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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飛天]盜墓之王[全文終]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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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1:23
第五部:《能量之源》10 你已經誤入鏡中世界

    字面意思非常易懂,說的是“有人錯誤地進入鏡子裏的世界”,但要看這個“你”是指誰。在此之前,司徒求是、雷傲白、虯髯客,包括我和蘇倫,都曾進入鏡子裏的世界,那麼“誤入”又指的是什麼?

  “這些字,是楊天大俠寫給我的,用‘大力金剛指’劃在石壁上面。像他那種驚天動地的大英雄,每一個字都必定是別具深意的。楊風,告訴我,這些到底說明了什麼?”

  阿爾法說完,唐心急著補充:“兩位別誤會,這些字是我從石壁上抄寫下來的,寫得不好,怕是玷污了楊天大俠的大筆名句。”

  字如其人,這些纖麗的小字,才最能體現處唐心的與眾不同。

  蘇倫立即解釋:“阿爾法先生,楊天大俠的意思,當然是說,你曾經錯誤地進入了一面鏡子裏,或許就是說,當你不經意地站在鏡子前時,恰好發生了某種特殊事件,導致了你與鏡中世界融為一體。”

  她的解釋足夠清楚了,要我來說的話,與此大同小異。

  阿爾法與唐心對望了一眼,臉上同時出現了苦笑。

  蘇倫一怔:“兩位有什麼話直接說吧,不要打啞謎。只要我們能夠解釋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某些時候,她比我想得更深、更遠、更有預見性,當然也更有耐性。

  阿爾法再次探手入懷,取出了一個金色的瓶子:“長夜漫漫,無歌也就罷了,豈能無酒?”那是一個通體由黃金鑄成的酒瓶,正面刻著“驪山”兩個古篆小字。

  “這是秦代古酒,你敢不敢喝?”他的聲音雖然生硬,但我確信他沒有惡意,而是生性使然。

  “當然。”我以同樣的冷峻聲音回答他。

  蘇倫找來四隻高腳杯,他拔開瓶口上的黃金塞子,斟滿四杯酒,一股如同秋日甘泉般的甜香頓時彌漫了整個房間,果然是味道絕佳的好酒。

  “這種酒,經過了九十九道滴瀝、蒸制過程,是專門供給皇帝引用的。如果從人膽敢覬覦,看一眼者剜眼,嘗一滴者拔舌,不過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了。現在,它只送給我的朋友喝,在你們之前,是楊天大俠;在他之前,則前無古人——風,敬你。”他親自替我端酒,然後兩隻酒杯“叮”的一聲撞在一起。

  一杯酒入喉,我立刻覺得一股異香從五臟六腑間飄然而生,忍不住大聲讚歎:“好酒。”

  酒是好酒,阿爾法的故事也是下酒的佳餚,甚至掩蓋住了古酒的精彩。

  “我來自地球,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而且我是地球航太系統裏最優秀的宇航員之一,主要負責地球的空間防衛工作。最後一次離開地球是地球西元曆的二零零七年,接受的任務則是炸毀某個空間小行星,以免它在未來的某一時刻爆炸,過量的隕石流會對地球產生難以估計的威脅。炸毀可能危及地球的小行星、超大隕石、甚至某些實質性黑洞,已經是我所執行的任務中最簡單的一種。”

  “請大家原諒,我在某些時候撒過的一些謊。事情是這樣的,當飛行器離開地球時,我並沒有按照工作流程的規定讓自己進入休眠狀態,而是一直清醒地躺著,等到飛船行駛到宇宙‘大十字交匯點’之後,擅自改變了飛行目標。原先的航程是繞過交匯點,一直向冥王星、海王星之間的連線中心點飛去,直到銀河系的邊際。現在,我要去的地方,是水藍的家鄉。她曾向我說出過自己的飛行器出發點的宇宙座標,所以我來了,想要找到她。當然,水藍曾說過很多莫名其妙的話,比如‘她也來自地球’之類的。”

  “我來了,果然到達了水藍說過的‘地球’,事實上,我的航天器座標最終定格的位置千真萬確是水藍說過的那個地方,但飛船因為某種動力故障墜毀了。二位,我無法相信自己進入的是‘地球’,正如水藍無法相信我居住的星球也叫‘地球’一樣。在這兩個不同宇宙座標的星球上,所有的風景地貌、人物言行完全一致,只是唯一的一點區別,我的眼睛是方的,而你們所有地球人的眼睛卻是圓的。”

  “我找不到水藍,或許她在我的幫助下離開我們的星球後,根本就沒有回來,而是繼續迷失在宇宙之中。我很想修好飛船,重回宇宙之中,把這裏經歷過的一些事當作好玩的遊戲而已。所以,我開始在地球表面搜索,查找可能存在的製造飛行器的材質。結果,我發現了火星人的飛船,只要加以改造,將是最理想的航天器。”

  “其實在剛剛困住火星人時,我是完全有能力消滅它的,但我存有私心,總想從它體內得到更多的能量。直到最後驚懼地發現,在我吸取他的能量的同時,思想也被他所同化,漸漸混淆了自己的是非概念,開始變得暴戾狂躁,濫殺無辜。所以,我不再與他進行能量上的交換,到這時才發現,我自身的能量退化得僅剩一成,既無法消滅他,也不能操控他所擁有的飛船。”

  “楊天大俠出現的時候,我正計畫從晶石坑裏獲取能量。在我的探測結果中,晶石坑下面極深處,藏著一支奇怪的輻射棒,那是本地之所以產生如此多晶石的主要原因。我們在一起待過一段時間,並且救過一個相當聰明的地球人,楊天大俠把他稱為‘捕王歸洛’。在他身上,我能找到很多可以自由吸收的能量,這個大好機會怎麼能錯過?但楊天大俠阻止了我,通過這件事,我終於明白,他畢竟是地球人中的一員,心裏始終會偏向於地球人,永不可能為了我的利益而犧牲他們。”

  “這一次不愉快之後,他就選擇了離開,臨走時贈給我這句話。我思考過很久了,卻始終不能理解其中的意思。現在,幻像魔死了,所有被他的思想所控,散失在五角星芒大陣裏的毒蟲們也都墜入深淵自殺。當然,最先被他控制,並且成為我們兩個之間互相打擊借用工具的唐清也死了,接下來的日子,我會全力吸取輻射棒上的能量,直到重新具備能量——”


 那是一個極其漫長的故事,即使阿爾法只斷章取義地粗略描述著,也耗費了近兩個小時。

  “一個精彩之極的故事,為故事乾杯!”我舉起酒杯。

  另外的兩名女觀眾臉上始終帶著微笑,唐心的目光一直落在阿爾法身上,充滿了掩抑不住的甜蜜。

  “這不是故事,而是事實。”阿爾法寂寥地長歎著,向我舉起酒杯,“我是一個沒有根的人,在這個所謂的‘地球’上,永遠找不到歸宿。”

  時間已經是淩晨四點鐘,恰恰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落地玻璃窗上忽然飄落了斜飛的雨絲,這是二零零七年的第一場春雨,帶著令人心夢猛醒的巨大力量。蘇倫走向窗前,“嘩”的一聲拉開窗子,讓雨絲透過紗窗直飛進來。

  “春天來了,二零零七年的春天。”她欣喜地叫著。

  春天,總是能給人以振奮激昂的力量,點燃了房間裏的沉沉鬱悶。

  “有晶石,就總會有希望,不是嗎?暫且不管那句話的涵意了,至少現在已經多了一個人陪你。”我每次看到唐心,思想裏總會浮起那個曾經對她一往情深的名叫“老虎”的人。愛情不論古今未來,不分時間長短,只要有刹那間靈魂火花的碰撞,就一定會被迅速激發出來。

  “風先生,關於我的過去,有一點小小的補充。”唐心舉起手,溫和地向我微笑著。她的冷傲孤高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再加上這身泯然大眾的服飾,真的已經蛻變為一個大千世界裏的普通鄰家女孩兒。

  “請說。”如果她的記憶沒有消褪得那麼迅速的話,我很想聽聽關於水藍和北極冰山怪人的事。

  蘇倫端著酒杯立在窗前,沐浴斜風細雨,並沒有再回到壁爐前來,背對著我們。早春的風還帶著侵風蝕骨的寒意,我怕她著涼,取了一件外套幫她披好。

  她回頭微笑著:“謝謝。”

  刹那間的溫柔神采在她眼中、滿臉浮現著,比關寶鈴更加令人怦然心動。

  我在心底裏長歎:“你是我今生唯一需要扶挽呵護的人,我怎麼能再讓你受傷害?”但那是只是默然的心語,我拍拍她的肩,然後重新回到壁爐前面。

  “我的過去,是從楚漢之爭裏那悍然的一劍開始的。在霸王劍下,我死了,但卻是倒在阿爾法懷裏,因為他在千軍萬馬之中第一個找到我,然後帶我回到地下的阿房宮裏。那時候,他日夜守在晶石坑旁邊,僅有的時間會去‘封印之門’外面吸取幻像魔的能量,結果有一天,我從那金蛋裏離開了。我不知道去哪里,因為山外的世界完全變了,人物、聲音、地貌、建築都不是過去的樣子。迷迷糊糊之中,我向東南方向走,總覺得那裏才是自己應該去的地方——”

  “後來,我在一座荒山野嶺裏暈倒,被唐君石救走。那時我失去了記憶,直到第二次生命蘇醒,一下子記起了那道燦爛的劍光,也記起了自己的死亡。在過去,虞姬死了,才有虞白帆的重生;在現在,虞白帆死了,才有唐心的重生,但無論重生多少次,我腦子裏的記憶體總是同一個。當隕石襲擊蜀中唐門後山時,我的記憶裏添加進了新的東西,包括水藍、阿爾法、冰山怪人的出現等等等等,那些不是我親自經歷過的,而是隕石採集到了某些人的腦電波後,又干擾了我的腦電波所致。”

  “現在,我已經不在意自己是誰,最關鍵的,我回來了,回到阿房宮的現在,這就是最重要的。”

  看得出,唐心要想理順這些時間錯亂的片斷,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現在,她只能敍述,而不知道這些浮光掠影到底代表什麼意思。

  “那麼,兩位有沒有想過這樣一個問題,楊天大俠去了哪里?”蘇倫轉身,靠在玻璃窗上,淡淡地問。

  她雖然默不作聲,卻一直緊緊抓住事件的核心,我們之所以鍥而不捨地尋找、搜索,最遠大的目標就是大哥的下落。既然阿爾法和唐心都見過他,應該能得出某個結論才對。

  沒想到,阿爾法也大聲反問:“對,我想到過,但我恰恰是拿這個問題來問你們。一個是楊天大俠的親弟弟,一個是他好友的親妹妹,他去了哪里,你們該最清楚才對,不是嗎?”

  他的情緒顯得有些激動,揚著手,險些將墨鏡摘下來。

  “最後見過他的是你——”我冷靜地提醒他,並且按住他的肩膀,免得他聲音太高,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阿爾法頹然長歎:“對,是我。可是,他進入了我費盡心血設置的‘封印之門’,然後不知所蹤。現在,阿房宮的一切秘密全都揭開,卻沒有任何關於他的線索,難道說,他借用了‘亞洲齒輪’的力量,突然消失在宇宙之中了?”

  其實,有一個問題早就該向他提出來:“大爆炸發生後,‘亞洲齒輪’怎麼樣了?”

 八天之內,我和蘇倫一直留意各種報紙和電視新聞,除了全球飛機失事的頻率正在加大之外,似乎沒有什麼更為驚人的異常事件發生。如冠南五郎所說,“亞洲齒輪”停轉,將會直接導致全球動力匱乏,走向毀滅的邊緣。今天看來,這一點並沒有應驗。

  阿爾法勉強打起精神:“還好,突如其來的冰封現象,抵消了‘大殺器’的破壞力,並且震碎了‘亞洲齒輪’上凝結的冰塊,令那些停轉的部分重新開始發揮作用。如果說,只有‘宇宙的最強音’才能使它重新恢復正常的話,毫無疑問,‘大殺器’的爆炸聲將是地球上有史以來無與倫比的最強音。”

  我和蘇倫愕然地面面相覷,沒料到事件發展到最後,冠南五郎引爆“大殺器”這一自殺式舉動,正好變成了拯救地球的最佳方法。

  阿爾法在我們這裏找不到答案,失望地站起來離開。

  他脫掉黃金鎧甲換上人類服裝之後,身上仍然帶著那種睥睨天下的領袖氣質,只是這個世界,已經不需要一統天下的暴君,也不需要萬里長城、東巡泰山了。

  “風,我到這裏來的最後一件事是要告誡你,二零零七年的‘大七數’劫難就要發生了。從天而降的恐怖大王受到禁錮,但卻並沒有徹底消亡。接下來,它會借助新的力量,劈開地面,重新飛向天空,接引它的同類們降臨地球。這一次,我能從‘大殺器’的爆炸中救你們出來,到那時候,才是真正“恐怖大王”降臨地球,沒有人能保證自己的絕對安全。如果需要,阿房宮的大門,永遠向你們敞開著。記著,如果將來有可能找到楊天大俠,請代我問他一聲,到底什麼是‘誤入鏡中世界’?”

