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匿名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玄幻奇幻] [飛天]盜墓之王[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匿名
狀態︰ 離線
341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47:35
第四部 復活之戰  10  藤迦公主的最後一劫

        我淡淡地冷笑:“葉先生,你扯得太遠了。”

      手術刀在世的時候,對蘇倫百依百順,不捨得呵責半句話,現在葉薩克卻一直喋喋不休地囉唕下去,硬要把行動的安排失誤栽在她頭上。我發過誓要好好保護她,當然也包括了不讓她受任何委屈在內。

      “風,你說什麼?”葉薩克的右臂三大關節、二十二小關節陡然“喀”的一聲響,那是發力攻擊的前兆。

      “我說,假如你有本事,一早就安排十七煉氣士困住顧小姐了,哪里還會有現在的後悔?”

      葉薩克的為人,我曾從幾個軍方人士那裏聽說過,貪婪、獨斷、陰險,並且做事從來不計後果,只謀求一己之私。對於這樣的人,跟他走得越近,便越容易受傷害。

      “你在指責我?風,別以為師父看好你,就能——”他的右手發動攻擊時相當之快,像一條扁頸的眼鏡王蛇蓄勢待發、謀定後動時刹那間的前攻、後縮。

      那一招包括虎爪、蛇鉗、鷹啄、豹突四種手法,當然也摻雜了擒拿、點穴、截勁、重摧的巨大力道,以一個外國人的身份,對中國功夫修煉到這樣的程度,已經是個不折不扣的奇跡。

      我沒有動,只是冷冷地注視著他。

      這一攻勢的最後一節,他的五指呈“鷹啄”之勢停在我的右側太陽穴上,指尖恰好抵住我的皮膚,帶著一股瘮人的寒意。

      “你不敢還擊?”他獰笑著。

      “都是虛招,何必還擊?葉先生,你最擅長的並非中國功夫,如果存心對我下重手的話,為什麼不用泰拳?再說,你的身體裏有一半的血統來自泰國,泰拳界的幾大高手對你的殺傷力都很肯定。”我推開他的手,不想再糾纏下去。

      他是大師兄不假,但我是冠南五郎的客人,這種地位尊卑,他還是分得清的。

      葉薩克怔了怔,忽然臉色一沉:“風,我知道你心裏怎麼想的,別以為師父要破例收你入門,就覺得自己——”

      我揮手拍向他的肩膀,在他橫移、後退、扭腰閃避之後,仍舊“啪”的一聲拍中了他,然後正視著他的眼睛:“你錯了,我從來沒想到要拜入冠南五郎大師門下。在中國人的江湖規矩裏,一個人要想另投師門,得先問過自己的師父。所以說,你在師門的地位是無人可及的,放心,放心吧。”

      他此刻的心情,猶如貓頭鷹抓到腐鼠反而怕鳳凰來搶一樣,自己看重的,卻是我根本連想都不屑去想的。

      “風,尊師是誰?難道比我師父更偉大?更有名氣?”他不甘心地叫起來。

      我搖搖頭:“無可奉告。”

      蘇倫一直在旁邊沉默地看著,右手插在口袋裏,此刻抽出手來,卻是一塊潔白的手帕,緩緩地遞給葉薩克:“大師兄,先止住傷吧。”

      葉薩克的臉色變得難看之極,惱怒地嗥叫了一聲,撩開她的手,大步跑向金屬階梯。

      “風哥哥,你師父到底是誰?這個問題大哥從來沒提起過,難道真的是不可說的秘密?”她挽住了我的胳膊,走向仍然留在地上的古琴。

      “他是隱居多年的江湖過客,不想再提從前,所以,我入門之時發過毒誓,永遠不透露自己的師承來歷。”這是我的個人原則,絕不會毫無理由地逾越。

      蘇倫微笑起來:“原來如此。”

      現在,她的左手挽著我,右手仍然插在褲袋裏,發出“嗒”的一聲響,那是偷偷關閉手槍保險栓的動靜。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問:“蘇倫,剛剛葉薩克發動攻擊的一刹那,我聽到了你打開保險栓的聲音,準備幫我還是幫他?”


    人在江湖,如果不能做到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總有一天會死無全屍並且死不瞑目。

    葉薩克五指上的勁風並不影響我注意蘇倫的一舉一動,特別是她的口袋裏還放著那柄軍用手槍,近距離內足以一擊斃命。

    她慢慢地抽出了自己的右手,亮出滿是冷汗的掌心給我看。

    葉薩克爬上階梯,正在向冠南五郎那邊靠近,而十七個白袍人靜默地站著,微微地縮著脖子,剛才發生的一場生死追擊,似乎對這群人毫無影響。他們面對著飛旋的齒輪,既不驚駭,也不退避,只是沉默地立在那裏,像是十七根毫無感覺的石柱。

    “我很擔心,風哥哥,每次面臨重大變化時,我幾乎無法分辨哪是對的,哪是錯的,也不清楚自己即將開始的行動會不會對大局造成不可估量的錯誤影響。大哥在的時候,我可以全心全意地相信他、依賴他,向他請教,但在搜索阿房宮的行動上,自己突然發現,沒有人能永遠值得信賴。那時候,席勒一直陪著我,一直小心地替我做好每一件事,但我卻很清楚的知道,我跟他,是永遠沒有交集的平行線。他只能是我生命裏的一個朋友,而且是無足輕重的,就像夏風卷起的蒲公英——”

    我心疼地握住那只白皙的手掌,千言萬語,只化成一句:“對不起。”

    她帶淚而笑,輕輕搖頭:“不,風哥哥,你沒有對我承諾過什麼,不必說對不起。”

    回想起來,她在西南邊陲的窮山惡水裏穿行時,我卻和關寶鈴在一起,沉迷於另一個與她無關的世界裏。

    “那時,我發誓要找到‘第二座阿房宮’,證明給所有人看,證明給哥哥的在天之靈看——沒有一個真正呵護我的人,我一樣可以做到任何事。不過,意外終於還是發生了,在阿房宮裏的時候,我每天都要想你一兩百遍,因為瑞茜卡曾描述過關寶鈴的一切,她毫不掩飾對關寶鈴的激賞,不斷地說,不停地說,以至於我一直在自我檢討到底做錯了什麼。關寶鈴是全球男人的夢中情人,你那麼做,我絕不會怪你,也許有一天會真誠祝福你們。風哥哥,在十三號別墅裏第一次見你時,你在露臺上端著酒杯沉思的樣子,早就烙印在我心裏,無法忘卻。”

    她的眼淚無法抑制地落下來,撲簌簌地跌在我肩膀上。

    這是她第一次向我坦呈心事,我沉默地擁著她,心裏充滿了自責。外表看起來,她比關寶鈴堅強、冷靜、果敢,但兩個人的內心裏卻是同樣脆弱,甚至在對待個人感情這一方面,她比關寶鈴更不成熟。

    我們相擁著從白袍人身後經過,一大群人全部靜默著,老僧入定一樣。剛剛那被炸彈傷了耳朵的人,渾似忘了曾經發生過什麼,只是雙掌合什站著,狙擊步槍又收回到白袍下麵。他們有一個共同的最取巧之處,穿著又肥又大的長袍,下面可以藏下任何武器。現在表露出來的只是一支長槍,誰知道接下來還會有什麼?

    蘇倫漸漸冷靜下來,我在她耳邊柔聲說:“我說過,從現在起,沒人再能把我們分開,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

    現在,我們其實是在一種前所未有的困境中,深陷山腹,不清楚如何才能從阿爾法的晶石坑裏回到懸崖之上。顧傾城離去那個變化來得太快,她甚至沒有告訴我們,是通過何種方法到這個世界裏來的。

    蘇倫搖搖頭:“風哥哥,這一次,我們的處境——”她縱目四顧,指向那條通向外面的甬道,“那裏,才是真正的危險之源。大哥在開羅的七號、九號別墅裏有著兩個巨大的地下藏書庫,咱們去過那裏,不知你有沒有注意到,他在那裏收藏了幾千套短兵格鬥的資料片?”

    我沒能迅速領會她的意思,只是點點頭:“嗯,我看到過。”

    那些資料片演示的全都是狹小空間裏的格鬥技巧,粗略算來,大概有井底格鬥、閣樓格鬥、電梯間格鬥、封閉的箱子裏格鬥、浴室格鬥等一百多種,來自於全球各國的特警教材,甚至還有江湖上最出名的貼身短打門派高手做的實戰演練。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七十三歲的南派詠春拳大師查信良的“短橋窄馬一百零八式”,還有日本劍道大師宮本千雄的“忍道刺殺術”。

    憑心而論,這種特殊地形下的格鬥術很少用得上,基本只有解救人質或者刺殺要人時才會用到。

  “哥哥說,總有一天,會用上那些武功。他在進行土裂汗金字塔的挖掘項目之前,曾經閉關三年,全力研究這些東西,你也知道,像他那種人,是從來不做無用功的。”蘇倫的話說得並不透徹,似乎在遮遮掩掩。

    我們已經到了古琴旁邊,自然而然地停了下來。

    一架古琴,牽扯到我生命裏的三個女孩子,藤迦公主、關寶鈴、顧傾城,只不過現在心裏只有蘇倫。

    “小蕭說,你本來是這架古琴的主人,卻輕易地揮手送給了顧小姐。在你心裏,她是一個怎麼樣的女孩子?”蘇倫明知故問,掀開木盒蓋子,撫摸著那顆醒目的朱印。

    顧傾城在我心裏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況且當時被她美色所迷的是大亨,而不是我。現在,她做為美國間諜“龐貝”,已然在我的世界裏漸去漸遠了。所以,我不想回答蘇倫的問題,只是輕輕按住了她的左肩,一起沉默地望著古琴。

    “高山流水,知音難覓。‘千花之鳥’的香氣至今難忘,風哥哥,你為了救藤迦公主而奮不顧身地進入金字塔下的深井時,我曾有一種預感,自己在你心裏是毫無位置的,就像埃及女將軍鐵娜,只不過是槍林彈雨中的戰友——”

    蘇倫觸物生情,越來越深地沉浸在回憶裏。當然,如果她肯把內心裏對我的怨言全部傾訴出來,我們兩個的感情反而會變得柔韌結實,毫無瑕疵。

    “沒有人能跟你相比,你會是我生命裏最重要的一個人。”我打斷她。

    “但你卻是我生命裏唯一重要的人,是唯一,懂嗎?”她終於爆發似的低吼出來,那才是內心裏的真實情感,有如地心裏達到承受極限的岩漿,會一下子迸發出來,無法控制。

    “我懂。”我試圖給她一個擁抱,但就在此刻,琴弦“錚”的一聲怪響,似乎是醉酒的人故意大力扯出了一個尖銳的高音,帶著撕心裂肺的詭異力量。

    三滴血緩慢地從蘇倫右手的中指、無名指、小指指尖上溢出來,她抬起手,血珠無聲地凝聚著,懸在指尖上,殷紅怵目。

    發生震顫的琴弦距離她的手指最遠,並且中間還隔著兩根弦,不知為什麼一下子彈過來,割傷了她的手。

    “蘇倫,疼不疼?”我伸手去握她的腕子,因為我們身邊並沒有任何緊急止血用品,只能通過嘴的吮吸來消毒。

    “風哥哥,別動,別動,我好像感覺到了什麼……”她肩膀一橫,猝不及防地撞在我腰間。我側滑出三步,被她弄得莫名其妙。

    “別碰我,我感覺到了古琴上的靈魂,它教會我很多東西,它一直進入我的思想和身體——”血珠跌落下去,恰好塗在朱印上,如同乾涸的河床得到了三滴水一樣,迅速吸收進去,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

    我的後背上寒意陡生,人的鮮血天生是能夠與古物上的陰魂溝通的,滴血辟邪和滴血入魔只是丁字路口的兩端,既可以向左,也能夠向右,但只要古物吸收了血液之後,接下來發生的事,就不是人類所能掌控的了。

    “蘇倫,離開那古琴!”我提高了聲音大叫。古琴裏禁錮著藤迦的靈魂,我怕她會對蘇倫構成傷害。

    蘇倫挺身站了起來,仰面向上,神情困惑,伸手自己頭頂、臉上、肩膀上撫摸著,又緩慢地轉動身子,凝視著這個銀色的世界。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香氣,那是專屬於藤迦的“千花之鳥”,原本不該在這裏出現的。

    我愣怔的時間絕不超過三秒,立刻沖上去,用力抓住蘇倫的雙肩搖晃著:“蘇倫!蘇倫!看著我,看著我!”

    她還能聽懂我的話,遲滯地眨了眨眼睛,向我綻出一個陌生的笑容。那種傲慢、悽楚、傷感、沉鬱複雜糾結在一起笑容是不屬於蘇倫的,相反,只有在幽篁水郡裏跌坐彈琴的藤迦臉上,才可能有這種表情。

    “你是誰?”我凝視著她的眼睛,隨即咬著牙,一字一句地迸出幾句,“假如你是藤迦,假如你不趕快離開蘇倫的身體——我不會放過你!即使你僅僅是一道靈魂,我也能糾集全球的異術大師,把你砍成一萬片,浸在五鬼畜、五黑煞的罐子裏,永世不能翻身。”

    說完了這段話,我已經迅速冷靜下來,咬牙切齒是毫無意義的,可惜身邊沒有銀針更沒有任何驅邪的工具,能夠把侵入蘇倫身體裏的靈魂趕走。

    “青燈黃卷之下,春櫻秋菊之前,盈盈秋水之末,魂魄灰飛之始。雖無花容月貌撼動他心,卻能閉關橫鎖千年情根,日月星辰兮流年暗轉,離人離別兮不得再見。”蘇倫艱難地張開嘴,背誦了這幾句話。

    那是日本著名的文學家佐藤三野的著名緋句,早在五十年前就是青年男女相互表述愛意的名篇了。

    “藤迦?”我停止了雙手的搖晃。

    “是我?”她反問,又好像是自問,低頭看著那張古琴,皺著的眉一下子舒展開來。

    “不管你是誰?這是蘇倫的身體,離開她!”我空有一身絕技,卻無處施展。這明明是蘇倫的身體,但一言一行,卻都與過去的藤迦神思。

她的肩頭一扭,一股澎湃的內力驀然發作,直撞入我的雙掌,如同大河流水、千里湍瀑一般沖過來,根本無法抵擋。我只能以左腳為軸,嗖的旋身,用“陀螺轉”的身法避開這股力量。

    “那是我的琴,天皇有令,攪擾藤迦公主彈琴者,殺。”她冷笑著,彎下腰去,隨隨便便地揮動右手五指,在琴弦上漫不經心地一掃,一陣高亢尖銳的琴音爆發出來,充滿暴戾殺伐之意。

    “這是‘皇帝破陣歌’——”她冷笑著。

    十七名白袍人被琴聲所驚,迅速轉身圍向這邊。

    所謂“皇帝破陣歌”不過是二戰時日本軍樂的變種,滿含殺戮意味也就不足為奇了。

    “不過,這些東西都是過去了,在我臨死之前突然發現,等待千年,不如看到你的一瞬。我重複地得到生命又失去生命,包括陷落在那口絕望的深井時,心裏一直存著不甘,因為我沒等到自己要的人,直到你帶著一道光落在我面前。風——”

    她慢慢抬起頭,定定地看著我。

    “這不是蘇倫,這是藤迦……我又一次失去了她!”我的思想開始混亂起來。

    “戰爭和殺戮,財寶和威名,甚至花容月貌,無一不會悵然失去,只有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的愛,是永恆不變的,就像我對你。我已經等了一個千年,不想再墜入黑暗陰冷的輪回裏蟄伏,現在,我醒了,解脫了,可以跟你在一起……我知道一個地方,人可以毫不費力地擁有一切,每一天都快樂,跟我走吧——”

    她向我伸出手,但那明明是蘇倫的手,就在幾分鐘前,我還握過她冰冷的指尖。

    “結陣——困、殺、竭、涸;塞、死、敵、幽!”

    有人沉聲低喝,白袍人倏的散開,把我和藤迦圍在中間。

    “我不會跟你走,如果你真的是藤迦,就不要傷害蘇倫。”我冷靜地勸誡她,眼角餘光觀察著白袍人的動向。這是個相當棘手的問題,假如白袍人出手傷害她,弄傷的不過是蘇倫的身體,我不想剛剛得回她又再次失去。

    她站直了身子,下巴高高地昂起來,向機械體頂上的兩個人遠眺著。人類的站立姿勢是絕不相同的,當她的身體被藤迦的思想佔據時,站立的姿勢讓我想起沙漠裏第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高貴、冷傲,而且帶著不可一世的盛氣淩人。

    “我決定,從現在開始,為自己而活,不為千年前的鑒真大師,不為東瀛帝國,更不為什麼‘宿命的困擾’。你剛剛叫我的名字——‘蘇倫’?嗯,我很喜歡這名字,蘇倫小姐是江湖豪俠手術刀的妹妹,所以,我也很喜歡她的身體,再也不會放棄,今天之後,我就是蘇倫。”

    她的五指一揚,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我腳下一滑,已經被她吸到近前捏住了咽喉。以前的藤迦是沒有這種高明武功的,至少我從來沒有見識過。

    “跟我走吧?去天堂——”她貼近我的臉,眼底仿佛燃燒著兩盞灼灼的鬼火。

    “去哪里?”我調整呼吸,內力運送到琵琶骨之上、喉結之下的地方,免得被她抓傷。

    “天堂,天堂……天堂……一沙一世界,一花一佛國。風,記得蟬蛻裏的生涯嗎?人如果甘於滿足,蟬蛻即是天堂。”她笑了,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但“千花之鳥”的濃香依舊源源不斷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

    我願意和蘇倫共度餘生,而不是一個被外來思想掌控的怪物。

    在這場意外中,我最不能理解的就是冠南五郎明明居高臨下看明白了一切,卻不及時出手救人,他到底在等什麼?像他這樣的狂人,往往把事業看得比生命更重要,也許我該理解他,在見識到真正的“亞洲齒輪”後,已經徹底墜入震駭境界了。

    “從哪里走?”我繼續拖時間。

    “就是那條甬道,走吧——”她附在我耳邊低聲說。

    甬道通向被戰鬥毀壞了的阿房宮,但出宮到回懸崖這一過程,仍舊毫無辦法。所以,我斷定她就算離開包圍圈,也會被追兵殺死,被蟲蛇咬死。

    “可是,我答應過你要……”我故意把聲音壓得很低,引得她湊近來聽,但我刹那間已經發出重重的一掌,拍在她的右臂上。沒想到她閃避身法比蘇倫的更高明,只是蓮步輕易,便避開了這一殺手,同時馬步一分,用柔道中“扭技”反攻,立刻鎖住了我的手臂。

    真正到了交手之際,我才明白,雙方的勢力相差太劇烈了,面前的她具有藤迦的年輕銳利、顧傾城的老成持重、蘇倫的敏捷睿智,絕不僅僅是兩個人的簡單合體。可惜,如果那思想是屬於蘇倫控制就好了,至少比藤迦要講道理,識大局。

    “你不是我的對手,風,不要做無謂之爭了。”她笑起來,笑容迷幻而詭詐。
匿名
狀態︰ 離線
342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47:59
第五部:《能量之源》  1  以天雷怒火之勢撲擊

        我有理由懷疑,這個身體裏還藏著某種詭異的思想,因為在楓割寺救醒藤迦之後,她對我敍述的故事真摯動人,並且千年修行之後,思想境界早就一步登天,進入半仙半神的層面,絕不會是現在這種詭譎奸詐的形像。

      “你是誰?”我敏感地意識到,在她的軀體裏明顯地藏著另一個人的思想,那個人是全然陌生的,自己從來沒見過。

      這一點讓我駭然不已,畢竟這是在一個極其陌生的環境裏,如果再有其他靈魂加進來的話,必定會讓蘇倫生還的可能性銳減。

      “我是誰?日本皇室公主藤迦啊?”她桀桀怪笑著。

      我強抑著拔刀的衝動:“你不是藤迦,更不是蘇倫,你是——”近在咫尺之間,她的眉目之間散發出越來越強的暴戾之氣。在我腦子裏正急速追憶著日本著名忍者花名冊上的那些千奇百怪的名字。

      “女性、邪惡、非正常死亡、與皇室有關、與藤迦公主有關……這幾個排列特點結合在一起,只有一個名字最最符合,那就是傳說中的‘新月龍象派’忍者的聖女天象十兵衛,那個與天皇在‘扶桑神樹島’的‘日出天坑’一夕繾綣生下藤迦的人。”

      “人忍”天象十兵衛其人,在日本忍者世界裏相當有名,與“天忍”古城敖、“地忍”龍雪野子並稱為“富士山三大神”,這些歷史在日本教科書裏都有提及過,更是日本劍俠小說最多被引用並推崇的對象。

      “我是誰?你知道?你真的知道?”她的笑聲越來越詭異。

      “天象十兵衛。”我全力戒備,不敢再有一絲一毫的放鬆。

      她“啊”的一聲瞪圓了眼睛,隨即仰天長嘯,震得我的耳膜嗡嗡作響。的確,她剛剛反擊我時露出的武功,是藤迦和蘇倫都不可能具備的,而是日本柔道裏最高明的手段。

      白袍人一起向後退卻,雙掌連拍,不斷發出“劈劈啪啪”的脆響,藉以抵消笑聲帶來的威懾力。當十七名高手一起拍掌時,與嘯聲忽高忽低地抗衡著,四面的金屬壁也仿佛被震得晃蕩起來。

      她並沒有把白袍人放在眼裏,轉身向著這個巨大的機械體,目光銳利得像一把精鋼冷劍,要把所有的齒輪一劍刺穿似的。

      冠南五郎與葉薩克緩緩地步下金屬階梯,如此危急的情況下,他們居然還在一邊走一邊說笑,比登山旅遊的漫步者更為悠閒。

      “我,天象十兵衛,還活著……還活著,曆久彌新,百年不死,而且要永遠活下去,與天地永生。這個世界,是屬於我的,屬於我的……那時候,我就不再是我,而是……而是……”下面的話,淹沒在她的瘋狂笑聲裏。

      陡然間,她的狂笑變成了與“獅子吼”類似的聲音,“嗡嗡嗡嗡”的回聲從四面的金屬壁上反彈回來,激蕩跌宕,悠悠不絕,與穹頂上反射回來的笑聲融合為一種雄渾猛烈的交響樂。

      白袍人的包圍圈已經後撤五步,但在這種吼叫聲裏,有三個人最先支持不住,向後直摔了出去,重重地跌在金屬壁下。

      靈魂的傳承與寄託本來就是一個寬泛的話題,異術界對此的爭論已經持續了一千多年,卻始終沒有令人信服的結果。

      從邏輯關係上可以這樣推測,藤迦是一個複雜的多思想體,最先是來自於天象十兵衛的血脈遺傳,後來添加了千年女僧、鑒真大師女弟子的思想,最後一點,才是屬於她自己的。當藤迦在楓割寺死於忍者聯盟的圍攻後,靈魂飄逸出來,被古琴收容。

      此刻,並非只有一條靈魂被禁錮,而可能是兩條或者三條同時存在,現在,它們已經同時進入了蘇倫的身體。

      靈狐五百年成人,靈蛇一千年成仙,在持續不斷的禁錮、釋放、修煉、學習過程中,天象十兵衛已經不再是當年被幕府軍閥所操控的“人忍”,而是一個渴望自由的絕世高手。

      “待得秋來九月八,我花開時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步下金屬階梯的冠南五郎雙手合什在胸前,一個字一個字地吟誦著,飽含激情。那首吟詠菊花以言志的唐詩,向來被中日兩國文學家所欣賞,至今不衰。

      他的氣定神閑與天象十兵衛的冷漠狂暴恰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葉薩克跟在他身後五步之外,左臂挽著一把銀色的古式弦弓,右手裏攥著三支銀色尾羽的長箭。

      “跟我走,我能給你一切。”她不再看我,卻始終重複著這句話。

      “走?你能走得了嗎?”冠南五郎接過話去,大步而來,一股鋪天蓋地的磅礴氣勢悄無聲息地湧過來,幾個白袍人不由自主地向兩邊撤開,讓出一條通道。他的表情雖然不夠淩厲、不夠肅殺,卻始終成為現場的主宰,任何人都無法逾越。

      “我想走,誰敢攔我?”她陰森森地笑了。

      “攔得住就攔,攔不住就殺。”冠南五郎淡淡地回答。

      葉薩克斜拉弓步,長箭上弦,在左前方四十五度角位置瞄準她,但她是蘇倫,至少表面看來,是一個任何人眼中活著的“蘇倫”。

      “憑他?憑‘食雪銀箭’?”她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了。

      事態已經演化為日本忍者之爭,因為“食雪銀箭”是專門用來對付忍道高手的,箭矢從頭到尾浸透了劇毒。

      “其實,我很想請你回答一個問題,忍術的最高境界是什麼?當年‘富士山三大神’突然一起自殺又是為了什麼?難道是在共同修煉一種更高深的絕技?你們與皇室又到底有何種秘密協議?”冠南五郎步步進逼,濃眉不住軒動著。

      我站在這裏,差不多算是她的一面擋箭牌,但我願意這麼做。驅逐天象十兵衛的幽靈重要,保護蘇倫的身體也很重要,假如被“食雪銀箭”射中,先死的會是蘇倫,而非無影無形的靈魂。

      “你想知道?”她不動聲色地轉了轉眼珠。

      “想,或者可以跟你做一個等價交換,怎麼樣?”冠南五郎的聲音還沒有落地,她的淩厲攻勢已然展開,我也因此而獲得自由,安然後退。


武學一道,以“求快、求狠、求准、求毒、求刁鑽”為至高境界,但她此刻的進攻將以上五條全部做到了,十指翻飛之間,瞄準的全都是冠南五郎的必救要害,分別是眼睛、太陽穴、喉結、心口。

    那種猛攻之勢,就算蘇倫再練十年都達不到這種境界。換了我是冠南五郎,也只會躲閃後撤,暫且避開鋒芒再說。

    冠南五郎拔地而飛,後躍十五步,在一隻飛旋的齒輪上一點,再次振臂而飛。

    她沒有放棄自己的目標,直追而去,雖然掠過葉薩克頭頂時給了他引弓射擊的時機,但那個間隙太短暫了,他只來得及移動雙臂上指,敵人早就從視線裏消失。

    “嘿,他媽的真是太邪了——”葉薩克放棄了無謂的瞄準,緩緩地鬆開緊繃的弓弦,無奈地吐出一句髒話。

    一個白袍人迅速走近,向木盒裏的古琴瞄了一眼,哈腰向著葉薩克問:“葉先生,我看毀掉這古琴才是控制局勢的關鍵,對不對?”他伸出十指粗短的雙手,把古琴抓了出來,盯著那顆朱印看個不停。

    葉薩克皺著眉:“毀琴?豈不破壞了師父的大事?”

