那豈不是又將我小師弟推到咬人的地步去了麼。我不去!便是劉師兄怪我,我也不能去!小師弟,陸師兄,你們也不會去罷!”

    韓一鳴與陸敬新都點了點頭,那名弟子被沈若復反駁,氣得跳將起來,咬牙切齒地道︰“胡說八道!你才是血口噴人呢!你們與妖孽相互勾結,你這個小……”他及時將後面的話咽了下去,但他臉上的憤怒之色已替他罵了出來。沈若復毫不動氣地道︰“看見沒劉師兄,我師弟不會咬人,可不見得別人不會咬。什麼叫與妖孽相互勾結,哪里有妖孽?若是天下所有與你們修行方式不一樣之人都可稱之為妖孽,那劉師兄,你可也不小心就跟咱們一起變成妖孽了!”劉晨星哈哈一笑,道︰“沈師弟,你也太……”後面卻不說下去了。沈若復接著道︰“你們與靈山的修行方式也截然不同,好在我靈山弟子可沒有你們這般沒見識,將你們歸為妖孽,要不你說的與妖孽相互勾結還真對了一半,咱們沒有勾結你們,但幾百年的相識麼,是人所共知的。要是劉師兄與你們一般見識,多半也要認你們為妖孽了。嗯,這位師兄,你說對了,我確實是血口噴人,可你卻是張口亂咬。沖著這個,我們可越發不能去了。”劉晨星道︰“沈師弟,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少說一句罷。”

    轉過頭來對著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道︰“既然諸位師弟叫我一聲師兄,那我可要老起面皮來,充一充這個師兄了。這些話便不要再提了,咱們先去看看你們方師兄要緊。既然諸位師弟都是為了方師兄而來,可見咱們得另覓法子救治方師兄了。先將這些過節都揭過不提,救方師兄才是要緊。你們看可好?”他說完這話,又對這邊三人道︰“三位師弟也不要太過計較了,同去看上一看,我但保無人會說三道四。再說你們兩派也是有些淵源的,全然不看師長們的面子,只怕也不好。還是去看上一看的好!”

    他兩邊彈壓,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皆不言語了,這邊韓一鳴也是十分佩服,到底是有了幾百歲年紀,經歷豐富,說話做事滴水不漏,只怕他對平波道人與師祖之間的關聯也知曉得再清楚不過了,這不去的話便再說不出來,轉而向兩位師兄看去。

    片刻之後,陸敬新道︰“嗯,那咱們也去看一看。小師弟,你若不去,便讓我與沈師弟同去。你在此地等我們便是了。”韓一鳴心知師兄是不讓自己前去,讓平波道人的弟子胡說八道,正想答應。劉晨星已道︰“這樣罷,韓師弟給我點薄面,你隨我前去。我擔保平波道長門下弟子不會為難你。”韓一鳴正想拒絕,耳中卻傳來一句話︰“韓師弟,有我擔保,他們不會說什麼。你也當為靈山師祖想一想!”

    若是依了韓一鳴的心思,那是定然不去的。但猛然想起平波道人無事也要生非,這事若是自己太過執拗,平波道人為難的定然是丁師兄。他從前對大師伯都是那樣的欺壓,對丁師兄就更加不會留有余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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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五章 唇槍


    丁師兄心性單純,對付這樣心思狠辣的人,著實是沒有把握。嘆了口氣道︰“劉師兄,別人說什麼,我全然不在意。如我師兄所說,那可不是我咬的,也與我無關,方師兄的修為到了哪一步,我是不知的,但我的修為只有一年,哪里是方師兄的對手。這便不必再說了,我也去看一看罷,只不過我卻是沒什麼本事的,徒去看看罷了。”

    劉晨星笑道︰“韓師弟果然明白。嗯,那就去罷。”又對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道︰“我請了靈山的師兄弟前去看望方師兄,卻不是讓靈山的師兄弟前去陪不是的。至于是與不是,那是你們之間的事,也該過後再論對錯,就不須听我再多嘴了。只是我答應了靈山的師弟們,我也是他們此番去看的見證,還請諸位師弟不要再生波瀾了。好歹你們二派長輩之間是頗有淵源的,諸位不看我劉某的面子,也要看看長輩們的交情呀!”一席話說得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晏旗息鼓,不再作聲了。劉晨星這才道︰“請諸位師弟們前面帶路,我們這就去罷。”

    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不再言語,面上卻還有些不忿,對這邊狠狠盯了兩眼,都收了桃木劍,對劉晨星道︰“劉師兄請!”那宋出群又道︰“那月華鳩怕是尋不著了,咱們先回去罷。待晚間再來尋,好歹尋了它去下鍋,也好救師兄一命。”他卻不招呼這邊三人,韓一鳴等本來也不在意他們的無禮,回頭看了看,羅姑不見了蹤影,連她隨身的木杖都不見了,知道她避得無影無蹤了,她也有修為在身,不致會有什麼意外,便都跟在那劉晨星身後向前走去!

