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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大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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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匪兵兵)道魔傳[連載中]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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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4 19:36:05 |只看該作者
九七三、傷
  
  這日下午,何三思前來看他。韓一鳴動彈不得,躺在床上,看著他進來。何三思看上去也沒好到哪兒去,他之前面色紅潤,這時再見,顏色蠟黃,走路時微微含胸。他走進來,對韓一鳴仔細端詳片刻,才道:「師弟,你總算沒出什麼大礙!」韓一鳴想要起身來,卻是動彈不得,何三思走到他床前椅上坐下,道:「師弟,你不必掙紮著起來,你能活下來已然要算運氣好了。平波差點沒要了你的命,你就好生躺著先養一養傷,待傷好了,咱們再圖後計。」

  實則何三思也沒好到了哪裡去,韓一鳴看他坐下來坐了一陣,眉頭微皺,似是忍痛,片刻之後,才又說話,便問道:「師兄,你怎麼樣?」何三思道:「平波著實厲害,他那一抓,破了我的法術不說,還將我身上的骨頭捏碎了不少。若不是此間這位前輩妙手回春,我現下也是起不來的。」韓一鳴不意平波那看似平常的一抓,竟如此厲害!何三思又道:「好在這位前輩著實厲害,我雖是斷了數根骨頭,經他妙手一接,已然接上,只是要好起來,尚需時日。」這老者醫術著實了得,只是韓一鳴師門之中曾有過出類拔萃的謝子敏師兄,因此對於這老者的醫術,他並不覺得奇異。只是他著實想問何三思這位老者是否魔道中人,話到了口邊,卻又忍了回去。何三思甚是聰明,看他神色,微微一頓,輕輕點了一下頭,卻又輕輕搖了搖頭。韓一鳴知他也不能確認,便不出聲。

  忽然聽門上有人輕敲,二人都向門口望去,只見那老者站在門前,韓一鳴動彈不得,何三思站起身來,老者道:「你們都不要如此拘束,我是個隨性的人。」何三思道:「多謝前輩救了我與我師弟。救命大恩,沒齒難忘。」老者走入屋來,淡淡地道:「總不至於看著你們二人見死不救罷。」他走入屋來,道:「你也不要太多走動,這傷筋動骨一百天,你少說也要躺個十天半月的。」

  他走近來看了看韓一鳴道:「我是沒法子救你的,我能救你的命,卻只能讓你這樣殘喘。這樣罷,我正好有事,出門三天,路上看是否能尋得人來救你。」韓一鳴想要欠身起來,卻是起不了身,只得躺著道:「多謝前輩。前輩已救了我的命,再這樣為我操勞……」才說到這裡,那老者已道:「你不必如此。我並非是專為你而去的。我另有事要出門,正好說不定會遇上這樣的機緣,若能請得人來救你,我自當請來。」

  他轉頭看了何三思一眼道:「你已躺了八日,再躺幾日也就好了。不要這樣心急,急於這兩日,過後你必會後悔無及。」何三思道:「前輩說的是,我幾日不見師弟了,因此前來看看,看他好些了沒。現下看見,也安心得多了。」老者道:「我離開三日,你們好生靜養,此處就只有我一人,再沒別人來的。我給你們留幾樣物事,你們吃了又當了飯又當了藥,幾日之後我便回轉來了。」

  他本是空手進來,這時手中多了一個小瓶,他將小瓶放在床頭案上,手中又多了一個碗,碗中放了一枚餅,他對何三思道:「你每日來給你師弟吃這個餅,一次只須掐一塊下來便可。喝就喝這瓶中之水。」何三思一一應了。老者又道:「你也吃的與他一般無二,你們同時吃。再有,你別挪動他,他心脈全斷,我只能給他畫了個陣法,壓在他背上,挪動了,我的陣法,可就不靈了。到時也我也拿他沒法子的。」何三思道:「好!」老者又道:「你也不要太多走動,回去躺著罷。你也不宜走動的,靜躺些日子,把自己的傷養好。」他說一句,何三思應個是字,老者看他很是明白,點了點頭,道:「那你們這幾日就自行照拂自己。我現下就要去了。有話,咱們回來再說。」他說完便走,只剩了韓一鳴與何三思在屋內。

  待得他出去了,韓一鳴這才問道:「師兄,這位長者尊姓?」何三思道:「我也不知曉,他救了我後,我能起身了,就請教長者尊姓。長者卻對我道:我姓名不必言說了,姓甚名誰對我早就無關緊要了。」韓一鳴道:「這位長者也是不貴派的師長,咱們在此間老是打擾,總是不好。只是我實在是動彈不得。」何三思道:「我師父也不知有沒接到我的消息?不過師弟,急也不能成事。你先安心養幾日。到時我們再做計較。」

  他說畢,對著韓一鳴身上的床鋪看了半日,道:「我看不到他的陣法,但師弟,這位長者卻不一定是魔教中人。魔教中人,我也見過不少。他們大多行事怪異,這位長者,卻未怪異到這一步。咱們也不必想那麼多了,我們先養一養,養得好些了,再圖後計。」他四周看了一看,道:「師弟,我也搬來你這裡躺著罷,這屋裡雖不寬敞,但再放下一張躺榻,是不難的。」他說著施法弄了一張躺榻過來,就橫在那邊窗下,道:「此處雖是安靜,但到底咱們都是有傷在身的。若是有個意外,皆不能互相呼應,可就大事不妙了。」

  這日晚間,何三思先弄了些餅給韓一鳴吃了,又給他喝了幾口水,自己也吃了些,吃完之後,便神思倦怠,自去窗下木榻上躺著,不多時,已發出鼾聲來。韓一鳴躺著,卻是睡不著。兩眼看著屋頂,這老者三日後回來,若無人能救自己,自己又能怎樣?還是這樣躺著麼?那要躺到什麼時候去?這樣一想,心裡不禁有些煩躁起來。

  忽然聽有人在一邊叫道:「掌門。」這聲音十分稚嫩,有些耳熟,韓一鳴偏頭一看,一個小小童子,粉雕玉琢般的童子,推門進來。韓一鳴一凜,這童子正是那瞬間長大,屠了藍龍的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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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4 19:36:32 |只看該作者
九七四、治傷

  童子走到床前,這床已高及他的胸前,他一雙漆黑的大眼睛,對著韓一鳴細看。韓一鳴道:「你自何處而來?」童子道:「掌門,我一直就跟在你的身後,那日與你走散了,我在這左近找了你好些天,今天終於找到了。」韓一鳴將信將疑,這小童子本就十分怪異,且法力修為高得令自己無法想像,他這樣說,不知是真是假。

  童子道:「掌門,你受傷了,我帶你去找藥好不好?」他的聲音清脆稚氣,一隻白玉般的小手伸過來。韓一鳴道:「我動彈不了。」童子「哦」了一聲,依舊伸手牽住他的手。他的手也就是一個小童的手,十分軟嫩,比自己的要熱乎些。韓一鳴正想說自己不去,小童另一隻手掌張開,拇指對著韓一鳴眉頭就按了過來。韓一鳴只覺自己眉頭一熱,身上疼痛頓時輕了,翻身坐起,童子道:「走罷。」韓一鳴來不及問他別的,先對他道:「那他怎麼辦?」這個他,指的是何三思。童子道:「掌門,咱們快去快回。只有一個時辰。他醒不了。」

  他嘴裡說著,手拉著韓一鳴往外走,韓一鳴只覺自己身輕如燕,跟著童子便出了門。這童子一出門,便拉著他縱身一躍,躍入空中,他小小身軀似是紙做的一般,輕飄在空中,卻是直向上去,韓一鳴只覺耳邊呼呼風響,往下看時,下方早已被濃云遮蔽住了,再也看不到地面。而那童子依舊在不斷的向上飛去,韓一鳴自學會法術以來,法術都是用代步的,從來不曾飛到這樣高過,禁不住問他:「你這是要飛到何處去?」童子道:「掌門不擔心,這就要到了。」