    白袍人用力搖頭:“我所說的毀琴,是要破壞這顆朱印。剛才,我看到正是蘇倫小姐的鮮血滴到印上,才造成了現在的變化。假如,有另外的人滴血入印,勢必能引發古琴上暗藏的其他幽魂。我師父曾經說過,古琴善藏幽魂妖魄,琴聲越是矢矯多變,音韻曲折,其中深匿的魂魄便越多,千音千魂,萬聲萬魄,請葉先生下命令吧。”

    葉薩克還在沉吟,白袍人已然擎出一把短刀,按在自己托琴的那只手腕上。

    “摩拉裏,再等等,看戰局變化再說。”葉薩克並不是一個能冷靜決斷的人,畢竟這場浩大的行動是由冠南五郎親自指揮的,別人根本無法作主。

    “風先生,你說呢?”白袍人摩拉裏回頭望著我。

    他有一對水藍色的眼珠,一看便知道是北歐最北部的種族。

    “你說的很有道理。”我點點頭,雖然不知道他師父是誰,但琴韻藏妖的理論卻是我最贊同的。

    “不管怎麼說,我都要試一試。”他笑了笑,唇上、腮上、下頜上的粗豪鬍鬚亂顫著。

    這一次,葉薩克並沒有堅持阻止,因為激烈追逐中的兩人情況始終沒變,一直都是冠南五郎在躲閃,她在急速追擊。有好幾次,她的指尖幾乎就抓到冠南五郎的衣服後背了,又差之毫釐地錯過。

    摩拉裏向左側的幾個人點了點頭:“你們三個,過來,滴血。”

    另外三人毫不猶豫地走上來,伸出左臂。刀光一閃,淡淡的血腥氣飄了起來,摩拉裏下刀的手法輕快飄忽,只是恰到好處地割開了他們的皮膚,不多不少,只滲出一滴血來。

    他又一次望著我:“風先生,你確定我的方法是正確的?”

    我們之間仿佛存在著某種默契,如果不是還想保留最後的營救手段,或許我也會選擇將血滴在朱印上這條路。我再次點頭,用默許代替了回答。

    “可以開始了。”他低聲自語,把古琴轉移到其中一個人的手腕下面。

    一陣尖銳的暗器嘯風之聲響過,我不假思索地向前掠進,雙手同時出擊,抓住了一隻射向摩拉裏的齒輪。它落在我手心裏時,巨大的旋轉力還沒有完全消失,我只能順勢將它激發出去,射向遠處的金屬壁,發出“叮叮噹當”的一陣亂響。

    緊接著,又是連環七隻齒輪飛過來,呼嘯聲響成一片。

    她放棄了追擊冠南五郎的行動,一邊向這邊俯衝過來,一邊不斷地踢起齒輪,攻擊白袍人。當我接住第七只齒輪的時候,掌心火辣辣的,似乎已經受了輕傷。摩拉裏早就帶著白袍人後撤,把古琴緊緊地護在胸前。

    他的想法的確沒錯,但正是這樣的舉動激怒了她。

    “給——我。”她落在摩拉裏前面,伸出手,居高臨下地盯著他。

    十七煉氣士在真正的絕頂高手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從摩拉裏手中拿走古琴,不敢輕舉妄動。

    “你很聰明,知道朱印才是古琴的關鍵點,所以,聰明人就得死,死得越早越好。”她伸出右手,五指緩緩按向摩拉裏的頭頂。

    這是葉薩克出擊的最佳時機,他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毫不猶豫地彎弓搭箭,嗖的一聲將三支箭一起射了出去。兩人相距二十步,按照弓箭的射速,只需要十分之一秒便能穿透她的身體。

    我無法阻擋葉薩克發箭,畢竟在她暴怒地展開殺戮時,所有人都無法倖免。此時此刻,只有不計代價地消滅她,才是保全大家的上策。假如蘇倫是這樣的情況下被射殺身亡的,真的是我們兩個的巨大悲哀。這種遭際,與半年前手術刀的死何其相似?

    “嘶”的一聲,銀箭還沒有觸及她的身體,去勢突然一滯,然後每支箭都被劈成四半,停留在空中。

    “你,該死!”她轉身放棄了摩拉裏,撲向葉薩克。

    我只能出手擋在葉薩克前面:“不要殺人了,我跟你走。”每多死一個人,她的罪孽就會多加一分,假如蘇倫活著,自己也會內心不安的,畢竟是別人假蘇倫之手攫取了他人的性命。暫且不管青龍會十七煉氣士是正還是邪,我都不想他們是死在“蘇倫”手下的。

    “千花之鳥”的香氣淡了,她盯著我,一字一句地問:“跟我走,真的?”

    等不及我回答,她倏的扭頭向著那邊洞口方向,自言自語地反問:“什麼?什麼?”

    我距她只有一步遠,明顯地看到她的身體急速地震顫了一次,然後又慢慢地舉起手,按在自己額頭上,再次呢喃著:“是誰?是誰在哪里?”

 不知是幻覺還是真實的,我感到腳下的大地也“轟”的一聲震顫起來,似乎是一件沉重到極點的東西從高處跌落下來一樣。

    冠南五郎停在機械體的最高處,遙遙俯瞰著這一切。他也不是天象十兵衛的敵手,所以就算奮不顧身地沖下來,也無濟於事。

    “放下古琴,我們走吧。”我知道,古琴對於冠南五郎要完成的大事是個關鍵,假如我犧牲了,能讓他完成調整“亞洲齒輪”的事業,也算是為地球的未來做了一件大好事。

    她揚手擲出古琴,葉薩克迅速躍起來,把琴接在手裏。然後,她抓著我的袖子,一直向那洞口走過去。當她將後腦上的破綻暴露在我眼下以後,我並沒有起任何殺心,在我眼裏,她是“蘇倫”,我不可能傷害“蘇倫”,哪怕只是一個毫無生命力的身體。

    我們向前走了一百多步,她總共有十幾次露出破綻,有時候在頭頂,有時候在腰間致命處,幾乎都是一擊必殺的好機會。

    “你不想殺我?”她站在洞口下面,忽然冷笑著問。

    “我為什麼要殺你?”我長歎,劇變急轉直下而來,弄得我身心俱疲,剛剛找回蘇倫,轉眼間又陷入了另一個無法開解的死結。

    “看得出,你很喜歡這個身體,不過,人活著也許——”

    我不想再說什麼,騰身躍進洞口,站在幽深的甬道裏。剛才的大地震動給了我一種更深的危機感,下意識地急步前進,一直走到那塊巨大的水晶頂上。還好,這裏沒什麼大的變化,那些以跳躍形像存在的火焰仍舊被封印著,一動不動。在它們旁邊,那一大塊陰影也在,形狀沒有任何變化。

    “那是什麼?”她就站在我身後。

    假如她是“蘇倫”,就該明白我們之前經過這裏時說過什麼,但現在她是著名的日本忍者天象十兵衛。

    “那是幻像魔的影子,不過目前被封印住了。”我隨口回答,等到兩句話出口,才隱隱約約感覺到情形不對。她就站在我的側後方,雙眼一眨不眨地向下凝視著,神情專注而焦灼。

    “我們走吧?”我發過來去抓她的袖子,但被她揮手彈開。

    “風,我想帶走這塊水晶,打開它,好嗎?”她俯下身,極力地向陰影深處望著。

    隱藏在我臂彎裏的“逾距之刀”又開始震顫了,假如我能夠狠心出手,此刻只要一刀斬出,她便會人頭落地。

    甬道裏極其幽暗,只有火光映亮的這一小片地方的視線還算不錯。我開始懷疑她的又一重身份了,天象十兵衛早就是歷史中的人物,那麼她的過去又是什麼樣子的?怎麼會一直鍥而不捨地跟藤迦的靈魂糾葛在一起。

    “我知道你是誰了——”儘管後背上一直在滲出絲絲涼意,但我還是冷靜地說出了自己的思考結果,同時後退了一大步,做出隨時都能拔刀的準備。

    “我是誰?藤迦、蘇倫、天象十兵衛,你喜歡哪一個身份?”她轉過臉,被火光映得半邊臉紅半邊臉黑,像是一個奇特的組合體。

    “我哪一個都不喜歡。”我在黑暗中笑了。現在,我不再緊張,只有不得不最後一戰的巨大勇氣。勇士是不會給自己留退路的,正如古人說,狹路相逢勇者勝。

    “為什麼?”她直起身子逼近我。

    “因為你不是她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你是另外的人,另外的身份,來自另外的星球。火星人?幻像魔?這兩個地球人送給你的名字,你更喜歡哪一個?”我的聲音慢慢變得冷峻起來。在我身後,是通向阿房宮的甬道,但那已經對我不重要了。不成功,只能死,或許這是最後一次激情戰鬥的機會了。很可惜,我的敵人是“蘇倫”,就像上一次在土裂汗金字塔下的敵人是“手術刀”一樣。

    她仰面一笑:“好名字,我喜歡的是——”

    火光似乎動盪起來,我們被映在石壁上的影子也倏的一閃,立即貼合在一起。一刹那,我抱住了她,發動全身內力,再咬破舌尖,狂噴出一大口鮮血,將“兵解大法”的威力提升到頂點。

    “天雷正我,地火焚心,冰神為魄,殺神索命,急急如律令——”那不是我喉嚨裏發出的聲音,而是來自於心底深處、靈魂根源,是我畢生修行的極限,也即是煉氣士們達到最高境界時才能獲得的“三昧真火”。

    一股熾烈的火焰從我丹田氣海中發出,帶著耀眼的光芒,上沖膻中,激射到百會穴,然後蓬然焚燒起來,把我們兩個籠罩在一起。整條甬道都化做了一根橫向的煙囪,目光所及之處,四面都是一片火海。

    “呀——”她發出一聲怪叫,扭擺著身子企圖掙脫我,但我那一次摟抱也集中了自己學過的所有武功、所有技巧,渾身所有的關節、韌帶、肌肉、骨骼都不遺餘力地參與了進攻,像一隻攫取到目標的章魚,不達目的之前絕不會輕易放手。

    “放手,放手,放手!”她猙獰怪叫著,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張嘴咬向我的喉結。

    “我不會再給你機會了。”我側向閃避,然後脖子一扭,緊緊貼在她的脖頸上,我們兩個成了緊緊鎖死在一起的整體。

    “轟隆、喀啦”兩聲悶響過後,一道淩厲的閃電飛撲進洞,毫無遲滯地擊打在她後腦上。我現在才發現,原來閃電也是可以如此美麗的,電光亮起來時,我的心境也隨之一片明澈灑脫,再也無牽無掛,仿佛這樣的死亡方式,才是自己生命追求的極致。

    “蘇倫、蘇倫,我來了,別怕,我們一起擁抱著走向死亡,一起走……”我的心底出現了另一種溫柔的聲音。

    時間消失了,在我腦海中也出現了一片難言的真空。當然,我能感覺到她在拼命掙扎,要從火海中逃逸出去,但我極力鎖住她,用最後的知覺堅持著這項工作。

    “鎖住、鎖住、鎖住、鎖住……”這好像是另一個人的聲音,聽起來那樣熟悉。

    “將己身生命化為萬年鎖死,以畢生之修行禁錮幽魂,鎖,是我們的另外一種存在形式,假如能夠以此拯救終生,雖然化為千年水晶裏的一隻蟲、一顆琥珀,又有何憾?我用自己的宿命,拯救你,替代你,好讓你能夠享受這個星球的美好,弟弟,醒過來吧,醒過來吧……”他在叫我,溫柔地、慈愛地、深情地叫我。

    “哥哥?”我猝然覺醒,那是大哥的聲音,沒錯,是大哥。
匿名
狀態︰ 離線
343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48:25
第五部:《能量之源》  2  水晶體裏的幻像魔

        我的神志開始慢慢清醒,清楚地感覺到有一股強勁的氣流從她的頭頂飛出來,在我們身邊盤旋環繞著,如同一條逡巡不前的長蛇。

      火焰仍然熾烈地燃燒著,那是我拼盡全力發出的“三昧真火”,如果它還不能拯救我和蘇倫,我們就只能永遠地陷入沉淪世界裏了。

      “大哥,你在哪里——”我大聲叫出來,同時繼續鎖緊懷裏的人。

      沒有人回答我,但那氣流再三盤旋後,陡然下墜,直沖入那塊水晶裏。我低頭向下看,水晶上出現了一個雞蛋粗細的洞,通向陰影的最深處。此時,她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用力向後仰身,要從我的懷裏掙脫出來。

      火焰開始熄滅,我終於支撐不住,放開了右手,隨即左手、雙腿全部脫開,徹底放棄了對蘇倫的緊鎖。幻覺中大哥說過的話,讓我重新燃起了希望:“他一定活著,就在某個隱秘的空間裏,與敵人僵持互鎖著。我要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我跌倒在地上,咬著牙爬到那個小小的圓洞前。“千花之鳥”的香氣仍舊源源不斷地傳進我的鼻子裏,不過卻是從遙遠的水晶深處而來了。

      “風哥哥?”蘇倫叫起來。

      我吃力地扭回頭,看到她含著淚花的雙眼溫柔地貼上來。

      “蘇倫,我……從來沒有這麼緊地抱過……一個女孩子,以後也不會……不會有了……”一邊說話,一邊有股帶著腥味的液體從嘴角滑下來,在過度地施展“兵解大法”後,我的體能幾乎降到零點,一動都不能動了。

      “風哥哥,謝謝你救了我,其實你與天象十兵衛搏鬥、對話時,我都能感覺到,只是思想被抑制住了,無法回答——”蘇倫說到這裏,猛然抬頭驚叫,“不對,風哥哥,我們跌下來了!”她伸手拔槍,手剛剛放進口袋裏,驟然頓住,像一隻斷了線的木偶。

      “三昧真火”熄滅了,但我仍舊感受到身子側面傳來的熱量,同時,四周的景物變得越來越清晰明亮。我們進入了一間古怪的石室,側面的牆上寫滿了紅色的符咒,全都是以草書手法完成的篆體字,一個字都認不出。

      十步以外,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男人屈膝蹲伏著,一動不動。

      在我看來,他似乎是要蓄力上躍,但就在那一瞬間發生了意外,所以動作只能進行到這個地步,像被快門定格住的運動員一樣。在他身子四周,有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流環繞著,仔細辨別之下,那氣流也是定格不動的。

      我想挺身站起來,手臂卻麻木到極點,連一個最細微的動作都做不出來。

      “別做夢了,在這裏是一絲一毫都不能動的,我們都在一塊水晶體裏。想想吧,被冰塊鎖住的魚什麼樣子,你就是什麼樣子。原先,這裏只有我這一條魚,現在多了你們,總算有個同伴了。”

      他在說話,並且是一副譏笑的語氣。

      我一點都不能動,連眼珠都不能,果然像是被冰凍住的死魚。

      “你是誰?幻像魔?”我試著調整情緒,即使處境糟糕到頂,也得保持冷靜,而且目前看來,大家都在水晶體裏,暫時不會有任何危險。這種不通過喉嚨發出的“心聲”,恰好能幫助我調養氣息,治療“兵解大法”帶來的傷害。

      “幻像魔?這個名字不好,那是古埃及人強加給我的誣衊性外號。在美麗的東方,我有其他名字,‘多臂天神’、‘六翼飛神’、‘六臂散仙’……任何一個都比‘幻像魔’好聽,對不對?”他對這個名字的辯論饒有興趣,這一點與地球人的性格構成倒是非常接近的。

      不管他叫什麼,都是火星人,這一點無法否認。

      我和蘇倫同時墜入水晶裏,看來情況並不太好,而這塊禁錮住幻像魔的巨大水晶實質上是一種特殊的透明體,也許是來自阿爾法的創造。至少,我可以自由地呼吸,不至於真的成了冷凍海產品。

      當我明白這是第一次面對火星人,而不是他控制的傀儡,所以心情稍稍起了一陣緊張:“你們來地球的目的是什麼?殺光地球人、佔領地球?還是其他的什麼?”如果能把時間拖延下去,等冠南五郎他們追出來,或許可以找到營救我和蘇倫的計畫。

      “計畫?我何必要告訴你?很快,當我獲取了進一步的能量,就能徹底地打開水晶體沖出去。在科技文明水準相差幾億倍的情況下,你以為地球人有反擊之力嗎?”即使在一動不動的狀態下,他的身上也散發著強大的壓迫力。可惜我不能轉動頭部,更仔細地去觀察他的樣子。

      “還有我,天象十兵衛,將永遠是‘多臂天神’的追隨者,並將終生以此為榮。”天象十兵衛的聲音也插了進來。她總是以風的形式存在,鑽入水晶之後,則成了圍繞在幻像魔身邊的氣流。

      “嘿嘿嘿嘿……我喜歡這麼多人一起在水晶裏的樣子,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是要把你們全殺光,一個也不留,直到這個星球全部變成荒漠。總之,我被囚禁的時間越長,你們得到報復的日子也就越久。”


 他的邪惡笑聲與天象十兵衛的冷笑融為一體,震得我心臟跳動加快。

    “可惜,你再喜歡去火星,也只是帶著地球人的身體,哦我忘記了,你連身體都沒有,只是一道靈魂。現在,你無法說自己的什麼人,既非地球也非火星,好不尷尬——”蘇倫趁機反唇相譏。

    她在我的側後方,我只能看見她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

    火在燒,卻無法感到一絲溫暖,身體被牢牢的禁錮著,沒有外力的幫助,絕對無法脫困。

    地球上的人類工具對於水晶體的切割是毫無問題的,只是目前沒有合適的工具,水晶體又是在一座大山腹地裏,只怕要救我和蘇倫出去會是一道大難題。

    “不要吵,不要吵,誰能夠沖出這塊水晶,誰才是真正的掌權者,吵架有用嗎?你們地球人整天只知道紙上談兵,卻提不出絲毫有建設性的意見,這樣的種族早就該在宇宙裏滅絕了。要知道,宇宙要想保持良好的運轉狀況,也是要不斷地消滅垃圾的,現在,我們就是被授予了‘清除垃圾’這個使命降臨地球的。”

    幻像魔開始發怒了,只是沒有人對他的話有所畏懼。

    “我們不是垃圾。”蘇倫冷笑著,“更不是誇誇其談的垃圾。你們不過是火星上的原住民,有什麼理由來干涉地球上的事?我想未來的太空大戰,就是由你們這種好鬥民族挑起的?所以,要想保持宇宙的和平,先得管好你們自己的手腳。”

    說到宇宙理論,師從于冠南五郎的蘇倫絕不遜于一流的大學講師,當然能說得過幻像魔。

    就在他的背後,有一道窄細的光束透進來,被他的後背擋住。其實他的背後都是黑魆魆的石壁,光芒是洞穿了石壁後才照進來的,在他肩頭的灰色衣服上鍍上了兩個金黃色的圓弧。

    “那道光是哪里來的?”我不想用地球上的名字來稱呼他,略去了這一點。

    “那是能量之光,從我們的飛行器上直射過來,帶給我活下去的營養和思想,並且一點一點地打碎這水晶,儘快放我出去。”他變得得意起來,仿佛自己有著某種強大的後援力量似的。

    “那麼,你們先進而偉大的飛行器在哪里呢?”迄今為止,地球上發現的外星飛行器千奇百怪,卻沒有人能肯定的說某一只是屬於火星人的。

    “哈哈,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給我一個理由?”他很激動,在“心聲”裏大笑起來。

    當然,得到火星人的飛船下落也沒用,假如那個地點在幽深的海底或是地表下一萬米以外,即使探明了它的具體三維座標,也根本毫無意義。人類是不可能到達那個深度的,就像無法在地球上鑿一個隧道,令美國與中國無時差相通一樣困難。

    我看到無數影子投射在我面前的地面上,接著是四五道強力電筒的光芒照進來,落在我的額頭、臉上、身前,但我無法動彈,也不能抬頭看,直到一雙十指粗短的手伸下來,抱住了我的兩肋,將我緩緩拉起來,由側臥變為直立。

    在我對面是一堵巨石壘起的牆,火星人靠在牆邊,占立的姿勢看起來古怪而難受。水晶形成的年代在千年以上,如此計算的話,他已經被半蹲著囚禁了幾百年。其實,在任何一個地球人看來,這種外星來的侵略者最好能永久地囚禁下去,或者直接拉到博物館裏供地球人參觀之用。

    “那麼,就此告別,你還是繼續禁錮在這裏吧,我朋友已經來救我了。”我認出了摩拉裏的手,並且感到身體正在上升。

    蘇倫就在我的側面,以一種奇怪的飄浮姿勢被凝固住,右手仍舊插在褲袋裏。她的頭髮披散著,每一根發絲都清晰可見,如同一隻完美的琥珀,但我寧願不要這種珍貴的藝術品,要的只是活生生的蘇倫。

    我不能說話,也不能動,但心裏不斷地大叫:“先救她,先救蘇倫!”

    終於,我升上了水晶的表面,幾乎是脫口而出:“摩拉裏,先救蘇倫,先救她!”