    韓一鳴走在後面,禁不住伸手摸了的摸藏在袖中的那個刺球。隔著衣袖,依舊覺得那刺尖得扎手,不知月華鳩怎樣了?可還安好?難道真要它的眼淚才能解青花小蒼龍的毒麼?若是為了別人,韓一鳴還不會那樣的猶豫,不願將月華鳩交出去。但為了那方師兄,卻是有些不值,能搶老婦歇坐之處的方師兄,只怕也不是什麼好角色!

    月華鳩也是性命一條,听那宋出群的意思,月華鳩有何用處還一竅不通,但知殺了下鍋!不由得在心中冷笑,誰又會為了月華鳩來付出什麼?還是它就倒了八輩子霉,生生要為一個連想都想不到的人,付出性命?韓一鳴雖知那方師兄已是命懸一線,但卻還是不願這樣便將月華鳩交出來。交出來了,這幫魯人,定然不問青紅皂白就要將它下鍋的!不止救不了那方師兄,還暴殄天物了!但不交出來,那方師兄只怕便沒命了,雖可說此是老天給他的輕浮舉動的懲戒,但這懲戒……方師兄做過什麼壞事麼?他一無所知,唯一得知的,也只是方師兄搶了羅姑的坐處。雖是惡行,卻惡不至死。

    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對劉晨星倒是全然沒有在靈山弟子面前的囂張跋扈,韓一鳴若不是親眼所見,還真不敢相信他們也懂禮節。看著那姓宋的弟子請了劉晨星同行,然後招呼諸位師兄弟照管塵溪山的另一位師兄,周到之極,全然不似在他們面前那般蠻橫,不由得感慨。

    一行數人都向著那方師兄所住的小鎮飛來,韓一鳴與兩位師兄本有些擔心羅姑,但這邊三人離去之後,她被為難,但回頭一看,她早走得無影無蹤了,前面劉晨星又再三請他們一路同行,只得跟了同來。

    這許多人不見得修為都高,但御劍飛行卻是人人都用得純熟的法術,一起同時飛入空中,向那小鎮飛去,如同白晝之中劃過天際的流星,倒也頗為壯觀,只可惜了下方沒有看客,這頗有些看頭的陣勢無人得見。飛了不久,已看到那小鎮了,眾人飛得近了,這才落下地來,向著小鎮內走去。

    那宋出群一落地,便對著韓一鳴狠狠瞪了一眼,之後才轉身向著小鎮之內走去。韓一鳴倒不生氣,他越是氣忿,韓一鳴便越是覺得好笑。雖說他不是幸災樂禍之輩,但一見宋出群氣恨,就有些說不出來的好笑。

    劉晨星倒是一直跟著那姓宋的弟子,低聲詢問,平波道人的弟子都走在這邊三人的前方,將那劉晨星圍在其中,將韓一鳴三人拋在後面,理也不理。韓一鳴倒也不在意,只管跟了他們向前走去。忽然前面眾人都停下了腳步,那劉晨星轉過身來笑道︰“韓師弟、陸師弟、沈師弟,你們走在那後面干什麼?來來,咱們一同走去。”韓一鳴還未說︰“不必”二字,那宋出群已狠惡惡看過來了,他眼中怒火熊熊,巴不得立時撲上來痛毆韓一鳴一頓。只不過劉晨星在場,卻是不得不忍著那一觸即發的怒氣。

    陸敬新默不出聲,韓一鳴深知他素來都不出聲,他熟知太多過往了,對方也知他知曉這些過往,他不便出聲。倒是沈若復翻了個白眼,笑了一聲︰“劉師兄呀,我不敢,哪兒敢跟劉師兄走在一起呢?那真是怎麼死的都不知曉了,我可不找死!我還想多活幾年呢!”陸敬新面上微有笑意,韓一鳴一听他陰陽怪氣的聲調,便知他是故意的。見那姓宋出群面上怒氣與羞惱相雜,一付惱羞成怒之狀,也忍不住一笑。

    劉晨星哈哈一笑︰“沈師弟真是會說笑,哪有此事?快快走上來,咱們也好走快些!方師弟的性命,可還要靠你們相救,你們便不必推辭了。來來來,咱們一道前去,看看方師弟,想來方師兄此回也算是一大劫數了。看來雖是凶險,卻並不那樣可怕。我想並不是無法可救,你們三位也就不必再推托了,到時要救方師弟的性命,可要仰仗你們啦。”這劉晨星真是閱歷深厚,對這兩派那狠狠相對的眼光全然視而不見,只是催個不住,將稀泥和了又和。韓一鳴不禁懷疑他已煉成了金剛不壞之軀,因而能夠全然不為所動。若不是如此,只怕早被平波道人門下弟中眼中那咄咄逼人的毒箭射死了幾十回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兩面三刀


    宋出群鼻子里哼了一聲,韓一鳴見他總是按捺不住,要最先沖出來,正想說話,劉晨星已道︰“宋師弟,方師弟這病,我想或許有一個人可以救得。”他話音剛落,那姓宋的弟子已道︰“劉師兄,你莫不是騙我?”劉晨星嘆道︰“唉,你不信我麼?”宋出群看了他片刻,搖了搖頭道︰“劉師兄,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他口中說著不信,卻搖了搖頭,可見心中還是不信。韓一鳴再沒見過這樣口是心非之人,想笑卻又忍住了。

    劉晨星道︰“嗯,我可不是信口開河。”想來劉晨星與司馬凌逸都是大弟子,大弟子不僅是修為深湛,並且是見多識廣的。若是司馬凌逸向韓一鳴說這句話,韓一鳴定然是相信的。劉晨星面容之上也是一片坦誠,韓一鳴自然也是信的。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對他看了片刻,都道︰“請劉師兄施以援手,出手相救我們方師兄,我們師兄弟感激不盡!”