  他說得輕巧,韓一鳴卻是禁不住四下張望,四周皆是濃濃天幕,唯有上方透出光亮來,正想著,二人已自云幕之中穿了出來,上面是深藍透明的天空,前方微有光亮。童子道:「掌門,你背上的傷口是平波用法術打出來的,百刺穿心,用的是他最陰毒的法術,他之前借這個法術害過不少人的。這個法術我也解不了,若無法可救,十日之內,掌門必定會喪命。我目前解不了這個法術,但借能助太陽之力,能畫一個類似的法術鎮住他的毒招,可以救得掌門的十數日的性命,過了十數日麼,掌門就能自救了。」

  韓一鳴大吃一驚,看著童子,童子面上一片純真,神情著實就是個小兒,但聽他說出來的話,卻只有令自己吃驚的,忍不住問道:「你,到底是誰?」童子道:「掌門,我也是靈山弟子,只是我種種緣故讓我的法力不能隨心所欲。三歲之前,我都不能跟隨在掌門身邊,只能時不時出現。之前靈山的同門甚多,我出現與否都無關緊要,因此我多是躲著的。現下掌門身邊無人,我雖不能無時無刻守護掌門,但只要是我能出來,又幫得上掌門,我都會出來的。」韓一鳴怔了半晌,道:「你現今幾歲?」

  童子道:「還有三個月,我便有三歲了。」韓一鳴將他上下打量,這童子是天賦靈體麼?這般厲害!若不是親眼見他於月圓之夜屠龍,韓一鳴是怎樣也不相信他有那樣強大的法力的!童子道:「掌門,我靈山的無色無相寶鏡給我。」韓一鳴一向便將無色無相寶鏡收在胸前的,聽他要寶鏡,便取了出來。童子又道:「還有一片龍鱗,不是藍龍那片。」他居然知曉自己有一片白龍的龍鱗,韓一鳴驚疑交集,伸手將龍鱗取了出來,卻並沒有交給他。童子自行將無色無相寶鏡自他手上取去,那寶鏡就在他小小手掌上方浮動,片刻,已有一朵荷花花苞浮到鏡面上來。他小小手指在花苞上輕輕一觸,荷花盛開,開到極致,一片花瓣落了下來。童子不待那落下花瓣落到鏡面上,已將那花瓣拾在手中。將寶鏡依舊交回給韓一鳴。

  他左手捏著那瓣荷花,右手食指凌空畫了個字符,花瓣上已亮起字符來。他一連寫了三次字符,花瓣上一連亮了三次,韓一鳴看得分明,花瓣上的字符依次出現,又依次隱去。然後童子伸手來拿了白龍龍鱗,再在上面寫了三回字符。韓一鳴對於字符是一竅不通,但也知這童子著實了得,白龍龍鱗之上的字符一一閃現之後,龍鱗之上也有了一層淡淡白光。童子道:「掌門,咱們這可是眨眼間的事,你先將上衣脫下。」韓一鳴依他之言,將上衣脫下,童子繞到他背後,不知做了什麼,轉到他正面道:「掌門,你看上方。」說著伸手一指。

  韓一鳴對著上方看去,上方有光澤流動。童子道:「待會兒陽光刺下來,掌門要閉上眼,將背對著陽光。」韓一鳴道:「好!」童子笑了,小臉上有一個小小酒窩,著實可愛。他將右手手指送入口中一咬,然後對著韓一鳴畫了幾下,指尖出現幾個淡金色字符,忽然他抬手向上一指,韓一鳴只覺金光耀眼,陽光已刺了下來。韓一鳴立時閉上眼睛,背對著陽光。

  忽然背上如被燒燙鐵條刺入,痛徹心肺,韓一鳴忍不住叫出聲來。轉眼身上一涼,童子的聲音道:「好了。」韓一鳴睜開眼來,童子依舊在他前方,微偏著頭看他。韓一鳴背上還熱烘烘的,心口還痛,看著童子,不知說什麼好。童子道:「我已將平波打在掌門背心的百刺穿心鎮住,有了時日了。這個東西掌門要吃下。」他伸出手來,手中一個極小的圓珠,向韓一鳴遞過來。韓一鳴道:「這是什麼?」童子道:「這是白龍的龍睛。」

  韓一鳴嚇了一跳,這不是靈悟的東西麼?童子對他一笑:「掌門就放心好了,靈悟有二枚龍睛,它可以吃另一枚,這一枚它也吃得只剩這一點兒了,掌門就吃它。龍睛是極厲害之物,吃下去什麼樣的傷都好得了,平波的法術再厲害,也厲害不過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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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4 19:36:41 |只看該作者
九七五、穿心

  韓一鳴猶自猶豫,童子道:「平波的百刺穿心,雖看上去簡單,但中的卻是他在兩派中所得的千年修為。這是他的殺手絕技,我也中過這一招,看似尋常之極,打中之時還撐得住,覺得不怎麼樣,但時刻越久,傷就越重。所以我知曉有多厲害。掌門若是沒有寶鏡護身,早就被他打得神形俱滅了。我的法術也只能鎮住十五日,好在此時已是十七,掌門定要在初一絕早吃下龍睛,才能活命!」韓一鳴自然知曉平波這一招乃是他的殺手神招,但萬萬沒想到是如此厲害,聽童子說他也中過這一招,十分驚異:「你也中過這招?」看他幼小年紀,平波也下得了手去?

  童子道:「我若不是中了這招,怎麼會不跟在掌門身邊?」韓一鳴禁不住問道:「那,他打傷你的時候,你多大?」童子道:「這個,我也說不清楚。」韓一鳴將這童子上下打量,心中也有些明白為何平波要打傷這個童子了。這童子如此厲害,不到三歲能屠了藍龍,當然是天賦極高的。若然真的長大,哪會讓平波得懲?自然是搶先下手的。童子將那小小的龍睛往韓一鳴手中一塞,道:「掌門吃這個要看時刻。須得是初一絕早,太陽未升,月亮已沒的時刻。切記一定要這個時刻,原因也很簡單,這時掌門服下,是不會被知曉的。」

  那龍睛拿在手中,似若無物,又小又輕,韓一鳴即便不怎麼明白,也知曉他對這個時刻叮囑得這樣仔細,這個時刻一定是十分緊要的。於是重複了一遍:「初一絕早,月亮已沒,太陽未升之際服下。」童子道:「是。」童子又道:「掌門,你的護身靈盾練成沒?」韓一鳴搖了搖頭,童子道:「這個需要時間,靈氣相接,是需要時刻的。」韓一鳴猛然想起一事來,道:「靈芯被平波的法術打中,被禁錮在靈花當中了。」童子略略停了一停,道:「她去偷窺平波的法陣了?」韓一鳴道:「她看到了,因此被禁錮了。」童子道:「未受傷就好,她的靈體在此,平波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童子面上無比稚氣,但此時說話卻十分的老成,絕不是三歲孩童模樣。正想問他如何解開對靈芯的禁錮,童子已道:「掌門,我的時刻又到了,不能送你回去,你千萬記得我說的話。再有三個月,我定會前來相助掌門!」說著,伸手一指韓一鳴,韓一鳴如被重重一推,仰天倒下,向下落下來。他落得極快,全身都麻木了,眼前全是翻湧的云濤,似乎下方是無盡的深淵,自己不停的向下落去!

  落得頭暈眼花,全身麻痛之際,背心忽然落在了實地上,手腳麻木,頭暈目眩了好久,才看清上方正是那老者的小屋,偏頭一看,自己仍舊躺在床上,那邊何三思睡得還很沉,天還未亮。韓一鳴忽然想起童子交給自己的龍睛來,交過來時是拿在右手裡的,韓一鳴抬起右手一看,掌心中多了一個小小白點,龍睛已經嵌入了掌中。此時他身上麻痛漸去,動了一動,已覺無大礙了,坐起身來。之前他連動都不能動彈,此時卻如未受傷之前一般,舉動輕鬆。他看不到自己的背上,但想來得了童子相助,平波的百刺穿心已被他用法術壓住,發作不了。也知童子用的法術只是拖延時刻,十數日後,吃了龍睛,才算是痊癒。童子要的,便是讓自己多活這十數日,能夠活到可以吃龍睛的時刻。龍睛才是救命的良藥!