    十七煉氣士在甬道裏站成一排,後面的人雙掌搭在前面的人肩膀上,站在第一排的是摩拉裏,他的臉上一直在流汗,頭頂也一直蒸騰著熱氣。

    “風先生,我們會救……她,馬上……”他大口喘著氣,向側面挪動了一下腳步,隨後緩緩地俯身,十指指尖壓在水晶表面上。

 一股沉鬱的誦經聲響起來,十七個人同時開口,顛來倒去念誦的只是一句經文。我聽得懂他們的話,那句話屬於冰島境內的一個小語種,意思是“無窮玄力起於深海,萬物由此而生”。目前世界上掌握這種語言的,已經不超過三十個人。

    我沒看到冠南五郎和葉薩克,但只要能救出蘇倫,無論誰沖在最前面都無所謂。

    摩拉裏的中指第一節進入了水晶,然後速度驟然加快,手指、手掌、手腕、小臂、肘彎依次沉入水晶裏。只是蘇倫沉沒的地方至少離開我們有十米開外,單憑一個人的手臂真的是望塵莫及。

    誦經聲越來越響,越來越快,連我也不由自主地跟著默誦起來。

    海洋是地球人的永恆故鄉,考古學家和地質學家們早就有證據表明,一切陸地生物都是由海洋生物演變而來。因為最古老的地球是被海水覆蓋著的,後來海水消退,陸地出現,一部分善於適應環境的生物便發生了身體的變異。

    “無窮玄力起於深海,萬物由此而生;無窮玄力起於……”隨著這種聲音,摩拉裏的雙臂從肘部以下緩緩延伸出去,比液壓驅動的機械臂更神奇,一直伸向蘇倫,終於在三分鐘內碰觸到了她的肩頭。

    我摒住呼吸,冷靜地注視著那雙被延長了二十倍有餘的小臂,其粗細比例並沒有發生變化,如同一塊被拉長了的口香糖。

    蘇倫被緩緩地拉了上來,當她的頭髮露出水晶時,我一下子跪倒在地面上,伸出顫抖的雙手準備擁抱她。終於,她的眉眼、鼻子、嘴巴、下頦完全地顯現出來,隨即發出一聲飽含深情的呼喚:“風哥哥——”

    別後重逢,再加上劫後重逢,等她完全脫離危險之後,我重重地抱著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是越來越緊地抱著,生怕她再次憑空消失掉。

    這才是真正的蘇倫,看著她的眼神,聽著她的呼吸聲,也感受到她的身體裏那種充滿生命力的躍動。

    “那麼,藤迦呢?去了哪里?難道是跟天象十兵衛一起被帶進了幻像魔的腦子裏?”我心裏未免有明珠暗投的遺憾,像她那樣忠貞苦守、堅忍等候在蟬蛻裏的一個靈魂,以這樣的結局收場,或多或少,總是令人唏噓。

    摩拉裏無聲地倒下來,他身後的白袍人以同樣的姿勢東倒西歪,如同經歷了一場生死決戰一樣,每個人頭上都蒸騰著滾滾的熱氣。

    蘇倫左右張望,沒有發現冠南五郎與葉薩克,立刻從我的懷抱裏彈出來,向“亞洲齒輪”的方向沖去。她關心著那兩個人,自己脫困,馬上就能顧及別人。

    我在摩拉裏身前蹲下來,抓住他的左手,放在自己雙掌之間。他是運功過度,太虛弱了,所以我的內功灌輸對他非常有用。

    “不……不能,你不能給我……”他半閉著眼睛,氣喘吁吁地推脫著。

    “為什麼?你救了我,我當然得反過來救你,不是嗎?”我阻止了他的亂動,內力源源不斷地送入他的身體裏。

    “你是我們的……小……小……”他急了,一個側翻跌倒甬道的另一邊,徹底避開我,同時瑟縮著身子,蜷曲成一團。

    既然他不接受我的好心,我也只能罷手,轉身盯著地面以下的陰影。那的確是幻像魔的影子,可惜我們無法儘快消滅它,只能任他被囚禁其中。

    “他還能被關多久呢?”阿爾法與土裂汗大神交戰時,封印之門曾經被人撞響,這樣看來,幻像魔是偶爾能夠以“元神出竅”的方式自由行動的。

    摩拉裏慢慢站起來,招呼著自己的同伴列成一排,突然向我跪拜:“小師叔,弟子們有眼不識泰山,沒認明您的身份,多有失禮,請您原諒。”十七個人一起俯首在地,然後臥倒,行五體投地的大禮。

    從他們默誦那句經文時,我已經料到了這種結果,感緊去扶摩拉裏的胳膊:“快起來吧,我跟冰島賽邁烏鎮祈福上人沒有師徒之名,大家不用拘泥於禮節。”

    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摩拉裏他們弄起來,但這一行人仍然垂首合掌,規規矩矩地分列在兩邊,靜等我的指示。
 祈福上人,就是教會我所有武功和異能的人,而他的真實身份則是昔日中國江湖上的一代武林盟主。隱居冰島之後,他不再提自己過去的威名,而給自己起了個“祈福”的新名字,希望能重新開始。他教過我很多,但從來不讓我叫“師父”,所以只有師徒之實,而沒有師徒之名。

    “我們兄弟是祈福大師的徒弟荷蘭異術師蓋亞的弟子,蓋亞老師去後,所有門徒都想各自回家,重操舊業。只有我們十七人被青龍會納入麾下,並得到重用。現在,只要幫冠南五郎大師料理完本地的事,很快就能得到一大把賞金。”

    摩拉裏顯得很無奈,進入這一行修行,本意是脫離俗世凡塵,成為不受錢財權色束縛的世外高人,結果他們卻重新回來,再一次深陷在名利場中,豈不是對他們修道的初衷最大的諷刺?

    我單刀直入地問:“冠南五郎大師要你們做什麼?難道僅僅是打開封印之門這麼簡單?還有沒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務?”

    看在大家都是祈福大師門下的份上,馬上就變成了可以貼心交談的“自己人”。

    摩拉裏指向其中一個後背高高隆起的白袍人:“他的身上,帶著強力的無線通訊天線,接下來,可能會對外發出某種無線電訊號。其他的,我就不明白了,如果論動武殺人,有葉薩克先生和小師叔你,豈不勝過千軍萬馬?”他拍了拍額頭,又想起了一點,“大師身上帶著一隻黑色的鉛匣,雖然只有一本書大小,卻加了九位元數字的暗鎖,一直由自己保管,絕不託付給他人。”

    這句話來得沒頭沒腦,只是冠南五郎不會帶些莫名其妙的東西在身上,只要是出現在“亞洲齒輪”這個世界裏的,就一定會有用,無論是人還是物。

    白袍人起身向後退,只有摩拉裏跟在我身邊。

    “小師叔,剛剛你發出‘三昧真火’時,整條甬道都被火焰充滿,所以我才認出這種祈福大師的無上神技。等過了這些日子,能不能請您提攜一把,前些日子與冠南五郎大師會面後,他幾乎每天都要稱讚你三五次,有一次我不經意地聽到他自語,如果‘大殺器’交給你來操作保管的話,他自己也就真正放心了。”

    摩拉裏的年齡已然不笑,諂媚的功夫卻顯得有些幼稚,刻意說這些話的時候,生硬而陰冷,根本達不到任何效果,因為我並不是個喜歡聽奉承話的人。

    “大殺器?”我拍拍他的胳膊,讓他停下敍述,“‘大殺器’在哪里?鉛匣裏?”

    思想一轉,我馬上聯想到在北海道時,神槍會與忍者集團圍繞“大殺器”展開的一場場廝殺。這個吸引了全球野心家們關注的焦點,怎麼會突然從冠南五郎手裏出現?

    “小師叔,我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引述大師的自語。而且,那是我偷偷聽到的,根本連他當時在幹什麼都不知道。”摩拉裏為自己辯解著,偷聽他人私密本來就是江湖上的大忌,絕對不是光彩的好事。

    “你確信,他說過‘大殺器’這件東西?”我慎重地追問。

    摩拉裏咽了口唾沫,再縮著脖子想了想,重重地點頭:“對,就是這句話,就是‘大殺器’。小師叔,我用性命擔保,絕沒有錯。”

    前面馬上就要走到洞口了,我拍拍他的肩膀:“摩拉裏,回到地面上以後,我會開一張支票給你,最起碼夠你們十七人生活一輩子。江湖上的錢不是那麼好賺的,還是趁早退出去為好,再說,替青龍會做事,還不知道會遇到多少麻煩,聽懂了嗎?”

    祈福上人只有蓋亞這一個弟子,而且他生性淡泊,一旦退出江湖,就不想再跟外面的人追名逐利。假如不是手術刀請動了中國大陸上十一位高手聯名血書舉薦,他也不會收下我。所以,即使沒有師徒之名,我對他的感激也是無法言述的。

    我替摩拉裏抵擋過天象十兵衛的飛輪襲擊,他又從水晶體裏救出我和蘇倫,我們之間立刻達成了某種同進退、共患難的默契。一直以來,我總覺得異術界的人不該被金錢所左右的,不該為錢而活,過多的貪戀榮華富貴。

    祈福上人說過,蓋亞的資質非常普通,連自己的十分之一傳授都領悟不了,所以,開館授徒,差不多算是誤人子弟而已。這樣的人闖蕩江湖,總有一天會把自己的命賠上。

    摩拉裏有了精神,搓著手眉開眼笑:“謝謝小師叔,謝謝小師叔,那麼我冒昧地打聽以下,那支票是個什麼數字?”

    能夠被青龍會用金錢收買的人,似乎心靈的天平已經發生了傾斜,只對五顏六色的鈔票感興趣,而置個人面子於不顧。

    “一千七百萬,每人一百萬,總能找一行重新開始吧?”我希望自己此舉能讓他們明白,永遠不要荒廢武道,而且要走正路,不能淪為別人的打手。
匿名
狀態︰ 離線
344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48:48
第五部:《能量之源》3真正的大殺器現身-1

        我們一起走出洞口,遙遙望見蘇倫正端坐在木箱上,膝蓋上平放著那架古琴。

      摩拉裏忽然一怔:“小師叔,我以前見過蘇倫小姐一次,似乎她的神情仍然不太對,你最好留意一下。”他用力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輕輕搖頭,接著又一次長歎,“古琴是不祥之物,最好不要讓蘇倫小姐碰它。”

      我雖然不欣賞他的人品,但每個人擁有的異術不同,後天修煉也不盡相同,有些話還是應該聽一聽的。

      “風,到這邊來!”冠南五郎站在金屬階梯上,用力向我揮手。

      雖然經過了剛剛與天象十兵衛的追逐一戰,他的衣著並未淩亂,包括頭髮在內,一切整整齊齊,毫無狼狽之相。

      我走近他,看到他的雙手始終倒背在後面,表情嚴肅。

      “風,我有一樣東西要拿給你看,不知你會不會感興趣?”他沒有一句廢話,這一點是我最欣賞的。有事說事,不必拖泥帶水、欲說還休,這才是做大事的英雄本色。

      “感興趣,能否讓我猜一猜?”我微笑著,希望能緩和此刻籠罩在機械體四周的緊張氣氛。

      “猜?不必,因為你已經知道它是什麼,感興趣嗎?”他不回應我的笑容,馬上把右手從背後拿出來,五指間抓著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尺寸相當於一本三百頁的口袋書,通體黑色,泛著幽幽的暗光。

      如果那裏面放的是“大殺器”,我也許應該退避才對,畢竟那是一件輻射量極大的危險物品。他用中指按動了機關,盒蓋無聲地張開,裏面竟然還有一個鐵青色的套盒,材質大概是鉛鎢合金,上面刻著一個詭異的骷髏頭符號,兩根細長的腿骨從骷髏嘴裏交叉搠了進去。當然,這種東西上是少不了放射線標誌的,就在骷髏的旁邊。

      “據說,聯軍為了找到它,甚至動用了最強大的射線探測儀、宇宙金屬搜索系統,還有幾萬人的放射物測量隊,結果,卻一無所獲,直到在聯合國的中東問題聯席會議上承認自己的無能,判定五角大樓關於‘伊拉克大殺器’的情報為一次可怕的失誤。現在,它卻在我手裏,並將發揮出驚天動地的作用。”

      冠南五郎很得意,以至於額頭上都滲出了點點冷汗。

      “發揮作用?在這裏?”我不多說一個字,只是用越來越深的微笑誘使對方繼續說下去。

      “對,就在這裏,在‘地脈’的深井裏,你說怎麼樣?”他毫無顧忌,坦呈自己的意圖。

      “據說‘大殺器’的威力,足以讓整個北美洲分崩離析陷入海底,晚輩學疏才淺,請大師多指教。”一旦牽扯到國際問題,我的思想立刻敏感起來。在這一點上,是一絲一毫都不能馬虎的,地球雖小,卻出了很多意圖逐鹿天下的英雄豪傑。最起碼,神槍會的孫龍就算一個;大亨、風林火山等等也都磨刀霍霍,準備從這只“鹿”身上割一塊肉下來,不知道冠南五郎要做的又是什麼呢?

      “呵呵,經過我的周密測算,它的威力不止那麼一點。假如找到最合適的著手點,它甚至能讓東西兩個半球分開,在宇宙空間裏將地球變成兩半,各自運行,各自生存。不過很可惜,那只是很多宇宙狂人的想像而已,畢竟我們居住的星球,其實是一個有著堅硬外殼的生雞蛋,一旦打開,就什麼都沒有了。”

      他仍舊沒有笑容,即使是在講一個很幽默的笑話。

      我對此深表贊同,他要找的著手點就是這裏,連深鑽爆破點都省掉了,因為地脈一直存在,直接把爆破系統丟到井口裏面去就好了。

      “現在,我們能做什麼?總不至於真的要打破這個生雞蛋吧?”我只沿著他的思路向下走,根本不去戳破那層窗紙。

      這一次,他開始皺眉了:“風,其實我的意思是說,調整‘亞洲齒輪’轉速這件事,本身就是極度危險的,必須要將所有的齒輪全部停下來,然後重新將其啟動。我們躲在這個金屬空間裏,自然不會有事,但你應該能意識到,一旦齒輪停轉,地球表面會是什麼樣子?一切都失去了動力,所有倚靠地心引力才能存在的東西都會飛上天,哪怕只是一秒鐘的間隔,也會造成數以億計的財富損失、人類死亡——”

      我謙恭地點了點頭:“對,您從前的著作中也這麼假設過。最能說明問題的一個例子是,齒輪停轉的刹那,正在天空飛行的飛機,就會發動機停轉,失去風力的承托,然後筆直下墜。當然,也可以反之考慮,飛機失去重力牽引,會任意飄往宇宙空間,當氧氣供給系統徹底失去存量後,所有的乘客都會死。當時是一九九六年,您在書裏粗略估計的飛機數量為九千架,受此牽連而死的乘客則九十五萬人上下,是這樣嗎?”

      現在,距離他的著作面市已經過了十年,天上的飛機又多了近三倍,自然會產生多出三倍的損失。

      “對,我是那麼說過。現在我仍然會說,這個損失太大了,我要與美國方面、歐洲方面通話,讓他們停止某個時間段的飛行活動,直到‘亞洲齒輪’第二次啟動平穩之後。”他轉向那些正在忙碌的白袍人,“看,他們會在半小時內假設一套靈敏之極的衛星天線出來,一切都要取決於對方的合作態度。”


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天馬行空,或許那些自負的政治家們根本不相信“亞洲齒輪”這回事,而只關心與誰聯盟、與誰分利之類的國家大事。

    我對此表示懷疑:“到底有什麼手段才能讓對方相信,危險真的迫在眉睫呢?”

    他指向正從機械體的另一端繞過來的葉薩克:“看,他會精確地控制在第一次停下來的齒輪數量與範圍,讓美國總統相信我們擁有這種能力,然後乖乖地頒佈緊急總統令,給我們以調整齒輪的機會。”

    葉薩克手裏握著一隻電子記事簿,每走幾步,便按下一組數字,精力高度集中。

    古琴驟然響了起來,聲音高亢嘹亮之至,仿佛帶著穿雲裂帛、響遏九天的力量。我聽過蘇倫彈琴,都是些幽靜素雅的小曲,從來沒有這種交集了金戈鐵馬、槍戟殺伐的調子。

    “她沒事的,別擔心。”他再次開口,拍著我的肩膀。

    我毫不耽擱地轉身走下階梯,他在我身後叫起來:“風,你還沒有聽我說完,我需要你留下來幫我,就像摩拉裏他們,可以為了拯救人類的偉大事業而獻身。我知道,你擁有一位世外神仙為師,但我們已經入世,所以,就有責任保衛地球——”

    假如蘇倫有事,我絕不會再在此地多耽誤一分鐘了,也跟她一起徹底退出這次行動,所以只在身後擺了擺手,謝絕了他的全力邀請。在這個世界上,每一天都會存在所謂的“狂人遊戲”,有些是可以轉眼間實現的,有些卻都是癡人說夢,給世人多添一個笑話而已。

    “冠南五郎的遊戲是屬於哪一種的?”我無法確定,但知道假如他危害到我們生存的這個世界,自己是不會坐視不理的。美國人之所以把那件足以毀滅地球的東西定名為“大殺器”,已經非常清楚地推測到了它即將產生的危害,才會展開大規模的軍事行動。

    蘇倫的下巴抵在琴弦上,雙眼半閉,似乎心事無限。我走到她的面前,看著她只是那麼茫然地向前望著。

    “蘇倫,你還好嗎?”我輕撫著她的肩。

    天象十兵衛的靈魂已經自閉於水晶裏,與幻像魔在一起,我面前的女孩子只是蘇倫,不會再有那些怪異的靈魂困擾。

    “風哥哥,我突然間很想彈琴,腦子裏翻騰著幾千頁琴譜,卻不知道如何選擇?”她的右手五指壓在琴弦上,微微顫抖著。

    “你有沒有感覺到思想裏似乎多了另外一個人?剛才,天象十兵衛入侵你的身體時,你完全變了——”我小心地提醒她。

    蘇倫淡淡地一笑:“風哥哥,我知道。這樣的感覺,當年大哥被幻像魔的影子困擾時,已經向我描述過。現在,我知道自己很好,完全能控制自己,只是我在擔心另外的一件事情——”她抬起頭,向著那群白袍人望瞭望,重新低頭看著古琴。

    摩拉裏領導下的白袍人在五分鐘內已經迅速組裝好了一架銀色的碟形天線,高度約五米。其中一個人的後背上竟然藏著一隻液晶螢幕的可視電話,這些先進的通訊產品從落地到組裝,統共只用了十五分鐘,然後摩拉裏大聲向冠南五郎報告:“大師,通訊儀器一切正常。”

    “風哥哥,在你看來,我師父是什麼人?”蘇倫咬著唇角,極力掩飾著自己的不安。

    在“大殺器”出現之前,我認為他是傳說中的江湖之神,是天下豪傑敬慕的物件,但現在,我已經不再這麼想了。

    美國媒體曾斷然披露過,其實“大殺器”這種東西對人的思想也有一種侵蝕作用,最常見的表現為,令一個本來謙虛謹慎的人瞬間變得狂暴粗野,就像把一塊生石灰扔進水盆裏一樣,立刻發生強烈的沸騰分解。

    “我不知道。”我只能據實回答。

    她放棄了古琴,起身放回木盒裏,借彎腰之機,語速極快地說:“假如有什麼怪事發生,請看我的眼色行事,絕不能讓某些人控制局面。大哥說過,‘亞洲齒輪’不屬於任何人,不應該受任何人的控制。換句話說,當機械體處於某種人為力量控制之下時,就將是它的崩潰之日。無論如何,這一次你聽我的指揮,好嗎?”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眺望四周,輕輕點了點頭。

    “風哥哥,‘殺身成仁、捨生取義’的古訓傳了千年,我們都瞭解八個字的涵意,是不是?”她笑了,那種冷靜如刀鋒的剖析,卻帶給我無窮無盡的寒意。

    “蘇倫,如果有危險,讓我來,不許你跑在前面。”我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毫無商量的餘地,“要死,也是我先死。這一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陷入危險,就像剛才墜落進水晶裏,我希望別人先救的是你。只有你活著,我才會徹底地安心。”

這是我的真心話,經歷了生離死別的痛苦之後,我已經認識到她對我的重要性,勝於性命。

    “風哥哥,我心裏想的,豈非也是如此?”她低下頭,無聲地扣好木盒上的暗鎖。

    我們都預感到了籠罩在這個世界裏的陰霾,因為冠南五郎的計畫聽起來非常微妙,他自稱擁有炸毀地球的力量,這真的是一個很危險的信號,那種話往往是從窮兇極惡的恐怖分子嘴裏才能說出來的,而不是他。

    “摩拉裏他們,很崇拜你,是不是?”蘇倫岔開話題,試圖打破沉甸甸的氣氛。

    青龍會十七煉氣士,看起來神秘而詭異,但卻淪為金錢的奴隸,這讓我覺得一種莫大的悲哀。金錢的力量是無比巨大的,甚至能夠抹殺人類所受的一切教育、一切道德界限。

    按照祈福上人的師門誡條,異術修行者絕不能為金錢服務,做出違背世界發展規律的舉動,尤其是不能為虎作倀,傷害同類。

    現在,我希望冠南五郎所做的仍舊是“憂國憂民”的好事,就像他說的“調整亞洲齒輪世界將變得一片祥和友好”,否則,也會牽累摩拉裏他們,成為歷史的罪人。

    “他們,跟我屬於同一門派,不過對我授業的老師像一架無所不包的超級電腦,他熟悉古往今來的所有武功、異術、詭謀。在他門下學藝,就算每天二十四小時不吃不睡地修行,歷時百年,也恐怕無法學全他的所有本事。所以,每個人只能學習其中的一點,像我,只鑽研武功,在槍械上的能力就弱得多了,甚至連你都不如——”

    我不想過多地談祈福上人的事,那會有違我入門時發過的誓言。現在,我只想讓蘇倫明白,十七煉氣士的能力不如我,但他們的某些奇異本領也是我無法具備的。

    蘇倫一笑:“風哥哥,你過謙了。大哥說過,你在學習上的天資是普通人的十倍,直追楊天大俠。”

    我們同時沉默下來,因為提到了大哥的名字,至少追索到現在,大哥的下落仍舊是個不解之謎。

    冠南五郎灑脫地走到天線前面,手裏緊握著那個鉛匣,仿佛那就是執掌天下的權柄。

    有人接通了電話,將話筒遞給他,遠遠的,液晶螢幕上出現了一個禿頂的老頭子,坐在一張寬大的辦公桌前。

    稍具國際新聞常識的人都明白他是誰,近年來,正是他在推動著一系列的全球反恐行動,並且在中東、東歐取得了不錯的效果。

    “蘇倫,我們去機械體頂上看看吧,對於政客間的討價還價,我沒有興趣。”我牽著蘇倫的手,我們從另一條階梯向上攀登。

    “風哥哥,我瞭解這件事的進行步驟。大師兄會通過小規模的爆炸產生震盪,影響三十六分之一的齒輪停轉,給齒輪對應的地區以小小的警告,然後提出更苛刻的條件,強迫全球各國的行政長官遵守。師父說,只有如此,才能把齒輪停轉時產生的損失降到最低。”

    她不放心地回頭望著,但隨著我們的節節上攀,冠南五郎他們那群人變得越來越渺小。

    “警告?以飛機失事做為警告嗎?”如果真的需要這樣的嚴重警告,調整“亞洲齒輪”所付出的代價就太高了。

    “師父說,總要有人付出代價,以小眾的犧牲換取大眾的未來,不是嗎?”她低頭沉思,想必對這樣的話並非十分贊同。

    半球形的機械體應該是對應地球結構的,在這裏找不到任何經緯標誌,所以也無法判定哪里對應歐洲,哪里指向非洲。

“風哥哥,我們走一步看一步好嗎?這種局面,幾乎沒有人能一手控制,就算師父那樣的絕頂高手,也只是盡力去做,不問結果,我們又能怎樣?”她很無奈,畢竟在“亞洲齒輪”行動裏,她只站在一個從屬者的位置。

    那柄晶石金劍仍舊插在我的後背上,封印之門打開時,蘇倫顧不上它的存在,所以,我只好代為收藏。我把它解下來,細心地用布條包裹好,遞給蘇倫:“拿好它,也許咱們能用得上。不過你記住,我有‘逾距之刀’,任何時候遇到危險,你都不可以沖在前面。”

    久在江湖的人,對即將發生的危險,都有微妙的預感。

    蘇倫接過金劍,剛剛張口要說什麼,我們身邊的一組齒輪陡然停了下來。此刻我們已經走到機械體的頂端,只差十幾級臺階便會到頂。

    “它們停了?可是並沒有聽到爆炸聲?嗯,是次聲波炸彈嗎?”蘇倫連續發問,我們兩個被牢牢地釘在原地,一動都不能動。良久,她伸出手,越過右側的金屬壁,抓住一隻齒輪,舉到自己眼前。

    次聲波炸彈的確可以只見效果不聞其聲,毫無疑問,這組齒輪從頂到底完全停轉,假如冠南五郎的推斷是正確的,地球上的某一區域將會瞬間失去重力,也失去任何動力,成為一個真空的世界。可想而知,這種變化會導致什麼樣的後果。

    “風哥哥,最壞的結果終於出現了——”蘇倫失手,那齒輪叮叮噹當地一路跌下去。

    “哈哈哈哈……”冠南五郎的笑聲響亮地傳來,“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話,但五分鐘後,你將收到國家緊急狀態警告,全國情況都會變得一片糟糕。總統閣下,我恭候著你的電話,稍後再見。”

    他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但這件事已經演化為赤裸裸的敲詐和壓制,與那些臭名昭著的恐怖分子並沒有什麼不同。我很想知道,冠南五郎到底想要什麼?他已經是全球知名人物,金錢、聲望、地位一點都不缺,還要策劃這樣的行動,難道真的是想把地球玩弄於股掌之中?