    他們倒還頗有同門手足之情,全然不似對著靈山弟子時那樣的冷漠。劉晨星笑道︰“我是說有人能夠救你們的方師兄,可不曾說這個人是我。若然是我,你們不必出聲相求,我也會救。哪有見死不救的?”他話音一落,眾人便都不再言語了。劉晨星笑道︰“不過卻是另有其人能夠救方師弟的,你們若是不信,只管等著便是。三位靈山的師弟,咱們一同去看看罷。”他再三央及,言語平和態度沉穩,這邊三人也都走到他身邊去,一同走入鎮內去。

    雖說那方師兄所住的客棧韓一鳴來過已不止一回,此刻還是要裝出從未來過的樣子,由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帶了,向著客棧而來。不多時已進了客棧,此時客棧內已無比冷清。那方師兄濃重的血腥氣味,早已將前來投店之人都趕得遠遠的,避之唯恐不及。便是自門前走過,都似進了屠夫的作坊一般,血腥刺鼻。那店主早已愁眉苦臉了多天,眼看著客人再不上門來了,他們也沒有離去的打算,暗嘆真是倒了幾輩子血霉了才會如此!偏偏趕他們是趕不出去,請他們,更是請不出去,他們本來不過三、五個人,但這些日子人數越來越多,更加不敢出言趨趕了,便是沖突起來,這小店林林總總加起來,不到十人。但對方卻早有二十多人了,他的客房住是住滿了,但這房錢飯錢……

    那店主本就愁煩了許多日,這時又見還有人來,氣得在心中唉聲嘆氣,怎地自己會倒如此大霉,肚中將那方師兄的將死不死咒罵了幾百回,卻是不敢出聲,對著來的眾人瞄了一眼,也不上來招呼,苦著臉溜到一邊去愁煩去了。他一溜開,本來在客堂內閑聊的兩個小二也跑開了,這里平波道人的弟子領了眾人進去,徑直走入後面院中。

    宋出群引著他們來到方師兄屋門前,先叫了一聲︰“錢師兄。”一個人從門內走到門前來,正是錢若華!還未等他出言引見,錢若華已十分驚喜地道︰“劉師兄,這不是塵溪山的劉師兄麼?怎地到此地來了?”眼楮對著這邊三人看了一眼,道︰“哦,靈山派的幾位師弟也來了,這是什麼日子,吹的好風,把師弟們也吹來了!”

    韓一鳴知這姓錢的最是兩面三刀,卻不意他會在言語之中夾上了這樣的話語,顯然那方師兄傷重,他再也掩飾不住了。那劉晨星道︰“哪里是什麼好日子,今日全然是遇上的,我們是遇上的。听說方師兄身染小恙,特來探望!對了!我請了靈山派的師弟們同來探望,還勞錢師弟你親自出來迎接,真是過意不去了!”韓一鳴自識得他,都覺他言語謙遜,態度從容,便是和稀泥之時,也還是一般的謙遜從容,還真與眾不同。

    錢若華比他姓宋的師弟可高明多了,立時便道︰“有勞諸位了,請進來罷。”吩咐師弟們去張羅茶水,原來這客棧的主人煩了他們,也怕了他們,索性是連茶飯都不管了,躲得遠遠的。平波道人門下弟子想要吃飯喝水,還得自行動手,若不自己動手,便要渴著餓著。韓一鳴不意他們落到了這一步,不由得有些嘆息。到了這一步,還堅持著給那方師兄治療,足見他們也不是心地壞到了極點之人。之所以對靈山弟子惱恨交加,還是緣于從前師輩們的恩怨與平波道人心中的一點不平。

    劉晨星隨著他們走到那床帳低垂的床前去了,對著床上看了看。他看得甚是仔細,看了片刻之後,道︰“嗯,錢師弟,我能借寶地與靈山的師弟私下里說幾句話麼?”韓一鳴不知他要說什麼,向二位師兄看了看,卻見沈若復也向他看來,也是一臉的不解。那錢若華對他們看了一看,想要說什麼,但卻又忍住了,對著韓一鳴等人看了一眼,這一眼冰冷刺骨,神情是警惕狠惡。韓一鳴雖知他兩面三刀,卻不料他的另一面是如此的狠辣,立時提起精神來,迎著他的眼光,冷冷相對。

    片刻之後,錢若華面上和緩起來,笑道︰“師兄說的什麼話,我帶了諸位師弟出去院內說幾句閑話,也好安排他們做些酒飯招待師兄與靈山派的師弟們呀。劉師兄但有所需,只須喊我一聲即可。”劉晨星笑道︰“好好,有勞錢師弟與諸位師弟了,我只不過說幾句話就好。”那錢若華道︰“師弟們,咱們都出去!”