  唐心打開門,他們很快就並肩消失在走廊裏了,連一聲“再見”都沒留下。

  從此之後,這兩個人或許將永遠留在大山深處,成為絕世而居的隱士。那麼,唐心是否已經最終打破了宿命?不是為阿爾法而死,而是為了他好好活著,每一天都活得更快樂。

  蘇倫拿起兩人留下的那只黃金酒瓶,努力地打起精神開玩笑:“風哥哥,這麼好的古董酒瓶,拿到拍賣會上去,最少——”

  突然之間,我們從阿爾法、唐心的故事裏又重新跌回現實中來,就算知道大哥楊天被深埋在大漠的千里黃沙之下,又有什麼辦法呢?畢竟我們都不是開天闢地的盤古力士,能夠在一瞬間撕裂沙漠,把人救出來。

  “假如沒什麼近路好走的話,咱們也只能按部就班地來,先籌集首批資金,將工程鋪排開再說。風哥哥,我剛剛也在心裏估算了一個大概數字,第一期投資的話,只需兩千萬美元,不過卻是要現金。明天一早,我會通知埃及那邊著手準備,同時,要小蕭把她存在瑞士銀行裏的錢轉一部分過來,全部拿給鐵娜將軍。現在,我想打電話去酒店服務台,訂二十四小時內直飛開羅的機票——可以嗎?”

  她做了如此精心安排,調撥停當後,仍不忘記謙遜地徵求我的意見,比起從前近乎獨斷專行的幹練,有了很大程度的改變。

  我點點頭,她立刻抓起電話,撥了服務台的內部號碼。只是,她還沒有說出自己的需要,聽筒裏傳來服務生甜潤清脆的聲音:“是二二零八號房間的蘇倫小姐和風先生嗎?您的朋友把十箱禮物寄存在這裏,要我們明天一早送到房間去,請問一下,大概幾點鐘方便送過去?”

  聽筒聲音很清晰,我突然一怔:“禮物?”

  蘇倫反應較快,立刻問了一連串的問題:“什麼禮物?什麼樣的箱子?箱子重量多少?”

  從她的緊張程度來看,中東郵包炸彈事件已經給她留下了極深的烙印,並且一提及來歷不明的饋贈品,就馬上會如臨大敵。

  “是十隻普通的舊式藤箱,每只約二十公斤左右。您的這兩位朋友說過,剛從您房間出來,要給您一點意外的驚喜。還有,他們留下了自己的名字,一位是阿先生,另一位是心小姐——”服務生的回答簡潔明瞭。

  蘇倫與我對望了一眼,那必定是阿爾法與唐心留下的東西,但是他們何必如此故弄玄虛?

  我果斷地點點頭,蘇倫立即向著話題說:“請把東西送上來。”

  那是十隻四角鑲著螺鈿的古式箱子,通常只有在過去有錢人家的倉房裏才能看到,大約半米長、四十釐米寬、三十釐米高,每一隻都沉甸甸的。

  蘇倫付了小費後,打發所有服務生出去,然後謹慎地關門落鎖。

  所有的箱子並排放在壁爐前,閃著幽幽暗暗的古藤特有的油光。

  “風哥哥,阿爾法會送咱們什麼?會不會是——”蘇倫皺著眉,挖空心思都猜不出箱子裏放著什麼。

  第二座阿房宮的世界裏最多的是各種毒蟲,蘇倫所擔心的一定是這個,但我兩次掂量箱子,裏面裝的絕對不是活的東西,這一點是不會判斷錯誤的。所以,我放心地掀開箱子上的黃銅雕花搭扣,緩緩地揭開了第一隻藤箱的蓋子。

  一道五顏六色的光芒撲面而來,直射到房頂中央的水晶吊燈上,隨即映射出更多令人眼花繚亂的光。一瞬間,滿屋子都被突然照亮了,連壁爐裏的火光都失去了溫暖的顏色。

  箱子裏裝的是晶石,什麼顏色的都有,其中最耀眼的是粉色、最高貴的是黑色、最亮麗的是黃色、最詭譎的是紫色……蘇倫摒住呼吸,在箱子旁邊跪下來,伸手抓起一把晶石,從半空裏撒落下來,聽它們劈裏啪啦地彼此碰撞著。

  “風哥哥,是晶石?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完美的晶石——”她的眼睛裏映著一道七彩的晶石之虹。

  我把所有的箱子全部打開,無一例外全都是滿滿的晶石,十個箱子加起來,價值無法估計,也許能買下一個甚至幾個國家。

  晶石一直是珠寶行業裏的寵兒,在歐洲最受追捧,相信這些東西拍賣後的所得,即使在埃及神秘裏重新豎起十座胡夫金字塔都足夠了。這一次,不必任何人投資,我們就能輕易完成自己的發掘計畫。

  其實,我和蘇倫都不是對金錢充滿貪婪的人,但在極度需要大筆資金的情況下拿到這些東西,簡直是喜從天降,無法自抑,對阿爾法和唐心充滿了難言的感激。

  “明天,我們就回開羅去,風哥哥,咱們很快就能找到楊天大俠,讓這件事畫上圓滿的句號。”蘇倫再次拿起電話,訂了明早飛往開羅的機票。關於晶石的運輸問題,她自然會托人打通關節,這一點無須我再次擔心。

  我在壁爐裏填滿了木柴,看著一道道火舌愉快地翻卷著,陡然覺得從北海道一路行來的路程走得那麼艱辛。

  “假如一切都是為找到大哥,一切都是為了磨礪自己,然後得到最大的回報——那麼,我願意承受所有的一切。大哥,你再耐心地等待一段,我馬上就會回來救你。我們兄弟,很快就能見面,然後聯手闖蕩天下。”

  我對著五光十色的晶石發誓,蘇倫卻已經靠在沙發上,甜甜地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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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天下無敵  1  小燕的異變

            我只迷糊了兩個小時,就被一陣電話鈴聲吵醒了,警覺地彈身而起。晶石還在,壁爐裏的火卻早已熄滅了,幸而房間裏的中央空調開得很足,並沒有寒冷的感覺。

             “誰?”蘇倫在毛毯下翻了個身,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一些。

            我拿起聽筒,服務生溫柔的聲音傳來:“南非長途,轉接中,請通話。”

            腦子裏第一個躍上來的名字就是“燕遜”,只有她才會通過各種莫名其妙的號碼打電話進來,所以,一聽到對方輕微的喘息聲,我先開口:“燕遜小姐?”

            果然,一陣低沉而悠揚的笑聲傳來:“咦?這一次,被你搶先了,難道風先生經歷了一場驚天浩劫後,竟然學到了遙感能力,隔著天南海北的電話線就能看到我?”

            燕遜的美妙聲音屬於令人只聽一次就終身難忘的那一種,如同喜愛音樂的饕餮之徒聽到了蕭邦、李斯特、克萊德曼的鋼琴曲,瞬間煩惱皆忘,神清氣爽。

            蘇倫掀開毛毯坐起來,我簡短地向著話筒說了一句:“蘇倫要跟你講話,請稍等。”

            時針剛剛指向七點鐘,此刻是酒店裏的大部分客人高枕酣睡的時候,我覺得燕遜一定是有什麼急事才打電話過來的。

            蘇倫按下了話機的免提鍵,燕遜的聲音被瞬間放大了:“對不起,攪擾兩位好夢,現在這裏道歉賠罪了。過幾天,咱們見面的時候,再當面致歉。”

            她那種柔軟、甜潤但又無時無刻不帶著一種低沉悒鬱的嗓音,仿佛是經過高級調音師千錘百煉製造出來的,每一個位元組都帶著動人心弦的魅力。

            那只是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令蘇倫陡然間大驚失色:“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還要勞動你出來──”

            我想回避,但蘇倫迅速向我搖頭:“風哥哥,我們之間沒有秘密,請跟我一起聽下去。”

            她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緊盯著話機的液晶螢幕上跳動的計時數位,呼吸也隨即變得急促起來。

             “是小燕那邊出了問題,小蕭打電話來說,一個月來,他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動不動就一個人躲進‘通靈之井’下面的潛艇裏。近三天,他的躁動程度 變本加厲,整夜在房間裏高歌哭號,唱的都是不知何種語言的東西。前天晚上,恰好是滿月,他站在尋福園別墅的最頂上,向著月亮尖嘯了整晚──奇怪的是,普通人在長時間以極高的音量發聲時,嗓子必然會嘶啞拉傷,但他卻若無其事。還有一點,他最近一直在風的書房裏翻來翻去找東西,小蕭檢查後發現,幾乎所有的書都 被他撕碎吃掉了,僅留下書皮丟在架子上……”

            蘇倫漸漸皺起了眉,她失蹤的時間太久了,小燕那邊有什麼變化,她根本無從知曉。

            我馬上插嘴:“小蕭不是派了信子一直跟著他?信子說了什麼?”

            在我印象當中,蕭可冷的貼身女僕安子被獠牙魔殺死後,信子一直精神悒鬱,只是埋頭做事,很少跟別人講話。派她去陪伴小燕,是最不容易引起後者反感的。

             “小燕說,信子留在潛艇裏幫他監控電腦,已經很久沒有在尋福園別墅裏出現了。”燕遜的聲音緩慢而穩定,即使說到最緊要處,也沒有絲毫情緒激動的變化。

            我走過去拉開窗簾,讓清晨的陽光照射進來。在這種高度,所有嘈雜的市聲一概聽不到,小雨過後,空氣清新得像是人工淨化過的一樣。

            能夠看到陽光,心頭的陰霾也仿佛被驅散了一些,但接下來,燕遜的話卻又一次令我和蘇倫緊張起來:“小蕭說,楓割寺裏幾乎每天都有僧人死亡,傷口在喉頭位置,僅僅是一枚小小的齒痕。警方雖然介入了此事,卻根本查無頭緒,只能把這種案件併入‘獠牙魔殺人事件’裏,留待以後有了重大線索再開始展開偵破工作。”

            我的心立刻被揪了起來:“獠牙魔?風林火山死後,關寶鈴中的‘牙蛹’劇毒已經自己消失,足以證明獠牙魔死了。難道世間還存在著第二個‘獠牙魔’?”

            燕遜淡淡地笑起來:“一切謎團都要留待咱們抵達北海道之後再一一揭開了,希望幾日之後能在尋福園、楓割寺見到你們。”

            我走過去依次合上了藤箱的蓋子,看來開羅之行要被迫延期了。如果小燕在海底世界裏搞出什麼事來,只怕整個北海道乃至整個日本島都不會得到安寧。

            蘇倫依舊遲疑著:“燕遜,你可否再慎重考慮一下?在頻繁的搬運過程中,你的鈾能電力系統萬一發生故障怎麼辦?現在冠南五郎已死,只怕世間再沒有一個人能重組這套系統。不如把小燕那邊的事交給我來辦,你只在紐約遙控指揮如何?”

            我有些聽不懂她的話,因為她提到了“鈾能”這個詞,那是一種造價昂貴的電力續航裝置,通常是使用在小型航天器的動力系統上。

            燕遜長歎,像她那樣的人,即使發出的是極度悒鬱的歎息聲,也讓人有餘音嫋嫋、繞梁三日之感:“蘇倫,我相信你和風的能力,但小燕是我唯一的弟弟, 就像手術刀之于你、楊天之于風、金純熙之于小蕭,我們是一奶同胞的親姐弟。假如他出了意外,我也無法愉快地度過餘生。所以,別勸我了,能做這個決定,也是經過了很長時間的考慮。”


蘇倫的手用力抓住毛毯的一角,不停地揉搓著,顯然心裏的困擾達到了極點。

           “好了,北海道見,希望咱們‘飛花三俠’聯手,再加上‘盜墓之王’楊天大俠的弟弟,一定能夠絕境逢生,完成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燕遜掛了電話,房間裏突然冷寂下來,只有中央空調的出風口在嗡嗡響著。

           沉默了一會兒,蘇倫艱難地站起來,搖搖晃晃地走向洗手間。我聽到她把洗臉台的水閥扭到最大,發出“嘩嘩”的水花四濺聲。

            “燕遜的出行是件很複雜的大事嗎?值得蘇倫再三攔阻?或者燕遜的身份很重要,一旦有所行動,將引起五角大樓方面的關注?”我反復設想了好幾個答案,但全都一一推翻了。畢竟在五角大樓的中層人員名單裏,是絕沒有一個年輕的華人女性的,我很懷疑燕遜的真實身份是什麼,為什麼一直神神秘秘地躲在幕後?