    齒輪跌到底之後,滾向金屬壁,然後“叮”的一聲翻倒,再也不動了,兀自閃著銀色的金屬光芒。毫無疑問,葉薩克能讓一組齒輪停轉,接下來便會有更多組齒輪面臨相同的命運,隨之產生的後果就是,地球上有越來越多的怪事發生,民眾生命岌岌可危。

    “我們最好去阻止葉薩克,假如沒有合理地調整‘亞洲齒輪’的辦法,根本就無須動手,人為地增加地球災難,是不是?”

    這是我在緊急狀態下做出的第一反應,讓老百姓的生命和家園毀於戰火,或者是毀于“亞洲齒輪”的突然停轉,兩者之間,並沒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前者是人為行動,後者則是更簡單的人為操控。

    “可是,行動一經開始,是不會再停下來的,除非——以殺止殺。”蘇倫簡潔明瞭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但是,以殺止殺,談何容易?風哥哥,我師父的武功並非表面看來這樣不堪一擊,實質上,他所擁有的異能,絕不遜色於世間已知的任何高手。單憑我們兩個,只怕不是他的對手。”

    她皺著眉,語速越來越快,不停地扇動著長睫毛,可見內心相當焦慮。

    冠南五郎與天象十兵衛一戰,只是退讓,沒有一招半式的回擊。表面上看,他似乎是給對方逼得連連敗退,但我能感受到他那種“引而不發、山雨欲來”的沉渾霸氣,是十個天象十兵衛都無法企及的。

    ‘對,我們不是他的敵手。”我坦率承認,並且此地也沒有任何可供掩殺、埋伏、狙擊的恰當地形,只有一覽無遺的空曠。一旦交手,比拼的就只能是雙方的實力,而我在運用“兵解大法、三昧真火”時,內力消耗相當劇烈,短時間內也無法繼續進行激戰,盲目動手,僅僅是死路一條而已。

    我的目光又一次掠過停轉的齒輪,腦子裏不斷地掠過近期幾起著名的空難慘狀,任葉薩克繼續行動,空難發生的頻率將成倍增加。

    “蘇倫,咱們沒有退路,只能拼一次了。那麼多空難發生,是全世界共同面臨的巨大災難。皮之不存,毛將焉附?”我真擔心,將來有一天離開山腹之後,看到的將是一個面目全非的毀滅世界。
匿名
狀態︰ 離線
345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49:11
第五部:《能量之源》 4  幻像魔復活

    “哈哈哈哈……”冠南五郎再次大笑,又添加進來葉薩克討好附和的笑聲。

  “摩拉裏,把聲音調到最大,把圖像打在金屬壁上,我要看到這些大人物在‘亞洲齒輪’的控制下俯首貼耳的偉大形像,並且永久保留下來做為紀念。”他大聲吩咐著。

  幾秒鐘之內,在我們前方正對的金屬壁上,出現了一幅巨大的畫面,那個禿頂的政治家無奈地向著我們苦笑著:“冠南五郎先生,謝謝你及時提醒我們,那麼,你要我們怎樣配合,才能停止那個‘亞洲齒輪’對國家的傷害?”

  冠南五郎毫不猶豫地回答:“撤出你們在北極的一切控制力量,順帶清理掉其他國家設置的觀察點,讓北極保持它原始的純潔乾淨。然後,咱們再聯絡——”他之所以有這樣的答案,看來所有的計畫步驟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好吧,就按你的吩咐去辦。”畫面消失了,只留下對方長歎的尾音。即使是在全球領域裏說一不二的超級大國,在冠南五郎的詭譎計畫前,似乎也毫無還擊之力,只能暫時服從。

  “下一個目標,將對準南極。”蘇倫低聲提醒我。

  假如冠南五郎的目標只是南北兩極的空曠地帶,對那些人口密集的大城市來說,未免不是件好事。可惜,蘇倫不是他,當然也不會猜測到他的真實目的。現在,全球的科學家都被他騙過了,都以為這個日本人尋找“亞洲齒輪”的目的是為了維護和平。

  歷史上出現過無數這樣的例子,往往喊叫“維護和平”口號越響亮的人,卻是第一個跳出來踐踏“和平協定”的,這類跳樑小丑已經屢見不鮮。

  “真想不到,他竟然是這樣一個人?可惜手術刀那麼讚賞他、敬慕他!”我為手術刀的觀人失誤而惋惜。

  蘇倫搖頭一笑:“風哥哥,大哥比不上‘盜墓之王’楊天大俠,但他的智慧程度也是相當高的,早就預言了這件事的發生,所以才會把我送入師父門下。這種以自己的親妹妹做‘死間’的行動才是最高明的,最可惜的是,我並沒有能力阻止這場行動,而只能眼睜睜地當一個旁觀者。還好有你在,希望咱們聯手,不會讓大哥失望——”

  我感到有點詫異:“他看穿了冠南五郎的假像?”

  蘇倫點頭:“當然,如果不是幻像魔的影子突然入侵了他的身體,也許現在是另外一個結局。風哥哥,世間有些事是無法預測的,大哥的遭遇只是小事,他曾無數次提起過,楊天大俠的離奇失蹤才是全人類的巨大損失。命運之神,玩弄天下終生於股掌,誰又能打破這些厄運的怪圈呢?”

  英雄可以造就世界,但世界也可以抹殺英雄,大哥無疑就是這樣的人。

  他可以縱橫天下,成就“盜墓之王”的英雄大名,但轉眼間又消失如雲煙,不知所蹤,直到現在,江湖上的年輕一代,早就不再提到他的名字。

  “轟——隆、轟隆——”兩聲巨響傳來,蘇倫身子一晃,靠在我的肩膀上。

  “那是什麼聲音?”她駭然叫著,身邊那組靜止的齒輪也跟著震顫起來。白袍人剛剛架好的天線也驟然傾倒,稀裏嘩啦地跌在地上。

  “快把天線弄好,給我接澳洲政府!”冠南五郎氣急敗壞地大叫起來。

  我敏銳地意識到,聲音來自甬道,只有幻像魔才能發出這樣恐怖的動靜,但它現在仍然被禁錮在水晶裏,暫時沒有任何危險。

  “是幻像魔在掙扎,沒事。”我低聲安慰她。

  我們兩個在臺階上坐下來,假如沒有特別有效的計畫,我們可以暫時按兵不動,直到事情發生轉機為止。自從重聚以來,似乎我們還是第一次靠得這麼近安安靜靜地坐著。

  蘇倫倚在我的肩膀上,右手伸過來,放在我掌心裏,乖巧得像個剛剛長大的孩子。

  激戰前的寧靜讓我們默默無語,手術刀沒有完成的使命沉沉地壓在她肩上,或許等我們再次歷經風雨,也就一步一步成熟起來了,最起碼比起在埃及沙漠時,我們都更能隱忍等待,絕不暴露出自己的破綻。

  “風哥哥,我知道你有時候會很想念楊天大俠,只有失去親人,才能體會到那種痛苦。前一段時間,我拼命搜集阿房宮的資料,整日在典籍裏翻閱不輟,只是想忘記失去大哥的痛苦。那種痛,是別人難以理解的,也說不出來,胸膛裏仿佛埋著一個隨時都能爆炸的液化氣鋼瓶,無法確定它在哪一秒鐘就會驟然爆炸,然後整個人都會化為碎片,煙消雲散。我很害怕,一個人躲在被子下面哭,躲在圖書館裏哭——”

  我緊緊地握著她冰冷的手,希望這樣可以給她溫暖。

  “小蕭來電話說,你遇到了關寶鈴。小蕭、我、燕遜息息相通,從來都沒有屬於私人的秘密。她說,你對關寶鈴一見鍾情,從神情舉止上一眼就能看得出,所以勸我馬上去北海道跟你在一起。那時候,我的心理壓力相當大,自己都臨近崩潰的邊緣了,恨不得開羅城發生滅絕一切的大地震,讓我就此離開這世界,不再受失去的痛苦。可是,大地震並沒有如期發生,我在開羅機場登機之前,還在掂量到底是去中國的咸陽抑或是去日本北海道。我承認,自己的選擇是個錯誤,在楓割寺見到失蹤後的你、見到你和關寶鈴對視時的表情,我的心都要碎了……”

  不知什麼時候,她的眼淚無聲地滴落下來。

  亡靈之塔的失蹤、海底玻璃盒子裏的奇遇、關寶鈴和她神乎其神的畫技都已經是昨日故事,任何人都比不過蘇倫在我心裏的重要性,但這一點要在失去她以後才知道。天幸憐我,終於又把她找了回來。

  “蘇倫,那是過去的事了,我不會再迷失。”我柔聲告訴她。

  “關寶鈴很美,大亨富可敵國,這兩樣合起來,幾乎是天下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拒絕的。風哥哥,我委託小燕和燕遜聯手,拿到了關寶鈴與大亨是何種關係的鐵證——他們是父女,大亨曾遺棄過關寶鈴的母親,致使她鬱鬱而終,只留下關寶鈴。等到大亨找回自己的女兒,為了補償她們母女,傾盡自己的財力、人力,最短時間內將她打造成一個世界級的明星。這些資料,我看過後就燒掉了,也叮囑小燕千萬不能向你透露,你會怪我嗎?”


我恍然大悟,怪不得當時幾次要小燕調查關寶鈴的資料,他都回復說找不到有意義的內容。當時,我只以為是大亨的保密工作做得太高明,並沒考慮到竟然有蘇倫的阻撓在裏面。

  “怎麼會怪你?他們是你的朋友,自然應該幫你。”我笑了,在以“讀心術”指引關寶鈴作畫時,我曾經讀到了藏在她思想中的真相。從那時候起,我才跟大亨之間不再針鋒相對,反而保持著某種難言的默契。

  “下次見到關寶鈴,我會向她這樣介紹你——‘遊俠蘇倫,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放開她的手,輕輕環住她的肩膀,讓她能更多地得到溫暖。

  “好。”她乖巧地伏在我膝蓋上。

  “當然,首先我們要活著沖出去,然後才可能去見大亨、去見關寶鈴、去見小燕等等等等,最重要的一點,我們要永遠地活著,才能找到我的大哥楊天。蘇倫,我堅信他還活著,只是被陷落在某個地方,大體位置,就在埃及胡夫金字塔附近。所以,我們還需要去見鐵娜將軍,借用她的軍事力量進行超大規模的發掘。做這一切事的時候,我希望你能一直在我身邊,我們絕不分開。”

  我相信自己能活著出去,而且要完成所有預定的計畫,成就大業。真正的高手,是完全可以歷盡風雨後東山再起的,絕不會被艱難困苦壓倒。江湖上的風雲變幻日日不同,但每一個年代都會爆發出一位元驚天動地的大英雄,譬如大哥楊天,就是五十年來的第一高手,他的尊崇地位,無人能夠企及。

  “將來,我也會成為那樣的人物。”我在心裏默念著這句話,刹那之間,一下子將冠南五郎、葉薩克等人看得很淡,憑他們還不足於攫走我和蘇倫的性命。最後一戰,鹿死誰手也未可知。

  “風哥哥,你在想什麼?我感覺你的身體在發顫。”蘇倫抬起頭。

  “不是我在顫,而是大地在顫,你感覺到了嗎?”我凝視著面前向下延伸的金屬階梯,目光一直遠眺到那只被拋棄的齒輪,它也正在地面上滑行,一路向右。

  這不是地震,而是一場更為可怕的災難,似乎整個機械體、穹頂、地面都在向右傾斜著。

  白袍人在驚呼著:“不好,地面要翻轉過來了,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幾秒鐘之內,我們面前的景物便傾斜了超過十五度,然後這種震動加翻轉的怪異變化停止了。

  “接通了沒有?接通了沒有?”冠南五郎不耐煩地吼叫著。但他的野心開始圖窮匕見時,可能已經無法估計自己的優雅形像了,與囂張暴躁的黑社會首領沒有什麼不同。

  “我想回甬道去看看。”我匆匆站起來。

  假如有某個環節會發生突變的話,最有可能是在水晶體那裏。幻像魔雖然被封印,但他是完完全全活著的,有思想、能說話,只要在合適的契機下打破水晶,便有可能重現人間。冠南五郎畢竟是我們的同類,即使是為了他自己的生存著想,也不會輕易發動毀滅地球的行動,但幻像魔不同。它來自外星,到達地球的目的,除了殺戮和佔領,沒有一點有利於地球居民的好事。

  “好,咱們一起去。”蘇倫跟著起身,但被我按住了肩膀。

  “你留下,等我回來。”我預感到了即將降臨的危險,所以要把她留在這裏等待消息。幻像魔一旦發動,後果難以預料,我希望一個人孤身犯險,而不是把蘇倫一起牽連進來。

  “風哥哥,你剛才不是說過,無論生死順逆,咱們永不分開?”蘇倫的嘴角噙著一絲微笑,始終保持冷靜。她也是那種善於處理大事的人,越是面臨重大事件,越能沉著地入手,絕不手足無措,慌慌張張。

  我深吸了一口氣,壓低了聲音:“你在這裏,監視所有人的動向,免得咱們腹背受敵,對不對?”

  像冠南五郎那樣野心勃勃的高手,必定有“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用人原則,假如我和蘇倫不能俯首貼耳地聽候調遣,必定會被列入“清除”的名單。我所擔心的並非是面對面的直接交手,而是對方無孔不入的暗算和落井下石。

  蘇倫連一秒鐘都沒有耽擱,立刻回答:“好,你放心,我會保證你的退路暢通無阻,等你回來。”

  我的心裏掠過一陣感動,當時在埃及沙漠,她也無數次替我掠陣、接應、救援,幫我處理好一切紕漏。現在,我們終於又回到心有靈犀的境界了。

  “很好。”我不想說更多甜言蜜語,其實自己心裏所有的柔情,只要一個眼神,她就能全部明白。

  走下階梯之後,目睹地面的可怕傾斜,我心裏著實吃了一驚。遠遠近近的洞口也跟著傾斜,像是剛剛發作過抽風癲癇的眼歪嘴斜病人。或許是受了巨大震動的影響,通訊器材毫無反應,所有人都圍在碟形天線四周。

  冠南五郎忽然叫起來:“葉薩克,你去看看甬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帶上武器。”

  他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都感覺劇變來自於那個方向。

  葉薩克立即答應一聲,從一個白袍人手裏取了一柄微型衝鋒槍,奔向那個洞口。我那時恰好經過他們身邊,看到葉薩克竟然帶著這樣的武器離去,忍不住感到有些好笑。在幻像魔面前,即使是高爆霰彈槍都不一定有效,更不要說是這種爆米花一樣的子彈了。

  “風,你笑什麼?”冠南五郎冷峻的目光向我掃過來。

  他的手裏一直緊捏著那個鉛匣,一刻都不放手。唯一的改變,是他的西裝紐扣全部敞開,領帶也拉得鬆鬆垮垮地垂下來,如同一個激情澎湃的演說家到了盡情表演的關鍵環節,而這個穹廬覆蓋下的世界,就是他得以盡興發揮的精彩舞臺。

  “如果有危險,那柄槍幫不了他。”我務求不動聲色,根本不想激怒他。

  “會有什麼危險?風,難道你認為那被封印的幻像魔能破壁而出?”他的知識非常淵博,幾乎沒有未曾涉獵過的區域,所以對於幻像魔的事,也是一清二楚。

在我看來,天象十兵衛進入水晶體,或許會對幻像魔的復活構成某種推動力。幻像魔的力量似乎是無窮無盡的,他可以驅使唐清、老虎的思想發生異變,讓他們迷失本性。甚至做為他的傀儡之一,唐清甚至能繼續將唐小鼓也化為自身的傀儡,繼續殺人作惡。

  他的存在,永遠都比我們想像得可怕。為了消滅一個幻像魔的影子,人類便損失了像手術刀那樣的高手,假如有一天面對幻像魔本身時,不知道會有多少人在這裏喪命了。,

  冠南五郎擁有“大殺器”之後,自負感膨脹,以為自己能掌控天下,這恰恰變成了他最大的弱點。

  “也許有這種可能。”我從白袍人身邊經過,不再遲疑,一直走向洞口。

  “你去哪里?風,我需要你和蘇倫的幫助,聽到了嗎?”他的聲音裏帶著壓抑不住的慍怒。

  我回身向他一笑,緩緩地點了點頭。他的確需要幫助,但不是現在,而是真正地成為全球公敵之後。如果能給他幾管鎮靜劑的話,我想他會明白目前的糟糕處境,還沒到一統天下的樂觀境界。

  山洞裏靜悄悄的,葉薩克比我提前進去約五分鐘,以他的速度估計,此刻已經站在水晶體前面了。我一邊躍進甬道,一邊提聚內力,進入隨時都能反擊開戰的警戒狀態。向前走了一段路,依稀能看到水晶體裏透出來的火光了,但卻沒發現葉薩克的人影。

  “難道他一直走向甬道彼端了?”我有些納悶,立即加快了腳步,同時提氣大叫,“葉先生?葉先生?”

  這已經是第三次穿行於甬道中了,即使是閉著眼,也能筆直前進,不至於撞到石壁上。

  “當”的一聲,我腳下踢中了一件東西,向前滑了幾步,落在水晶體的表面上。那是一柄鐵青色的美式微型衝鋒槍,被扯斷的槍帶胡亂地纏繞在槍管上,應該就是葉薩克離開時帶走的那柄。

  我走近去,並沒有俯身抓槍,只是用腳尖將它翻轉過來,小心地檢查著。

  槍帶是不會好端端被拉斷的,除非是葉薩克和某個人激烈地搏鬥,然後才弄斷了它,導致槍械落地。那麼,他去了哪里?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低頭看著水晶體,毫無疑問,那個背身向下的人就是葉薩克,他的脖頸上開了一條狹長的口子,鮮血正噴泉一樣向外激射著。

  “他死了,然後落進水晶體裏。誰殺了他?幻像魔——還是天象十兵衛?”我看著他進入洞口,然後到目前的下墜死亡,中間只有五分鐘間隔,可見敵人的殺傷力有多強大。

  葉薩克做為冠南五郎的大弟子,並非浪得虛名之輩,卻連開槍報警都來不及。我咬著嘴唇,右手五指緩緩地搭在左腕上,觸摸到“逾距之刀”的刀柄,平靜的內心裏驟然焚燒起了一股怒火。

  地球人之間的同類相殘雖然激烈,卻永遠都是人與人的戰鬥,當這種激戰引申為地球人與外星人之戰時,我絕不會看著自己的同類一個接一個倒在敵人的暗算下。

  “誰?”我感覺到有人從甬道彼端飄然靠近,立即手指一勾,刀鋒出鞘一半,映射出一環雪亮的刀光。

  那個人無聲地出現在我面前,身上的金甲、臉上的面具熠熠生光。那是阿爾法,自從唐心重傷後,他就帶著她離開,我還以為他不會再出現了。

  “已經到了不得不出手的時候了,對嗎?”他的掌心裏握著一把金光閃閃的斧子,大踏步地站在葉薩克的身體上方。

  仔細看來,葉薩克頸上噴出來的血也是靜止的,所有飄浮在半空裏的血珠顆顆清晰可辨,就如那些被凝固住的火焰一樣,他的“死亡狀態”也是被瞬間凝固的。

  “我可以打開這水晶體,不過,假如沒人能控制幻像魔,那將是世界的末日。你看,我費了那麼多心思營造起來的封印之門、封印大陣都被破壞掉了。前者是土裂汗大神,後者又換了野心極度膨脹的學者教授。這是天意吧,要把幻像魔釋放出來,讓地球淪陷為人間活地獄。風,最後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了,有問題嗎?”

  他舉起斧頭,做著向下猛劈的準備動作。

  “這是唯一的辦法?假如我們什麼都不做,他是不是最終也會破壁而出?”我沒有阻止他。

  “對,也許是早一秒或者晚一秒的區別,但至少目前我還能幫助你,再拖下去,我的能量耗盡——”他苦笑起來,望著我來的方向,“現在我明白了,‘亞洲齒輪’的能量,只供應於地球的自轉和公轉,暫時沒有被別人攫取的途徑。可惜這麼多年,我們一直心存夢想,認為到達‘亞洲齒輪’,就會重現振奮起來。由此可見,世界上根本沒有投機取巧的捷徑,萬事還得靠自己。”

  我的另外一個選擇是好好地退回去,等到激戰開始,但那樣做的話,只怕首當其衝喪命的仍舊在摩拉裏領導下的十七煉氣士。

  “風,你一定能行的。”阿爾法的面具上倒映出蜿蜒跳躍的火光。

  他始終不肯摘下那張面具,所以,到現在為止我對他的最深刻印象仍然只限於一雙方形的眼睛,其他的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好。”我後退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

  金光一閃,他的大斧狠狠地斫在水晶體上,接著是第二斧、第三斧,一刻不停地猛斫下去,直到“喀啦”一聲,那水晶表面裂開,亮晶晶的裂紋胡亂地向下延伸著,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匿名
狀態︰ 離線
346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49:32
第五部:《能量之源》  5  幻像魔的迷宮世界

    仿佛是一大塊堅冰被破碎錐打破一樣,我的腳下一沉,立刻落進碎冰塊裏。就在下沉的瞬間,我聽到阿爾法的一聲近似耳語的長歎:“風,對不起了。”

  “他是什麼意思?”我心存疑惑,但注意力馬上轉回到眼前的環境裏來。

  我的身體是能夠自由活動的,只不過像是被泡在一種凝重的膠質裏,動作遲緩而沉重。葉薩克的屍體就在我腳下,四肢張開,古怪而可笑。誰若是小看了幻像魔的力量,誰就是他這種下場,這是毫無疑問的。

  我的右前方,便是原先幻像魔存在的地方,他已經緩慢地站起來,正在一步步倒退著。這是一個膚色黝黑的男人,身上套著一件寬大的灰袍,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分。我想他後背上的四隻手臂必定隱藏在黑袍裏,隨時都會亮出來殺人。

  他是向著背後的亮光退去的,卻沒有徑直向上躍起來進入甬道。我緩緩地跟上去,按照普遍的思維方式來推測,當他被禁錮了極長的一段時間後,一旦復活,會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肢體僵硬,需要恢復,也許那就是我搏殺他的大好時機。

  身體膠著的感覺越來越淡,兩邊的石壁也漸漸收緊,直到僅剩下一米的寬度,猶如進入了一條被高牆夾緊的甬道裏。他開始奔跑,速度越來越快,灰袍飄飛著,像是一團古怪的烏雲。

  此刻,我也拜託了四周那些透明的膠體,真正地站在空氣裏,心情馬上踏實下來。

  腳下是黑魆魆的青石板,左右兩側也是巨大的青石塊砌築的高牆,抬頭向上望去,則是十幾米高的屋頂。沒有指北針的情況下,方向已經無從辨別,我感覺自己像是進入了一個巨大的墓室,無論走到哪里,視線所及,都是堅硬冰冷的石頭。

  我施展輕功向前猛追,既然幻像魔在膽怯後退,那就證明了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對方此刻無力應戰。

  狹窄的甬道持續了約三百米,前面豁然開朗,出現了一個四壁插滿了火把的方形石室,邊長至少有十米,但卻空無一人。石室左邊的牆上開著一個兩米高、一米寬的洞,這是向前延伸的唯一通道。

  我猶豫了幾秒鐘,再次鑽進甬道,緊追不捨。

  這個甬道的尺寸已經是保證幻像魔能夠通過的最小極限,他只能是向這邊逃走的,但我無法想像甬道的盡頭是什麼,而且他在狹小的地下空間裏修築這麼多複雜的通道出來,又有什麼意義?