    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一涌而出,只剩韓一鳴師兄弟三人與劉晨星在屋內。劉晨星待了片刻,忽然手指一彈,韓一鳴只覺腦中響了一聲,劉晨星的聲音道︰“我施了個小法術,我與你們說的話外面便听不到了,幾位師弟不要怪我。”韓一鳴點了點頭,看了看兩位師兄,只見他們也點了點頭,面上神情並無異樣。劉晨星道︰“方師弟這個樣子,想必韓師弟從前已然見過了罷?”



第五百二十七章 何必


    韓一鳴不料這劉晨星這般厲害,連這都猜到了。也知不必騙他,點了點頭。劉晨星道︰“韓師弟心地最是純善了,這樣的狀況不會不來的。不論事情是如何起的,我要對韓師弟說一句,凡事不要太放在心上太過計較,方師弟也非十惡不敕之人,如若能夠,還是救他一救的好。”韓一鳴還未應聲,忽然門“豁啷”一聲開了,一個人沖了進來,緊跟在他身後有人叫道︰“師弟,師弟!你稍安勿躁!”闖進門來那人嚷道︰“我如何稍安勿躁,方師兄都這樣了,我怎能不急,師兄,你不要攔我!”

    闖進門來的正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宋出群!韓一鳴一見是他,又見後面追進來的是那錢若華,心中已然明,那姓錢的弟子表面上讓這劉晨星獨自與自己師兄弟相談,實則卻是不信他的,只怕心中還以為他會放了這邊三人離去,因而讓那莽撞師弟撞進屋來,自身也跟進來,為的是打探情由。這小小技倆自然瞞不過劉晨星的眼楮,只是他並不放在意中,只對了靈山三人道︰“三位師弟,你們也再來看看方師弟的傷勢,看分明了,咱們也好想法子相救。”說著伸手一引,似乎他倒是這里的主人一般。平波道人的弟子都跟在那姓錢的弟子身後擁進屋來,那屋子並不寬大,進不了屋的,便都擠在了門口。

    四人來到床前,韓一鳴與陸敬新早已見過那方師兄的狼狽之狀,此時再見,毫不意外。只是再見床上他那攤開來的皮肉,色澤暗紅,皮肉表面都已凝結起來,有些說不出的惡心,見劉晨星還能挨近了去看,對望一眼,都不出聲。倒是沈若復令人意外,他雖未見過方師兄的慘狀,卻也很是沉得住氣,並不出聲,只初見時睜大了眼楮看了一眼,便也是一語不發。只有劉晨星又細細看了一回,沉吟片刻,轉身走出屋去。

    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一時間又將這邊三人丟下,都擁到他身邊去,將韓一鳴一行三人扔在屋內,雖說太過無禮,但韓一鳴深知此時他們因這方師兄的傷勢心思浮動,深恨自己,並不在意。不過也很是服了他們,明明是他們的師兄自己狂妄自大,招那青花小蒼龍咬了,他們卻人人都深恨自己,可見平波老道素日里是怎樣痛恨靈山了。不止他自己痛恨,還連弟子也灌輸了不少恨意,真是可笑又可嘆!

    三人在屋內也不言語,過得一陣,劉晨星走進屋內來道︰“靈山派的諸位師弟,請隨我來,咱們再借一步說話!”

    韓一鳴與兩位師兄對望了一眼,但見劉晨星面容坦蕩,全然沒有私意,便點了點頭。劉晨星帶著他們自屋內出來,走到院內,便向著院門走去。四人才走了幾步,已听那姓錢若華道︰“劉師兄,你這是要帶他們離去麼?”劉晨星一愣,回過頭來道︰“錢師弟,莫非你不準許他們走開麼?”

    那姓錢的弟子道︰“嗯,若是劉師兄你要離去,我們是不敢阻攔的,要恭送師兄的,因此師兄只管自行離去便是。”他伸手對著這邊三人一指︰“但他們卻是不能離開的!我方師兄傷成了這樣,他們都脫不了干系,若是師兄要帶他們離去,便須听听我這里眾位師兄弟的意思了,我可做不得主!”韓一鳴知他素來兩面三刀,但他從前總還維護著臉面,並未如此撕破了臉皮來與靈山派為難,但此時他說出這句話來,擺明是與韓一鳴過不去了,面上的神情也猙獰起來。

    韓一鳴還未出聲,沈若復已懶洋洋地在他身邊道︰“哎呀,我委實害怕呀!我真是怕得要死了!”本來韓一鳴听那姓錢若華出聲攔陰他們,心中已有怒火,但听了沈若復這句話,忍不住“哈”地一聲笑了出來。

    他一笑出聲來,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怒氣搏發,紛紛罵道︰“你笑什麼?小王八蛋!不想活了麼?”韓一鳴手一握拳,卻是氣不起來,見他們氣成那樣,越發覺得可笑,真不知平波道人平日里是如何教導這些弟子的,為老不尊,教導出來的弟子才會如此的好壞不分!陸敬新道︰“諸位同道師兄弟,我師弟即便做了什麼,也罪不致死,何況他還沒做什麼?你們張口辱罵,可有些……”

    他一句話還未說完,對方已有一人道︰“他笑了!哼,他害得我們方師兄到了這步田地,居然還笑成這樣,可不是找死麼?”韓一鳴氣極反笑,道︰“哦!你們胡說八道使得,我笑一笑都笑不得麼?天下焉有是理?你們以為你們攔得住我們麼?不怕你們人多!”