            “啪”的一聲巨響傳來,我沖到洗手間門口,蘇倫站在洗臉台前,滿頭滿臉都是水,一個鋼化玻璃材質的皂盒被她狠狠地砸向牆角,碎成十七八塊。

           我跨進去,無聲地擁住她,心疼地輕吻著她的濕發。

            “對不起,對不起……我失態了……”她在我懷裏喃喃自語著,雙臂緊緊地環住我的腰。

           像她那樣堅忍的女孩子,必定是有什麼重大到難以忍受的壓力,才會借著摔砸東西來發洩。我不說話,只是用力摟住她,任冷水打濕襯衫,浸潤著我的胸膛。

           她只是低聲抽咽著,肩頭一跳一跳地聳動,幾分鐘後,緩緩地仰起頭來,雙眼帶著淚花,低聲問:“我們先去北海道好不好?燕遜、小蕭、小燕是我的姐妹和小弟,我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它們──”

           我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好了,沙漠發掘的事交由鐵娜去做,只要有了足夠的金錢做後盾,一切都不是問題。我馬上去打電話給服務台,機票改為直飛北海道,上午十一點鐘起飛。這段時間裏,咱們還可以舒舒服服地吃一頓中式早餐。”

           與小燕待的時間不長,但他純真、質樸但又不失精靈鬼怪的稟性讓我由衷地喜愛,所以在感情上也把他當小弟看,絕不會放任他滑向深淵。沙漠發掘工作絕 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立竿見影的事,只能緩步進行,以鐵娜的能力和勢力,只要一聲令下,鞍前馬後不知有多少諂媚者甘願赴湯蹈火而去。

           我沒再問關於燕遜的事,但蘇倫對她的擔心是顯而易見的,仿佛那是一個不宜輕易挪動的重病病人,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似的。只是,擁有那樣甜美聲音的女孩子,怎麼聽也不像是身患重病的樣子,蘇倫到底是在擔心什麼呢?

           飛機在雨後的跑道上滑行,然後順利地騰空而起,升上一萬五千米的高空。

           蘇倫解開安全帶,望著舷窗外的朵朵白雲,眉頭依舊微微皺著。

           我在簡易小桌上攤開一張白紙,握著一支鉛筆,簡單地畫了一張草圖,拿給蘇倫看。草圖正中,寫著小燕的名字,然後用十七八根箭頭分散向外指著可能與他有關的每一個人。

            “這些人,都有可能在半年內與小燕密切接觸過,比如大亨、大人物、孫龍等等。解決問題的關鍵,就在這些人身上,越是與他關係密切的,就越要引起咱們的注意。到達北海道後,無論採取何種方法,打電話也好,發傳真也好,都要與他們聯繫上,詢問小燕的異常動靜。如果可能的話,我會跟他詳談,然後制服他,請日本的腦科專家做個緊急會診──”

           從酒店到機場,我腦子裏翻來覆去在想這些事,撒網巨大,明確的目標卻沒有幾個。

           草圖的最後一個名字,我寫的是“信子”。

           蘇倫指著那兩個字:“這個女孩子大概已不在人世了吧?雖然小燕一直說她留在潛艇裏,但這並不是一個讓人容易信服的理由。獠牙魔殺人是一種殘暴性情的必然發洩手段,我不相信他會放著身邊的弱女子不殺,而是捨近求遠沖出來獵殺楓割寺的僧人。”

           我的心猛然一沉:“你的意思,小燕就是獠牙魔?”

           她沒有明說,潛意識裏藏著的就是這個觀點,這讓我心裏突然浮起了一陣無言的悲涼。如小燕那樣的聰明人,是最容易走火入魔的,在追求智慧的極點時不擇手段,難免誤入歧途。只是,我心底裏還存有一絲幻想,覺得他心中是有慧根的,只要不是徹底沉淪阿鼻地獄,就還有脫離苦海的可能。

           蘇倫又一次凝望著舷窗外的如絮白雲,笑容越發苦澀:“不僅僅是我這麼想,連燕遜、小蕭都是這樣想的。我們三個思考問題的方法百分之百相同,一個人想到,另外兩個人也一定能同時想得到。”

           我的心沉到了穀底,在勾畫草圖之前,“小燕不是獠牙魔”的信念約有百分之五十,到現在聽了蘇倫的話,那種自信銳減到百分之一都不到的地步。
  
空中小姐推著酒車走過來,我取了兩杯檸檬水,遞了一杯給蘇倫。

          “那是最壞的結果了,對不對?”我強迫自己振作起精神,看著機翼下蔚藍的大海。

          “對,最壞、最壞、最壞的結果。”蘇倫無奈地重複著,取出墨鏡戴上,遮擋住自己紅腫的雙眼。

          “蘇倫,振作一點,咱們在‘亞洲齒輪’的世界裏面對那種困境都沒有倒下去,這一次必定能再次化險為夷的。相信我,只要抓到小燕,就帶他離開北海 道,找全球最好的神經科醫生幫他解除思想裏的魔性──”不知不覺中,我也遵從了她的觀點,把小燕與獠牙魔之間劃上了不折不扣的等號。

         蘇倫笑了笑,但她的心情太沉重了,連強裝出來的笑臉都慘不忍睹。

         我打開了前座靠背上的液晶電視,希望借收看新聞來緩和一下氣氛,但連續幾個畫面都是關於北海道“獠牙魔殺人事件”的報導,幾個日本的女記者、學者、生物學家正在一張環形演播台前侃侃而談。

          “別動,就看這個好了!”蘇倫挺起身子,迅速扣上了耳機。

         女記者的攝像資料裏,亡靈之塔突兀地直沖雲霄,或許她是為了突出這座楓割寺的標誌性建築之雄偉神奇,才故意採取了仰拍的角度。然後是深不見底的通靈之井、楓割寺的幽深長廊、寺院後面的懸崖絕壁和大海怒濤。

         其中一個一閃而過的鏡頭裏,我偶然看到了山坡下修葺一新後的尋福園,四角的望塔依舊矗立在寒風中,只是再也沒有巡邏站崗的神槍會人馬,塔上空無一人。

         日本女記者的聯想能力相當厲害,竟然能從獠牙魔殺人聊到二次世界大戰,再聯想到美國人登月、俄羅斯人北極鑿冰、澳大利亞人在南極發現萬年的細菌生 物等等等等。為了追求電視節目的收視率,此人已經竭盡所能,但通篇報導下來,我卻只記住了她的一半名字,叫做“野沙什麼什麼”。

          “無聊之極。”我偷偷地做了評語。

         當畫面上依次顯現出楓割寺被殺的僧人屍體時,蘇倫向前俯身,仔細觀察著他們的傷痕,忽然轉頭問我:“這些齒痕與從前你見到的,有什麼不同?”

         我努力回想了一下,認真地點點頭:“一模一樣。”

         蘇倫“啊”了一聲,拿起我畫的草圖,迅速流覽了一遍,才急促地說:“我斷定,獠牙魔沒有死,它也不可能是風林火山,而是另外的什麼人。日本忍術最擅於‘遁形、隱身’等等李代桃僵的障眼法,目前小燕的身邊,必定有另外的一股黑暗勢力存在,才會把他拖向沉淪的深淵。而這股勢力的發動者,很可能就是這些名字中的任何一個。”

         她抓起鉛筆,沉吟著劃去了“大亨、孫龍”這兩個名字,然後再沉思,再劃掉一兩個,如此再三,到最後僅僅剩下“小來、信子”兩個,又添加了“網路駭客”這一條。

         信子可能已經死亡,小來則是神槍會老大孫龍的親信,又曾貼身保護過我,這兩個人被排除的可能性很大,剩下來的唯一一條通路,就是“駭客”了。假如 小燕受到的思想侵襲是通過互聯網進行的,那麼可供查找的線索就變得多不勝數,因為在密如蛛網的電腦世界裏,每一秒鐘都會有幾千條資訊發給他,來路千變萬化,根本無法查找。

         我猛然彈指一笑:“有了,切斷北海道地區的所有互聯網通訊信號,使之成為絕對靜默的盲區。那樣一來,小燕的所有活動就變成可以被我們掌控的了!”

         從前,我和小燕曾不斷地討論過“駭客離開互聯網還能做什麼”的問題,也得到過一個看似萬年難以翻案的結論:“駭客是網路的衍生物,沒有網路,駭客就什麼都不是。”現在,我正是要依據這條理論,阻塞小燕與外界接觸的不良通道。

         蘇倫皺著的眉也迅速解開:“不錯,先控制小燕的特長,令他變回普通人再說。”

         在駭客領域,沒有人是他的對手,但只要把這一條去掉,局勢立刻改變,他不再是我們任何一個的對手。

         仿佛撥雲見日一般,我們立刻重新振奮起來。其實想做到這一條也非常簡單,只要切斷尋福園、楓割寺這一片地區的有線網路,然後再施加無線電干擾信號,令他手中的無線上網工具也變成“盲人”,也就大功告成了。

          “我聯絡小蕭,一下飛機就開始行動。”在金錢萬能的社會裏,中斷某個偏僻地區的互聯網線路,並非是天塌下來的大事,憑蕭可冷的外交能力,達成此事輕而易舉。

          “風哥哥,你再暗查一下小來,我們儘量不放過任何一個疑點。神槍會不是良民善類,也不是從前的江湖名門正派,所以,我們不該對隸屬於神槍會的人掉以輕心。”蘇倫冷靜下來,思考問題的能力也瞬間提高。

          “小來應該不會有問題的──”我只說了半句,蘇倫驀的抓住我的腕子,探過身子,緊盯著我的眼睛:“風哥哥,我不想任何人有問題,燕遜是我的好姐妹、小燕是關乎她生死攸關的命脈。假如小燕有事,連燕遜都會身陷死亡泥沼。風哥哥,我不要聽‘應該’兩個字,而是小來‘必須’沒有問題。”

         她的五指像把老虎鉗子一樣,抓得我痛徹心肺,但我並不掙扎,任憑她手指發力。

          “風哥哥,假如我能做得足夠完美,大哥就不會死。當我撳下引爆炸彈的按鈕,那一刻砰然爆裂的不單單是他的心臟,還有我的,心臟、身體、未來一起炸碎,飛濺到無窮遠處。你不是我,無法理解那種痛楚,永遠無法理解,這一次,我不想令燕遜重複那個錯誤,所以──我們必須保證小燕會沒事,必、須!”