  細看掌心的龍睛,小小一點,並不起眼。此物豈是尋常能得的?白龍早已煙消云散,但直到如今自己卻還在受它的好處,著實讓人歔欷。到了這一步,韓一鳴也知曉為何童子一定要告知自己吃龍睛的時刻了。龍睛是非凡之物,自己吃下去會驚動青龍,或是自己吃的時刻會驚動青龍,因此一定要挑一個時刻,在青龍不知不覺之中吃下。那玉兔沉落,金烏未升之際,就是青龍不知覺的時刻!

  此時也知曉了平波的收手,並不是僅因為夔尊出現。他收手,是因他已用畢生的修為打傷了自己,以為自己一定會斃命,因此收手走開。平波這時一定在靜候自己的死訊,不知他聽到了自己的死訊,會是何等的快意與開心。這如意算盤到這時被打破了,韓一鳴不禁冷笑一聲。忽聽那邊何三思道:「師弟,你怎麼坐起來了?」

  韓一鳴這才看見何三思不知何時醒來了,正支起身來看他,對他看了兩眼,問道:「師弟,你身上覺得怎樣?可難受麼?」韓一鳴微微一笑:「師兄不必擔心,我已好得多了。」何三思對他面上細看了看,不見異樣,韓一鳴神完氣足,並無不妥,不禁奇道:「師弟,你是如何好起來的?」韓一鳴道:「這個將來再講給師兄聽罷。我們再在這裡住幾日,等到此間的主人回來,師兄又沒什麼大礙了,我們便去貴派。」

  何三思道:「如此甚好,我師父見到師弟前來,一定會相當歡喜。平波此番又失算了罷?」韓一鳴笑道:「這個就不能怪我了,難不成我還要束手待斃麼?」二人說笑幾句,何三思的傷勢顯然也好了不少,本來是他照料韓一鳴的,此時換了過來,換成韓一鳴照料他了。他少動彈,韓一鳴卻能出外行走。走出屋外,才見此處與從前所見都大不相似。

  他們所居屋外是一個極深的山谷,除卻對面高山與這邊的山夾相對峙,便是一片平坦開闊直到天邊,目之所及都是鬱鬱郁蔥蔥的莽林,樹木極密,樹葉闊大,樹上全是斑斑青苔與藤蘿,連林間地上也沒有空隙,長滿了形形色色的矮木,將地面遮得密密實實。山谷中濃霧升騰,身上卻是汗出如漿,不過片刻,背心已濕了。韓一鳴所站之處已近山頂,山風拂體,帶來些微涼意,但也只是一瞬間,又是燠熱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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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4 19:36:51 |只看該作者
九七六、一諾

  韓一鳴極目四顧,所見皆為從未見過的景象,十分新奇。忽然回頭看見何三思也走了出來,便問道:「師兄,此處為何處?貴派是在此間麼?」何三思微微一笑:「此處為南蠻之地,遠離中土。師弟儘管放心,平波也難以追來了,南坎進來,可是迷途處處,只有住在此間的人,方才能不迷失。哦,對了,我派就在此間。只不過,不在此處。」韓一鳴點了點頭道:「師兄,貴派這樣遠離中土,也算是遠離了許多是非了。」何三思道:「是非麼,處處皆有,天下沒有無是非之處。」韓一鳴道:「那倒也是。」

  此處極是寧靜,除卻林濤細細,鳥鳴聲聲,再無別的聲響。何三思道:「師弟,那老者明日便回來了,咱們倒要想個好法子,離去才好。只是這個離去,要看怎生離去了。」韓一鳴略有些意外:「師兄,你的意思是?難不成這老者還會留難咱們不成?」何三思四週一望,壓低了聲音道:「留難是不會。我師門在此地存身,也是好些年了。此地有一個習俗,以物換物。」韓一鳴定了定神,道:「師兄的意思是,這位老者救了我們的性命,我們要離去,他不會攔阻,但會要我們拿出一樣或者兩樣東西來,換得我們平安離去,不知我猜的對否?」何三思笑道:「師弟真是聰明人,就是這個意思。這位老者會提出交換,只是我不知他會提出什麼。交換也是對等的,若是尋常小事,你給他的好處就可以小些。但他救了咱們的命,這個好處或許就不能太小。」韓一鳴道:「若是太小,是否會有許多不好?」何三思微微點頭。

  韓一鳴沉吟片刻,又道:「師兄,他會向咱們索要什麼好處呢?」何三思搖頭:「我也不知。我派中是沒這樣的事的。本來我派中人也不多,這樣的事,也沒遇上過,但此地的風俗,自我派來到此間,便不曾改變過,咱們也得隨這個俗不是?」韓一鳴道:「師兄,貴派在此那麼多年,就沒遇上過什麼煩難事要求人麼?」何三思道:「煩難之事,怎會不遇上?是人都有煩難之事。只不過此間麼,我們就不求人。我們不過在此存活罷了,存活易,此乃化外之地,矇昧未開之處,只有別人求我們的,還沒有我們去求別人的。」

  停了一停,又道:「我師門有訓,若是鄉里有需我們出力出人之處,絕不可推辭。畢竟我們在此地安身,多得他們的寬容,盡己所能,為他們分憂愁,乃是修道人的本份。他們也多有些是小病小痛,我楊師妹這些方面,很有一手。雖說看上去十分怪異,但行之有效,因此也救過不少鄉人。」韓一鳴聽了這話,想起當日遇上楊四妹時,她的怪異行徑。何三思道:「多話不就說了,師弟,你可要想好,你這是命價,命價一定非同尋常。不論如何,都不要落入別人的套兒中。」韓一鳴道:「好!我記下便是。」

  此間極是安靜,沒有人來,有極多的鳥兒從窗前飛過,也不怕人。一陣山風吹來,林濤起伏,樹木混著泥土的香味直撲過來,韓一鳴忽然想起了靈山。靈山上也會有這樣的氣息,山上也不怎麼能見到人。立刻之間,將靈山拋開,那是他的前塵過往。他也有這許多的前塵過往,如煙往事。想起從前來,真如同隔世。

  次日晚間,老者果然回來,見韓一鳴已然起身,行動無礙,著實吃驚。對他上上下下細看,道:「你遇上了什麼高人?」韓一鳴道:「我也不知。」老者道:「我可否看看你背上?」韓一鳴知他看到了自己背上有異樣,索性大大方方地道:「好。」解開上衣,背對老者。那老者在他背後站了良久,韓一鳴聽著沒有聲音了,穿好衣服轉回身來,老者道:「救你之人,手段之高,是我不曾見過的。他用一個符咒就救了你,雖說他用了一片異獸的鱗甲,但他的這個符咒,我是看不懂的。只看到十分奇妙。」

  老者對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道:「你可吃過什麼異樣的物事?」韓一鳴還未吃那點龍睛,便對老者道:「不曾服過什麼異樣的物事。」老者又對他細細看了一回,點了點頭,道:「我看也不像吃過什麼。這位高人的法力,我是十分欽服的。」他轉頭去看何三思,何三思受的傷雖不似韓一鳴這樣重,卻不如韓一鳴恢復得這般好,老者看了片刻道:「你倒是好了些,只是還需要靜養。對了,你說你師門就在這左近,那你是要在此間靜養,還是回你師門去靜養?」何三思道:「多謝老人家相救,我就回我師門去靜養罷。」

  老者道:「好!由貴派的師長照料,想必會復原得更好。只不過……」他言而又止,何三思何等靈透,怎會不明白他的意思,看老者不往下說了,心知他等著自己接上呢,便道:「老人家,在下雖不是生長在此處,但也曾聽說過,以物易物……」話音未落,老者已道:「身外之物,我是不要的。」何三思趕緊收口。老者道:「我也是半個世外之人了,還算計這些個身外之物麼?」何三思賠笑道:「那是,是在下小人之心了,還請長者不要往心裡去。」老者道:「我不往心裡去。你們身邊的物事,我一概不要。我只要你們金口一諾。」