    對方眾人臉色都十分不豫,韓一鳴這句話越發讓他們惱怒。他們面帶怒容,橫眉豎眼,性急之人已將背上的桃木劍召在了手中,想要一場好打了。這邊韓、沈、陸三人則是冷眼相對,毫不畏懼。只听劉晨星道︰“諸位師弟!諸位師弟!請听我一言,大家大可不必如此!即便是打得頭破血流,于方師弟的傷勢也無有一絲好處,還是冷靜些,大家坐下來,好好商談,看看如何能夠救得方師弟的性命要緊!”

    劉晨星不愧為塵溪山的大師兄,一語中的,本已緊張的氣氛又緩和了下來。只听平波道人的眾弟子中,有人道︰“小兔崽子,看在劉師兄的份上,暫且放過你去!哼!”韓一鳴一听這話,忍不住道︰“你的好意我無福消受!你也不必放過我去,我全然不在意,若要想打,只管上來便是!”劉晨星在一邊道︰“咳,這是何必呢?平波道長門下的各位師弟,望你們給我幾分薄面,不要再生這些無謂的閑氣了,口齒之上佔個上風,卻害了方師弟,又有什麼意思呢?”幾句話說過,平波道人門下弟子皆不出聲了,卻還是氣忿忿地,只不過不再對著韓一鳴為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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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二十八章 一念之間

    韓一鳴頗有些佩服此人,太過老練厲害了,和稀泥的功夫也登峰造極了,並且深知哪句話最能搔到對方的要緊之處。劉晨星轉而笑道︰“韓師弟,我也請你看在我的面份之上,少說一句。縱使有千般萬般的委曲,也暫且忍耐些時,先將方師弟的傷勢治過了,咱們再細說不遲。相信平波道長的高足,也是恩怨分明,不是是非不分的。咱們先將要緊的事辦了,其余的事,將來再說,如何?”

    韓一鳴听得分明,實則就是要他不要與平波道人門下一般見識,這話明里是說他,暗里卻已將平波道人及他門下弟子都推到了恩怨分明,是非清楚的地步。實則他們最是恩怨不分,是非不分的。只是他話說得漂亮,听得人心里舒服,這個時節,便是平波道人門下弟子再想翻臉,也不好立時發作了。

    那錢若華也是乖滑之人,立時便住了口。只是兩眼之中閃爍著獰惡,直看著那劉晨星。劉晨星四周看了一看,道︰“錢師弟,你若然是救你方師兄,便須得給我一個清靜之地。我與靈山的師弟有話要說,這話與關乎到你方師兄的性命。非是我要回避你們,而是能救你方師兄之人,須得請靈山派的師弟們相助找尋,請你帶了你的師兄弟們在門外等候,讓我與靈山的師弟們好好說上幾句話。”他口中之前說的都是“方師弟”何等親熱,這時改成了“你方師兄”,略微有了些許疏遠,韓一鳴一听便听出來了。心知這姓錢的弟子多疑,已讓劉晨星心有不快了,向那姓錢的弟子看了一眼,只見他面上有些訕訕然,居然也有些不好意思。錢若華略停了一停,道︰“多謝劉師兄出手相援,若能救得方師兄性命,著實是感激不盡!我這就叫上師弟們出去,在院內靜候劉師兄的好消息!”韓一鳴听他說得甚是干脆,知劉晨星那句“須得請靈山派的師弟們相助找尋”讓他听進心中去了,知道自己尋找的不對路,須要求靈山派弟子尋找。他雖不願求靈山派,但有人替他相求已再好不過,難不成要得罪此人,自己親自去求嗎?因此才這樣快捷地退出門去。

    一俟他們退出門外,劉晨星便輕輕嘆了口氣,兩指相擦,又施了一道法術,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都隔在門外,這才在桌邊坐下。片刻之後,他道︰“韓師弟,你心底純善,我相信方師弟受傷與你無關。我也知平波道長與他的弟子,多少有些偏頗,才會總是為難你們,還望你不要放在心中。”韓一鳴還未說話,沈若復已道︰“劉師兄,我小師弟心胸寬廣,那是他的涵養好。可我並無這樣好的雅量,我心地也不純善。我倒是可惜這方師兄遇上青花小蒼龍時我不在旁邊,我若在旁邊,只會令他比如今更慘十倍!你要說我心胸狹窄也罷,你要說我狠毒也罷,凡事總在你的一念之間。也只在我的一念之間,我雖不是惡人,但偶爾作惡,總比那整日里作惡的人要好些罷!”