         她咬著唇,從牙縫裏迸出最後兩個字。

         我知道,手術刀的死帶給蘇倫的心痛非常深刻,正因為說不出來,這種痛才春蠶一樣在她心裏匿伏著,不斷地齧噬著她的快樂。

          “我答應你,保全小燕,無論在任何情況下。從現在起,任何可能傷及他的人或者事,我會第一時間發現並立即剔除,你放心。”我伸手攬住她的肩,輕輕拍打著,不斷地柔聲告訴她,“放心、放心、放心……”

         飛機在北海道降落時,天氣晴好,蘇倫的情緒也重新穩定下來。

         我們一直沒有打電話給蕭可冷,刻意不讓她前來接機,尋福園的事夠她焦頭爛額的了,沒必要再驚擾她。

         走出海關檢驗通道,一個穿著厚厚的黑色羽絨服的年輕人立刻揮手叫起來:“風先生,在這裏,在這裏!”他一邊喊著,一邊推開身邊的人向我迎上來,正是滿臉喜悅的小來。

         蘇倫剛剛舒展的眉立刻重新皺了起來,但隨即便換上了一副若無其事的笑臉。

          “風先生,蕭小姐讓我來接機的,同時還有一個來自紐約的航空包裹,已經在汽車的後備廂裏。咱們走吧?她在尋福園設宴等候給你們二位接風呢。”小來握著我的手,搖晃了足有兩三分鐘才鬆開,引得經過的旅客無不駐足觀望。

         他的臉上,依舊青春痘橫生,怎麼看都是個長不大的孩子。如果本地的“山口組”或者“赤紅軍”等等黑道組織明白他是神槍會的一大幹將,說不定馬上就會調集人馬蜂擁而至。當然,他不會一個人公開出現,當我們走到一輛車門大開的本田旅行車前時,另有十幾個彪悍而機警的黑衣年輕人圍攏來,全神戒備地觀察著 四周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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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2:09
第六部 天下無敵  2  青銅武士的秘密

         “航空包裹呢?拿給我,怎麼可以把它放在後備廂裏?”蘇倫突然焦躁起來。

        一個黑衣人打開後備廂,取出一個捆紮得嚴嚴實實的四方包裹,蘇倫把自己的手袋丟在座位上,先把包裹小心地摟在懷裏,然後才坐進車子。她的做法實在奇怪,讓小來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睛。

        車子駛出機場,上了高速公路向北飛馳。

        小來簡單介紹了尋福園裏的近況,談及小燕的異樣表現時,他的話馬上變得吞吞吐吐起來:“蕭小姐說,不許向外人提及這件事,有什麼需要瞭解的,你們 二位可以去當面問她。最近,楓割寺裏血案頻發,員警部門已經禁止任何地方來的遊客進入寺裏,對每一位僧人嚴格審查。”

        蘇倫的過度沉默壓制住了小來的談興,所以車廂裏很快便陷入了沉默。

        早春的北海道仍舊是冰雪覆蓋的世界,尋福園的牆頭上還有點點殘雪未消,更不要說樹葉轉綠、草地發青了。

        重建後的尋福園幾乎與原先一模一樣,如果是沒有見識過當時拆解現場的人,根本看不出主樓是被重塑過的。這一切,都要歸功於蕭可冷的細心和認真敬業。手術刀善於識人,當年委派蕭可冷管理在日本的一切產業事務,可謂是人盡其才。

        車子進入尋福園的大門時,蘇倫忍不住發出一聲輕輕的喟歎:“風哥哥,這個地方給我的感覺真是奇怪。以前來的時候,從沒有過家的感覺,這一次與你同來,一切就都不同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在她的手背上輕輕一拍,目光交錯之間,彼此心境息息相通,那種無言的甜蜜卻是最令人滿心歡愉的。

        見到蕭可冷之後,大家只有簡單的寒暄,不過心頭都像是壓了一塊大石塊,高興不起來。

         “小蕭,帶我去你的房間,我有話說。”蘇倫始終抱著那個包裹,須臾不離左右。那應該是燕遜郵寄過來的東西,想必貴重之極,才讓她如此小心。

        我信步上了二樓,蕭可冷很有耐心,把房間裏的一切擺設都按原先的樣子擺好,包括沙發、落地燈、窗簾、木地板,都與原先拆解之前一模一樣。當我推開書房的門時,裏面的書架也全部都在,只可惜,大部分書都東倒西歪地趴著。

        我隨手抄起一本,只有書皮,裏面的書頁像被老鼠啃過似的,全部都是牙印。

         “這會是獠牙魔的牙印嗎?”我凝視著亂七八糟的書頁,不敢把這些跟小燕聯繫起來。粗略算來,書房裏七成以上的書都被小燕咬過,並且大部分都是老版圖書,書皮散發著淡淡的黴味。

        剛剛吃飯之前,我曾問過蕭可冷小燕去了哪里,她只是搖頭苦笑,說不出小燕的下落,但大概能確定他就在通靈之井的潛艇裏。

    “    小燕究竟在海底世界裏獲得了什麼?當他以那種目空一切的口吻打電話給我的時候,曾說自己要做世界的主宰、宇宙的主宰,現在呢?他做了什麼?還要做什麼?”滿腹疑團弄得我了無睡意。

        客廳裏那尊青銅武士像依舊穩穩地矗立著,當我站在它面前時,在這座別墅裏經歷過的一切又一幕幕重新浮現在腦海裏。關寶鈴、大亨、鼠疫、王江南、孫龍……現在,每個人都成了我生命裏的過客,唯一永恆存在的,只有蘇倫。

        入睡時已經是淩晨三點鐘,下意識的,我把臥室的門留了一條窄縫,正對書房門口。假如有人再次偷偷潛入書房的話,我能夠第一時間發現。

        小來拿給我的一柄手槍就放在枕頭下面,隨時可以拔槍射擊。

         “小燕、小燕、小燕……燕遜什麼時候能到這裏?做為小燕的姐姐,她說出話對於小燕總有幾分約束力吧?”我的腦子裏一陣迷糊,閉上眼睛進入了夢鄉。

        這一次只是短暫的睡眠,非常短,只有二十分鐘不到的樣子,就被一陣輕飄飄的腳步聲驚醒了。我側身摸到了手槍,立即瞄向門縫,鼻子裏仍然裝出微微打鼾的聲音。

        一個瘦削的灰衣年輕人出現在書房門口,腳步極輕,向書房裏張望了一眼,隨即轉向臥室這邊。我把握槍的手壓在身子下麵,保持著一動不動的睡姿,鼾聲始終均勻。

        他從門縫裏瞄了幾眼,低聲笑起來。毫無疑問,那是小燕的聲音。

         “解除禁制,解除禁制,但到底怎麼辦呢?”他在自言自語地嘟囔著。


  我聽到他用力拍打著青銅武士,手裏好像還拿著一隻小錘子,“當當當當”地敲了幾下。深更半夜弄出這種動靜來,其實早就把巡夜的神槍會人馬驚動了,只是大家都覺得小燕腦子有病,不屑于管他而已。

         “啊,原來秘密在這裏?芝麻開門、芝麻開門……”他竊笑著,把錘子丟在地板上,發出“咚”的一聲。

        我無聲地下床,貼著門縫向外看。他已經把青銅武士捧著的那只鐘拆了下來。與其說是拆,不如說是切割,他丟在地上的原來是一把鋒利的短刀,能夠把連接著古鐘的武士手臂削斷。

        古鐘移開之後,武士的身上露出一個中空的大洞。他從洞裏伸手進去,不停地摸索著,嘴裏念念有詞:“左九、右二十二;左十五、右六十;左十、右十。嗯,好了,一切就這麼簡單,開──”

        他把手撤回來,直起身子,抓住武士的劍柄,用力一拔。

         “哢嚓”一聲,長劍沒有拔出,武士的頭顱卻陡然落了下來,咕嚕嚕地滾到牆角去了。從它的脖子裏馬上彈出一隻觸摸屏鍵盤,上面至少有三十幾個游標在縱橫閃爍著。

        小燕高興地幾乎跳起來:“哈哈,我就知道‘不打不相識’,現在讓我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群組密碼能把飛行器牢牢鎖住,長達千年之久。”

        他的右手五指在鍵盤上飛快地點擊著,像是一隻即將產卵的蜻蜓。幾秒鐘之內,他摸出了左邊褲袋裏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張口就問:“能行了嗎?”

        對方不知回答了一句什麼,他高興得幾乎要馬上跳起來,隨手丟開鍵盤,雙手下探,再次握住青銅劍。這一次,寶劍應聲而出,在屋裏閃過一道冷冽的寒光。這把劍的鋒利程度曾經過我的檢驗,絕對是把當者披靡的好劍,只可惜被鎖在這裏,無法發揮它的戰鬥價值。

         “果然是把好劍,但你在劍法上的造詣並不高明,空有好劍也無法發揮威力,對不對?”當他聞聲抬頭時,我的槍口已經對準了他的眉心。

         “風?我果然沒算錯,那些亂七八糟的機關是絆不住你的,再加上聰慧無比的蘇倫姐姐,你們兩個聯手,就算不是天下無敵的組合,也該全球少有對手了。”他居然面不改色地反手挽了幾個劍花,根本不理會我手裏的槍。

        一個多月沒見,他明顯地黑瘦了許多,頭髮亂糟糟的,下巴上長滿了七長八短的鬍子。當他咧嘴大笑時,牙齒半黑半黃,至少有一周以上沒刷過牙了。

         “小燕,你剛剛在搞什麼?要所有人為你擔心?”我放緩了語氣。看上去,他像個貪玩的孩子,很多在網吧裏通宵打電子遊戲的年輕人都是這個模樣的。

         “我在做一件大事,一旦成功,將會獲取無人能及的榮耀。”他抹了抹疲倦得一直在打架的眼皮,“風,我會超過所有人,包括當年鑄造這青銅武士的人。讓全球萬眾舉頭仰視我,然後所有的青少年會以小燕為學習榜樣,而一切駭客組織都會被社會和政府承認……”

        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手裏的長劍揮來揮去,成了自己打拍子的工具。

        值得慶倖的是,他的神經還算正常,不至於滿口胡說八道。其實我們在一起喝酒聊天時,每次談及駭客世界的未來,他都會這樣說,幾乎成了一種程式化的“套話”。

         “不管怎麼樣,現在跟我去見蘇倫,燕遜很快就會趕過來,大家一起坐下來談談。小燕,你已經不是孩子了,別讓我們擔心好嗎?”

        我試圖讓他明白事態的嚴重性,沒想到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什麼?燕遜也會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風,你這麼說真的要笑死我了,哈哈哈哈……”他笑得丟下寶劍,彎腰捂著肚子,上氣不接下氣,仿佛我說的是一個史上最幽默的笑話。

        最後,他終於止住了笑聲,一字一句地對我說:“燕遜,是不可能離開五角大樓老巢的,你明白嗎?離開那裏,她隨時都會死。”

        我覺察到自己對燕遜其人的認識肯定是出了大問題,但卻不想繼續糾纏於這一點,晃了晃手槍:“好了,先去見見蘇倫再說。記得別墅的酒窖裏還有幾箱好酒,咱們喝個痛快。”雖然沒把握用酒灌醉他,但我只需要控制住他,一切費口舌的思想工作,還是由蘇倫來做好了。

         “我不去,現在,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必須回楓割寺去。”他不再大笑,昂起下巴看著我,揮手撥開槍口。

         “你沒有選擇權。”我冷下臉來。

“風,我不相信你會開槍,咱們是好兄弟,不是嗎?”他孤傲地挺起了胸膛,用力按了按自己鳥窩一樣的頭髮,極力做出莊重嚴肅的樣子。

         “你走,我就開槍,說到做到。”手槍的保險栓早就彈開,我確信自己第一顆子彈就能射穿他的屁股,讓他喪失輕功騰躍的能力。在他還沒有魔化之前控制住局面,那才是當前最亟需做到的。

        窗外夜深人靜,只有徹夜的寒氣透過玻璃窗浸潤而來,我們這對曾經一起聯手破底的兄弟,現在不得不走到拔槍相向的地步了。

          “小燕,相信我們,都是為你著想,回頭吧!”我緩慢地挪動腳步,封住奔向樓梯的路徑。假如他要跳窗而逃的話,只要半秒鐘的耽擱,就足夠我舉槍瞄準的了。

         他在那青銅武士身上做過的手腳相當詭異,因為這麼多年以來,手術刀、蕭可冷、蘇倫和我都沒有想到要用暴力破解它,更不會想到裏面竟然藏著一隻現代化鍵盤。小燕剛剛的電話又是打給誰的?難道他另有同黨?