  韓一鳴心道:「這只怕更是麻煩!」身外之物要了還好,給了就給了,就算心痛,過後就好了。鳴淵寶劍不是給了元慧麼?也沒什麼心痛的!怕的就是金口一諾!他雖沒什麼見識,但經歷如許,深知這不是好事。萬一老者有什麼深仇大恨,讓自己給他去報仇,如何是好?他的深仇大恨是他的。誰知曉這深仇大恨是怎麼起來的?殺人的手段,自己是有了,但是殺人的心,只在一個人身上,那就是平波!除卻平波,還真不知道有什麼人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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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七、立誓
  
  何三思也稍停了一停,才道:「老人家,一諾不是什麼難事,只不過,這一諾許下,如我們,便是約定了。約定的事,怎麼都要做到底。哪怕是殺人越貨,逆天行事,也不能背信棄義呀!」老者淡淡地道:「這個,我也想到了,因此我也先說在這裡,我這一諾乃是這樣的,將來我若有需你們相助之處,請你們相助便可。不必你們殺人越貨,也不會讓你們違背道義,如何?」何三思略一思索,看了韓一鳴一眼。韓一鳴心裡想了一回,不殺人越貨,不違背道義,那便不怕了,微微點了下頭。何三思笑道:「好!老人家,多謝您的相救之恩,將來若有用得到在下之處,只管開口便是,在下必定竭盡所能。」老者微微一笑,伸出手來,何三思與他一擊掌,韓一鳴眼利,已看到二人手掌相擊,微有一點光亮閃過。

  那老者與何三思擊過掌後,轉回來看向韓一鳴,韓一鳴道:「我已大好,也隨何師兄一同離去罷。」老者道:「你們不是同出一門。我都老了,眼力卻不花。你們二人絕非一門師兄弟。因你們身上氣韻是不同的。」韓一鳴道:「老人家說的是,我們不是同門。」老者又微微搖頭道:「可是,我卻覺你們氣韻雖不同,但卻有那麼一絲二絲的相似。你們果真不是同門?」韓一鳴與何三思都道:「我們果真不是同門。」老者道:「那便怪了!想來是我老眼昏花了罷!」他對著韓一鳴與何三思再細細看了一回,才道:「老了,眼花了。那這位小哥,將來我有需你相助之處,你能否助我?我依舊不會讓你殺人越貨,不會讓你違背良心道義。只不過,你得助我三回。保你的命比救他難得多了,因此我這也不是坐地起價,小哥你看如何?」韓一鳴愣了一愣,但事已至此,多想無益,便道:「多謝老人家相救之恩。只要老人家要我辦的事,不殺人越貨,不違背我的良心道義,我也必定是全力相助的。」老者一笑:「那是自然。」伸出手掌來,韓一鳴與他擊掌,果然再次看到擊掌之時有小小的光亮一閃。

  既已擊掌定誓,二人隨後便告辭,老者也不多留,二人得以輕鬆出門。韓一鳴帶上徐子謂的寶劍,走出門來,何三思引著韓一鳴向東走,韓一鳴也不多問,心中只想著一事,那就是到了何三思門派,他又該做些什麼?逃過了平波的暗算,韓一鳴最想的,便是知曉平波要做什麼。

  此地莽林密密,林間滿是綠蘿,莽林之上,驕陽似火,走在林中,相對安寧。走了一段,何三思收住腳步,站在一棵大樹旁。韓一鳴也收住了腳步,何三思伸出手來,在那棵大樹的樹幹上輕輕敲擊三下,韓一鳴心道:「難不成,他派是在這樹內?」這樹雖不是小樹了,卻也不是十分粗壯。忽然,韓一鳴眼前一亮,幾間小小草屋現顯出來。

  草屋修得簡陋,門前也未修整,一個胖胖的老者正在門前閒坐,白首白鬚。何三思已走上前去行禮,跪在老者面前道:「師父,弟子回來了。」老者道:「好,回來就好。你還沒回來,已有貴客來了,我也不知他們是如何來的。你來看看。」他站起身來,對韓一鳴看了一眼,道:「這位也是貴客,隨你回來的?」何三思站起身來,對老者道:「師父,這位是靈山派的掌門,韓掌門。」韓一鳴走近去,行了禮,老者道:「那我就明白了,請掌門隨我來,看一看這二位,可是你派中的同門,一位是三日前到的,另一位,則是昨夜過來的。」說著,引了韓一鳴便向一間茅屋內走去。

  韓一鳴細看何三思的師父,並無甚至特異之處,只是年長,看不出修行如何。隨著他走到一間茅屋之前,他伸手推開門,韓一鳴不禁一楞,屋有一張木床,木床之上,躺著一個人,長發如墨、身軀強壯、一身麻衣,面目英俊,正睡得鼾聲四起,他雖是睡著,右手還握著須臾不離身的一條鐵棍。這人正是無名!韓一鳴楞了一陣,轉回頭來,何三思也睜大了眼睛,對無名看了片刻,回過頭來道:「師父,這,這,他是怎麼過來的?」

  何三思的師父道:「我也不知,這位,便是昨天晚間來的。他怎樣過來的,我全然不知,我們派的結界與秘門他是如何闖過的?我今日一早,便聽到這屋裡有聲,過來一看,他正睡得香,叫也叫不起來。這是貴派的弟子,跟著韓掌門來的罷?」韓一鳴連忙施禮:「他不是我派弟子,我也不知為何,他一直跟在我身後。並且,他是一個神遊天外之人,與他說什麼,他也聽而不聞,他做什麼,也全然與別人兩樣。我們也將他送回他師父那兒去過,但送去沒幾天,他就跑了,不知何時又來跟在身後。他一直與別人不一般,我們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

  何三思笑道:「師父,這位師兄是位奇人,由得他去罷。」老者一笑:「嗯,也是。請再來看看這一位。」說著向著屋後走去,韓一鳴落後幾步,輕聲對何三思道:「師兄,貴派師長的尊號,可否告知於我?」何三思道:「是了,我一忙,沒告訴你,我師父早年修行的時候,稱為無辛。」韓一鳴愣了一愣:「無心?」何三思笑道:「人人皆會因這個字誤會,是辛苦的辛。我們這裡是矇昧未開之地,這裡的人也不讀詩書,因此,慢慢的,師父的大號也沒人叫了,本來我們也是避世修行,因此與同道之間,並無什麼往來。」他微微一笑:「我守不住這個靜寂,常四方行走,但我派畢竟太過偏僻,也沒人知曉。」

  說話間,二人已轉過屋後,只見無辛正站在一棵大樹下,韓一鳴走上前去,無辛道:「韓掌門,你看,這位是三天前來的。」韓一鳴一看,參天大樹下,一片濃蔭,濃蔭之中,一副白骨。白骨右手中持著碧水寶劍,正是趙浩洋的靈骨。韓一鳴經歷如許,不再似從前那般軟弱,看見師父靈骨,心中一鬆,想的是:「好在師父還是來了。」對無辛行了個大禮道:「多謝無辛前輩收留,這位,是在下的先師。」無辛道:「他來了三日了,不曾打擾我,就這樣在樹蔭之下,我看他靈力非凡,也不走近。既是隨你來的,那就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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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八、說

  無辛轉過頭來,對何三思道:「你請韓掌門先去歇息,有什麼事,咱們過後再說。」何三思道:「哦,說起來弟子請回來的,還有一位,是這位韓掌門的弟子。」無辛道:「那,人在何處?」何三思自懷中取出一張紙來,韓一鳴已見上面畫了青竹標的模樣。何三思兩手提住紙邊,向下一抖,青竹標「撲通」一聲,跌在腳邊。青竹標一下跳起來,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眼睛,道:「師父,咱們這是在哪兒了?」韓一鳴看他似是還未完全睡醒的樣子,道:「你先來拜見無辛大師。」青竹標十分機靈,對著無辛磕了幾個頭,無辛道:「好機靈的弟子。三思,你安頓貴客住下,我找人去安排些吃的來,你們一路辛苦,先歇息好了,咱們再說別的。」