    劉晨星微微一笑︰“沈師弟快人快語,很是令人欣喜。你說得對,好也罷,壞也罷,都只在你一念之間。于我來說,也是如此!不過事已至此,希望三位師弟還是出手相援,救他一命!方師弟雖說還有些意氣用事,到底不是壞人,更加不是十惡不赦的壞人,理應救他一命。他不因咱們而生,卻不能讓咱們看著死去。”韓一鳴並不言語,陸敬新道︰“劉師兄說的是。我們是可以出手相援,但我們不懂醫術,如何相援呢?”

    劉晨星道︰“三位師弟不通醫理,我心中也是知曉的。但三位師弟卻定然救得了他,並且除靈山弟子外,只怕是沒人能幫得上這個忙的。三位師弟都是極為良善的,算是看在我的份上,便當出手相助的是我罷!”韓一鳴听他說得平和,卻是無比慎重,便看了兩位師兄一眼。沈若復道︰“劉師兄,說實話,我是不想救他的。不必牽扯許多緣故,只說這是他自找的,我便全然不想救他。這還只是其一。其二乃是因他的師弟們,總是一幅我們小師弟害了他的模樣,我就不能救他。萬一救活了,他自己也跳起來誣指我小師弟害他被咬,那才真叫百口莫辯了呢。師兄,你說是不是?”他後面這句話,卻是對著陸敬新說的。

    陸敬新緩緩地道︰“劉師兄,你的情面,就不必說了。你與我們大師兄一般無二,在我們這些師弟之中,人品也是有口皆碑的。其實咱們修道之人,都該兼濟眾生的,不是麼?但平白被人冤枉誣指,設若不是極有涵養,想必都很難看得開。再者,我們與道長門下弟子的沖突不是一日兩日之事了,說出來也不怕師兄笑話,那真是沒有哪一次相遇不沖突的。師兄年長,對于我們兩派之間的恩怨,想必也不是全然不知,因此這出手相救不是不能,而是……”

    劉晨星截住他的話頭︰“陸師弟,你心中所想,我皆明白。但凡事都應盡力而為,不是麼?方師弟再這樣拖下去,我看活不過十天了。我適才打听了一下,門外道長的師弟們都對我說,青花小蒼龍實在是少見的毒蛇,唯一活下來的幾個人,除去一個百年之前被異術治療活下來的之外,其余的都是樵夫,當機立斷,立時用柴刀將被咬的手腳斬斷,不讓毒液上延,才活下來的。凡是沒有遇上異樣的治療之術,又沒有當機立斷,自殘肢體的,都沒有活下來。這門外師弟之中,有一位師弟對歧黃之術也算精通了,听了別人傳言,再將這方師兄的皮肉攤開來,卻不能救他,也正自十分懊悔。若是三位師弟肯出手相救,我真是感激不盡。雖說你們二派之間,曾有過許多過往。門外這些師弟,與你們也多有沖突。但未見得人人都如此。還望你們看在我的薄面之上,施以援手。救人便是自救,這個道理,二位小師弟不知曉,難道陸師弟也不知曉麼?”



第五百二十九章 辯經


    他語氣一如既往的平和,面上的笑容也從未消失過。韓一鳴似乎就從未見過劉晨星有心緒浮動的時刻。似乎所有的事,在他眼前,他都能置身事外,平和看待。陸敬新嘆了口氣︰“劉師兄,你說的道理,我焉有不明白的?唉!”韓一鳴一听這話,便知陸師兄被他說動了,向沈若復看了一眼,沈若復道︰“劉師兄的意思,我也能明白,只是我修為淺薄,還不能將過往都視作過眼雲煙,全然不放在心上!”劉晨星道︰“沈師弟,你也親歷了屠龍,那是何等大事?各門各派都傷損不少,但有哪一派過不去麼?到了如今,還不是一樣成為了過眼雲煙。你若是不認同我的說法,我也不勉強你。但事實不是如此麼?凡事盡可以記在心中,但該做的事,卻不應不做。”

    韓一鳴不禁有些佩服此人了,真是與眾不同。連這樣的話都可以說出來,並且說得這樣有理有節。沈若復嘆了口氣道︰“是,師兄說的是。”劉晨星道︰“嗯,既然三位師弟不與門外這些師弟們一般計較,那就要有勞三位師弟了。”韓一鳴與沈若復都脫口而出︰“劉師兄,我們可不通醫道,勞我們什麼呢?”劉晨星笑道︰“這個我自然也是知曉的,說是有勞你們,並非是要你們施行醫道,而是要你們去尋找一個精通此道之人!”

    沈若復道︰“哦,要我們去找麼?我們不過三人,他們門下現今可有十多人在此,他們不去找麼?我听師兄你的意思,可是只要我們去找尋的!”劉晨星道︰“是,我便是要請三位師弟前去找尋此人,而道長門下弟子可是不能去找尋的,不為別的,只為他們根本找尋不到,他們也不識得此人,若是他們找尋得到,何須勞煩你們呢?”