  連續經過了甬道、石室、石室、甬道等等七次轉換後,我感覺自己已經進入了一座迷宮的深處。只要是迷宮,就會有盡頭,當我通過了最後一個方形石室,再轉入甬道,只邁出了三十幾步,前面竟然突然出現了一道陡直的懸崖。

  單單是有道懸崖也就算了,那裏還是一個風力強勁的吸氣口,我被猝不及防地吸了下去,身子跌在一條光滑的石槽裏,唰地向下滑去。

  視線眼花繚亂起來,反復地看到一架巨大的金屬機器突兀地向天而立,外壁上塗滿了各種各樣的詭異符號。

  我弓起身子,小心地保護著後腦與兩肋,一直等到下滑停止,立刻一個彈身躍起來。

  前面兩百步外,真的矗立著一架銀色的航天器,高度約為一百米,頂上安裝著一個銳利的錐體彈頭。無法想像,它會被安放在一個山腹下的空間裏,並且我現在所處的這個空間面積廣袤之極,最少有四個連體的標準足球場那麼大。

  空間四面的牆壁上佈滿了長短不一的滑道,我墜落下來的入口不過是其中之一,滑道相當陡峭,超過六十度的豎直角,高度至少有三十密,要想攀爬上去,恐怕極不容易。

  在如此空曠的地方,人已經顯得無比渺小。假如這飛行器是屬於幻像魔的話,此地應該就是他最後的巢穴。我很奇怪他為什麼在掙脫束縛後不沖向“亞洲齒輪”,而是一直後退,回到這裏。

  空間的頂部仍舊是青色的石壁,並沒有供航天器發射的出口,這讓我想起在阿房宮的世界裏,頂上也是同樣顏色的石壁,仿佛這些人挖空了大山腹地後,只為了儲存這些千奇百怪的東西。

  “你在哪里?”我提氣大叫。沒有回聲,也沒有任何回音。

  我走向航天器,看著塗在它銀色外殼上的字元,忽大忽小,忽斜忽正,雜亂無章,像是被野獸啃過的草地一樣。筒形機身是被一個三足的支架牢牢套住的,支架則深嵌在青石地面上,我此刻就是站在支架的一隻腳下。

  對於一架高有百米、直徑超過二十米的金屬物體來說,這支架無疑顯得太纖細了些,只是由一種灰色的金屬棍扭曲而成,直徑不過才三十釐米。一架狹窄的舷梯從十米高的一扇小門裏延伸出來,毫無疑問,這裏是飛行器的入口。

  有外星人降臨地球,必定會有相應的飛行器,這在諸多太空學家的著作裏是百分之百肯定的。不依賴於飛行器,而自身即是飛行器的太空生物當然也會存在,不過到目前為止,仍舊只出現在三流科幻小說裏。

  即使是科技水準高度發達的外星生物,它自身抵抗宇宙射線、隕石流、加速度高溫的能力也無法與合成金屬相比。人與動物最大的區別是懂得使用工具,當然外星人也符合這一自然規律。

  “我在這裏。”他在支架的另一隻腳附近出現,跟我相距五十步,仍舊披著灰袍,但頭上已經多了一隻銀色的頭盔,把脖頸以上的部位罩住。

  他的手裏,握著一件兩尺長的三棱兵器,樣子與地球人使用的三棱錐、三棱軍刺非常相近。

  “這是兩個人的戰鬥,也是火星人與地球人之間的戰鬥,很可惜,在能量極度消耗的情況下,無法讓你見識火星人的最新武器。不過,只是這種原始武器已經足夠殺死所有地球人了,如果不是你腦子裏存著我需要的資料,或許早就送你去迷宮的另一端死路,而不需要跟你囉嗦——”


  他在半空中揮舞了一下三棱錐,發出“嗚”的一聲怪響,緩慢地向我踏近。

  那只頭盔的面罩是黑色的,所以我無法看清他說話時的表情,只能感覺到他的一言一行裏充滿無奈,渾身籠罩著一種巨大的悲哀。

  “資料?你需要什麼?難道從遙遠太空中飛臨地球的你們,不是萬能的嗎?還需要地球人提供資料?”我慢慢後退,要引他離開飛行器,到更空曠的地方去。

  “要完成任務,就需要能量,無限多的能量,但地球的現有物質中,根本無法提供那些,所以我駕駛航天器在地球表面搜索了近四十個球形覆蓋面,終於發現了這裏,反而落進了你們的陷阱——”

  他向前邁進的步子越來越大,驟然飛躍起來,三棱錐當頭擊下。

  我毫不懷疑能量對火星人、阿爾法和土裂汗大神的重要性,因為他們都提到了“能量枯竭”這一狀況。就像汽車需要加油、人類需要吃飯一樣,當他們飛抵陌生世界時,必須找到可供自身使用的燃料、補給、食物。很顯然,適合地球人生存的空間,並不能令他們有“賓至如歸”之感,只能採取越來越窘迫的變通方式,結果便是令這些外星人的能力大打折扣,蛻化到與地球人以冷兵器格鬥的局面。

  三棱錐發出的尖嘯聲震耳欲聾,就在我側身閃避時,一根三棱錐陡然幻化成幾十根,連接成一個巨大的銀色包圍圈,將四面的躲避方向全部封鎖住。

  我猝然拔刀,正對著他飛撲過去,以攻對攻。“逾距之刀”比三棱錐的來勢更快,他的包圍圈還沒有合攏,我的刀便搠進了那件飄飛的灰袍裏,順勢一劃,灰袍無聲地裂開,露出他穿在裏面的銀色金屬服裝來。

  三棱錐的影子霍的一收,再也看不到了。

  “你的手法很快,思想變化速度、腦力計算頻率更快,所以,正是我目前需要的最佳試驗品。我知道,地球人在沒有養料供給的情況下,大概能支撐三到七天,絕不會超過十天的極限,也就是說,二百四十小時之內,你的肉體就會死亡。然後,靈魂逃逸出來,納入飛行器的計算中樞裏,呵呵呵呵……”

  他鬆開手,三棱錐落地,“哧”的一聲,毫無阻礙地插進石頭裏,只露出一寸長的手柄在外面。看起來很鈍的兵器竟然有如此鋒銳之勢,與江湖上千年難逢的“玄鐵重劍”何其相似?

  “看得出,你對火星科技還是沒有清醒的認識,還在想什麼‘玄鐵重劍’之類的虛幻傳說。想想吧,在過去尋找能量源的過程裏,我遺留在地球上的任何一種廢棄材料,都會成為引起你們如獲至寶的欣喜。你腦子裏的那種武器,不過是飛行器的殘損零件,讓我隨手丟掉的。地球人有句話,‘天上方一日,人間已千年’,這句話引申開來,也就是說,火星科技發展二十四小時,地球人就需要用一千個三百六十五天天再乘以二十四小時才能追趕得上。所以,地球將永遠成為異星的殖民地,這是銀河系形成之初就決定了的——”

  我知道,他既然能以思想控制唐清和老虎,也一定能讀出我腦子裏的想法。

  “放棄戰鬥的想法吧,試圖用刀劍來殺傷異星人,這種想法本來就是萬分錯誤的。你能用刀砍傷風嗎?能用子彈射殺火焰、抑或是用棍棒打倒雷電?我和你,沒有任何共同點,在你眼裏看到的我,並不是真正的我,現在站在你面前的,不過是火星人千萬種存在形式裏的一種。也許,咱們該平心靜氣地談一談,或許我能邀請你進入飛行器,看一看火星人的世界?”

  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我手裏的刀,回頭指向那架舷梯。

  我緩慢收刀,但搖頭拒絕了他的邀請。與幻像魔的影子交手時,我曾感歎,如果是在地球人的真實環境裏,想要打敗它們太困難了。畢竟誰都不可能有那麼快的出手速度。

  “沒有什麼簡單方式能殺死它們,他說的沒錯。”我承認這一點。或許阿爾法更早地認識到了這一點,才只能“困”住而不能“殺死”他。

  “你的意思,人類進入這裏就沒有生還的機會了?”我環顧著四面石壁上那些滑道和洞口。

  “曾經有很多人,受阿爾法的蠱惑,懷著‘拯救地球、擊殺悍敵’的決心沖進這裏。結果怎麼樣?只是成了我和他之間的犧牲品。你或許根本沒來得及回頭看,通向這裏的那些迷宮管道,是永遠沒有可回溯性的。當你以為發現了追殺目標時,恰恰就是自己踏上死亡的開始。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會向後退卻,而不是沖向‘亞洲齒輪’了吧——”

  他有些遺憾地拍了拍頭盔,慨然長歎:“這,就是阿爾法的陷阱。他設置了誘餌,然後在誘餌的週邊設置了只能進不能退的迷宮路線。在那些管道裏,充滿了可以隨時凝固的惰性氣體,只要他願意,任何時候,都能把管道變為堅硬無比的水晶體。”

  我當然來不及回頭看,畢竟自己的目的是追殺幻像魔,為地球除害。

  “你也是他的犧牲品,毫無例外,最終結果是死亡,然後化為塵灰,思想被飛行器吸收,成為火星能量的一部分。不過,這將是阿爾法的另一個連環陷阱,在最初的殺戮戰鬥中,我並沒有意識到。不斷吸收地球人的能量,會短時間內提升我的戰鬥力,隨之帶來了最壞的結果,我的火星特質正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地球人的思想、體質、思考方式——幸好,我意識到了這一點,終止了大量吸取能量的行動,轉而有選擇性地吸收那些具備高度智慧的人類能量……”

  這一點,與土裂汗大神吸收食人鱷與金線蝮蛇的能量,轉而體型發生可怖變化的例子非常相近。這兩個族群,分別來自火星和土星,卻不約而同地重複著同一條自我毀滅的道路。唯一不同的是,土裂汗大神是自取滅亡,而幻像魔則是被阿爾法暗中算計。

  或許是我臉上浮起的微笑刺傷了他,他陡然提高聲音:“你笑什麼?我說的事情很可笑嗎?”

  我搖搖頭:“不,一點都不可笑。我一直在想,你驅動人類思想的能力如此高明,怎麼還是無法脫困?被凝固在水晶體裏?”

  在我發現他時,他被一動不動地禁錮著,毫無反抗能力,並沒有自己描述的那樣強大。

  “我只是在試探著消滅那些惰性氣體的方法,其實只差一點點就能突破出去了。因為阿爾法的封印力量銳減了三分之二,已經不足于重新凝固起水晶體。不過,當你進入我的世界以後,我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真正需要的能量就在你身上,包括那股照亮一切的憤怒火焰,那才是火星人最需要的——”

 他情不自禁地揮動著雙手,顯得興奮之極。

  “你需要‘三昧真火’?”我小心翼翼地變換話題,希望探索到火星人的喜惡弱點。對於人類而言,只要有好惡,就會有致命弱點,從無例外,我可以大膽地猜測,火星人也會如此。

  “當然,我們需要溫度,至少是地球人體溫的兩倍,理想目標則是接近三倍,相當於沸水的溫度。這是火星環境的恒溫標準,只有在那種情況下,火星人的思想運算水準才能發揮到極限,成為真正的高等文明生物。在地球上,我自身的能力逐漸退化,當這種退化到達一定程度後,不但所有異能消失,並且腦細胞活躍程度下降為零,就成為你們所說的‘蔬菜’,像一棵沒有知覺的‘蔬菜’,一直活著,直到地球毀滅。在地球人的意識裏,一直以為外星人具有超能力,可以為所欲為,但如果變成‘蔬菜’,幾百年、幾千年都會痛苦地存在,豈不是遠遠超過地球人所能承受的?”

  當他說“溫度”和“蔬菜”時,我似乎聯想到了什麼:“當那溫度持續升高呢?比如說三百攝氏度,甚至高溫煉鋼爐裏的超高溫度,是否也會對火星人產生危害?”

  這一次,他冷笑著搖頭:“嘿嘿,這個問題與阿爾法的思路非常相近呢!不過,我的答案恐怕會令所有地球人失望了——”

  石室右側的一個洞口裏傳來了奇怪的響聲,似乎有人在提著重物急速奔跑,腳步聲、喘息聲響成一片。

  他猝然將手伸進灰袍下,“喀”的一聲響,似乎是撳動了一個開關,飛行器的機身中部倏的亮起了一道白光,竟然是一面五米見方的幕布。一個身材健碩無比的年輕人出現在幕布的中央,身上穿的是一套黃色軍服,外面套著黑色防彈背心。最怵目驚心的是,他的右肩上斜挎著一柄超大口徑重機槍,黑沉沉的大容量彈鼓突兀地插在槍機側面,仿佛死神背著的索命鐮刀一般。

  他在快速奔跑,臉上、光頭上滿是汗珠,但卻顧不得擦一下。

  “又一個犧牲品——阿爾法在全球各地鋪設了近五萬個進入這裏的迷宮入口,起初,地球人沒有搜索工具,發現入口的速度非常慢。二戰之後,地球人在武器製造、戰爭器械方面的巨大進步,使得發現這些入口相當容易,所以,很多抱著‘探秘、盜寶、殺敵’思想的白癡,會毫不顧惜生命地闖進來。要知道,這樣的人物往往思考水準極度低下,否則也不可能自發性地盲目衝鋒。在地球人的字典裏,這種自殺式攻擊行為被稱為‘自由勇士’,對不對?”

  他說得很對,自殺式攻擊在中東世界裏被廣泛運用著,的確有很多勇於獻身的人,並不清楚自己為何而戰。當這些人的肢體在炸彈橫飛中沖上雲霄時,或許鼓動他們前進的政治家們正在鬢香裙影裏彈冠相慶,飲酒作樂。

  “也許,每個人存在的價值是不一樣的,所以,想法也不盡相同。在他們眼裏,為信仰獻身,是最燦爛也最有價值的。”我只能如此回答。

  眾所周知,很多宗教學者斷言,二十一世紀是一個信仰崩潰的年代,長此以往,地球人的素質會大幅度下降,任各種致命性病菌飛速傳播。假如有人肯“為信仰而戰”,至少算是這個“眾人皆醉我獨醒”的世界裏少見的智者。

  “你呢?你為什麼而來?”他立即反問。

  “我為保衛地球、擊殺一切異星敵人而來。”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這一點毋庸置疑。

  “我是異星敵人,那麼阿爾法呢?豈不也是你們眼裏的外星人?或許你以為阿爾法的存在,不會對地球形成任何威脅,但我確信,他來到地球的目的,絕不會是參觀旅行那麼簡單。當他像我一樣耗盡能量,也需要從地球人的利益中攫取一大把甚至全部能量,你還會以為他是地球人的盟友嗎?”

  他緩緩地俯身拔起了三棱錐,這一瞬間,我有十三個攻擊機會,但我卻沒有展開行動。

  “你很冷靜,跟他們完全不同,我真的很欣賞你——”他遙指著右側那些高高低低的滑道,不屑一顧地冷笑著,“你看,這個地球人所謂的‘熱血勇士’是這樣慷慨赴死的!”

  隨著他的笑聲,螢幕上那個年輕軍人已經從石壁上的一個洞口裏現身,沿著滑道落下。

  “不要殺他。”我及時出聲阻止他。

  “那種沒有頭腦的生命,根本不值得可憐,你不明白?”他搖頭歎息著,將三棱錐舉過頭頂,做好了飛鏢一樣甩擊的動作。

  “正因為他們沒有頭腦,才更值得可憐,不對嗎?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應該多給他們一次機會,是不是?”我不想看著這個具有美洲血統的年輕人白白送命。

  年輕人已經從滑道邊翻身跳起來,迅速辨明四周環境後,以蛇行奔跑的方式向飛行器這邊沖過來,動作彪悍而威猛。從他的行動特點來看,應該是美軍“三角洲部隊”裏的精英人馬,屬於我的同類之中最驍勇善戰的軍人。

  “多給一次機會讓他表演自己的愚蠢?”他再次冷笑。

  其實,我們站立的位置早就在重機槍的有效射程之內,但那年輕人卻一直前沖,想必對自己的近距離格鬥術更有信心。“三角洲部隊”善於培養孤膽勇士,最強調“個人英雄主義是勝利的關鍵點”,所以年輕人有這樣的表現也就不足為奇了。
匿名
狀態︰ 離線
347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49:51
第五部:《能量之源》 6  突然遭遇冰封世界

    在這種毫無遮蔽物的空曠環境裏發起衝鋒,蛇行路線或許是最好的選擇。當年輕人離我們四十步時,已經平端機槍,毫無畏懼地準備射擊。

  他的臉上塗著三色偽裝迷彩,更加肯定了我的判斷。

  “舉起手來,原地站好,不許動——”他按照戰鬥手冊上的條文一絲不苟地執行著。

  “你看,他的智商只能做為一部機器存在,而不可能有任何創新。當我發現阿爾法的惡毒圈套時,自己追悔莫及,真恨不得殺光地球上的一切白癡。聽到了嗎?是一切白癡!無論男女老幼,只要智商低於我的忍受界限,立即殺光,一個不留!”幻像魔暴躁地叫起來。

  年輕人正在步步接近,很顯然他是第一次接受這樣的戰鬥任務,對於兩個站在航天器前面的男人並沒有過多的深思。

  我毫不讓步地向著幻像魔:“他有生存下去的權利,在地球人的法則裏,每一條生命都有生存權,不容任何力量剝奪。你出手,我也會出刀。”

  “是嗎?刀、槍械,就是地球人的倚靠?”他的手指並沒有產生明顯動作,三棱錐已經破空而出,但我全神貫注的一刀嗆然發出,斬在三棱錐上。刀鋒似乎穿過了錐體,但它卻在刀鋒劃過後,重新結合在一起,滾落在地上。

  年輕人的機器“噠噠噠”地吼叫起來,幻像魔只一閃,便躲在了航天器後面的角落裏。我好心幫了年輕人,但他的子彈卻絲毫不留情面,潑水一樣橫掃過來,逼得我也翻滾著前沖,與幻像魔躲在一起。

  “我不怕子彈,只是要你親眼看到,某些地球人有多愚蠢。你幫了他,他的腦子裏卻只有殺戮,不可能產生別的想法。”

  幻像魔的譏笑聲低低地傳來,我看到那破裂的灰袍下面,他的後背上正有什麼東西要伸展開來。

  “那是一名士兵的職責,一切以完成作戰任務為頭等大事。我很理解他——”我想為這個可憐的年輕人爭回一點生存的理由,他實在不該接受如此危險的任務。

  槍彈呼嘯聲再起,射在航天器的外壁上,火花四濺,不斷地發出“叮叮噹當”的怪響。

  “風哥哥,風哥哥……”蘇倫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就在我墜落下來的滑道上方,惶急而關切。

  我還沒來得及回應,年輕人的槍口已然轉向聲音的來處,射擊只停頓了兩秒鐘,接著便毫無顧忌的重新響起來。

  “這個白癡!”我也忍不住狠狠地罵了一句,這傢伙以為自己懷抱重機槍就可以橫掃一切,為所欲為,殊不知沒有我替他擋開幻像魔的攻擊,他早就飛向天堂了。

  我露出頭去,向滑道頂端掃了一眼,立即大叫:“喂,不要開槍,我們是好人。”

  “好人”兩個字已經很久沒從我嘴裏說出來了,畢竟每次臨陣殺敵,都不必自我表白身份,還要照顧到對方的生死。現在遇上一個隻知道胡亂開槍的傢伙,只能遵循著他的思路來行事。

  槍彈如雨,他根本不管我在說什麼,只是一個勁地扣動扳機,仿佛進入這裏的唯一任務就是把那個巨大的彈鼓發射得一乾二淨。

  “讓他去死吧!”幻像魔冷笑著,嗤啦一聲,後背上的灰袍撕裂,露出了他的本色,閃電一般地沖了過去。年輕人槍口掉轉,採取跪射姿勢,在自己面前布成了一面呼嘯的彈網,但那些子彈根本就無濟於事,雖然射中了幻像魔,卻對他毫無傷害。

  年輕人幾乎毫無反應便已經中招,後背上同一時間遭了幻像魔六隻手掌的重擊,無力地仰面跌到,重機槍也拋在一邊。

  “蘇倫,我在這裏,你不要下來——”我跑向滑道,邊跑邊叫,但她已經跌了下來,像我一樣採取了弓身抱頭的姿勢,一路滑到我的腳邊,然後才借勢用“鯉魚打挺”之式彈起身來。

  “風哥哥,你沒事吧?擔心死我了!”她抓住我的手用力搖晃著,喜悅溢於言表。

  我只能苦笑:“很好,不過你不該下來,這裏很危險。”

  蘇倫第一時間裏看到了昂然屹立的幻像魔,垂手要去取槍,但被我及時按住:“別動,槍彈對他沒有任何傷害力,不要白費功夫了。”

  重機槍的子彈尚且殺不死他,何況是纖弱的手槍子彈?

  “我替你殺了他,你還不感謝我?”他的一隻腳踩在年輕人背上,發出一陣桀桀怪笑,自己的六條手臂緩緩地擺動著,如同一棵孤獨怪異的巴西木。

  我曾親眼看過唐清、老虎異化後的六臂形像,但比起現在幻像魔的樣子,卻是小巫見大巫了。他給我的感覺,如同一尊背倚青山、腳踩大地的巨佛,渾身充滿了不可戰勝的力量。灰袍下面,藏著的是一套閃著銀光的金屬緊身衣,六條手臂同時揮動時,彼此間銀光輝映,扇起令人恐懼的呼嘯風聲。

  “風哥哥,這是幻像魔,咱們不能放走他!”蘇倫掙脫我的手,迅速拔槍,向前瞄準。

  依照我的想法,似乎晶石金劍對幻像魔更有殺傷力,與我的“逾距之刀”配合,或許能殺開一條血路。只是話又說回來,殺了幻像魔又能怎樣?那些通道無法回溯,我和蘇倫會被困在這裏,永遠沒有出路。


 冠南五郎操控“亞洲齒輪”的計畫無論成功還是失敗,這座大山總會成為槍林彈雨下的犧牲品,沒有人記得我們曾經到過這裏。

  “沒用的,蘇倫,即使殺了他,咱們也出不去。那些迷宮路徑只是設定好的單程道,根本無法反沖回去,你不該下來找我的。”我不想牽累她,最終還是沒能避免。

  只要通過那些迷宮一樣的甬道走到盡頭,總會被吸引力暗算,身不由己地跌下來。真正拖累我們的是阿爾法,而不是別的什麼人。

  “你們兩個的能量都很有用,現在,我該去休息了,等到你們被困得無計可施、奄奄一息時我再回來。我希望你們的死能換來航天器的重新啟動,呵呵呵呵……”他得意地走向航天器的舷梯,根本不理會我和蘇倫在商量什麼。

  這是他的世界,一切地球人的行動法則已經不再適用。

  蘇倫的目光定在年輕人拋下的那支重機槍上:“風哥哥,那是最有威力的射擊武器,咱們來拼一次行不行?”