  無辛走後,何三思引著韓一鳴進了一間茅屋,道:「這是我的居所,我派中沒有多的房舍,就只能請你住在我屋裡了,我去住我師弟的屋子。至於你的弟子,我安排他住在我師父門外的小屋,那是我們迎客的屋子。」說罷,引著青竹標去了。韓一鳴從未見過這樣簡陋的屋子,屋內只有一床一榻,靠窗處有一張桌子,桌上什麼都沒有,床上沒什麼鋪蓋,好在此間熱,想來夜裡也涼不到哪裡去,不必鋪蓋。自窗向外望去,只見外面那幾間小屋,想來是何三思同門的,記得何三思講過,他的同門不多,這時一數,這屋子也不過六間,何三思的同門,果真是不多。

  何三思安頓了青竹標,徑直來韓一鳴這裡,韓一鳴道:「師兄,請尊師不要太過操心。」何三思笑道:「也沒什麼操心的,我師父在此間也算得是個名人了,四周有個病有個災都來求我師父。求過之後,就供養我們,好在我們人也不多,得我師父恩惠的人就更多,因此供養我們也就是舉手之勞罷了。」韓一鳴道:「尊師妙手回春,自然謝的人多。」何三思笑道:「還真不是妙手回春,我師父修行這些年,見識多些,此地的疫病,皆為最尋常不過的,但因此地矇昧未開,大家都用巫術,那我師父的指點,自然就格外厲害了。」原來如此,何三思又道:「只是此地吃食極是粗陋,委屈師弟了。」韓一鳴道:「師兄哪裡話?我本也沒什麼講究。」何三思道:「我師父向來不多言語,師弟別以為他老人家是冷落了師弟,不喜師弟來此。」韓一鳴道:「師兄哪裡話,尊師很和善。我們前來打擾老人家清靜,絕不多心。」

  到得下午,青竹標跑來道:「師父,無辛師祖叫我來請師父去,說是可以用飯了。」此時何三思早已不在此間,韓一鳴便與青竹標同去,青竹標道:「師父,我一睡好些天,你們熱鬧麼?」韓一鳴微微一笑:「很熱鬧,熱鬧到差點連命都沒了。」青竹標「啊」了一聲,道:「師父,那你可要好生教導弟子了,將來再有這樣的熱鬧,弟子去幫你拚命就是。」他說得不似玩笑,韓一鳴停下腳步,細看了他兩眼,青竹標似有些不好意思,道:「弟子說的是真話,師父不要以為弟子口是心非。」韓一鳴想起沈若復對青竹標的評語,道:「沒有,我沒有以為你口是心非。等有空,我看看你學了什麼,之後也好教你。」青竹標聽了這話,喜上心來,道:「好,師父只要教我,我便好生學。」

  遠遠的,已見何三思在一間茅屋前守候,見他們過來,笑道:「來來,也嘗嘗我們這裡的吃食。」進到屋內,只見一張木案之上,放了數片蕉葉,蕉葉之上,堆著幾樣吃食,韓一鳴細看了看,倒也還好,一張蕉葉之上,堆的似是米飯。別的就看不出來了,青竹標兩眼瞪得老大,卻一聲不吭。何三思笑道:「此地乃是蠻荒之地,矇昧未開,吃的也簡陋,只能說將就吃些。若是我師姐在的話,還能再做幾樣,比這個強些。不說了,嘗嘗罷。」

  韓一鳴見無辛未來,便道:「尊師呢?」何三思笑道:「師弟,我師父辟榖已有百年,一年之內大約也只吃幾次。今日師弟來到,未到師父吃谷之日,是不能陪師弟的。」韓一鳴道:「尊師修行高深,不必為我們破例。」何三思笑道:「我師父也不喜迎來送往,師弟不見怪罷?」韓一鳴道:「師兄多心了,怎會見怪。」那些吃食沒什麼看頭,吃起來倒也還行。韓一鳴早已不在意吃的什麼,青竹標餓得狠了,也吃得很歡。

  看看吃得差不多了,何三思笑道:「師弟,你如今有何打算。」韓一鳴淡淡地道:「我想知曉平波的行動,因此,我或許還會回去。」何三思笑道:「嗯,師弟說的是。」韓一鳴道:「平波與我,有不共戴天之仇,我靈山同門,十之八九是毀在了他的手上,我心裡,永遠過不了這一關,恐怕他就是被我手刃,我也放不下這些事。」何三思對他看了片刻,道:「師弟,這個呢,咱們將來再說。我這裡另有別事要與你說。」韓一鳴看了看青竹標,見他頗有興致,雖還在吃,卻已兩眼盯著何三思,便道:「師兄請說。」

  何三思道:「我請師弟來,首先當然是為我師姐。我師姐落在平波手中,不是什麼好事。不瞞師弟講,我前去那邊,說是去遇你靈山門下的,也無不可。」韓一鳴看著他。何三思道:「我要知曉我師姐的下落,不必出門,便知曉得再清楚不過。而我要請你來,乃是因我師姐落入平波手中,與你們靈山派相關。我們人少,只憑著我與師父,想要救出師姐來,那是難上加難,但若得靈山相助,我們這勝算便有了幾分。這便是我請你來的私心。」韓一鳴道:「這個我也明白,助師兄救出貴派的師姐我當然不會推辭。可是,師兄,你憑什麼說貴派的師姐落入平波手中與我靈山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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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七九、雞頭牛後

  何三思道:「師弟,這個,我自然是看到了。這樣對師弟講罷,我看到貴派有一個靈體,這個靈體,如今落在了平波手中。」韓一鳴知他說的是如莘,如莘從前一直靈山之上,何三思應未見過如莘,靈山沒了,是丁五抱著,也應引不起別人的注意,不知他是如何看到的?韓一鳴便直言問他:「師兄,你是如何看到的?」何三思道:「我既有求於你,便不瞞你了。」他伸手自懷中取出一片石片來,遞向韓一鳴。韓一鳴接在手中,這石片極薄,二個手指長短,上面陰刻了幾條線,韓一鳴拿在手中,細細看了一回,看出來了,這是石片雕成的一片樹葉,上面刻的陰線,便是葉脈。

  他將石樹葉看在手中翻來覆去看了幾回,看不出玄妙,但何三思既然拿給他看,這便不會是一個尋常的石葉,於是又將石葉遞給何三思道:「我修行尚淺,看不出什麼,還請師兄指點。」何三思道:「我師姐的修行,似是她天生帶來的,她若在塵世之中,可稱為師婆或是神婆。實則,我認為,叫她師婆更加貼切,我師姐並不請神上身的,但她卻有別的與眾不同之處。其中,最為奇異的,就是她的蠱,她於養蠱一道,無師自通。」韓一鳴想起初次遇見楊四妹時,她用護身蠱嚇退平波,點了點頭道:「令師姐的確與眾不同,我曾見她嚇退過平波。」何三思道:「是的,她能嚇退平波,但也因此,讓平波得知了她的天賦,因此,她被平波抓去。」