    停了一停,劉晨星見三人都不言語,又道︰“此人二位小師弟識不得,但想必陸師弟卻是听過他的名字的。”陸敬新“哦”了一聲,看著劉晨星,劉晨星道︰“嗯,靈山曾有一位師弟,于我來說是師弟,于你們來說,是年長的師兄了。這位師弟姓謝,名字喚作子敏。是靈山前十位弟子之一,我記得是靈山大弟子之中的第九位。”他停了一停,韓一鳴已道:“劉師兄,你的意思是我們的這位謝師兄能夠救那方,方師兄麼?”劉晨星笑道︰“韓師弟很聰明呀!我一說你就明白了!”陸敬新眉頭深鎖了一陣,道︰“嗯,我想起來了,我確實听師兄們提起過這謝師兄的,只不過次數極少。也只說他在幾百年前就下了靈山,四方奔走去了。我這百年間也不曾見他回靈山來過,再加之極少有師兄提起,若不是劉師兄這會兒說起來,我都想不起來自己有這樣一位師兄呢!”

    劉晨星笑道︰“嗯,別說是你,我也差點沒想起他來。還是門外的錢師弟一句話提醒了我,才想起他來的。錢師弟說百年之前,有游方郎中將此地一個被青花小蒼龍咬了的人皮肉攤開,將毒液都自他攤開的皮肉上引了出來,因此這人能夠活了下來。我一听這種醫術,便已是異術修行之中的一種,立時想到的便是你們的謝子敏師兄了。”

    韓一鳴愣了一愣,他听說這種醫術之時那個郎中一再說此乃瘋子所為,加之是百年之前的事情,真偽難辨,因此听過便算完了,不曾放在心上。卻不料這瘋子居然是自己同門師兄!劉晨星道︰“謝子敏師弟呢,早在入靈山之前,就已十分醉心醫道,入了貴派之後,據我所知,也還是浸淫此道之中。別的我不知曉,但我從前听說他可是將這世間所有能搜羅到的醫書都看得再熟不過了,說是精細鑽研,那是一點都不為過。大約是三百年前,他下靈山四方游走去了,因而靈山年輕些的師弟,都沒見過他!”陸敬新道︰“何止是沒見過,簡直听都沒听過。同門師兄們也極少提及,我听說這個名字,也只是一回兩回,是先前劉師兄說起,我覺得耳熟,仔細想過,這才想起來的。”

    沈若復忽然道︰“劉師兄,你見過我們謝師兄的手段麼?我們謝師兄果真能救得了他麼?”劉晨星道︰“嗯,我不曾見過你們謝師兄的手段,但我派之中,也有人曾細研過醫道,卻全然與謝子敏師弟是兩樣的。三位師弟,修行到了一定的時候,就會遇上知障。這個知障便是因自身所學越來越精深,而自身的領悟有限形成的,一個人的所知,始終是有限的。這時若是遇上一個同樣修行的同道中人,便會將自己的知障拿出來與他一同研究。經過一番辯論,都會在一定的時刻或是某些看法上對智障有破解之功修為較低的人雖看不透這個知障,卻會有無心之語對對方形成點撥。而修為較高的人的言談對修為較低的人來說,也是一種啟發。也不乏修為較高的人因自己的所想局限而看不透知障,但修為較低的人卻能一語參透這個知障的先例。因此遇上了知障,常常有人就會找同行進行辯論,有的門派也稱此其為辯經。”

    “我那位喜好醫術的師弟,極為喜好的就是脈理,說其中奧妙無窮。他遇上知障,自然找尋同好之人辯論,以打破自己的知限。他與謝子敏師弟,就極談得來。謝師弟與他不同,謝師弟于醫術一道,算得上是個雜家,博采眾家之長。只要是與醫道有關的,他都會看,不止脈理。我師弟曾說起過,不知謝師弟自何處尋到一本叫什麼,嗯,我也不太記得了,只記得兩個字,什麼醫典來著。幾位師弟不要笑話,于此道,我是一竅不通的。據說其中什麼法子都無所不用其及,攤開皮肉算得了什麼?開膛破肚在其中都常常出現。並且據我所知,謝師弟十分謹慎,那時並不敢將此些法子都用于人身上,但卻用過在鳥獸身上,並且收效頗好。”



第五百三十章 瘋魔


    停了一停,劉晨星又道︰“這種法子在醫書之中記載極少,從前我听說只有華佗所著的《青囊書》中有過記載,這本書並未流傳下來。想來謝師弟定然覺得此書失傳十分遺憾,他若找了那什麼醫典,是一定會潛心學習的。因此,他雖是靈山的大弟子,卻是靈山下山較晚的弟子,想必也是將技藝研磨得十分精熟,才敢下山治病救人的!”