  我有幾秒鐘的猶豫,按照年輕人的射擊速度,彈鼓裏剩餘的子彈至少還有三分之一,只是它們不一定對幻像魔有殺傷力。蘇倫並沒有看清目前的形式,單純論軍事行動能力,“三角洲部隊”的人馬並不遜色於我們。

  “沒用的,蘇——”我剛剛開口,她已經搶過去,俯身抓起機槍,瞄向幻像魔。後者正登到舷梯一半,蘇倫便狠狠地扣動了扳機,槍火四濺,“噠噠噠噠”的子彈破空聲,再次震撼了這個廣袤的空間。

  這一次我觀察得清清楚楚,子彈射中幻像魔之後,順暢地穿過他的身體,彈射到航天器上,但他身上既沒有鮮血也沒有傷痕,仍舊向上攀登著。

  子彈打光了,想必槍膛也已經發熱過度,但敵人毫無損傷。

  蘇倫楞楞地站在那裏,兩三分鐘後才回過神來:“風哥哥,幻像魔真的不懼怕子彈?”

  我點點頭,此刻幻像魔已經拉開艙門走了進去,只留下我和蘇倫站在這個空蕩蕩的石室裏。正因為我們無法從四面的滑道上逃脫,他才可以高枕無憂地回航天器裏去。

  現在的困境完全是阿爾法造成的,我們與死掉的年輕人並沒有什麼兩樣,都是被他選中的犧牲品。明知道人類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消滅幻像魔,他仍然做了這樣的選擇,可見他的心裏,並不尊重地球人的生命。

  蘇倫有些沮喪,一直在向四面的洞口眺望著。

  “外面的情況怎樣了?冠南五郎是不是已經控制了全球的局勢?”那是最令人頭痛的事情,雖然葉薩克死了,但還有那十七個白袍人在,能夠俯首貼耳地供他驅策。

  “幾大經濟強國接受了他的條件,將在七十二小時內撤回各自的南北兩極考察隊。不過,這不是他的真實目的,接下來,他會提出更苛刻的條件,總之一句話,他要的是整個地球的控制權,而不是某一個或幾個彈丸小國的擁護。風哥哥,這一次的事件肯定會鬧得難以收場,因為之前燕遜曾經告訴我,美國人的間諜衛星監控系統能把地球上發出的電波精確定位于方圓五十米之內。幾乎在他打電話出去的同時,已經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隨時都會有大量的軍隊進入這片地區——”

  蘇倫沒有完全表達出自己的意思,但我能想明白,假如冠南五郎受到攻擊,“大殺器”的引爆就在所難免。他可以選擇與地球共亡,一聲巨響後,我們這個藍色的星球將會一分為二,成為宇宙中的最新廢墟之一。

  這種玉石俱焚的後果,其實也是擁有“大殺器”的中東霸主曾經面臨過的,但是天意不讓他得逞,最終還是在海軍陸戰隊的槍口下束手就擒。

  “死亡,就是唯一的結果。”我替她下了結論,“所以,我們必須出去,無論是為人還是為己。”我從不願意在命運的強壓下低頭,即使事情已經糟糕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

  蘇倫連續轉身,仔細觀察著石壁上的洞口排列,嘴裏喃喃自語,似乎是在計算著什麼。那麼多洞口,假如需要挨個試探的話,所花費的時間將會無比漫長,根本就是一個無法完成的任務。

  我俯身凝視著這個勇敢但無知的年輕人,不知道他是從什麼地方來的,更不知道他有沒有其他同伴。假如有的話,最好還是永遠不要下來,免得自取滅亡。

  “風哥哥,我覺得這些迷宮一樣的通道似曾相識,相信我,給我足夠的時間,一定能夠破解生路。”她從年輕人的左腕上摘下了軍用手錶,盯著指北針看了幾秒鐘,然後毅然向左前方走去。在那邊,有十幾個洞口處於石壁的最高處,排列成一顆五角星的形狀。

  “就在那裏,唯一的生路,不過,十幾個洞口之中,僅僅有一個是正確的,到底是哪一個呢?”她仰著頭,陷入了無言的沉思之中。離地面最近的一個洞口也在三十米的高度,至少需要徒手攀緣半小時以上,並不是一項簡單的工作。

  “嘟嘟——嗚”,航天器上面有幾百盞指示燈驀的亮起來,更有三道白光向上直射,在石室最頂上形成三個狹小而強勁的光斑。那些燈的顏色、亮度、形狀也是千奇百怪的,並且其中半數以上在不停地閃爍著。

  我吃了一驚:“難道航天器要發動開走?”

  蘇倫埋頭於自己的沉思之中,根本是目不斜視、絕不旁顧。

  燈光亮了約五分鐘,航天器並沒有下一步的猛烈動作,而是忽的沉寂下來,再沒有光亮,也沒有警報聲了。

  我立刻站起來,急步走向航天器那邊,只跟蘇倫簡單地打了個招呼:“你自己小心,我去看看。”

  剛才的情形,似乎是幻像魔發動了那架航天器,但卻由於某種原因沒有成功。走近舷梯之後,我突然有了異樣的感覺,似乎四周的一切陡然變得一片死寂了,毫無生氣更毫無暖意。

  “怎麼了?怎麼會覺得這麼冷?”我抱緊了胳膊,仍舊覺得寒意正從四面八方翻滾而來,自己像是站在一個巨大的冰窟裏。

  我走上舷梯,幾乎是一步三跳地飛奔,不到一分鐘內便靠近了艙門,側耳聽了聽,裏面毫無動靜。

  銀色的金屬艙門縫隙裏竟然佈滿了乳白色的霜花,這個發現讓我益發覺得困惑:“幻像魔說過,火星人喜歡越來越多的熱量,但飛行器怎麼可能結霜?”

  我的手搭在那個銀色的把手上,先是無聲地旋轉,再猛然一拉,門開了,一個人直跌出來,撞在我身上,然後“砰”的一聲滾下舷梯,在地上滑出好遠,不啻於丟下來了一大包冰塊。

  那正是縮成一團的幻像魔,現在佝僂著身子,一動不動,整個被冰塊包裹著。艙門裏邊,到處都是透明的堅冰和寒霜,根本無法落足。隔著半透明的堅冰,我隱隱約約看到了後面的操控台、指示燈和十幾把轉椅。毫無疑問,那是航天器的操控中心,但現在卻被突如其來的冰塊包圍著,根本無法使用。

  無奈之下,我先撤下舷梯,輕輕扶起他。

  他的身子已經僵硬了,連頭盔都凍得拿不下來,只能保持著一個半坐的姿勢。

  “我的能量……我的能量全都消失了,怎麼回事?地球人難道發現了……火星人的生存秘密?為什麼沒有能量了,是什麼人抽取了我全部的能量,一點不剩地全部拿走了……是誰、誰、誰……”他努力地要站起來,但所有關節都被堅冰包裹著,比起被禁錮在水晶體裏的時候更為糟糕。

  “是阿爾法?”我立即反問。

  既然阿爾法有驅使惰性氣體化為水晶體的能力,自然也能製造出一個冰封世界,把幻像魔徹底困住。

  “不是……不是他……他沒有吸取火星人能量的方法……我要消失了,我真的要消失了,救我……救救我,給我能量……還給我能量……”他空有六隻手臂,現在卻一隻都不能動,全部嵌在冰塊裏。

  更為詭異的是,那些冰層的厚道正在增加,根本無須從空氣裏吸收水分,而是將火星人身體內部的液體一層一層地解析出來,然後凝固為冰。

  幾分鐘前,他還是掌控大局、無所不能的統治者,現在卻成了向我求救的弱者,這個變化來得實在是太離奇了。我回頭望了一眼航天器上那扇敞開的小門,冰層正呈現出一種加速膨脹的態勢,從門口溢出來之後,沿著舷梯向下發展,或許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滿地都將鋪滿冰塊,把這裏變成一個冷冰冰的世界。

  “到底怎麼回事?能量消失會引起空間溫度急劇下降,你有沒有別的辦法,我們可以合作——”就在此時,航天器的外壁上迅速出現了一層白霜,緊接著,白霜升級為薄冰,形成了一隻壯觀的巨大冰柱。

  “能量是火星人的生命之源,沒有……沒有能量,任何星球都會被冰雪覆蓋,我完了,你們也跟著完了……這裏將是冰的世界……又一個巨大的冰川世紀將從這裏開始……可是,我不想死,不想死……”他努力地搖著頭,把脖子上的冰塊抖碎,並且試圖轉動手臂,從冰塊裏掙脫出來。

  目前情況下,我可以幫他打碎冰層,把他解放出來,但我必須考慮一下那樣的後果。堅冰的嚴寒威脅與他造成的恐怖殺戮相比,我寧願選擇前者。

  “救救……我……”他發現自己的努力都是徒勞的,只好艱難地轉向我。

  我緩緩地搖頭:“除非你告訴我,哪一條是脫離這個空間的正確路線?”那麼多洞口,根本沒有時間和力氣一一試探,並且冰塊延展的速度如此之快,我和蘇倫即使將內力發揮到最強,也總有真氣枯竭之時。

  “好,我告訴你,但是就算你能找到最正確的入口,通道中間……部分仍然有一個更為複雜的迷宮。我試過、很多聰明人也試過,根本無法通過,找到唯一的出口……”他艱難地轉動脖子,望著蘇倫站立的方位。

  我拖著他的一隻手臂,快速奔向蘇倫,冰塊與地面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此刻,地面上也漸漸滲出了白霜,我渾身上下都感覺到了四面八方湧來的刺骨寒意。

  “風哥哥,出口就在五角星的頂點位置,我們可以從那裏離開。”蘇倫皺著的眉頭終於疏解開來。

  “對……就是那裏,帶我一起……離開吧……”幻像魔越來越虛弱,他放棄了掙扎,脖子立刻被薄冰覆蓋起來,“我不想死,不想死……”如果他停止開口說話,想必嘴也會很快被封住,永遠都不能開口了。

  “風哥哥,我們走?”蘇倫轉身,眼神中閃爍著一種異樣的光彩。

  我忽然有了一絲遲疑,謹慎地問:“蘇倫,你沒感覺到身體有什麼異樣吧?”那種光彩是不屬於她的,像是另外一個人——藤迦所擁有的。記得在幽篁水郡裏見到藤迦生命枯竭時的最後一幕裏,她也是這樣突然間神采飛揚,仿佛一下子窺見了生命的真諦一樣。

  “我?我很好,咱們走,不要再耽擱下去了。”蘇倫的目光遠眺向那個巨大的航天器。

  現在,它從頭到底都是白色的,被一層厚厚的堅冰包裹著。毫無疑問,它的內部也充滿了膨脹力巨大的冰塊,在裏外力量夾擊之下,航天器的金屬外壁發出“嘎吱、嘎吱”的怪響,似乎隨時都會四分五裂開來。

  “我在前面帶路——”她將軍用手錶扣在手腕上,隨即向著連接那洞口的滑道奔去。

  我的心情陡然一沉,以蘇倫的實戰經驗,絕不可能使用那麼熟練的扣錶帶的技巧。這種表來自於瑞士鐘錶業的獨特管道,為了保證士兵們佩戴時絕不會松脫,所以採用了四層方向不同、技巧不同的尼龍搭扣,普通人戴表時至少會耗費半分鐘時間。

  在埃及沙漠時,藤迦手上就是戴著同樣的一塊表,我也曾親眼看到她用一種簡練而有效的手法對付這種難纏的錶帶,無論是脫下還是戴上,只需要兩秒鐘。

  剛剛蘇倫採用的戴表手法,與藤迦過去使用的一模一樣。

  “這一切能證明什麼?”我忍不住頭腦一陣發熱,一種天塌地陷般的絕望湧上心頭。如果蘇倫仍舊不是原先的“蘇倫”,而是另外一種靈魂的寄居體,這個連環噩夢豈不是又一次重新鋪展開來。

  “求求你……帶我走吧,我發誓以後再不會傷害地球……人,我發誓……”禁錮幻像魔的冰塊越來越大,漸漸有成為一個大冰球的趨勢。

  蘇倫已經沖上滑道,手足並用,施展了一種極其高明的攀登手法向上爬去。這種“富士山攀爬技術”也是蘇倫沒有學習過的,據說是日本忍者絕不外傳的秘技。無論從哪一方面看,她都是“藤迦”,而不是“蘇倫”。

  “喀嚓——轟隆”兩聲巨響,就在我們身後,那架航天器被冰塊撐裂為兩半,左右傾倒,重重地砸在地面上,引發了又一次劇烈的震顫。
匿名
狀態︰ 離線
348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0:13
第五部:《能量之源》 7  三百六十一立方迷宮

    我不再猶豫,俯身抱起幻像魔,高舉過頭頂,追向蘇倫。

  帶著這樣一個一百多公斤的冰球逃命,或許是最不理智的,但我的想法卻是從他嘴裏得到更多的秘密。假如那航天器徹底損壞的話,他就失去了最後的倚靠,成為我和蘇倫的俘虜,自然會交待我們需要的資料。

  能夠活捉一個火星人,對於人類研究外太空生命的科學進程,將是一個無比巨大的收穫。更重要的是,日本“海底神墓”的秘密還要從幻像魔身上解開,大哥到過那個神秘的海底世界,之後去了哪里呢?一刹那間,我想到了很多有用的線索,才會多費一番力氣,帶這個冰球一起逃出去。

  蘇倫已經到達了滑道盡頭,仰面向上看,立即回頭大叫:“風哥哥,丟下那冰球吧,這裏有一面峭壁,高度大約在十米以上。帶著他,咱們肯定無法逃出去,情況又如此危急,你看——”

  她向後面指著,我早就感覺到了濃重的寒意正在風起雲湧而來。

  “他很重要,要靠他解開‘海底神墓’的秘密。”我沒有時間細說,只是果斷地做了決定。從這個空氣裏逃走固然重要,我們肩上負擔著的其他使命也相當重要,如果希望做到最好,就要承擔更多的危險。

  蘇倫歎了口氣,不再堅持,騰身一躍,施展“壁虎遊牆功”緩慢地向上爬去。

  我把冰球放在腳下,暫時休息一下。幻像魔全身都被封在冰塊裏,這種可以自己加速膨脹的冰塊非常奇怪,竟然如同一個被吹脹了的氣球,體積正在無限增大。如果是普通人遭到這樣的困境,只怕早就停止呼吸了,我只能寄希望于火星人的命脈夠長,可以長時間停止呼吸而不會窒息。

  滑道底下的世界正在被冰層迅速覆蓋著,冰塊猶如春天的水蓮,增速越來越快,並且迅速上漲著。換句話說,此時的情景,好像是溺水的房子,水位越來越高漲,讓人感到一種步步緊逼的壓迫感。只不過,現在逼近的不是流水,而是青色的堅冰。

  等到蘇倫攀上峭壁,冰層已經覆蓋住了傾倒碎裂的航天器,在我眼前呈現出一大片白茫茫的冰原。

  “風哥哥,我已經在石壁上鑿了幾個可以搭手附足的小坑,你把冰塊敲碎,背他上來,可以嗎?”蘇倫在頂上招呼我,我們手邊沒有任何可供懸吊的工具,否則一根十幾米長的救生繩就完全能解決問題了。

  我看著腳下的冰球,假如沒有其他辦法的話,就只能按照蘇倫說的去做了。一邊鑿冰救他,還得一邊提防他在蘇醒後的反撲,“農夫與蛇”的故事反復聽了幾百遍,我不可能犯同樣的錯誤。

  “嘩”的一聲,滑道下的冰層陡然裂開,白花花的碎冰漫天飛舞著,那個明明已經斷氣的年輕人一躍而起,奔向我腳下的滑道。他的速度快得如同一隻靈狐,真是看不出,身體健碩如斯的一個男人施展起輕功來,絕對是江湖一流。

  “蘇倫小心,那個死人已經復活——”我只來得及出聲提醒頂上的蘇倫,年輕人已然從我身邊飄過,膝蓋上安了彈簧一樣,拔地高飛,在蘇倫的驚呼聲裏,迅速逃遠。直到此刻,他渾身抖落下的冰碴,才稀裏嘩啦地從崖頂跌落下來。

  “蘇倫,你沒受傷吧?”那是我最關切的問題。

  蘇倫應聲回答:“還好,他怎麼會突然復活了,輕功快如鬼魅,一直奔向前方的甬道。風哥哥,難道他也懂得撤退的道路?你快上來,咱們馬上跟過去。”

  年輕人的確死了,在我檢查他的身體時,根本沒發現任何生命還存在的跡象。所以,我懷疑是某個靈魂借用了他的身體。

  “難道是幻像魔?”我冷冷地凝視著冰球。

  幻像魔躲在冰塊裏,用力蜷縮著身子,眼睛半開半閉,看不出是醒著還是睡著。假如我的擔心成為現實,外面“亞洲齒輪”裏的人又要倒楣了。

  “喀啦、哢嚓”兩聲響,我腳下的滑道驟然斷裂迸碎成三節,禁錮幻像魔的冰球立刻向下跌落,一直砸向冰原。幸好,在腳底踏空的同時,我發動內力,吸住了石壁。可惜,冰球卻一下子跌了進去,瞬間便與冰原融為一體。

  “風哥哥快上來,懸崖上也開始結冰了。”蘇倫提醒了我,連續倒手爬升了五次,再一個鷂子翻身,已經站到了崖頂。在我身後的長方形甬道裏,已然出現了薄冰,接著薄冰變厚,直漫上來。

  “始終還是沒能把他帶上來,蘇倫,我總覺得,通過幻像魔的思想,我們能揭開‘海底神墓’的秘密,這一下,只能從頭開始了。”

  我無法掩飾自己的失望,假如腳下的空間裏充滿的不是冰而是水的話,我說不定會一個猛子紮下去,費盡心裏把幻像魔打撈上來。

  “可是,他已經死了。對於任何生物來說,能量就是一切,我猜想這個空間之所以會發生冰封異變,大概就是因為他的死亡引起的。風哥哥,我們趕緊撤出去吧,剛剛逃出去的那個士兵很不對勁,千萬不要給‘亞洲齒輪’那邊的人帶來麻煩。”


 蘇倫緊皺著眉,牽著我的袖子離開懸崖,沿著一條灰色的甬道前進。

  在我們的頭頂幾十米高的地方,仍舊有青色的石壁掩蓋下來,可以想像一下,我們始終是在不見天日的地底,不知道何時才能重新回到冠南五郎他們身邊去。

  甬道的地勢一路向下,並且我們腳下的路越來越寬,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是斜行向上走向阿房宮的世界。

  蘇倫走勢很急,看她的樣子,只恨不得將輕功施展到極限,飛速奔向盡頭。我們真的到了盡頭,但卻是一個巨大的灰色廣場,擋住去路的是一幢高不見頂的巨型大廈。在兩側石壁的夾擊約束下,大廈巋然屹立,正面佈滿了大小一致的視窗,每一個的尺寸都是兩米見方。

  這樣的建築若是出現在港島街頭、開羅市中心都不會令人太過訝異,但現在是在一座大山的腹地裏。

  環顧四周,這是唯一的去路,除非我們有飛鳥的翅膀,可以一飛沖天,越過高樓。

  廣場上空蕩蕩的,連個人影都看不到,只有滿地青石和石縫裏的黑色苔蘚。大廈的外牆是石青色的,所有的視窗都呈現出一種詭異肅殺的沉寂冷漠,如同怪獸咧開的一張張大嘴。

  “這就是幻像魔說過的迷宮,看來,要想順利出去,還得費一番周折呢。”我不無擔心地向身後望瞭望,生怕那些不斷膨脹的冰塊會一路追趕過來。

  蘇倫冷靜地點數著視窗的個數,沉默了五分鐘之久,才黯然長歎:“風哥哥,這是一個橫豎各三百六十一個洞口的立體迷宮。假如正確的通道只有一條,我們能通過的概率差不多是幾億分之一。”

  “我們沒有退路。”我只是在冷靜地闡述事實。

  “對,沒有退路。風哥哥,你能完全相信我嗎?這一次,我來帶路,你跟在後面,好不好?”她笑起來,雖然滿臉疲倦,但依然保持鬥志,絕不流露出懈怠沮喪的表情。

  “蘇倫,我相信你,就由你來帶路。”我特別加重了“蘇倫”這兩個字的份量。

  “好,我們走吧。”她站起身,筆直地前行。

  我們並排著穿過空曠的廣場,進入了靠近右邊的一個洞口。洞口的前、左、右方向各有一扇半米寬的小門,只能容人側著身子擠進去。蘇倫仍舊向前走,連續過了七八道門,忽然轉向右側,登上了一架小小的石階,進入第二層的一個房間裏。

  我們的身邊和腳下全部都是石頭,無處不在散發著浸人皮膚的寒意。蘇倫腳步加快,連續上了三樓、四樓、五樓,接著又向前直行。她手裏並沒有什麼圖紙之類的幫助工具,只是在憑著記憶和感覺迅速穿行於石室裏。

  藤迦從“海神銘牌”裏也參悟到了一個奇妙的立方體,那是一座縱橫各三百六十一個通道的迷宮,與眼前的建築物何其相似?我在考慮自己是不是要揭穿“蘇倫”的真實身份,張了好幾次口,卻被她的自言自語打斷。

  當我們走到第十樓之上時,蘇倫的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並且好幾次碰到了死胡同,根本走不通。

  “蘇倫,你……感覺好嗎?”我去牽她的手,乾冷的指尖像是浸在冰水裏。

  “還好,只是有記憶力枯竭的感覺。風哥哥,我需要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她靠著一個牆角,慢慢盤膝打坐。借著地面上反映出的微光,我看見她的臉慘白如紙,唇緊咬著,鼻翼不停地扇動著。

  “這個迷宮的構造法則,是最大限度地延展穿越者需要走過的路,幾乎所有的房間都要歷經一遍。接下來,我需要你背我前進,以節省自己的體力,而且,還要你百分之百地相信我。”

  她閉著眼睛,一字一句地說著,臉色越來越難看,最後變成了蠟黃色。

  “你相信我嗎?”她睜開眼,目光灼灼地盯著我。

  “我相信你,蘇倫。”我回望她,希望能從那雙眼睛裏看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假如她是“藤迦”,又能帶給我什麼?無論如何,既然已經進入迷宮,就要耐著性子走下去,直到有一個或對或錯的結果再說。

  “謝謝。”她扶著牆壁,艱難地站起來,“背我。”

  她說的話越來越簡短,中氣虛弱之極。

  我彎腰背起她,在她的手勢指引下,緩慢地前進。她的身體變得很輕,柔軟得像最纖薄的羽毛,令我感覺這是在一場古怪的夢裏。

  腳下的路越來越滑,漸漸泛起了白霜,寒冷的感覺更是與時俱增。有一段路,是反復沿階梯向下的,每走一層,都墜入更深更冷的黑暗中,如同要一直走下十八層地獄去似的。

  “相信我。”她在我背上垂著頭,臉貼在我的脖子上。

  “我相信。”我輕輕地回答,仿佛怕驚擾了她的睡夢一樣。

  我看不到哪里是路的盡頭,只是從一個又一個門戶之間穿過,在看不見的黑暗中,是幾十個、幾百個等待我走過的門。三百六十一個乘以三百六十一個房間的立方體,那是一個龐大的天文數字。

  “風哥哥,我們要加快,假如那些古怪的冰塊追擊而來,某些房間被冰塞住,咱們就出不去了。”她努力抬起頭,向前面黑暗中反射出的冷光叫著。果然,地面、牆壁上開始結冰了,再走了幾個房間,觸目之處,全都成了冰面、冰牆。

“向下去,再過兩層階梯,就是迷宮的最底部,風哥哥,我們必須……加快……”一陣劇烈的咳嗽截住了她的話。我立即加速,在濕滑的冰面上跌跌撞撞地前沖。

  冰塊的增長速度極快,最好經過的幾個門口幾乎被封住一半,我和藤迦是側著身子“擠”過去的。幸好,我們及時通過了關鍵部分,開始重新向上攀登。

  不知在黑暗中奔跑了多久,當自己的體力下降超過三分之二、蘇倫的聲音也虛弱如夢囈的時候,前方終於出現了光明。

  “蘇倫,向前面看,我們出來了,終於出來了!”我忍不住大叫出聲。

  “對,我們走到盡頭了,風哥哥,是最後的盡頭——”她趴在我脖子上,聲音裏充滿了倦怠。

  再直線穿過四個門口,眼前已經出現了小樓和雪地,這裏已經是阿房宮的世界。

  我踉踉蹌蹌地前沖,和蘇倫一起撲倒在軟綿綿的雪地上。雪停了,但身子下麵的殘雪卻給了我無比真實的感覺:“終於走出了迷宮,終於離開了幻像魔的世界!”掙扎著向回望去,那些回環交錯的門戶都已經成了冰封的世界。

  如果再晚一點出來,我們也會像幻像魔一樣,再次被冰塊封住,永無出頭之日。

  蘇倫臉向下俯臥著,四肢無力地張開,連呼吸都變得異常微弱了。

  “風……我完成了……使命,就要走……了,關於‘海底神墓’……還有很多事都得留給你去做……了,我只是一個引路人……再見,再見了……”她斷斷續續地說話,卻連翻身向上的力氣都沒有。

  我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幫她翻身。

  “蘇倫,蘇倫——”我大聲叫她的名字,但此刻直覺上她不是蘇倫,而是幽篁水郡裏燈盡油枯的日本皇室公主。

  “我的使命是……使命是……”她每一次翕動嘴唇都顯得那麼艱難。

  藤迦自己說過,使命是“奏響世界的最高音”,但現在連說話都不自如,彈琴更是無法做到了。

  “再見……好運……”她始終沒能睜開眼,右手在雪地上抓著一把雪,緊緊握著,而後驟然鬆開,身子也瞬間挺直了。

  我猛然怔住,思想也變得一片迷亂:“死去的是藤迦還是蘇倫?難道蘇倫也會——”

  只有一秒鐘的耽擱,我立即提氣發力,雙掌貼在她的左右太陽穴上,直接把真氣灌輸進她的身體。不管藤迦的思想還在不在她的體內,我得先讓她恢復知覺再說。

  幾分鐘後,她醒了,立即挺身彈了起來,雙眼神光四射:“風哥哥,發生了什麼?”她向四面看著,揮手抹去沾在臉上的雪花,向山洞方向一指:“我覺得那個年輕人早就沖進去了,咱們得抓緊跟進去救人。他的身體已經被天象十兵衛的幽魂佔據,走吧!”