  韓一鳴略有不解:「她能嚇退平波,如何還會被平波抓去?」何三思道:「她的護身蠱嚇退了平波,但是也讓平波知曉了她的厲害之處。這個用處,於平波來說,應該很要緊。他要抓我師姐,說難也難,說不難也不難。我師姐只此一技,且心思單純,如何會是老奸巨滑的平波的對手?為他所擒,也沒甚奇異的。」韓一鳴默然,平波的確是不可小覦。何三思道:「我為何說與貴派有關,乃是我師姐被擒之後,我看到過貴派的靈體。當然是偷窺,並且不止一回,平波是要在這個靈體上有所得罷。我師姐被他囚在萬虛觀的密室當中,整日面對的,便是這個靈體。」韓一鳴道:「感謝師兄說得如此詳盡,許多事情一時之間也說不盡,也道不明。不過,師兄說的這個靈體,乃是我靈山的山精,叫做如莘。不巧與尊師有字同音,師兄匆怪。」何三思道:「師弟不必客氣,咱們修行之人,不忌誨這些。師弟說是靈山的山精,那少說也是幾千年才有的,我師父的名誨還是後取的,更不必忌誨。還請師弟告知靈山靈體之事,咱們也看看該如何下手。」韓一鳴道:「師兄,說起來慚愧,我修行極淺,對於靈山的過往,我也知之甚少。非是我要隱瞞什麼,自我進入靈山到如今,也不滿三年。師兄,我當真不記得我何時何日入靈山的,但我知曉,到如今快到三年了。我第一回見如莘,是在靈山的後山,看見她,就是個小小女童模樣。後來,丁師兄接任掌門,在掌門接任之時,我得見她的山岐之狀。靈山被我斬碎之後,丁師兄就一直抱著她躲避平波。如莘不是人人都抱得動的,我曾抱過一回,只是片刻,已渾身無力。再然後,丁師兄被平波暗算寂滅,如莘便被平波奪去了。因此,我之所知也甚少。只不過,我也看過如莘別的模樣,她不止是個山岐。我至少還看到她還顯現出兩個靈體來,只是對這二個靈體,我就全然不知了。」

  何三思道:「原來師弟所知也不多。我是曾看見過你說的這個如莘的,只是我之所見,十分怪異,在我眼中,看來,她的靈異是我從未見過的。因此我才來求教師弟。不如這樣,過個十來天,咱們尋個時機,一起看看。」韓一鳴也極想看看,道:「好。」

  吃過飯,韓一鳴便回屋去歇息。青竹標跟在身後,一直回到屋內,韓一鳴坐下了,他站在一邊,道:「師父,咱們靈山,從前一定很漂亮吧?」韓一鳴道:「是。你問這個是什麼意思?」青竹標道:「咱們從前有多少師長呀?」韓一鳴道:「你是靈山最後一名弟子,當然,如若你的各位師伯都收了弟子,你就不是最後一名了。靈山從前也近百人。」青竹標神情嚮往:「可惜我沒見過,不知有多少師長真正算得上咱們靈山的弟子呢?平波門人的弟子,我仔細看過,真正說得上是他門人弟子的,也只是二十來個。至於別人,在我看來,有或者無,對平波都無關緊要。」韓一鳴聽他這樣講,倒有些意外:「你怎會如此認為?說來聽聽。」青竹標道:「平波道長門人弟子,我也沒少見,在他那兒,我見了也有百來個,但真正算得上他能助他成事的弟子,也就那麼二十來人。別的弟子,全是靠這二十來人攏絡在身邊的,說不定私下裡也許過他們許多好處,但我看,平波是不以這些人為意的,只不過攏絡的手段,一定不差。那時他門下弟子對我也還算客氣,我也就有吃便吃,有喝便喝。偶爾在萬虛觀中逛逛,想來我什麼都不會,他們便沒把我放在心上。他們也有人提過,要我投到平波門下去,我怎麼會肯?他派中雖好生熱鬧,但絕不是我所喜歡的,改投到他的門下,也去做那可有可無的弟子?他們哪裡真會對我好?只是離間而已,我再不懂事,也絕不會去幹投入平波門下這樣的傻事。我很怕平波道長,總覺得,他另有一對眼睛不知藏在何處,只是那對眼睛沒看向過我。」韓一鳴不意他看人如此之準,看了他半晌,才道:「我倒沒看出來,你還有這樣的細心。」青竹標道:「師父不是我,沒有經過世人白眼,也沒經過今天不知還有沒有明天的日子,自然不會如我這樣事事先看人眼色。師父,我知曉我有許多毛病,讓師父很瞧不上,但自師父收了我為弟子,我便知,從今往後,再不是一個死在路旁都沒人管沒人問的人了。所以只要是師伯教我,我都用心學著,好歹也不要太丟師父的顏面不是?我現下不如人,未必以後也不如人!我不入平波道長門下,還有個緣由,寧為雞頭,不為牛後。不願被別人呼來喝去的指使。」韓一鳴向來不知青竹標心中所想,今日聽他這樣講,十分意外,再沒想到如青竹標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人,也會有這許多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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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4 19:38:28 |只看該作者
九八零、石葉

  青竹標道:「我知曉師父、師伯你們對我好,也覺得我不爭氣,我不知如何才能入得你們的法眼,但是師父,只要是你叫我去做的,我怎麼都會去做好,你就放心罷。」韓一鳴道:「好,你好好學。靈山的修行,修的是心。」伸手拿出掌門秘書來,遞給他道:「你看看,你上回看不出所以然來?那現下再看看。」青竹標一愣:「師父,你這不是又打趣我麼?我又不識字。」韓一鳴本是想聽聽他能在這書中看到什麼,便道:「不識字不打緊,靈山的上一任掌門,你聽我說過了,我的丁師兄,也是一個字都不識得,當時靈山上下,就只他一位是不識字的,可他接了靈山掌門。」青竹標張大了嘴,半晌,才明白過來,吞了一口口水道:「師父,你的意思,是我也會成為靈山掌門?」韓一鳴本是告訴他,不必以自己不識字為恥,不料他想得如此之遠,倒也愣了一愣,但也立刻就道:「我早就講過,你將來若真能將一眾同門都挑在肩上,我就讓你當這個掌門。我豈是胡說亂講的?」青竹標眼睛發光,定定看了他一陣,道:「師父,你若不哄我,我一定盡力!」對著秘書看了一陣,始終不敢伸手去拿,韓一鳴也不勉強,道:「那,你將來有看這書的本事了,你再來看。」

  在此間一晃眼,已過了十來日。青竹標每日裡便是勤煉從前沈若復教過他的口訣,韓一鳴倒是清閒無比,他定下心來,只將前因後果都翻出來細想。何三思無事便來與他談天說地,何三思也很有見識,談天說地時,並不乾枯。只是此間每日裡只有一頓飯吃,韓一鳴入鄉隨俗,難得的是青竹標也沒抱怨。

  這日正是三十,日間何三思便已對韓一鳴道:「今日晚間,咱們可以看看平波了。」韓一鳴道:「好,全憑師兄安排。」天色擦黑,何三思便來叫上韓一鳴往一間屋子走去。韓一鳴來到此間,住的便是何三思的屋子,不曾去過別的屋子,跟著何三思一同走到屋前。何三思推開門來,這間茅屋極是簡陋,只有一扇門,沒有窗戶。屋內一桌二椅,沿著牆角放著無數瓦罐。屋內點著一枝松枝,倒也光明,無辛已坐在屋內的木桌之後。何三思走進去道:「師父,咱們何時開始?」何三思道:「這便開始。」何三思拿出那片石葉來,遞到無辛面前。無辛拿過石葉,道:「你去拿來。」何三思自去一邊牆角拿了個小瓦翁過來,拿到桌前,放在桌上。

  無辛劃破手指,指上流出一滴白色汁液,這滴汁液落在石葉上,變為碧綠,沿著葉脈流動,轉眼,已沒入葉脈當中。何三思道:「師弟,你不是我派中人,要看到我師姐所見,須得以身飼蠱。師弟不看也罷,我看了,告訴師弟也是一樣的。」韓一鳴道:「師兄所說的以身飼蠱,是怎麼個說法?能否說與我聽一聽?」何三思道:「我們同門一脈,因此借由這個,能看到我師姐的舉動。」他指了指那片石葉,又道:「師弟不是我派中人,若沒有依著我師姐的法子,是看不到的。若是以身飼喂我師姐養的蠱,借由那蠱,就能看到我與師父之所見。」韓一鳴微微點頭,問道:「那,若我以身飼蠱,會有何後果?」何三思笑道:「師弟,我並不擅長蠱術,雖是修行,裡頭的差別也太大了。我只知皮毛,例如師弟要看,我能幫你看看,但師弟若是說身體不適,或是要拿這個去挾治別人,我是一點兒也不會的。」