          “我要做大人物,像‘盜墓之王’楊天大俠那樣的天下英雄為之俯首的大人物,風,別干涉我的私事好不好?”他不耐煩起來。

         我冷冷一笑,不再做無謂的口舌之爭,只憑武力說話。

          “風,我很懷念在埃及沙漠第一次看到你的情景,你、蘇倫姐都是當代江湖上名聲遠播的高手,卻千里迢迢求助於我,那種被信任、被重視的感覺真的很好──”他驀的身子一晃,撞向玻璃窗。

         我的手槍唰的舉了起來,但扣動扳機的手指卻有一絲猶疑。高手過招,差之毫釐等於謬以千里,隨著玻璃“嘩啦”一聲粉碎墜地,他已經從窗戶裏消失了。

          “小燕,別走!”我大喝一聲,追到窗前,緊隨著他翻身上了樓頂。

         小燕的輕功進步很快,風一樣地向著別墅後面的山頂奔去。四角望塔上的崗哨早就撤去了,雖然幾個巡夜的神槍會兄弟正向這邊趕過來,但要憑他們的能力追上小燕已經是絕不可能的事。

         我毫不猶豫地追了過去,但並沒有將輕功發揮到極限,而是採取了不急不慢的尾隨跟蹤方式。從小燕剛剛打電話的動作上可以判定,他還有一個甚至幾個同伴,我要的是摸清情況後的一網打盡,而不是治標不治本的盲目攔截。

         夜色裏的楓割寺如同一座高高在上的古堡,特別是突兀的亡靈之塔挺伸在茫茫夜色裏,隔得很遠,就給人以詭異莫測之感。

         小燕奔去的方向就是通靈之井,那個可以乘坐潛艇直達海底世界的入口。假如他已經解開了海底的一切秘密,那個高大的腳手架、發出紅光的寶石還有巨大的穹頂建築,當然就在他的掌握之中。

          “這或許是一件好事吧?如果可以跟他好好溝通,揭開海底神墓的真相,最起碼知道大哥楊天去了哪里。當然,在覬覦‘日神之怒’的各方勢力眼中,小燕立刻就成了萬眾矚目的焦點人物,畢竟大人物、孫龍等人對於那顆寶石的渴望不是一天兩天了。”

         同時,我不能不想起大亨這個名字,他為關寶鈴趕到北海道,誰又能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麼?只要是與利益相關的大事,他都喜歡參與,從中獲取瞬間翻番的暴利。他是一個商人,商人的本質就是獲利,不斷地、更高地獲利。

         就在楓割寺高高的圍牆之上,小燕驟然止步,回頭張望了一下,遠遠地揚起手:“風,你怎麼趕得這麼慢?快點,我帶你去海底神墓,那樣的宏偉世界缺了你這樣的高手點評印證,真是科學界的一大遺憾。”

         他料定我不會開槍,才會有恃無恐地等我趕上來。

         我有些無奈,假如他是窮兇極惡的敵人、是日本忍者或是幻像魔、獠牙魔的話,我會全力狙擊,毫不留情,但他是小燕,被“飛花三俠”全力維護的小弟,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才駭客。

         近處黑魆魆的灌木叢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急促地移動,然後是槍械上的帶子在地上掛到了什麼,發出“刺啦”一聲。緊接著,鐳射瞄準器的紅點閃爍起來,至少有四柄衝鋒槍同時閃現,指向我的前胸。

         我迅速地貼地一滾,不想開槍引起警方注意,再次騰空飛起時,雙腳連環踢出,腳尖踢中了兩人的下頜。有兩人在黑暗中低聲驚叫,是日本黑道上常用的暗語,可見這是一群覬覦寶石,企圖渾水摸魚的黑社會人馬。身體下落之際,我抓到了兩人頭頂亂髮,突然發力猛擰,兩個人就再也不出聲了。

         夜風拂過灌木叢,百步之內已經沒有異常動靜,我才緩緩地松了一口氣。

         當楓割寺和“日神之怒”成為社會各界關注的焦點,相信不單是日本黑道,就連全球黑道都會不由自主地對此地加以注意。不談那顆寶石的玄秘價值,只論其在黃金首飾市場上的受歡迎度,就已經讓很多人甘心赴險,為此不遺餘力了。

         小燕從圍牆上消失了,我再次追下去。

         如果僅憑語言打動不了他,至少我要親眼看他進入潛艇,求證這一結果,然後再回去跟蘇倫、蕭可冷她們想辦法。

  楓割寺裏一片沉寂,只有各處的路燈仍在孤淒地亮著,說不清是哪一處的山谷裏,有野狼在此起彼伏地發出帶著寒意的嗥叫。荒山、古刹、狼嚎構成了一幅至為詭異的恐怖畫面,當然,再加上無底深井這一元素,足夠令普通人膽戰心驚、寒顫連連的了。

        我趕到通靈之井所在的小院,果然,小燕就在那裏,並且是站在進入潛艇的踏板上,距離後退、關門、下潛只有半步。一股說不出的陰寒之氣在小院裏繚繞徘徊著,潛艇上亮著一盞白色指示燈如同墳塋上的鬼火,把小燕的影子拖在地上,像一根瘦長的竹竿。

         “風,你還是趕來了,我給你留著門,要不要上來?”他向我招手,蒼白枯瘦的手,讓我聯想起恐怖片裏的鬼爪。

        假如是在風和日麗的白天,進入潛艇,做一次海底巡遊,還是非常有吸引力的,但現在是夜黑風高的深夜,換了另外一個人,非得把他當作是孤魂野鬼不可。

         “小燕,跟我回去好不好?”我收起槍,雙手抬高,以表示自己沒有強行動武的意思。

         “回去?不不,我的未來在天上、在宇宙之中、在自由自在的萬千天體左右。風,你不明白,當我發現自己已經具有了那種逾越一切的能力,瞬間便要彈射出地球,擁抱太空──”

        我迅速提高聲音打斷他:“小燕,告訴我海底神墓裏到底發生了什麼?你的腦子有問題,必須跟我回去說清楚。記得嗎?這艘潛艇是你、我、小蕭共同發現的,屬於我們三人共有。所以,即使你要用它來做什麼,都要征得我們的同意。”

        他大力地搖著頭,桀桀冷笑著:“風,你又錯了。我離開之後,潛艇當然歸你,但你必須明白,它的原始主人是盟軍,而不是你、我或者三姐。那個可憐又 可笑的風林火山費了千辛萬苦偷走潛艇,找到進入海底神墓的路徑,最終卻未能踏入一步。看看,世界上的蠢人太多太多了,像他那樣的傢伙,只配給盟軍當炮灰, 或者做螳臂擋車的那只‘螳螂’。風,未來屬於你我這樣的聰明人,不是嗎?”

        我皺起了眉:“盟軍?你的意思是,這艘潛艇是二戰時期盟軍的東西?”

        二戰史的末期,美英聯軍做了太多“隱秘”的工作,包括將大批德國科學界席捲回國、各種稀缺資源汗牛充棟地運進美加邊境的十大軍事基地等等。假如這“潛艇”屬於那個時期的產物,則其中少不了要有德國人的貢獻。

         “管他是誰的東西,這本來就是個勝者為王的世界。風,你真的該隨我一起進來看看,我能告訴你很多資料,包括你最想要的──”他向後退去,準備關門下潛。

        我急促地說了最後一句:“小燕,如果你不回去,把信子交出來,不要強迫她做任何事!”

        假如他對這個問題不能理直氣壯地回答,那麼結果就很明顯,信子已經做了獠牙魔的犧牲品。

         “她?她為什麼要回去?我為什麼要強迫她?笑話!她很好,我正在教她做一名太空駭客。就這樣吧,我會給你電話,代我向蘇倫二姐問好。”他從口袋裏摸索出電話,向我晃了晃,做了個鬼臉,哈哈大笑。

        那道黑黝黝的艙門無聲地關閉,然後潛艇倏的下沉,只留下一長串詭異之極的白色水泡。

        我搖頭苦笑:“隨你下去?不知道是不是只有去路,沒有歸路?”

        蘇倫回到我身邊之後,我們曾有過最誠懇的約定,無論什麼時候,哪個人要採取何種行動,都要經過對方的同意,絕對不能盲目地把自己置於危險境地。從現在起,每個人的生命只有一半屬於自己,另一半已經交付給了對方。

        所以,假如我必須要進入潛艇,事先一定會通知蘇倫。

        剛剛小燕提到信子的時候,神情坦蕩,不像故意撒謊的樣子,只是他竟然有把信子培養為超級駭客的想法,真是異想天開了。

        站在小院裏眺望亡靈之塔的尖頂,很多往事不由分說地浮上來,畢竟這個怪事頻發的古寺曾帶給我那麼多詭譎的遭遇,並且一而再、再而三地令關寶鈴失蹤,引發了江湖上數次劍拔弩張的黑道之爭。

        現在呢?會不會隨著海底神墓的秘密日見明朗,使黑道逐利之戰持續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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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天下無敵  3  以聲音形式存在的燕遜

  回到尋福園後,蘇倫和蕭可冷已經坐在一樓客廳裏等我,壁爐裏火光熊熊,暖意融融。

  “風哥哥,小燕呢?他說過什麼?”她見我並沒有追到小燕,不免有些奇怪。因為我的武功、輕功勝過小燕太多了,還多了一柄手槍的説明,不可能空手而回。

  我靠近壁爐坐下,蕭可冷立刻體貼地送上一杯熱氣氤氳的玫瑰果茶。

  “他又一次進通靈之井去了,信子還活著,不必擔心。據小燕說,他正在準備一次非同尋常的宇宙航行,很快就要有結果了。”我把與小燕的會面過程,簡要地總結成上面幾句話。其實在我自己心裏,也沒有完全弄明白他到底要做什麼。

  “那海底世界裏難道藏著一架外星人的航天器?”蕭可冷說出了自己的疑惑。

  “至少──會是這樣。”我和蘇倫幾乎同時回答,那是心有靈犀的最佳表現。

  我試著如此推測:“小燕打開了進入海底神墓的門,然後發現並能夠啟動深藏其中的航天器。以他的聰明才智,破解密碼、操控程式並且駕馭高科技的電子合成工具都是最拿手的,所以,他的自信心經歷了一個高速自我膨脹的階段。他還只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不知天高地厚,自以為能控制一切──”

  正因為如此,事件馬上就會失控,一個擁有了巨大能量的頑童將會對世界造成難以估量的衝擊。行善和作惡,只在他一笑或者一怒之間。

  “風先生,你有沒有辦法阻止這一切?小燕曾反復說過,你是他的崇拜偶像,我一直以為,只要你出手,就肯定能阻止他。如果不是你萬般牽掛蘇倫姐失蹤的事,我早就會告訴你這裏發生的一切了。”

  蕭可冷的態度非常誠懇,這讓我心裏平添了一份感動,但我仍然不確定自己是否能做到這一點。

  “除非是進潛艇去,消除所有隱患,帶走小燕、信子和可能存在的某些人。目前還不清楚‘日神之怒’在其中起了什麼作用,這顆寶石只要現身,帶來的必定是禍不是福。天知道,目前黑道上有多少人馬正等著它的橫空出世呢!”

  一路走回來,我滿腦子考慮的就是這一點。海底世界神秘莫測,我擔心自己不會一直有好運相伴,上次僥倖從玻璃盒子裏脫困,下一次就不一定是什麼結果了。

  去洗手間的時候,我不期然地想起了司徒求是他們穿越過的那面鏡子,心裏浮起一陣迷茫:“現在,我在這邊,鏡子的對面會有什麼人?”

  那種感覺,像是坐在街角的咖啡廳裏,雖然有一層玻璃可以把市聲的喧囂擋在外面,但自身卻是完全透明的,毫無安全感。或許某一個時候,我會再像關寶鈴一樣,從鏡子前消失,成為鏡面世界裏的迷路者。不過,當我推開那扇門,卻發現洗臉臺上方的鏡子早就不見了,只剩下光禿禿的牆壁。

  “這是怎麼回事?”我禁不住有幾分失望,並且心裏有一絲悵然。

  能夠穿越鏡面,是一種挑戰自我的極度冒險,我現在不想做,並不代表以後永遠不想去做。假如能跟老虎一樣,從唐至今,或者由今至唐,未始不是一種奇異刺激的經歷。

  從洗手間回來,蕭可冷不等我開口,已經低聲解釋:“小燕帶走了別墅裏一切看起來有某種意義的小東西,是所有一切,只差沒有第二次將主樓拆解開來。如果不是二樓的那尊青銅武士像過於沉重,也早就消失不見了。不過現在,他雖然沒帶走它,卻把它弄得四分五裂,再也沒有放在客廳裏的欣賞價值了。”

  我心裏沒有怒火,只有搖頭不迭的苦笑,像是面對一個孩子的無知胡鬧:“他拿這些東西去幹什麼?”

  “他說,這些被楊天大俠和手術刀先生千辛萬苦收集來的東西,都是屬於海底神墓的原始物品。所以,他要拿去物歸原主,這才是一個江湖大俠的真正本色。”說到最後,蕭可冷忍不住澀聲笑起來。

  我們三個,對小燕的這份感情,無異於一種變相的“溺愛”,任其胡鬧下去。

  “謝謝你們對小燕的愛護,特別是風先生。我知道,今晚你完全可以採取強硬手段留住小燕,但你沒有,一直手下留情。其實,之前與小燕通電話時,他說過無數次將來要以你為榜樣,做對天下有大用的超級人才。做為無敵於駭客世界的他來說,能夠說這樣的話,已經是欽佩某一個人的極限。在我記憶裏,他從來沒向任何人低過頭,所以,要想勸阻他回頭,只有風先生可以勝任。”

  燕遜的聲音突然響起來,就在蘇倫的身邊,甜美圓潤,不疾不徐。

  我回頭望去,客廳裏只有蘇倫、蕭可冷,絕不會出現第三個人。此刻,水晶吊燈射出的耀眼白光照亮了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我確定她並不在這裏,而是通過某種裝置發聲的。

  “燕小姐,你還好嗎?”我立即應答。

  她微笑起來:“我很好,謝謝關心。北海道的天氣雖然寒冷,但空氣足夠清新,我已經很久沒有自由呼吸過如此純淨的空氣了,而且能跟自己的好朋友重逢,心情怎麼能不大好?”