  我還在愣怔之中,她沖過來抓著我的左腕,發力狂奔,從樓群中穿行出去,直奔山洞。

  這才是蘇倫的本色,於千頭萬緒中一眼發現最關鍵的切入點,並且毫不猶豫地去做,絕不猶豫退縮。

  “蘇倫——”我一聲大叫,風卷積雪灌進嘴裏,立即被嗆住了。

  “什麼?”她搶先一步進洞,右手在石壁上一抹,駭然大叫,“風哥哥,你看,石壁也開始結霜了,看來幻像魔之死帶來的冰化現象會一直延續下去,不知道何時才能終止!”

  甬道盡頭,陡然傳來一陣密集的槍聲,那是五支微型衝鋒槍、兩支重機槍和五支霰彈槍交織在一起的聲音,但是只持續了十幾秒鐘便驟然停了下來。

  “有情況,殺戮已經開始了!”我預感到情況不妙,射擊驟停,只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射手已經被一擊而死。

  我們沖到水晶體旁邊,冰塊已經擁塞了水晶體碎裂後留下的空間,並且也在持續上漲。這種情況下,我和蘇倫都能立即考慮到冰塊會阻塞這條唯一的退路,把我們永遠地封印在“亞洲齒輪”的世界裏,但兩個人沒有絲毫的懼意,一直向前沖出去。

  到了甬道盡頭,我先急停下來,擋住蘇倫:“不要慌,先看看外面的情況——”

  機械體上的齒輪仍在飛旋著,金屬壁上映著詭異的寒霜,白袍人橫七豎八地倒在了年輕人的腳下。他的作戰服、防彈衣都已經撕掉,露出上半身虯結紮實的肌肉,左手握著一柄尖刀,右手裏則是一柄精鋼叢林砍刀。

  “這是一個末日死亡的世界,無論是誰,都會在血流成河之中倒下。來吧,來吧——”他是個精壯彪悍的男人,但聲音卻是屬於女人的,尖厲而高亢。

  “天象十兵衛,那個日本女忍者。”蘇倫附在我耳邊,聲音壓低到極限。

  我明白,而且親眼看見過她附身于蘇倫時的詭異功夫。

  此刻,冠南五郎依舊從容鎮定,捏著那個鉛匣,昂首站在機械體的最高處。

  “殺——”年輕人向上沖去,身法飄忽,在這個銀色世界裏,他的黝黑皮膚像是一團任意變形移動的墨漬,走到哪里,便在哪里罩上一層髒兮兮的黑色,但他手裏的兩柄刀都是白色的,刃口閃著灰白色的冷光。

  “我們並不需要幫任何一方,而只需要拿到那個鉛匣對不對?”我徵詢蘇倫的意見,畢竟冠南五郎是她的恩師。

  “對,現在我才真正佩服大哥的深謀遠慮,他早就說過,非我族類,其心必殊。在日本人的歷史上,根本沒有出現過一個可以推動世界和平發展的人物,現在不會有,以後也絕不會有。冠南五郎只是一個欺世盜名之徒,打著‘維護世界和平’的幌子,行‘分裂世界、謀求個人終極利益’之實。我們的目標,只是靜等戰鬥的結局,然後沖進去摘取勝利果實而已。”

  蘇倫的神情依舊緊張嚴肅,但語氣卻輕鬆了不少。

  至少,這是一場日本人之間的戰鬥,由頂尖忍者決鬥江湖至尊。

  仔細回想起來,手術刀、大哥楊天他們兩人之所以被江湖通道尊為大俠、領袖,絕不會是浪得虛名。在某些大問題、大立場的分析上,每個人的眼光都有獨到之處,令人衷心欽佩。

  “叮叮叮叮”的聲音響個不停,冠南五郎站在高處,隨手摘下身邊的齒輪向下飛擲,阻擋天象十兵衛的上沖。

  機械體表面的齒輪停轉數量越來越多,這也就預示著外面的世界正在產生巨變,隨時都有飛機墜地、海嘯迸發的危險。如果那架古琴才是令齒輪重新旋轉的唯一鑰匙,但現在它已經不知道被丟在哪里去了。

  “風哥哥,到今天我才知道,他的武功有多厲害!”蘇倫長歎,從一個隱蔽的角度向上望著。天象十兵衛的攻勢儘管淩厲如狂風暴雨,卻始終在冠南五郎五郎十步之外,再也無法逼近。後者只用一隻手便控制了局面,由此看來,上一次他被附體蘇倫的天象十兵衛追擊,只做閃避,不加反攻,也是有意在掩飾自己的真實武功。

  “就算五十余名弟子加起來,也不會是他一個人的對手。大哥說過,普天之下,只有‘盜墓之王’楊天才能跟冠南五郎對敵,無論從心機、魄力還是武功、見識,他們都是同一時代的兩大絕頂高手,其他人根本不足為慮。”

  她又轉向我,慧黠地笑著:“當然,大哥沒有把祈福上人計算在內,能教出你這麼優秀的弟子,上人自身的武功必定也是無可限量,永無止境的,對不對?”

  我忍不住一笑:“有些人是不喜歡被別人排來排去的,功名利祿對他而言,不啻於浮雲蒼狗,就算強加在他頭上,也是些毫無意義的累贅。”

  在祈福上人的價值觀裏,只有自由自在地活著,毫無牽掛、毫無羈絆,才是最愉悅的人生。至於誰是天下第一、天下第二的問題,都只不過是廢話一堆,根本不予理睬。
匿名
狀態︰ 離線
349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0:32
第五部:《能量之源》8 冰封地脈裏的最後決戰

    天象十兵衛久攻不下,驀的騰空而起,居高臨下地撲擊。冠南五郎也飛了起來,兩人在半空裏交手,以快打快。他是沒有武器的,只能空手入白刃——在他左手裏始終緊握著鉛匣,不肯鬆手。

  不知不覺之中,地面上的冰層越來越厚,齒輪的飛旋速度也越來越慢,似乎每一片齒輪上都掛上了薄冰。我能夠預想到,冰塊最終會漫過機械體,把它也變成一個冷硬的大冰球。這種情況下,只有搶先一步沖出去,消滅天象十兵衛再做其他打算。

  我剛想與蘇倫商量,激戰中的兩個人倏的跌落,恰好跌進機械體正中的深井裏面去了。

  “啊?”蘇倫愕然叫了一聲,身子一彈,躍出洞口,飛奔向金屬階梯。

  我緊跟在後面,不過還是匆忙之中向四周張望了一眼。金屬壁上的任何一個洞口裏都緩慢地溢出冰塊來,向機械體步步推進。這種趨勢無法阻止的話,機械體就真的要成為冰球了,所有的齒輪也被迫停轉,到那時候的後果有多嚴重,誰都無法估量。

  地脈深井是沒有盡頭的,假如兩人同時墜下,必定會像老虎一樣陷入萬劫不復的深淵,這到底是好事呢,還是壞事?

  事件一波三折,我只能打起精神,全力應付目前的危機。金屬階梯變得無比濕滑,兩側的齒輪轉速下降得非常快,目前大約在每分鐘十五轉左右,我都能清晰看到齒尖的大概輪廓了。

  蘇倫比我早十幾級臺階到頂,向下張望,忽然長舒了一口氣,緩緩拍打著胸口:“還好,還好。”

  “怎麼了?”我想不出有什麼理由會令她說出這句話。

  “快上來看,原來地脈已經被冰塊封住了,他們……他們並沒有直墜下去,而是……”她的話還沒說完,我已經躍上階梯頂部。

  原先黑洞洞的井下模樣大變,四壁結了一層白花花的冰塊,距離井口三十米的地方,冰塊將地脈封住,形成了一個鍋底形的平面。冠南五郎與天象十兵衛就是在這樣的環境裏殊死搏鬥著,那個鉛匣已經脫手,落在井壁中部的一塊凸出的冰臺上,距離井沿、井底的高度基本相等。

  我突然做了一個決定:“蘇倫,我要去把鉛匣拿回來。”

  那是冠南五郎控制局勢的倚靠,假如它落在我們手裏,他想圖謀天下霸權的計畫肯定就落空了。我們是地球人,有責任保護這個星球擺脫戰爭狂人的操控。

  “我也想到了,但是相當危險,風哥哥,或許我們該再斟酌一下。”蘇倫沉吟著,猶豫不決。

  從井底到冰台的高度為十五米,其實以天象十兵衛的輕功,很可能正處於她的擊殺範圍。憑心而論,我現在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戰鬥力不足以與她對抗。下去攫取鉛匣的最壞結果,就是被攪進戰團裏,然後——

  相信蘇倫把這個最糟糕的結果都考慮到了,所以才會產生猶豫。

  “‘大殺器’能撕裂地球,是不是?”我長歎。

  所有的戰爭狂人都有最癲狂的一面,也最有可能面臨絕境時孤注一擲,引爆“大殺器”。所以,不管是冠南五郎還是天象十兵衛取得戰鬥的勝利,地球都會面臨無法估量的危險。

  美國人費了那麼大的人力、物力、財力追尋“大殺器”的下落,並非僅僅為了操控全球的指揮權。更重要的,他們怕這件超級武器成了某個喪心病狂的人枕邊的玩具,一個不小心,就把大家居住的這個星球炸成一堆宇宙垃圾,就此徹底消失。

  “我們只有一個地球”——這是聯合國環保署長期以來反復強調的一個重要話題。推而廣之,當所有戰爭狂人都擁有了毀滅地球的武器時,就直接影響到了我們每一個地球人的利益,只能挺身而出,與命運抗爭。

  “風哥哥,我明白你的意思,但那樣做太危險了。你不想眼睜睜失去我,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她抓住我的胳膊,長睫毛上瞬間綴滿了盈盈的淚珠,說到最後幾個字,聲音更是難以抑制地哽咽起來。

  我的心情也跟著變得沉重起來,一次次生離死別之後,再次面臨抉擇。

  “我知道危險,但我們沒有退路了。”曾經在報紙上多次看到過與“大殺器”有關的消息報導,從前總覺得它離我的生活很遠,現在卻一下子拉近到眼前來了。


  那個鉛匣安安靜靜地躺在冰臺上,毫不起眼,如同一本嶄新的口袋讀本,只不過是採用了少見的黑色包裝而已。

  “我們必須拿到它。”我給自己下了命令,並且硬著心腸,不再看蘇倫的眼淚。

  “好。”蘇倫甩頭,眼淚隨之飄然從睫毛上墜落。

  我知道在摩拉裏他們身上必定帶著救生繩之類的東西,所以只在蘇倫肩上輕輕一拍,便轉身飛奔而下,直奔那群倒下的白袍人。以他們的武功修為,在天象十兵衛的攻殺下,如同想用籬笆擋住猛虎一樣可笑,所以,暴斃當場幾乎是唯一的結果。

  在摩拉裏身上,我拿到了救生繩,還有五顆軍用煙霧彈和一隻綠色的氧氣面罩,全部塞進自己的口袋裏。他的胸口被擊穿了一個大洞,鮮血在傾斜的地面上彎彎曲曲地流出很遠。

  “青龍會?”我腦子裏重新浮起了這個神秘的名稱,在爭奪“亞洲齒輪”能量的戰鬥中,它又在扮演什麼樣的角色呢?

  “小……小……師叔,救救我,救救……我……”摩拉裏居然沒死,身子一翻,雙手扣住了我的右腳腳踝,死魚一樣用力地張開嘴,但隨即便有大量的血沫從他嘴角淌下來。很顯然,他的肺部嚴重受損,絕對沒有活下去的可能了。

  我從他口袋裏翻出急救包,但那張僅有十五釐米見方的止血紗布真的無法捂住那個大洞。無奈之下,我之內扯下另一具屍體上的白袍,覆蓋在摩拉裏身上。

  “我要去……日本,我要……去北海道……去北海道……帶我去那裏……”這句話來得莫名其妙,我雖然聽懂了每一個字,卻無法理解其中的含意。

  “你說什麼?去日本北海道?”我低聲反問,同時把他的頭部墊高,免得瘀血倒灌入腦。

  “北海道,對……北海……道,去找……找……”他的瞳孔處於緩緩擴張之中,聲音漸漸低沉下去,最後一個英文單詞,說的是“摸”,連綴起來,則是“去北海道找摸”這句完整的話。

  “那是什麼意思?去北海道找人?找一個以‘摸’這個單詞開頭的人?”我來不及細想,扳開他的手指,將白袍罩過他的臉,馬上返回階梯。

  這段突發的小插曲並沒有在我心裏留下什麼特殊印象,畢竟摩拉裏他們為錢而來、為錢送命,也是死得其所。我雖然答應過他,要給他們一筆錢,然後退出江湖——江湖畢竟不是什麼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來得容易,想退出就身不由己了,最少要留下點什麼。摩拉裏他們的退出,就是以十七個人的生命做代價的。

  激戰仍在繼續,天象十兵衛的戰鬥力似乎永遠不會枯竭,仍舊出招淩厲,動作迅猛。

  冠南五郎的掌心裏多了一柄兩寸長的樹葉形手刺,短小精悍,幾次逼得敵人翻滾後退,並不比天象十兵衛的長短兩刀遜色。

  “據說,他身上藏著一百餘件兵器,從極短到極長,從極剛到至柔,什麼樣的都有。這樣的格鬥局面,是技擊狂人們的饕餮盛宴啊……”蘇倫低聲感歎著,迅速解開救生繩,沿著井沿垂落下去。

  冰台並不在我們的垂直位置,而是向下略微偏右,水準距離約三米。所以,我垂降下去後,還要有一個擺蕩的動作,才能觸摸到鉛匣。

  “準備好了嗎?”我抓住繩索,站在井邊,連續做著直達丹田氣海的深呼吸。

  蘇倫將繩索的另一端纏繞過四根金屬棍,又繞在自己腰間,重重地打了個死結,隨後做了個“完畢”的手勢。我們各自做著自己需要的工作,像兩架需要協同工作的機器,儘量不把個人感情摻雜其中。唯有如此,才能保證最後的成功。

  “這一次,跟上一次我要墜下懸崖去找你很相似。”我微笑著,心如止水,毫無恐懼。

  上一次,我停止下墜,進入阿爾法的金蛋,是一個正確的選擇。這一次呢?下去會不會是正確的選擇?

  “我知道。”她拍了拍腰間的繩結,“這是個死結,你一定得回來,否則,這個結是永遠都不會解開的,我們將永遠拴在一起。”這句話,已經表達了她“不成功必死”的決心,與我心裏想的完全相同。

  “我當然得回來,還要帶你回開羅去。春天就要來了,十三號別墅露臺上那些北非薔薇還等著我們回去修剪呢!”我長吸了一口氣,緩緩地沿著冰面滑下去。

  井下的溫度相當低,只下降了五米,我的兩手已經凍麻了,連繩索上都結了白霜。在我身子下面,兩個人激鬥中的武器碰撞聲、急促喘息聲響成一片,激起了“嗡嗡嗡”的回聲,刺得我的耳膜一陣陣發癢。

  我控制自己的視線正對井壁,絕不向下看,迅速下降到與冰台平行的高度,腳尖在一塊凸出的冰棱上一點,向右邊急速地蕩過去。這些平日做起來得心應手的動作,此刻因為過度的寒冷導致身體僵硬,第一次伸手,竟然只觸到了冰台的邊緣。

  井壁太滑,我向回退的時候,身子無法保持平衡,在半空裏連續打了七八個轉,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

  “小心!”蘇倫驀的大叫。

  恰好那時候我的身子一蕩,再次旋轉了九十度,一道白光“嗤”的一聲從我身前掠過,直飛上天。那是冠南五郎的手刺,他首先發現了我,並且明白了我和蘇倫的企圖。

  “喂,你們兩個,別亂來,別碰那鉛匣——”他大叫著。我從鞋尖上下望,他已經取了另外一柄峨嵋刺,繼續應付天象十兵衛的攻擊,但分心之下,被敵人打得節節後退。或許在他眼裏,“大殺器”只能歸他一個人所有,是自身權利的象徵,任何人不得碰觸。

  我穩住身子,第二次向右躍出去,屈膝落地,站在那塊半米見方的冰臺上,鉛匣就在我的兩腿之間。這是最穩妥的辦法,假如我只是蕩起來半空伸手的話,很可能會碰落它而不是拿到它。我艱難地彎下腰,把鉛匣拾起來,塞進懷裏,再僵硬地站直了身子,準備後撤。

  “嘩”的一聲響,天象十兵衛騰躍起來,大砍刀在冰台下方兩米遠的位置狠狠地劃過,冰台發出“哢嚓”一聲脆響,隨即斷裂向下。我的身子猛然一沉,又猛的一起,卻是蘇倫搶先拉動繩索,阻止了我的下墜之勢。此刻,我的身體近乎僵硬,體力也消耗得非常嚴重,只能緊緊地扣住繩索,任蘇倫一點一點地向上拉。

  終於,我再次回到了機械體的頂端,癱倒在地上,一動也不能動。

  “我說過,自己一定會回來的。”我的笑容想必非常僵硬,但我畢竟還能笑出來,又一次在絕境中闖關成功。

  “風哥哥,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從過去到將來,任何時候。”蘇倫臉上,淚水與汗水交織在一起,稍顯狼狽。

  我從懷裏取出鉛匣,凝視著這個令美國人雷霆震怒的“大殺器”,也回憶起長久以來發生在中東的那場風暴戰爭。現在,它在我手裏,它才真正是震驚世界的“潘朵拉的盒子”,一旦打開,將會讓地球五千年的文明史水泡一樣“啪”的炸裂,然後消失在空氣中。

  “發現它、生產它、利用它的人大概從來不會去想它帶來的危害性,蘇倫,咱們該如何處理它?交給美國人嗎?”我對如何處置它,從沒有過構想。

  蘇倫也被問住了:“美國人?為什麼是他們?或許應該交給第三方中立國家,譬如——”

  我們是華人,根永遠都在中國,蘇倫沒說出的話,或許是每一個華人都能想明白的。

  “現在,我帶你出去。”我向她伸出另一隻手,但她先低頭去解腰間的繩扣。那種連續翻花繞頸的死結屬於西班牙海盜的古老系法,打結容易,解開卻難。

  “都結束了,就讓他們在下面自生自滅吧。”我伸了個懶腰,一想到終於能帶著自己心愛的女孩子逃出生天,心情立即一片晴好。

  蘇倫的靈巧手指在繩結上飛舞著,就在此刻,在她背後呼的出現了一團白色的影子。在我沒有任何反應之前,影子落地,一隻手攫住蘇倫的喉嚨,嘶聲大喝:“把那東西給我,把它給我!”