  他說得清楚明白,韓一鳴便道:「師兄別多心,我並非不相信師兄口述,只因師兄看與我看,會有不同,因此我才想看看。說到飼蠱,我自然有些擔心,畢竟靈山如今已是這般,我若再有意外,靈山還會有變。因此…」何三思笑道:「師弟,我豈會與你多這個心。這個蠱,我並未用在別人身上過,因此若有什麼不對,師弟也不要怪我,我是絕沒害師弟之心的,我只是想救出我師姐來。靈山如今雖不是從前,但就貴派的靈骨,舉手之間便能將我們這一派平個乾淨,我們可擋不住靈骨的靈力。但我要告訴師弟,若有不對,我師姐將來也能解了這個不適。」韓一鳴道:「好,那我要如何做?」

  何三思看了看無辛,無辛微微點頭,何三思去牆邊那堆瓦罐當中取了一個泥甕過來,那泥甕用泥封著口,何三思道:「師弟,你伸出手來。」韓一鳴伸出右手,猛然想起手心裡有那童子交給他的龍睛,只聽何三思道:「錯了,師弟要借我師姐的靈力,給我左手。」韓一鳴換了左手。何三思將泥甕甕口的泥封拍碎,往他手中一倒,倒出一個圓球來。那圓球落在韓一鳴掌心,韓一鳴已覺毛絨絨的,定睛細看,這枚圓球如同貓狗一般,長有短毛。他看了何三思一眼,何三思只是微笑,他便也不動。

  過得一陣,那圓球動了動,從內伸展開來,原來是蟲子蜷成了球狀,這下伸展開來,看得分明了。這蟲子是灰白色的,身上全是毛,不見口鼻,但兩頭尖尖,在韓一鳴掌心蠕動起來。韓一鳴不禁有點噁心,強忍著看。蟲子爬到韓一鳴掌心,便不動了,韓一鳴只覺掌心一痛,盯著細看,只見蟲子一頭已鑽入自己掌心,另一頭仍在掌外。何三思在旁邊道:「師弟,你忍耐些,它能將你的靈力和血都帶出來。」韓一鳴道:「好。」只覺蟲子用力向自己掌心中鑽進去,掌心越來越痛。蟲子本是灰白,這時微微有些紅色了。何三思道:「來,師弟,把手伸到這裡來。」韓一鳴依他所指,將手掌伸到石葉之上,何三思對著蟲子吹了口氣,蟲子斷開,一半落在石葉上,另一半,依舊在韓一鳴掌中。

  何三思動作極快,手指在韓一鳴掌心一劃,將他手掌劃開,一指將那蟲子在韓一鳴掌心按碎,按得汁液迸出,然後手指在汁液上一蘸,和著韓一鳴的血,在他眉心點上。他一點完,韓一鳴掌心的破口、蟲子皆消失不見。何三思道:「好了,咱們等著。」那石葉上的半截蟲子,順著石葉爬了一圈,爬到中間的葉脈上不動了。過得片刻,「啪」的一聲輕響,蟲子爆開,韓一鳴只覺眉心一亮,眼前一暗,再是一亮,已看到前方有著幾點模糊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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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4 19:38:38 |只看該作者
九八一、供養

  微光慢慢清晰起來,韓一鳴最先看到的,便是三張石台,每張石台之上,點著兩盞油燈。兩名玄色道袍的弟子,正站在一張石案前,對著一盞油燈加燈油。這二人玄色衣裳,滿頭白髮,連拿著瓢的手,都枯瘦、滿是青筋褐點。這正是韓一鳴從前見過的,萬虛觀正殿下方的密室。韓一鳴記得三個石案上各放著一個石匣的,這時只有兩個了,那兩個石匣之上,依舊押滿了字符,墨符、金漆符、朱符層層疊疊固封著石匣。但第三個石案上雖沒了石匣,卻飄著一團白霧,韓一鳴凝神細看,卻怎麼也看不清那白霧之中有著什麼物事。

  忽然聽一人道:「總算加好了。」乃是那邊平波讓來加燈油的弟子說話。另一名弟子道:「如今師父這個大法,要添加的香油也太多了,實在是累人。哎,我師父叫你做的,你做好了沒?」不聽有人出聲,這人道:「你真有本事,就拿出些手段來,早些了了此事,我們身上鬆了,你也不必被囚在這裡。」依舊不聽有人應答。另一人道:「走罷,別多事,他何時答應過你?這些話,還是等師父來問罷。」二人提著桶,走不見了。

  韓一鳴想要說話,才發覺自己出不了聲,便盯著那團白霧看,那團白霧裡不知包的什麼,但韓一鳴斷定這其中便是如莘。韓一鳴這時細看,才見這張石案之上,早已刻上了無數紋路,其中夾有字符,石案之上,供著一個淺淺的金盤,這個金盤十分華麗,盤壁刻成花形,盤中盛著滿滿一盤碧水,白霧便順著盤邊飄蕩。忽然聽見平波的聲音道:「你要的物事我給你拿來了,你看看可是你要的?」語調和氣,全然不似平時。韓一鳴與平波遭遇次數也不少了,從來聽他說話都覺陰陽怪氣,僅這一回,聽在耳中,才覺他也有常態。

  過得片刻,只聽一個年輕女子聲音道:「還行。」韓一鳴向平波聲音來處看去,卻不知怎的,不能轉過去。又聽平波的聲音道:「何時能將他們分開?」女子道:「你若是想分開了,都煙消云散,我現下便將他們分開。你若是想分開了,還要保住,那就別輕舉妄動。這本不是尋常小事,我也沒離過這樣的事,不敢輕易下手。」平波的聲音道:「那好。不過,要是分開了,他們就都煙消云散了,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連同你的同門,我也不會放過!你師門雖是偏僻,但我真要找,一定能找得出來!」後面這兩句話滿是威脅,倒又有了韓一鳴見慣的平波模樣。

  女子道:「道長不必這樣脅迫!我做得好與不好,你都不會放過我!做得好,以後還有用,你不會放我走。做得不好,道長是不會讓我活在這個世上的。我要是活著,自然顧著我的師門,我若是死了,顧不上了,同門也未必會怪我!」平波道:「你倒聰明,那你就好好想想,是要你師門平安,還是什麼都不顧了。」女子不說話了,平波道:「咱們來看看,有什麼變化了。」這句話說完,一身黑色道袍的平波便走到了石案之前,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白霧之上輕輕一攪,白霧瞬間散去,露出當中包裹著的一塊石頭來。

  這塊石頭一尺長短,紅白黑三色。上半部一邊晶瑩豔紅,如寶石一般微微透明,連邊角棱沿都閃爍著寶光,另一邊卻是濃黑,如濃墨一般。石頭下部卻是雪白,看得出其中蜷著一雙鳥般的腿,那正是山岐特有的雙腿,連腿上的羽毛都微微閃著瑩光。韓一鳴一看,便知這是如莘。只怕平波奪到如莘之後,就一直這樣養著。

  忽然眉心一熱,平波與如莘都消失了,韓一鳴微一定神,依舊身在茅屋當中,無辛早已不在屋內了。何三思道:「師弟,你都看見了?」韓一鳴道:「是的,我看到了。」何三思道:「那好,你先等我了了一事,咱們再慢慢說。」他伸手摸了摸木桌上的石葉子,道:「師弟,我師姐的護身蠱請交與我罷。」韓一鳴一直收著那護身蠱,就連見了何三思,也不敢將護身蠱拿出來。何三思道:「師弟有所顧慮,我是知曉的。師弟拿了我師妹的護身蠱,護身蠱的特性就是將靈力聚攏藏匿,因此護身蠱隱在師弟的左掌心的靈力,被我看到了。這護身蠱是與我師妹性命攸關之物,師弟現下到了我派,咱們別的話就後說,先讓我把護身蠱送回師妹身邊罷。」