  沒有人開著移動電話,客廳裏的固定電話聽筒也沒有拿起來,那麼,燕遜的聲音從何而來?我判定音源就在蘇倫旁邊,但她身邊的沙發上只放著一台翻開的黑色筆記本電腦。

  “燕小姐,你在哪里?”我試探著問,從蘇倫、蕭可冷臉上的怪異表情裏,我覺察到此事必定有些古怪。

  “我就在電腦裏,蘇倫,不要再向風先生隱瞞了,把真相告訴他吧。”燕遜的聲音略顯低沉,但絕不摻雜任何悲哀成分。

  蘇倫站起來,略一沉吟,歉意地向我笑著:“風哥哥,原諒我一直沒有說出真相。燕遜其實只是一個具有靈魂的聲音,她就在這台電腦裏,以高效鈾能做為動力源。她的存在,完全是以電腦為依託的,只要電腦死機或者斷電,她就會永遠消失,這也就是我不同意她離開五角大樓的原因。”

  我實實在在地吃了一驚,但臉上並不表現出來。在法國科幻雜誌《前瞻》上早就有“電腦人”這種概念,無非是把電腦加上人工智慧,成為與人類順暢交流的機器。不過,在很多試驗品裏,電腦人的智商只相當於三歲的孩子,並且只能在程式允許的範圍內生存,無法進行自學習和自成長。

  假如美國人的技術能造就燕遜這樣的“電腦人”,那麼他們的人工智慧技術可能會超過歐洲同行們一萬倍之多。

  “風先生,我知道你在想什麼。我是聲音,但卻不是所謂的‘電腦人’,這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你肯定聽說過冷戰時期最著名的多面間諜‘矽谷之舞’吧, 那就是我進入間諜這一行後收過的第一個弟子。其實在任何一種智力行業,都不會以年齡和身份論高低,‘矽谷之舞’比我大十二歲,但她的領悟力卻只有我的三成。如果不是在前蘇聯克格勃的追殺中發生了飛機相撞事件,現在的我早就可以名正言順地退出江湖了……”

  我靜靜地聽著,“矽谷之舞”被稱為間諜界的“日不落之星”,據說,她的導師是一位美豔絕代、冷傲如仙子、不食人間煙火的年輕女孩子。

  燕遜忽然一笑:“陳年舊事了,提那些沒什麼意思。現在,我有一些來自於‘51號地區’的最新資料帶給你們,是關於幾年前的‘火星探測器’的。”

  電腦的螢幕是向外打開的,我走過去,立即在螢幕上看到了那張著名的“火星人臉”圖案。

  “眾所周知,美國上一次的探索火星行動失敗了,火星車最後電力耗盡,失去了聯絡。這是報界公開披露的消息,但實際情況卻完全不同,直到現在為止,火星車一直都在行動,並且不停地將拍攝到的地面圖片傳送回來,目前已經多達九萬多張。”

  螢幕一變,以幻燈片的形式播放起來,所有的照片都呈現出一種深遠的赭紅色,與地球上的沙漠場景非常相似。

  “火星人是絕對存在的,他們的核心居住地,就在那個人臉圖像的左耳方向。至少有四百多張圖片是關於火星人的,這一點,不得不佩服美國航太科學家們的傑出智慧,竟然可以在二十粒大米體積的微型攝像機上加裝了五百倍放大機能的蔡司鏡頭,才讓我們得到了這些距離拉近的寶貴圖片。看,那些與人類相似度達到百分之七十以上的物種,就是火星人。在科學家的研究報告中,這應該是一個軍事基地──”

  我又一次看到了火星人的照片,不,應該是“幻像魔”的照片,與地球人的外表非常相近,只是後背上多長著四隻手臂。圖片的背景是一個沙漠中的巨大城堡,能夠看到一層層的圍牆。城堡的核心位置,一個可以被稱為“停機坪”的地方,豎著幾百架銀色航天器。

  “風哥哥,火星人的航天器,與地下世界裏的一模一樣!”蘇倫叫起來。

  的確,那種東西,我們在與幻像魔的交手中的確看到過,不過卻被冰塊凍裂,徹底封存在大山下面了。

  “燕小姐,我希望儘快聽到核心內容。”我對著電腦螢幕笑著,或許燕遜能夠看到我。

  “好,我還是讀一份簡要的調查報告好了。51號地區首席行政長官狄安報告,火星車得到的圖片裏有幾百張是關於一種標語牌的,電腦系統破解了火星語言, 那些標語翻譯過來,就是‘消滅地球倒計時多少多少天’。而且系統接收到了火星人的傳輸信號,他們正在不斷地發出一種高頻電波,與地球上某一點的同頻電波相互交流。這些電波被截錄下來,經過重新編譯,則變成了一份令地球人震驚的戰報。很快,太空中的火星人將在地球導航者的接引下,開始消滅地球的殺戮之旅。”

  她讀得很快,不過聲音非常清晰,我們三個都聽懂了那些話。

  “地球上發出電波的點,是不是北海道的最北端?”我第一個發問,其實事態已經非常明朗了。如果小燕啟動了海底神墓裏的飛行器,必定會有某種自動聯絡方式隨即啟動,與飛船的母體發生關聯。

  火星人的侵略性毋庸置疑,小燕的好奇,恰恰給地球帶來了巨大的災難。

  “對,垂直位置,就在北海道楓割寺的亡靈之塔下面。這些資料正在向五角大樓傳送之中,我通過特殊管道截留了一份下來。同時,51號地區的最高長官已經做出了基於自己職責的最佳建議──‘以最快速度呈報總統批示,摧毀地球上的電波發射點,令火星人失去接應物件。初步估計,從駐紮在韓國的軍事基地發射遠端導彈,只需要四秒鐘,就能把楓割寺這個伸入大海的凸出角消滅乾淨,連同地面以下的大陸架部分都分離出去,成為茫茫海底的碎石。’風先生,我比你更著急,因為我們的處境非常不妙,按照正常流程,只需要一周時間,就能完成調研、復核、批示、下令、開火的準備工作,滿打滿算,我們只有六天時間解決問題,否則的話,只能離開這裏。”

  客廳裏的氣氛頓時緊張起來,美國人雷厲風行的行事方式,早就在中東戰爭中被全球所認知。只要總統下令,天塌下來也會徹底執行。

  照片仍在不停地變幻著,那張“火星人臉”不斷地以各種角度展現在我們面前,充滿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詭異邪惡。

  幸好美國人封鎖了這個爆炸性的新聞消息,否則全球民眾就會以訛傳訛地沸騰起來,瞬間掀起一場恐慌性的災難。

  記得美國總統杜魯門曾經斷言過:星球大戰“不開打”是偶然的,開打則是“必然”的。這句話被全球航太科學家們奉為經典名言,至今依然適用。

  “風先生,聽完這些,你有什麼想法?”燕遜相當客氣地問。

  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當然是全力阻止小燕發動航天器。”

  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相當困難。假如小燕是個與我們完全無關的人,不計較他的生死,當然執行起來會比較簡單。

  “風先生,我只想抓住最後的希望,所以才冒險來到北海道。小燕是我的弟弟,為了挽救他,即使是要我死,都不會是問題。所以,拜託你們三位,一定要──”她說不下去了,聲音倏的停下來。

 血濃於水,親情天定。我們四個人,大概都能體會到這八個字的含意。

  “你放心,我們會盡力的。”我只簡單地回答了一句,但肩上立刻壓下來一副沉重的擔子,畢竟自己對於如何阻止小燕,也根本是毫無頭緒。

  一直枯坐到黎明,蘇倫和蕭可冷都沒說幾句話,只有電腦螢幕上的圖片不知疲倦地一張接一張地翻著,像是燕遜悒鬱不安的心情。

  門外已經有了金黃色的朝陽霞光,我起身走了出去,想借黎明的冷清讓自己發脹的頭腦冷靜下來。

  小來就在臺階下面來回徘徊著,見我開門,立刻迎上來:“風先生早,我剛剛接到孫龍先生的電話通知,神槍會派了十五名精幹兄弟過來,由我的義父管夫子帶隊,供您調遣。如果有什麼需要我做的,請儘管吩咐。”

  比起一個月前分別的時候,他的自信心有了極大的提高,而且我注意到,目前駐守在尋福園的人馬,全部恭恭敬敬地跟在他後面。

  “小來,你是不是已經升職了?記得上次你說過,孫龍先生要讓你做日本分會的頭目?”我笑著問,心裏也能猜到幾分。

  “是,王江南先生已經離開,赴非洲開闢新的分會。目前日本方面的所有事務,都是我來負責的,請風先生多指教。”他的回答謙虛而得體,與從前的毛躁冒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讓我想起了永遠長不大的小燕,這傢伙如果不時常惹出點事來,真的就要出神仙了。

  管夫子這樣的一代高人,都要“供我調遣”,看來孫龍這一次是對“日神之怒”志在必得了。以他的野心,一旦攫取寶石,造成的後果並不比火星人進攻地球差到哪里去。我和他之間,對某些事心知肚明,但誰都不想說破。從這個角度來講,管夫子帶人趕過來,醉翁之意不在酒,而且不一定算是我們的幫手。

  混亂的局勢已經展開,而神槍會將會成為最先動手的出頭鳥,但我暫時還不清楚,在這場爭奪“日神之怒”的戰鬥裏,誰是蟬?誰是螳螂?誰是黃雀?

  “管夫子他老人家什麼時候到?”我淡淡一笑。

  “傍晚之前。”小來幹練地回答。

  “好,他的摸骨術天下無雙,正好要他來給大家看一看,能否躲過這天塌地陷的一劫。”我突然沒了散步的雅興,轉身回到客廳。

  電話鈴聲也就在此刻震耳欲聾地響起來,把靠在沙發上打盹的蕭可冷嚇了一跳,立刻抓起話筒:“這裏是尋福園別墅,請問找哪位?”

  對方一回話,她的神情陡然緊張起來:“好,請稍等。”然後,她捂住送話器,低聲向我叫著,“風先生,您的電話,是日本皇室的大人物。”

  蘇倫也吃了一驚:“哦?這麼早,會有什麼事?”

  我擺了擺手:“不要擔心,對方的來意很明顯,一定是劍指‘日神之怒’。剛才小來報告說,孫龍派了管夫子率領十五名高手前來助陣,當然也是這個意思。你們看,地球上永遠都充滿著追名逐利之輩,就算明天就要天下大亂、星球顛覆了,他們也要在今天拿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從一開始起,大人物就覬覦著“日神之怒”,始終對藤迦小心翼翼地迎合著,因為那時候他以為藤迦就是進入海底神墓拿到寶石的關鍵。現在,我覺得他的垂青方向應該指向小燕,而不是像我一樣的閒人。

  我接起電話,大人物的聲音如沐春風般傳來:“風,中國大陸之行愉快嗎?聽說西安、咸陽為歷代兵家必爭之地,扼制關內關外互通的咽喉,你到了那裏,是否會受到什麼不凡的啟發?”

  “閣下對於二戰史了然於胸,當然也明白這兩個城市的重要性,不過‘兵家必爭之地’就免了,畢竟中國大陸不會再起戰爭,每個城市的關隘作用都會減退為零。聽到這一點,你會不會很失望呢?”

  我不想在氣勢上輸給他,馬上反擊回去。

  大人物笑起來:“哈哈哈哈,閒談莫論國事。風,這次我有好消息給你,聽說你已經著手要下海取寶,所以,我會派一些人手給你,都是忍者聯盟中的高手。帶隊的一個,更是你的知交好友,想必你非常樂意看到他。最遲在午飯之後到達尋福園別墅,請千萬不要推辭,一定要給我這個私人面子,怎麼樣?”