    片刻之後,韓一鳴道︰“可我听人說,百年之前給被青花小蒼龍咬中的人施這皮肉攤開之法的人,算得一個瘋子呀!”劉晨星笑道︰“韓師弟,這便是你不懂了,術業有專攻,專攻一術之人,若是真的愛此術成痴,定然是會有些瘋魔的。不過這只是旁人的看法罷了,所謂的瘋魔,乃是指他會有些異于常人的想法,行之有效,但常人覺得可怕,不能接受,因而稱之為瘋。不能為世人所理解,自然就會稱為瘋魔了。你也相信你的謝師兄是瘋子麼?我可不信!他只是細究了太多學識,有了常人不能理解的想法罷了,不是瘋子。”

    韓一鳴听劉晨星說起自己有這樣一位師兄,心中著實是說不出的景仰。只是對“瘋魔”二字,略覺不是那樣的入耳。劉晨星對他微微一笑︰“韓師弟,瘋魔並非是壞事。設想一個人對一件事到了日思夜想的地步,這件事還會難麼?因此說起謝師弟來,我是十分敬佩的。瘋魔也絕不是對他的非議。他若無一顆兼濟世人之心,如何會這樣去磨練自己呢?咱們修道,不也就是為了兼濟世人麼?”韓一鳴一听他這句話,已知他是勸說自己,不要與平波道人門下弟子一般見識了。

    若不是劉晨星說了這許多,韓一鳴確實不想去救那方師兄,即便撇開平波道人門下這些時日與他的不快,即便他不去想平波道人是怎樣對待自己的師長們的,那方師兄也不是什麼有著高深道行,非救不可的人物。單看他那時的尖刻,那時對老年羅姑的不尊重,便已令韓一鳴發自內心地對他反感起來。先不說羅姑是怎樣的人,她那時便是一個老婆婆,凡人見了都應讓她幾分。不應去與她有什麼爭執,更不可去與她推她。當然宋出群本不是什麼好人,可這方師兄見自己的師弟對一個老人無禮放肆,也全然沒有制止之意,那這師兄便也好不到哪里去了。韓一鳴相信,若是靈山哪位師弟對一位年長之人不敬,不必說司馬凌逸大師兄了,便是別的師兄,也是會嚴厲制止的!

    劉晨星似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道︰“韓師弟,或許個人想法不同。方師弟雖說看上去並不年長,但也是近二百歲了,說起年齡來,只有比那老婆婆更加老的。或許他就是這點看不開罷。”沈若復在旁邊冷笑道︰“道無止境,咱們的師長們也是幾百歲高齡了,可還不曾有過不尊敬別的老者的做法。既然道無止境,那麼修道的過程之中,歲數上,咱們便不能用與世人同樣的看法來衡量自身啦!”劉晨星笑道︰“是,沈師弟的看法真是另有獨到之處呀!

    沈若復道︰“劉師兄,咱們的師長們都是幾百歲高齡,可咱們的師長,包括從前貴派的掌門古宏波前輩,也是壯年樣貌。全然沒有垂垂老矣之狀,不止如此,形容舉止都不會老去,那比起世人的老來,真是天地之別了。世人都希望長生,但都不能違背歲月,年老是不容回避的,而咱們避開了這不容回避的結果,那,咱們是否該對世人寬容些呢?是否該多多容讓世人呢?”

    沈若復的口齒犀利,韓一鳴是深知的,听他這樣侃侃說來,不由得也點了點頭。卻見旁邊劉晨星面帶微笑,神色甚是欣賞,可見沈若復所說與他的想法十分投緣。連陸敬新都道︰“是呀,咱們已然得老天青睞了,還與世人爭座,爭是非對錯,那有何意義?這道修得就不倫不類了!”劉晨星笑道︰“是極是極!不過此時時刻緊要,三位師弟的看法都各有妙處,不如留等他日咱們再細細探討,還是先說一說去尋找謝子敏師弟之事,救了人再說。我看方師弟這傷,也挺了這許多天了,甚是為難他了。還是先救他于水火之中,再說別的不遲。是非對錯,目前有何必要爭執呢?都不過是眼前的浮雲罷了,還是先救人要緊,百事當頭,都只有人命最是緊要!”

    他最後一句話用的是沈若復的那句“不必與人爭執”,這邊三人听了都只得一笑,沈若復這話雖是說的世人,但是用到與平波道人的爭執上,也沒什麼不可以的。陸敬新道︰“劉師兄,我對這位謝師兄,也只是听別的師兄們提起過,至于他是什麼樣貌,如今在何方,我是一點頭緒皆無,怎樣找尋呢?可還需要回靈山去問一問師長們?”劉晨星笑道︰“這就全看師弟你的意思了,各門各派都有知曉派內弟子下落的法子,不過我听說秦師伯也已閉關了,你去問白櫻師叔或是趙師叔,只怕也問不出什麼來。嗯,只可惜我也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不過有個人,你們是一定要去問他的……”“司馬大師兄!”劉晨星話還未說完,沈若復與韓一鳴已異口同聲把司馬凌逸說了出來。

    劉晨星笑道︰“二位師弟果然是十分機靈呀!要麼尋找你們司馬大師兄,再不就是尋找你們的掌門丁師兄,他雖不一定識得你們謝師兄,但一派之長,定然能夠尋找到謝子敏師兄的。你們靈山尋人,也有自己獨到之法的,各派都有尋找弟子之法,派外之人,找起來如大海撈針一般,但是派內之人找起來,便簡單得多了。你們尋到你們的大師兄,或是掌門師兄,然後再請他們指點你們尋找之道,那尋找謝師兄,便是手到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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