  韓一鳴伸手取出那個小葫蘆來,何三思道:「師弟請護身蠱將放在一葉知秋上。」韓一鳴一愣,何三思指了指那片石葉,韓一鳴依他所說,將小葫蘆放在石葉之上。何三思道:「這會兒,咱們就等著罷。我師妹的物事,只有她能動得了,咱們是無能為力的。」韓一鳴也是初次聽見這樣的說法,便道:「好,那我也長長見識。」

  何三思道:「師弟,你適才都看見了什麼?」韓一鳴道:「師兄,你不曾看見麼?」何三思道:「我也看到了,那個靈體就是靈山的靈體罷?我沒說錯罷?」何三思道:「依我看,這靈體上不止一二人。也因此,平波道長不能將他們利落分開。」韓一鳴道:「這些我沒怎麼見識過,我也不懂,師兄必定比我懂得多些,我聽聽師兄的見解,也算是長個見識。」何三思道:「實則這方面,我也不甚懂。我師妹的靈力是她與生俱來的,我卻是沒這個本事的。只不過,我看這靈體上的靈光,與師弟的靈光相似,因此我認定這是靈山之物。」停了一停,又道:「師弟,此物顯現出來之時,我看不出其中裹著什麼,只能看到的是,此物之中的靈力是數種,遙想當日靈山師祖成就此物,那份靈力與手段,著實非凡。看了此物,我還有一疑問,平波道長對此物這樣上心,所為何來?為的是要拿這個再成靈山?還是要自其中得到什麼?」韓一鳴微微搖頭:「這也就是師弟的種種不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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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5-2-14 19:38:46 |只看該作者
九八二、起死

  兩人都不言語,過得片刻,韓一鳴道:「以平波對靈山之恨,不會再成靈山。他搶了如莘,又囚禁了貴派的師姐,我記得師兄曾對我說過,貴派的師姐有一手段就是靈體分離。他是想自其中把這其中的靈力分離出來麼?那他要得到什麼?」何三思道:「我也沒福氣見過靈山師祖,但聽一聽也知曉靈山師祖的靈力非凡。靈山師祖將這些靈力擰在一起,那能輕易分開的這些靈力的,也就是靈山師祖了。我師妹不是說了麼,要是貿然分開,只怕都會消散。平波顯然是不想讓這些靈力消散的,因此他沒再催促。但他也沒能力分開,他把所有的指望都放在我師姐身上了。我師姐的安危沒什麼大礙,平波道長有求於她,便不會對她怎麼樣!」

  韓一鳴道:「師兄,不是我愛打聽,我心裡有樁事兒,想要問問師兄,還請師兄指點。」何三思道:「師:「這個,說實話,我也不能確實?師弟既問這話,想必是知曉了什麼。請師弟說出來,咱們一同來尋對付的法子。」

  韓一鳴道:「不是我想瞞師兄,我也很是疑惑,我甚而願意當這是我看走眼了。是這樣的,平波門下有一名弟子,名叫汪靖波。我與汪靖波相識之時,才入的靈山派,他的修行不錯,與我為難過一回。後來,我親眼見他被詰利摩訶吸乾了靈力,化為飛灰。為此,平波也與我結了仇。可這是快三年前的事了,我親眼見他化為飛灰,這是再不會假的。但就我與師兄來貴派之前,我居然親眼看到了他。他又在平波門下了,並且我打聽了一下,確實是汪靖波,不是別人假冒的。因此我才請問令師姐是否有這樣的本事。若是令師姐有這樣的本事,又為平波所用,這後果,就太可怕了!」

  何三思定了定神,道:「有這樣的事麼?坦白講,我師姐會的是回魂術,這回魂術能否有讓人起死回生的本事,我並不知曉。我於我師姐的修行,也不甚懂,現下我師父已去歇息了,明日一定要請教一下師父。不過,師弟,你會不會看錯?是否是長相相似,這世間之人,長相相似的,可並不少見。我並非是不信師弟的說法,而是這事實在太過怪異了,多問一句,師弟不要見怪。」韓一鳴道:「師兄,你只是一聽,都吃驚成這樣,此事我是親眼所見,只有更加震驚的。我也希望是我看錯了,說實話,我並沒在平波的萬虛觀多站,他迎來送往的弟子不是他的親信,而是隔代弟子,隔代弟子幾乎沒有見過我的。但,我也怕撞上他的親傳弟子,他的親傳弟子與我交手可不是一回二回了,我又是私下裡去窺探的,看到有異,已然格外小心了。雖說我對於認人識物不機靈,但汪靖波可算做是第一個與我為難之人,我自然記得牢些。我也問過平波的隔代弟子,聽那弟子說汪靖波才醒過來沒多久。醒過來,何謂醒過來呢?」何三思點頭道:「是,師弟說的是。這個醒過來,大有文章呀!我這麼些年,也沒聽過師姐有起生回生的本事呀!但我姐現下是在平波道長處,咱們多小心些,不會錯的。此間也有無數人去世,從沒見師姐做過什麼奇異之事。若是他有這本事,咱們也會找出對策,師弟也不必太心驚。」

  韓一鳴道:「若真有這個本事,以後可就麻煩了。我與平波必定還有交手在後面,不是我好勇鬥狠,我與他,真是不死不休!他不會放過我,他的弟子自然也是對我下狠手的。性命攸關之際,不是他死就是我死。他那邊死個沒完沒了,一個個起死回生,我還真會活活累死。而靈山卻是死一個少一個,沒人能相助的。師兄,你讓我如何不心驚?」何三思嘆道:「是,師弟的擔憂也不是全無來由,但於我看來,這起死回生,是何等難事,即使是有,只怕也是極其難為之事,不會如師弟所說,誰都能起死回生的。」韓一鳴嘆道:「但願如師兄所言。」

  兩人又坐了一陣,忽然屋內燈光暗下去,何三思對韓一鳴道:「師弟只看,不要出聲。」韓一鳴點了點頭,何三思指了指桌上的一葉知秋。石葉上的葫蘆本是深褐色,這時正慢慢亮起來,葫蘆上也多了花紋,流云狀的紋路。過得片刻,「啪」的一聲響,葫蘆裂開來,一隻拇指大小,翅膀短小的灰色蠶蛾爬了出來。搧動翅膀,繞著屋內飛了一圈,又落回桌上,何三思拿了一把銀刀出來,在他手指上劃開一道。蠶蛾便爬到他的手上,在手指上的刀口上舔血。韓一鳴一聲不出,知道這種東西遠遠不是自己所能想得明白的,便只看著。蠶蛾舔食了一會兒,從何三思手上爬下來,又爬回那個裂成兩片的葫蘆上,開始吐絲結繭。不一會兒,裂成兩片的葫蘆上中已有一了一個灰色的繭。何三思不出聲,韓一鳴也不多問,看這樣還似未完,便靜觀其變。又過得一陣,繭被咬開,一條黑色夾雜著金色條紋的蠶蟲爬了出來。

  這條蠶一爬出來,何三思便將繭與裂開兩半的葫蘆都拿開,蠶蟲在一葉之秋上爬了片刻,便不動了,石葉上的葉脈色澤碧綠,延伸開來,轉眼,石葉已變為深綠。蠶蟲慢慢沒入其中,又過得一陣,已沒了蹤跡。何三思道:「好,我將這個送回師姐處去即可。」他伸出手指,用指上的血先畫了一個圓,將一葉知秋圈在其中。之後又去牆角翻了一陣,拿了一根帶葉的樹枝,一個石子過來。

  他先用石子在血圈外畫了一個圓,將血圈圈在其中,燃著了那根樹枝,直到那樹枝燒完,後捏為灰燼,再用灰燼再在這二個圈外圍了個圈子,然後拍了拍手道:「好了,不要動這三個圈子。金蠶會回到我師姐身邊去,有了金蠶,我師姐至少不會全無防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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