  他的笑聲爽朗洪亮,但贈給我的這份大禮卻讓我如鯁在喉,無法下嚥。

  “很好,多謝了。”既然推脫不掉,我索性大大方方地接受。

  “那好,我的辦公室裏準備了一瓶一九一七年的法國白蘭地,隨時等你的好消息,為你慶功!”他的計畫足夠完整了,仿佛算定了我一拿到“日神之怒”就會乖乖地雙手奉上一樣,一切成竹在胸。

  結束了與大人物的通話,我故意裝得若無其事,免得蘇倫擔心:“又一批助拳的人馬,不過這次是來自日本皇室。”

  蘇倫、蕭可冷同時“啊”了一聲,臉上露出了苦笑。

  “風哥哥,寶石只有一顆,還不知道最後能不能取得,這些人也未免太急於求成了些。只怕兩家人馬同時抵達楓割寺,不小心會鬧出事來。”蘇倫變得憂心忡忡起來。

  我微笑著望著她:“不怕,秦王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一次,無論誰想拿走‘日神之怒’都要憑真本事。”

  在不斷地接到這些壞消息的同時,我並沒有忘記世界上還存在一支更為強大的力量,那就是一直隱忍不發但卻無處不在的青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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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天下無敵  4-屠龍刀

日本人最是守時,午後兩點鐘,三輛本田旅行車緩緩地停在了尋福園門口。

    那時,我正好站在二樓的窗前,對著被破壞得一片狼藉的青銅武士發呆。很明顯,那隻觸摸屏鍵盤是後來加上去的,打著一家全球聞名的計算機公司的標籤。如果有人在小燕之前就動過青銅像,然後重新把它封閉完整,那個人會是誰呢?

    我想只有一個人可以做到這一點,就是大哥楊天。

    鍵盤鏈接進入一個堅固粗大的紫銅底座裡,如果想要了解它的秘密,至少還要把整座雕塑切割開來。上一次拆解過程中,並沒有一鼓作氣地挖掘出青銅像的秘密,現在我們也沒有時間這麼做。

    在日見紛紜的江湖鬥爭裡,某些神秘事件,只是微不足道的引子。我們是生活在人類世界裡的,只能事事處處“以人為本、與人鬥爭”。譬如以“ 日神之怒”為例,正是因為人的爭奪,才令它顯得無比珍貴起來。其實,很多人前赴後繼地來爭奪它,卻不知道它的存在到底有什麼意義。

     “風哥哥?”蘇倫輕輕上樓。

     “蘇倫,外面的車子就是日本人派來的,多加小心,大人物不是那麼好應付的。”我的心情異常沉重,畢竟即將前來的神槍會人馬也是江湖上的一支巨大力量,一旦兩家人馬開始火拼,小小的尋福園差不多就要化為一片廢墟了。

    這是大哥和手術刀留下的財產,除了我和蘇倫之外,不想有任何外力來破壞它。

     “我知道,其實我上來,是想對你說聲對不起的。”蘇倫靠近我,挽住我的胳膊,再把頭枕在我肩膀上。她的身上帶著淡淡的幽香,讓我有一瞬間的陶醉。

     “為什麼要說對不起?是因為燕遜嗎?”我微笑著回應她。

     “是,其實我早該把她的真實身份告訴你的。在那次震驚全球的直升機相撞慘案後,我的師父採用了極端的手法把她的靈魂移植到電腦裡,以聲音的形式永恆存在。所以,真正的‘飛花三俠’是我和蕭可冷兩個真實的人再加上第三個虛幻的聲音組成,她是天生的間諜人才,就像小燕是天生的超級黑客一樣。她隸屬於美國五角大樓情報系統,但卻是整個間諜網的超級顧問,每天經她的思維繫統處理的全球情報超過四萬件,然後匯集整理出來,做宏觀性的聯想思考,呈報最高領袖。”

    蘇倫的聲音充滿了淡淡的哀傷,天才遭受橫禍,是最令人痛心疾首的事。

    我攬住她的纖腰:“別難過了,上天是最不公平卻又最公平的,假如有她那樣的頭腦,再配以你的容顏、蕭可冷的干練、天象十兵衛的武功……那麼世間還有什麼力量能擋得住這個優秀到極點的組合體?只有任她天下無敵、橫行無礙了,對不對?”

    蘇倫點點頭,凝視著大門外的車子。

    我繼續說下去:“我總覺得,《三國演義》上說的‘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八個字真是正確之極。回顧地球歷史上的許多著名事件,很多妄圖爭霸全球的人物總會在最耀眼、最得勢的情況下突然隕落,就像二戰時的德國——”突然之間,我打了個深深的寒噤。

     “怎麼了?”蘇倫關切地抬頭。

    一剎那,我想起了自己穿越鏡子時遇到的那個人。歷史記載他已經在自己的別墅裡飲彈自殺,但我清楚地看到,他仍舊好好地活著,不過是在兩層鏡面之間的夾縫裡。如果他在合適的機會裡能夠像我們一樣突圍出來,豈不又是一場地球的劫難?

     “我想起了一個人,不過他或許已經在‘亞洲齒輪’的大爆炸裡一起化為齏粉了,並非每一個人都有我們這樣幸運的。”我含糊其辭的掩飾了過去。

     “最不公平又最公平?風哥哥,你說的話,既像繞口令又像高深的虛幻主義哲學呢。”蘇倫笑了,拍拍這個面目全非的青銅像,“我讓小蕭把它弄走,一件好好的藝術品,又讓小燕給毀了。知道嗎?我從咸陽收購到的那些古怪東西,本來分批寄往開羅的,卻給他冒用的我名義全部拿到手,此刻不知轉移到哪裡去了。唉,這傢伙簡直成了大家的一塊心病,讓燕遜姐難過得都要——”

    這塊石頭挪不開,看來蘇倫永遠都不會真正快樂起來。

    一個身子瘦長的中年人鑽出車子,抖了抖身上穿著的灰色貂皮大衣,向主樓這邊仰望了一會兒,昂首走進大門。

    在他身後,十幾個身材彪悍的年輕人緊緊跟隨,衣服鼓鼓囊囊的,全都暗藏槍械。

     “是他?”我忍不住訝然笑起來。

     “誰?”蘇倫打了個愣怔,盯著那中年人看了幾眼,忽然醒悟過來,“一個全日本最著名的鑄刀大師?是嗎?”

    我笑著點頭:“對,他有一個極其中國武俠化的名字——屠龍刀。”

    大人物真是神通廣大,竟然要屠龍刀帶領人馬殺到尋福園來,肯定是在巧妙地轉移並且化解我對日本人的某些激憤看法。屠龍刀與我,是惺惺相惜的朋友,我們之間的國籍差別非常之淡。

    蘇倫長嘆:“風哥哥,大人物的心機簡直深不可測,他每做一件事,大概至少要考慮到幾個月、幾年時間以後的連續性。該小心應付的是你才對,不要墜入了這些大大小小的圈套。在我看來,神槍會只是憑著一腔熱血要想跟大人物抗衡,還差得遠呢!”

    她的看法比較中肯,畢竟這是在日本的本土,任何民間組織、黑道勢力都不可能與國家政權對敵。

     “你的意思,這顆‘日神之怒’最後的歸屬結果必定是日本皇室?”我很想听聽蘇倫的判斷。

     “不,我在懷疑,寶石會成為小燕的玩具。風哥哥,他那種貪玩的孩子,一旦發現自己握著全球黑道夢寐以求的好東西,絕不會輕易放手,而是想盡辦法炫耀,直到讓四十億地球人都知道他的名字為止。他要的不是錢,而是像你、像‘盜墓之王’楊天大俠、像大哥那樣的赫赫威名。唉,他太不懂得韜光養晦了,畢竟只是個孩子 ——”

    在燕遜、蘇倫、蕭可冷三個人的嘴裡,每次提到小燕,總會把他看作是孩子,可見溺愛之深。

    主樓的大門嘩的一聲四敞大開,小來帶領的人馬迅速湧上來,將台階擋住。

    一瞬間,屠龍刀背後的年輕人也拔槍在手,立刻形成了虎視眈眈的對峙狀態,空氣裡的火藥味洶湧澎湃,似乎只要劃一根火柴丟下去,馬上就會引發轟然爆炸一樣。

     “小兄弟,你乖乖讓開,我是來見朋友的。”屠龍刀懶洋洋的聲音飄上來。

     “這裡沒有日本人的朋友,請閣下自便。”小來毫不退讓。孫龍他們沒有看錯,關鍵時刻,小來對場面的控制力灑脫自如,絕不會多說一句話,也不會說錯一個字。這個年輕人在黑道世界裡,一定是前途無量的。

     “小兄弟,就算神槍會的老孫在這裡,也得給我幾分面子,你算老幾啊?我隻數三聲,再不閃開,就叫你橫著出去。”

    屠龍刀年輕時曾在台、港、澳和東南亞一帶闖蕩江湖,是最著名的快刀手,並且脾氣暴躁之極,被當地黑道稱為“雷神炮”。現在,他畢竟是成熟了,已經非常能壓制住自己的火性,否則幾句話沒說完,小來就要分屍倒地了。

    無數子彈上膛聲脆響著,從雙方使用的武器上來看不分伯仲,勝負的真正關鍵,就在於人手調配的變化。據我觀察,駐守在尋福園的神槍會人馬一共有四十人之多,現在跟小燕出現在台階上的,只有十六人。那麼,至少有二十四人匿藏在暗處向屠龍刀瞄準,戰爭的勝負絕對是一目了然的。

    蘇倫探頭向窗外看了看,緩緩地搖頭:“看來,雙方是打不起來的,大家的目的是寶石,絕不會是幫派械鬥。風哥哥,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我當然會下去,但還想見識一下屠龍刀被逼急了之後的樣子。他以“快刀”馳譽江湖,但隱居富士山專心鑄造刀劍後,已經很久沒有與人交手了。

    沿樓梯緩緩向下,身邊有蘇倫溫順地陪著,這種感覺是從未有過,更是任何女孩子無法代替的。有那麼一刻,我心裡竟然有“攜蘇倫歸隱江湖”的憧憬,但只是一閃念間的事,假如我真的那麼想,是否就是代表自己已經厭倦江湖了?

     “蘇倫,等我們完成這邊的事,就立刻回開羅去,喝酒種花、翻閱古籍,再不離開十三號別墅,好不好?”我暫且拋開門外的刀光劍影,心裡只有蘇倫的微笑和眼淚,並且一直溫柔地握著她的手。

     “風哥哥,別忘了給鐵娜將軍打電話。如果能夠合理地統籌時間,咱們就能得到更多收穫,是嗎?”她輕輕抽回了自己的手,沒有回答我剛才的問題,臉色正變得莊重嚴肅起來。

    我一怔:“你不願意?”心裡立刻有了輕微的挫敗感。

     “我願意,不過,好男兒志在四方,只有等到所有大事安排妥當,再考慮詩情畫意、兒女情長也不遲,是不是?”她笑起來,稍稍與我拉開距離。

    我明白了她的心思,目前尋福園危機重重,大哥還在未知的沙漠之下,絕不應該纏綿於兒女私情的。一句“好男兒志在四方”表達出了蘇倫的高瞻遠矚,她對我的深情,並非體現在繾綣溫情上,而是竭盡所能地幫助我完成大事。

     “謝謝你,蘇倫。”我猛然振作起來。

    或許是故地重遊,心里或多或少地受了關寶鈴的影響,才會被倦怠所包圍。經過蘇倫的當頭棒喝,自己馬上就幡然猛醒,不再沉迷於過去了。

    蘇倫微微一笑:“不必,我們要在一起待一生一世的,這樣的摩天大廈,不打好基礎怎麼行?風哥哥,我和小蕭的意見,要日本人住主樓的西翼,等到管夫子到了,安排在東翼。假如有什麼人要故意生事的話,立即報警抓人。”

    我點點頭,有她和蕭可冷在一起商議,想必任何事都能處理得乾乾淨淨,不留後患。

    門口的僵持局面仍舊沒有改變,當我推開神槍會的人馬走出來時,滿臉滄桑皺紋的屠龍刀大笑起來:“風,我的好兄弟,咱們又見面了。”

    他的笑容並不令人感到親切,因為整張臉上都佈滿了長刀一樣的深刻皺紋,並且狹長的雙眼、薄而直的唇都像是一柄柄脫鞘而出、引而不發的日本刀。

    我握著他的手:“這種情形下的見面,是好事還是壞事?”