  我無法想像冠南五郎是怎樣躍上來的,但現在最糟糕的事實是,他已經控制住了蘇倫。

  “給我,風,把它乖乖地遞給我,否則,我的好徒弟就要先一步上西天了——”他冷笑著,白西裝上滿是細碎的冰屑,袖子和下擺上沾滿了點點血跡,不知道是屬於自己的還是天象十兵衛的。

  他向我伸出手,臉上帶著猙獰的笑容,根本不是從前那個氣定神閑的學者形像。

  鉛匣沉甸甸的,這一刻,它直接維繫著蘇倫的性命。我們相距只有七步,但卻是隔著生與死的距離。

  “風,我很欣賞你,蘇倫又是我最得意的關門弟子,其實你們完全可以成為我的左膀右臂,一起完成這個平分天下的遊戲。看,我們聯手,天下還有什麼力量能擋得住?美國人的鐵騎縱橫中東沙漠,企圖找到那個匣子,但事情到了最後,它還不是被牢牢控制在你我手裏。現在,五角大樓方面正在向我妥協——”

  蘇倫陡然冷笑起來:“妥協?師父,你以為他們拖延時間是為了什麼?不是在考慮滿足你的條件,而是正在尋求怎麼連這座大山一起消滅。‘大殺器’絕非萬能的,你我都很清楚,沒有人會連自己也一起殺死,成為星球毀滅時首當其衝的犧牲品。”

  在他們背後,井底冒出絲絲涼氣,足以證明冰層的增長速度正在急遽加快。

  我處在一個極度兩難的抉擇當中,但最後做出的是一個幾乎連自己都無法相信的決定:“好,鉛匣給你,把蘇倫還給我。”

  他們兩個同時一怔,似乎想不到在這麼短的時間裏我會突然做出決定。

  “好,好好!風,你真的是個聰明人,為了表示我的誠意——”他放開了扼住蘇倫咽喉的那只手,蘇倫嗆咳了幾聲,迅速逃離他的身邊。

  我把鉛匣拋向他,順手攬住躍過來的蘇倫。

  其實,這也許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我不清楚接下來他會做什麼,是否會在短時間內啟動大殺器。刹那間,我的手插進蘇倫的褲袋裏,摸到了那柄手槍,毫不猶豫地掉轉槍口,隔著衣服連續扣動扳機。

  “啪啪啪啪啪啪”,接連六顆子彈,毫不留情地射中了冠南五郎的小腹。彈殼“叮叮噹當”落地之時,那鉛匣剛剛被他抓在手裏。

  在我的計算之中,除非他衣服下面套著連體防彈衣,否則的話,六顆子彈能夠把他的腹部臟器攪成一團爛粥。

  “吱”的一聲,鉛匣的蓋子迅速翻開,隨即又傳來“喀喀”兩聲,鉛匣內部彈出一個精緻的方形水晶體。水晶體正中,鑲著三顆烏黑油亮的不規則晶體,呈三角形排列著。同時,鉛匣三面彈起三支微型射線槍,槍口分別指向晶體。

  “現在,就是世界末日降臨的時候,遊戲該結束了——”冠南五郎獰笑著,根本不顧自己腹部血流如注,而是抬起右手拇指,向鉛匣中間的一個紅色按鈕用力撳下去。

  “風哥哥!”蘇倫急促地叫了一聲,倏的轉身,把頭藏進我的懷裏。

  我的計算發生了錯誤,原來啟動“大殺器”爆炸程式竟然如此簡單,連一秒鐘都用不了。此刻,再發出“逾距之刀”也無濟於事了,因為“大殺器”是掌握在絕世高手冠南五郎的手裏。

  “幸好,我是跟蘇倫在一起的,心裏牽掛的兩個人,至少已經找回其中一個。”我下意識地摟緊蘇倫,但目光卻盯著鉛匣。射線槍亮起來,三束紅色鐳射射出來,打在三顆晶體上。

  “宇宙之火、復仇之焰,就在我一個人的手裏。十五秒之後,地球就不存在了,風、蘇倫,咱們將會化成碎片拋向宇宙。一切都會成為碎片,碎片……”冠南五郎的獰笑聲越來越響亮。

  突然之間,他背後出現了一團黑影,被天象十兵衛附體的年輕人沖天而起,然後挾住他的脖子,一起跌落進井口裏。我攬著蘇倫躍近井口向下看,他們兩個緊緊糾纏著一直下落,跌在井底。

  一瞬間,寒意侵襲的強度提高了十倍,蘇倫連續打了幾個寒顫:“風哥哥,我覺得好像不對勁了,冰塊正在急速膨脹,這個世界——”在我們不經意之間,組成機械體的所有齒輪都被冰塊覆蓋住了,包括我們身後的金屬階梯,也成了一條明晃晃的冰上滑梯。

  我們沒有退路了,因為通向阿房宮的那條甬道裏也溢出了大量的冰塊。

  “我們其實,已經不需要退路……”蘇倫看著自己的腕表,秒針毫不留情地向前跳躍著。十五秒時間,大概只是脈搏跳動二十次的間隔而已。我們眼睜睜地看著井壁上的冰塊迅速聚攏來,把冠南五郎與天象十兵衛的身體埋住。

  其實,以冠南五郎的輕功,絕對無法飛躍三十米的高度,之所以他們剛才都能在井邊現身,是因為井底的冰塊幾秒鐘內上漲了超過十五米的原因。

  起初,冠南五郎還能激發內力,拼命打碎裹住身體的冰塊,只是冰塊圍攏過來的速度實在太快了,他的雙腿首先被埋住,然後是腰部,最後雙臂、肩部、頭都被困住。天象十兵衛則早就精疲力竭地躺下了,像一隻凍結在琥珀裏的古怪蜘蛛。

  “蘇倫,救——我——”這是冠南五郎說出的最後四個字。然後,他們就被裹在冰塊裏,與幻像魔的下場一模一樣。

  “風哥哥,來世再見。”蘇倫抬起頭,蒼白的嘴唇貼上來,印在我的唇上,兩個人的唇同樣冰冷,毫無生氣。我們連自救的手段都沒有,更不要提營救冠南五郎了。更何況,幾秒鐘之後,一切將在“大殺器”的爆炸聲裏灰飛煙滅。

  “人,會有來世嗎?來世,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這是我最後的一線思想,然後一陣驚天動地的轟鳴聲響起來,面前看似無法突破的冰窟也陡然碎裂成幾萬塊,白花花地飛舞著沖向天空。

  我仿佛進入了一個銀妝素裹的噩夢裏,陡然間失去了知覺。
匿名
狀態︰ 離線
350
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0:56
第五部:《能量之源》9  第二座阿房宮的真相

    再久的噩夢也會有醒來的那一刻,我的感覺恢復時,第一時間抓住的,竟然是一隻軟綿綿的女孩子的手。

  “蘇倫!”我一個側翻,雖然視線仍舊朦朧一片,卻已經把對方緊緊抱住。身子下麵是冰冷的石塊,泛著隱隱的寒意。我腦子裏昏昏沉沉的,還沒有完全轉過彎來,最後一幕冰窟劇烈爆炸的場景浮上腦海,渾身立刻打了個寒噤,眼睛也隨即完全睜開。

  懷裏的人果然就是蘇倫,但卻緊閉著眼睛,身子軟軟的一動不動。

  “爆炸?大殺器?冠南五郎?天象十兵衛?我現在在哪里?”目光一轉,自己躺在一片光禿禿的懸崖上,前面十幾步之外,橫著一道深淵,下面正有氤氳的霧氣緩緩升騰起來。

  蘇倫呻吟了一聲,掙開我的手,用力抱著自己的腦袋,一副頭疼欲裂的痛苦表情。

  “風哥哥,是你嗎?”她閉著眼,艱難地坐起來,下巴支在膝蓋上。

  “當然是我。”我的心裏五味雜陳,甚至弄不明白自己經歷的那一切究竟是真是假。在那麼激烈的爆炸過後還能好端端地活著,況且“大殺器”屬於頂級輻射物,單單是過量的輻射就足以把熱人送進十八層地獄了——這一點真的無從解釋。

  我站起來,神志逐漸清醒,立刻看到了懸崖對面的一條狹長石隙,一直彎彎曲曲地通向遠方。這裏的所有石頭都能夠發出微弱的白光,恰恰就是天梯、圓形石屋、金蛋所在的地方,但現在只有一片光禿禿的懸崖,連石屋和金蛋的痕跡都一點都沒留下。

  “這裏……是什麼地方?”蘇倫睜開眼,疲憊之極地皺著眉。

  我沉吟了一下,才緩緩回答:“應該是在阿房宮世界的入口處,也就是你一直追索的天梯,對面則是那條充滿了飛蛇的‘蘭穀’。”一想到五角星芒大陣裏那些古怪的毒蟲,我馬上抬手去摸“碧血夜光蟾”,但身上什麼都沒有,所有口袋都空空如也。

  這一下,我徹底清醒了,並且心情低沉到極點:“沒有夜光蟾,只怕我們兩個想赤手空拳通過石隙的話,沒那麼簡單。”

  蘇倫撫摸著自己褲袋上的槍眼,眉頭皺得更緊了。

  此刻,想必冠南五郎與天象十兵衛已經在“大殺器”的爆炸中成了千萬碎片,混合在冰塊中飛向天空。那麼,“亞洲齒輪”的機械體豈不也粉身碎骨了,如此一來,山外的世界呢?會不會變成失去動力的廢墟?

  蘇倫永遠都是與我息息相通的,當我想到這裏時,她的臉色也是蒼白一片。

  “我們闖禍了。”她幽然長歎。

  “不是我們,而是冠南五郎,有這樣道貌岸然的偽學者招搖過市,隨時都會搞出大事來。我們還是打起精神來,離開這地方。”現在,我感覺身體狀況正在恢復當中,暫時感覺不到輻射帶來的傷害。只是從這裏到隧道出口,還有相當長的一段路,弄不好還有飛蛇當道,想想就讓人頭痛。

  只要我們還活著,就是最大的勝利。現在回想起來,在冰塊發生爆炸的刹那間,有人急速掠過來,抓住我和蘇倫的衣領。之後的情形就什麼都不記得了,腦子裏一片巨大的空白。

  “那個救了我們的是誰?是阿爾法嗎?”我感到越來越困惑。

  兩邊懸崖之間,是有一道鐵索橋通聯的,到現在我還記得當時跟顧傾城、老虎、衛叔、紅小鬼等人初到此地時的情景,但現在顧傾城消失,其餘三人橫死,幾天之內,連連發生巨變,每一件事都無法預料。

  當我再次站在懸崖邊,眺望著腳下那些雲霧繚繞的地方,依稀記得那裏曾傳來蘇倫的歌聲。人生總是面臨抉擇,假如當初紅小鬼沒有觸動機關打開金蛋,而我卻是從懸崖上垂落下去的話,又是什麼樣的結局呢?

  蘇倫站在我身邊,愕然一笑:“風哥哥,你就是在這裏聽到我的歌聲嗎?”

  我認真地點點頭:“對,救生繩都放下去了,假如那金蛋再晚幾分鐘打開,我或許就下到穀底了。要知道,那時候我認定你在下面,一心以為只要墜下去,就一定能把你救上來。現在想想,下面不知道藏著多少危險呢,可能還會爬滿了毒蛇、蜈蚣……”

  突然之間,一陣急驟的“噝噝噝噝”聲傳入我的耳朵裏。那種聲音太熟悉了,是幾百條毒蛇同時昂揚吐信的動靜,絕沒有錯。

  蘇倫反應更為靈敏,抬頭向石隙方向指著:“風哥哥,你……你看!”由於太過緊張,她的聲調都變了,並且拖著我的胳膊急速後退,一直到背靠石壁為止。


 石隙裏出現的毒蛇只怕得有千萬條,疊成五米多高的蛇牆,整體向前移動著。觸目所及,只能看到一條條鮮紅的蛇信,胡亂吞吐著。排在最頂上的毒蛇正在不斷地跳躍著, “七寸”位置兩側的粗短翅膀用力張開,顯得異常興奮。

  “它們會從鐵索橋上爬過來嗎?”那柄晶石金劍早就不在身邊了,蘇倫急切之間根本找不到任何武器。

  我無法回答,飛蛇極富攻擊性,之前我們剛剛進入五角星芒大陣時,已經領教過了。現在,毫無防護措施,更沒有有效的武器,真的陷入了一片絕望。我的“逾距之刀”在這種千萬條毒蛇一起攻擊的狀況下,所起的作用並不足以保護我們兩個人。

  毒蛇出了石隙,立即胡亂散開,在我們的目光注視之下,一直游向懸崖邊,毫不猶豫地爭先恐後沖了下去。這種變化完全出乎我和蘇倫的想像,看著五米高的蛇牆逐漸降低,直到最後一條毒蛇從懸崖上消失。

  “老天,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蘇倫驚駭地低叫起來。

  “假如有人在懸崖下站著,大概會感受到這場突如其來的毒蛇雨——不過,咱們是趕不上這種巨大的幸運了。”我想只要是思維能力正常的地球人,可能都不會喜歡天上掉毒蛇的滋味,況且是毒性無比劇烈的蘭穀飛蛇。

  在蛇陣之後,另外有大群的蜈蚣、蟾蜍、蜘蛛、蠍子蜂擁而至,全部沖進懸崖裏。這種毒蟲的跳崖盛宴維持了近一個小時才結束。我清晰地看到那些蜘蛛全部都是身長半尺、背上長著黑白人臉花紋的,形像異常恐怖。

  蘇倫長籲了一口氣:“現在,我們該離開了吧?不知道大山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竟然把毒蟲弄得紛紛逃進懸崖下面。我真擔心亞洲齒輪的爆炸,會令地球發生顛覆性的變化——”

  從懸崖到隧道,從隧道到山外,再經過幾天的馬車、汽車顛簸,第八天的晚上,我和蘇倫已經幸運地住進了咸陽城裏最好的四星級酒店。

  泡過溫泉澡,再經過三小時的小憩,享受過一頓豐盛的本地菜之後,我們終於得以各端著一杯紅酒,坐在爐火熊熊的壁爐前。一九三零年的法國南部紅酒香氣四溢,身子陷在義大利名牌沙發裏的柔軟擁抱裏,我忽然覺得,在大山裏經歷過的一切都像是別人的傳奇故事,只有蘇倫、“逾距之刀”是真的。

  “風哥哥,為我們渡盡劫波後的重逢,幹一杯。”蘇倫的棉質睡袍上有一朵巨大的牡丹花在閃閃放光,她的笑容,看上去比鮮花更嬌豔。

  “我的意思,這一杯酒,應該是我向你賠罪。蘇倫,我再不會離開你了,從身到心,一輩子生生死死,都不會離開。”

  “叮”的一聲,兩隻玻璃杯碰在一起,殷紅的酒液輕輕蕩漾著,像極了蘇倫腮上的兩片酡紅。

  其實,我們有很多應該提出來討論的話題,但這一刻,兩個人卻只想伴著“必必剝剝”的木柴燃燒聲靜默地相互凝望,仿佛要這樣看一輩子都不厭倦,都不滿足。

  忽然,蘇倫嫣然一笑:“風哥哥,我想咱們該打個電話給鐵娜將軍,時間不等人,如果能儘早展開埃及沙漠的挖掘工作,也許就會早一點找到楊天大俠的下落。有些事情早該結束,而另外一些事情,早就該開始了。”

  這就是蘇倫,即使在是濃情蜜意的凝望中,仍舊能夠不忘大事,永遠保持學習自手術刀的冷靜、幹練。

  電話就在沙發旁的茶几上,她看看我,我再看看她,誰都沒有先去拿起話筒。

  “其實,鐵娜將軍對你的激賞是最正常不過的,你可以把她看作同性朋友,就像對待老虎那樣,對不對?”蘇倫嘴角噙著慧黠的淺笑。

  “老虎?大唐豪俠虯髯客?”我皺著眉長歎,“算了吧,我還是拿她當國際友人看待的好,免得她再囉囉嗦嗦地說一大堆廢話。”我拿起話筒,不理會蘇倫的竊笑,撥了鐵娜的移動電話號碼。

  在我心裏,老虎始終是個解不開的謎。他從穿越歷史的古鏡而來,抱著要“改變現實命運”的信念直到最後功敗垂成,或許墜入深淵之前,也是最心有不甘的。最終,歷史沒有被改變,即使具備了全部的成熟條件,只在最後一個環節上出了小小的紕漏,也會葬送所有的努力過程。

  “風哥哥,在想什麼?”蘇倫淺啜著紅酒,笑意更深。

  她可能誤會我了,以為我在思考向鐵娜開口的措辭,實質上我的心思已經神遊千里之外。電話振鈴三次,鐵娜的標準美式英語響起來:“哪位?難道是沙漠無敵勇士風先生?”


 我詫異地瞪大了眼睛,不知道這位一向豪爽灑脫的女將軍何時學會了未卜先知的超能力:“的確是我,鐵娜將軍怎麼料到的?”

  她哈哈大笑起來,仿佛是大漠上陡然刮起的旋風:“我不是先知,怎麼可能有那種特異功能?是你的一位朋友剛剛離去,我們偶然提到你,所以心有所感,看到號碼來自美麗的中國才會隨口一問。”

  看得出,她的心情一片大好,比起狼狽不堪的我和蘇倫,自然是春風得意之極。

  我順著她的話一路說下去:“朋友?哪一位?”

  除了手術刀和蘇倫,我在埃及幾乎沒有朋友,想不出是誰能令鐵娜如此開懷。

  她又是一笑:“大亨。”

  我忍不住皺眉,大亨的日程安排比美國總統都要忙碌,怎麼會有空去開羅造訪鐵娜?除非是那裏有可以日進萬金的大生意,否則就算是埃及總統求他光臨,他都未必肯去的。

  “怎麼?大亨不是你的朋友嗎?還有一位千嬌百媚的關小姐,據說也跟你交情頗深。我們聊得很愉快,特別是提及你的時候,大亨與關小姐都引為至交,那種陶醉的樣子連我看了都嫉妒得眼睛發紅。風,你有這樣的朋友,為什麼從沒向我提起過,難道是怕我自慚形穢?”

  她的辭鋒漸漸變得犀利起來,話裏話外也帶著一絲微微的醋意。

  我的眉皺得更緊,關寶鈴是此刻自己最不想提及的人,偏偏冤家路窄,連給鐵娜打個電話都被勾起這個話題。

  幸好,鐵娜話鋒一轉:“風,許久不打電話來,這次有什麼可以關照的?”

  我歎了口氣:“關照?抱歉,我真的沒什麼能令貴國感興趣的話題,前些日子提到的‘黃金之海’,也因為一些別的問題耽擱下了。這次是有私人事情求你,不知道將軍閣下能否幫忙?”

  關於“黃金之海”的話題,隨著耶蘭的慘死已經束之高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重新得到線索。其實這樣一筆巨大財富,倒是真的可以激起鐵娜的興趣。

  鐵娜聽到“私人問題”這個詞,立刻打起了精神:“請說,我洗耳恭聽。”

  我本來準備好的說辭被突然出現的“大亨、關寶鈴”打岔,腦子裏有小小的混亂,稍稍沉默了幾秒鐘,才開始了自己的敍述:“鐵娜將軍,我得到最新消息,在胡夫金字塔與土裂汗金字塔之間的連線上,地下埋藏著我的一位朋友,是很重要的一位朋友,但我不清楚具體的深度和確切位置。我希望你能調派人手,展開一次大規模的挖掘行動,幫我把他找出來。”

  她立即一口答應:“好,沒問題,能否告訴我大概的深度?我好通知工程部門準備必要的挖掘工具。”

  我意識到她想得太簡單了,大概只以為像要在沙漠上挖條水渠那麼簡單,其實那個工程的難度連我都撓頭不已。

  蘇倫向我做了個鬼臉,看出了我的為難。

  “鐵娜將軍,深度可能超過五百米,甚至往最壞的方向打算,會在——”沒容我把“一千米”這個數字講出來,她已經在電話裏驚訝地大叫:“什麼什麼?五百米?風,你的深井沒什麼問題吧?在沒有具體座標的情況下,要下挖五百米?”

  我默然苦笑,等她誇張地大叫夠了,才繼續說下去:“五百米,甚至有可能是一千米。我知道這是一次很龐大的挖掘工程,所以才會找你。在埃及境內根本沒有人能承接這樣的工程,只有政府部門或者是你親自下令才可能進行。怎麼樣?這個忙,幫不幫?”

  她沉默了幾分鐘,才遲疑地回答:“風,我幫你,但這將是一個天價工程,比在沙漠裏重築一座大金字塔容易不了多少。”

  我只等她說這句話,馬上回答:“鐵娜小姐,我會提供工程總費用的兩倍資金,放心,錢不是問題。”

  她苦笑著回答:“兩倍資金?風,我讓工程部的人做一個簡單的預算出來,再給你回音。聽到你剛剛說的數字,我已經在盤算,就算將埃及國庫清空,都不一定能支付得起這筆費用。你從手術刀先生那裏繼承的遺產,大概只能抵得上工程的一個零頭。唉,算了,只要是你想做的事,我會全力以赴,大不了在國庫的赤字總額上再加一個零好了,再聯絡吧。”

  通話結束之後,我的心情總算稍微放鬆了些,不過也知道,是自己把這個沉重的包袱轉嫁給了鐵娜。既然自己不想與對方發展什麼感情,這樣煩勞她,心裏畢竟有幾分不安。

  蘇倫在壁爐裏添了三四根木柴,忽然若有所思:“風哥哥,那工程之大,的確超乎想像,咱們能不能向朋友舉債或者將哥哥的藏寶庫拍賣一部分?至少先將工作展開,資金方面,總是會有辦法的。我可以籌集到一部分款項,單單是小蕭那邊,就能借到幾千萬美金——”


 手術刀留下的藏寶庫的確價值不菲,但要是動用到那些的話,只怕他的在天之靈也會不安。只要還有其他辦法可想,我就絕不會走這條路。

  可能是我的臉色太凝重了,蘇倫也不再跟我開關於鐵娜的玩笑,只是向著爐火,默默地想著自己的心事。

  “錢,我會想辦法,不要麻煩你的朋友。”我望著杯子裏的紅酒。

  假如需要的資金是天文數字,或許只能向大亨求援,但他有什麼理由白白拿這筆鉅款出來?令人頭痛的事會接踵而至,與關寶鈴的感情糾葛將成為我和蘇倫之間的又一道高牆。我要蘇倫,更想找到大哥楊天,但金錢上的矛盾卻是無法逾越的。

  “但是,我們不是一家人嗎?”蘇倫淡淡地笑著。

  我搖搖頭,平生第一次陷入了為缺錢而引起的煩惱。

  門鈴突然被按響了,發出一陣悠揚的電子音樂聲。我下意識地看看牆上的電子石英鐘,時針剛剛指向淩晨一點。這個時間,又會有什麼人來造訪呢?

  蘇倫機敏地躲進了側面的洗手間,略微留下一條門縫。在那個位置,恰好可以從進門者身後發起襲擊。冠南五郎等人死在“亞洲齒輪”的世界裏,但並不代表他沒有在山外留下後援人馬。

  我從門鏡裏向外一望,有個戴著寬幅墨鏡的健壯男人站在走廊裏,一身嶄新的義大利西裝,頭髮梳得整整齊齊,看上去並沒有什麼惡意。

  “請問找誰?”我打開門,冷冷地盯著他。

  “我找一位風先生和蘇倫小姐。”他昂著頭,那副雷朋墨鏡是今年的最流行款式,與他沉穩彪悍的氣質倒是非常相配。這是一個非常陌生的男人,至少在我記憶裏從沒出現過。

  我把一隻手橫在門框上,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勢:“我就是風,有話請說。”

  他的嘴角生硬地牽動了一下:“房間裏談,好不好?”

  我剛剛要拒絕他,但走廊的拐角處又快步走出一個穿著灰色風衣的女孩子,同樣戴著墨鏡,身法飄忽,一看便知道是身懷絕技的江湖好手。距離這邊還有十幾步,她已經向我招手:“風先生,是我。”

  儘管她故意壓低了嗓音說話,我還是一下子辨認出來是唐心的聲音,不禁一怔,然後再次盯著那男人的臉看了一眼,隨即明白,站在我面前的,就是喬裝改扮過的阿爾法。

  “風先生,我們有話跟你談,關於阿房宮的一切,希望能給個方便。”唐心並沒有摘下墨鏡,她的臉上塗了厚厚的脂粉,把原先的靈秀之氣全部掩蓋住了,頭髮更是梳成了誇張的大爆炸式,與目前社會上整日搔首弄姿、追逐時髦的年輕女孩子沒有什麼不同。

  我仍在猶豫,阿爾法重重地推開我的手,徑直走進去:“我說的事,與大俠楊天有關,你到底聽不聽?”

  事到如今,我只能請唐心一起進來,然後反手關門。

  阿爾法大步走到窗前,揮手拉好窗簾,然後才回過頭,體貼地向著唐心:“你到壁爐前去坐好不好?那邊溫暖一點。”

  看不見他的眼睛,但這種溫柔的聲調我卻是最熟悉的,當初老虎也是這樣小心翼翼地呵護著唐心。

  我是主人,但此刻卻給這兩個人的到來弄得有一點點手足無措,看著他們在沙發上就座,佔據了我和蘇倫的位置。

  唐心轉過臉來,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清麗無邪的大眼睛:“風先生,來得冒昧,請你與蘇倫小姐海涵。假如方便的話,請她出來相見好嗎?”

  不等我回話,蘇倫已經大大方方地開門出來,微笑著握住唐心的手:“唐小姐,自從沙漠裏一別,常常牽掛在心,你一向都好嗎?”那些塵封的往事不必細說,都由她這一句話便輕輕帶過了。像蘇倫那樣感覺敏銳的高手,是最懂得拿捏講話步驟的,只有與對方持續地套近乎,才能迅速切入交談的正題。

  我把書桌前的兩個轉椅拖過來,與蘇倫一起落座,面對著這兩位不速之客。

  “你是楊天大俠的弟弟?”阿爾法從口袋裏摸出一張對折的白紙,向我展開,“那麼,這句話是什麼意思?請幫我解釋一下。為了它,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次好覺了。”

  那張紙上寫著“你已經誤入鏡中世界”這九個字,字跡清瘦纖細,絕對是出自女孩子之手。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5-3-5 07:02

© 2004-2025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