    他再次大笑,露出尖銳如匕首的顆顆白牙:“當然是好事——上次你說過,發現了一柄好刀,我特地從富士山趕來等消息。怎麼?那刀呢?是不是還在?”這是個愛刀成癖的人,一提到寶刀,根本不理會雙方人馬正在刀槍相向。

    我帶他走向主樓西翼的客房,他仍舊興致勃勃地壓低了聲音連續追問:“風,你說過的那柄刀,屬於‘牙神流十聖’的佩刀,絕對是無價之寶。還有,古代著名的刀客臨死之前,都會把畢生領悟到的武功埋在自己的墳塚裡,那些資料的價值不遜於寶刀。我已經想好了,咱們兄弟聯手,買下寶刀的同時,發掘他們的墓穴,看看還能找到什麼——”

    在他的眼睛裡,閃爍著一種難以察覺的貪婪,但我還是敏銳地意識到了。

     “那柄刀,是在很深很深的水下,有辦法拿到嗎?”我實話實說,並不想騙他。

     “哦?水下?多深?”他的眼睛亮起來,像是剛剛磨礪出鋒芒的絕世寶刀。

     “我只能說很深很深,在沒有深度儀的情況下,連粗略估計都做不到。”

    邵家兄弟死了,那種隔空遙感的異能並沒有完全轉移給我,所以,不知道何時才能第二次看到“牙神流十聖”和他們懷裡的長刀。

    西斜的陽光在屠龍刀的裘皮大衣上映出七彩的炫目光環,在我的記憶中,他並不是個喜歡奢華講究的人,而且眼裡最常流露出的是鐵骨傲氣卻不是剛剛的那種貪婪。

     “風兄弟,你的意思是不是說,‘牙神流十聖’就在‘海底神墓’裡?這一次,大人物要我來見你,為的就是那顆傳說中的寶石。‘日神之怒’是日本國的珍寶,就算我們不能取得,也會採取極端的毀滅方式,讓任何人空手而回。”

    他咬牙切齒的決絕態度,讓我有些鄙夷。人在江湖尚且身不由己,一旦屈從於當朝權貴,就更是被迫改變人生理想,變得面目全非了。

    唐代“詩仙”李白曾經說過: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看來,只有徹底地擺脫“名利”二字,才能做到無欲則剛,成為完完全全的自由人。

     “你說的很對,但對於‘日神之怒’,我實在幫不上什麼忙,抱歉。”我只送他到門口,滿腹悒鬱地退回來,恰好看到神情困惑的小來正站在台階前發怔。

    我什麼都不想說,也不想解釋,轉身進了客廳,然後隨手關門。

    假如外面那群江湖人覬覦的都是“日神之怒”,甘心為了寶石打得你死我活,甚至動用重火力血拚——那隻不過是在重複已經重複了無數遍的歷史,重複“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遊戲。做為尋福園別墅的主人,我們只想好好地找回自己的兄弟小燕。

     “風哥哥?”蘇倫走到我身後,雙手按在我肩膀上,緩緩地揉捏著。

    蕭可冷從角落裡走出來,將一杯香氣馥郁的摩卡咖啡放在我側面的茶几上:“風先生,是我辜負了手術刀的囑託,沒有把別墅管理好。如果您不開心,就責罰我好了。”

    我意識到自己的頹唐讓她們跟著不開心了,馬上掃去萎靡不振的壓抑表情,換了一張笑臉:“不不,小蕭,與你沒關係。我剛才只是在想,江湖上的朋友一旦牽扯到利益紛爭,立刻就變了個人一樣,人人都在貪婪地撥打著自己眼前的小算盤,如同一條‘護食’的狼犬。小蕭,希望將來有一天,我們之間不會弄成這樣子。”

    蕭可冷被逗笑了:“當然不會,因為我、燕遜姐、蘇倫姐是最好的姐妹,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永遠都沒有。”

    我振奮精神,拿起話筒,撥通了鐵娜的電話。

    她的聲音聽起來一副焦頭爛額的樣子:“風,我大概無法完成你交付的使命了,沙漠發掘計劃的預算書就在我的桌子上,最終數字後面那一長串‘ 零’看得我眼花繚亂,頭昏腦脹。嗯,我讓財政部方面報了國庫收支概略表過來,兩方相較,大概要三點五個埃及國庫之和才能與工程造價相抵。聽著,幾乎每一個沙漠工程師,無論是高級的、中級的還是初級的,都認為這樣的發掘計劃是在重塑一個天方夜譚的故事——”

    我微笑著:“天方夜譚?據說,天方夜譚裡的故事也並非子虛烏有,而是來源於某些異人的奇特際遇。”

     “風,我不想開玩笑,這種讓人頭疼欲裂的事能不能換別人去做?比如你的蘇倫小姐或者關寶鈴小姐?說真的,要想得到足夠的財力支撐,找大亨投資似乎是個不錯的選擇,你說呢?”她的的確確是在為我考慮,但我並不領這個情。

    聽筒的聲音很大,蘇倫、蕭可冷都聽到了鐵娜的話,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微笑。

    在普通人的世界裡,“大亨”兩個字無異於一座巨大的金山,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任何金錢的難題到了他手邊,立刻迎刃而解,毫無問題。

    等到鐵娜嘆氣夠了,我才清晰地告訴她:“那筆錢不是問題,我已經籌集到了。現在,我希望你能召集人手,在三日之內著手開工,不但會加倍支付工程款項,還可以拿出相當大的一部分資金,無償援助埃及政府修建公路、機場和學校。請把賬號給我,第一期款項將在十日內匯進去,絕不食言。”

    十箱晶石已經由秘密渠道送抵埃及,只要拿很少的一部分出去拍賣,就足以讓我和蘇倫的資產總額超過大亨。不過,我們絕不會刻意地去跟任何人攀比,那些自我標榜的無聊行為是最受我們鄙夷的。

    蘇倫的手越過我的肩,輕輕按在我的掌心裡。這一刻,我們息息相通,都知道歷盡艱辛後終於得到了回報。

     “什麼?”鐵娜失聲大叫,似乎是跳起來撞倒了什麼東西,發出稀里嘩啦的一陣亂響,“你?你在幾天內就籌集到了錢——難道除了大亨,世界上還有哪個傻瓜願意送錢給你?不,我絕不相信,絕不相信!”

    她是那種喜怒形諸於色的女孩子,我能想像到她此刻臉上的驚駭表情。也許在她心目中,大亨是最有錢的男人,因為關寶鈴的關係,只有他肯無償地援助我做這種異想天開的事。

    我正色地回答她:“鐵娜將軍,世界上的事情每天都會變化,相信我。君子一言,駟馬難追,我們中國人是最講信譽的,絕不食言。”

    鐵娜苦笑:“風,我相信你,但是、但是……我真的很難想出說服自己的理由來,那麼多錢,而且是真金白銀,你真拿得出來嗎?”

    蘇倫皺了皺眉,接過話筒:“鐵娜將軍,我是蘇倫。那筆款項的事無須擔心,我哥哥在全球各地共擁有四百多座藏寶庫,接下來我會拿一些東西出來拍賣,拍賣所得全部用於沙漠發掘,希望你能攜同埃及政府的要員們光臨拍賣會多多捧場,先在這裡多謝了。”

    晶石的來歷無法向世人說明,以手術刀的藏寶來做擋箭牌,的確是個好辦法。

    鐵娜終於放心地掛了電話,但她直到線路斷開的最後一秒,仍在唏噓嘆息著,那種口氣彷彿要因嫉妒蘇倫而發狂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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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青龍會的真實領導者

“有錢,真的是世界上最快樂的事。”蘇倫放下話筒,忽然心有所感。
     “但是,有錢未必能買到所有的東西,不是嗎?比如大亨,他真的能藉金錢的力量而天下無敵嗎?我看未必。”提到大亨,蕭可冷發出一陣冷笑,“他身體里中的黑巫術仍舊求解無方,聽說最近的一次身體檢查中,已經出現了多次器官病變,被迫服用十幾種副作用相當大的西藥做治療。最後的結果,可能會在幾年內逐步退化為植物人,有再多的錢,也只怕要變成一連串毫無意義的數字了。”

    蘇倫沉默下來,她心裡一定是想到了什麼,果然,幾分鐘後,她重新開口:“風哥哥,我對南美洲的巫術集團有一定了解,需要的話,過一段時間我專程跑一趟南美洲山區腹地,看看那邊的幾個土著部落巫師有沒有辦法,可以嗎?”

    我微微一笑:“再說吧,以大亨交遊之廣,大概能想到的途徑都試過了,找不到向他施以巫術的人,一切都是空談。”

    黑巫術最穩妥的解救方法是“解鈴還需繫鈴人”,如果胡亂出手救治,未免在歧路上越走越遠。

    夕陽落山時,摸骨大師管夫子如約而至,帶著二十名精幹的神槍會人馬。

    在某種感覺上,他與屠龍刀有些相像,都是又高又瘦,臉上滿是深刻古板的皺紋,但他的眼睛裡時常閃爍著冷冽的精光,每次撩起眼皮凝視著我時,都令我感到一陣陣無處遁形的寒冷。

     “他的眼睛,像是打在樣品鏡片上的顯微鏡背光,讓人覺得毛骨悚然。”這是蕭可冷的第一感覺。

    做為華人世界裡最著名的相術師、摸骨術,管夫子的大名幾乎傳遍了東西南北每一個地球的角落,並且與黑道上的幾大華人社團、白道上的十大華裔家族都有相當深的交情。當年香港回歸、澳門回歸時,他都曾被提名為港澳特首,只是因為一些其它原因,最終與特首之職擦肩而過。

     “風兄弟,孫龍先生說過,你是江湖上最卓爾不群的後進俠少,這句話一點都沒錯。希望有機會咱們坐下來好好交流,我替你做一次摸骨推背,看看一生的富貴名望,好不好?”

    他與我握手時,五指彎如鉤、直如劍、屈如弓、並如刀,正是相書上說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宰丞之手”。可惜,孫龍不是指點江山的王侯,空令長著“宰丞之手”的管夫子難以飛黃騰達。

    我只是微笑著道謝,人生騰達如果只能依存於骨格和命格的話,那也就不必奮鬥了。經過那麼多事,我更傾向於“努力進取、務求全勝”這樣的人生準則。

    在管夫子面前,小來始終謙遜謹慎,絲毫不敢逾越。

     “風兄弟,晚上有沒有空,我想學古人秉燭夜遊,和你促膝長談,方便嗎?”管夫子的左手無名指、右手食指上各戴著一枚祖母綠嵌戒,每次抬手捋著短鬚時,綠光都映在鷹鉤鼻尖上。

     “當然,請管夫子多指教。”我希望倚重神槍會的力量抵消大人物這邊的人馬。雖然屠龍刀和我是朋友,可惜現在的局勢有些“兩國相爭、各為其主”的意思,他受大人物之託遠赴北海道,在利益面前,絕對不會顧念兄弟之情的。

    管夫子蒼白的臉上出現了淡淡的笑容:“那好,晚上我來找你。”說完,他帶自己的人馬去主樓東翼。

    當他步下台階之時,恰好屠龍刀從西翼客房裡出來,亮著嗓子高聲咳嗽著。兩個人的目光瞬間交織在一起,做為兩方勢力的領袖,這一眼中帶著相當複雜的含意,外人根本無法猜測。

    晚飯之前,我和蘇倫曾做過一次長談,因為我們同時感到,一股淡淡的殺氣正沉甸甸地籠罩在尋福園的上空。

     “風哥哥,我在擔心尋福園外圍似乎還有大批人馬存在,不管是神槍會還是大人物,所派出的不僅僅是我們見到的這兩群人,應該還有更多、更強大的力量。我們正處在斗爭漩渦的核心,最明智的做法,是抽身退出,然後靜觀其變。”

    她從自己的口袋裡取出兩柄黑色的“掌心雷”手槍,遞給我其中一柄,外加一盒銀色的子彈。

     “德國生產的麻醉彈?”我記得以前在沙漠上打獵時,曾用過這種子彈,不過那時候是使用雙管獵槍來活捉沙漠飛貂。

     “對,我跟小蕭研究過,假如小燕再次出現,無論如何要抓住他,然後帶他離開尋福園,遠離楓割寺。‘海底神墓’對於我們很重要,但大家的生命更重要,只有急流勇退,才是上策,你說呢?”

    她把掌心雷別進左袖,外表一點都看不出來,關鍵時刻才會大顯身手。

    我有一點小小的不同意見:“不,蘇倫,此刻也許是進入‘海底神墓’的最好機會。燕遜得到的資料顯示,無論下一步事態如何發展,處於日本版圖最北端的這一角,始終都會被擊沉。也就是說,不能抓住這次機會的話,我們將和“海底神墓”失之交臂。上次在海底甬道裡,我發現了大哥的大力金剛指留言,無論如何,我要進裡面去看看。即使是一無所得,我也心甘情願。”

    蘇倫的臉色立即變得蒼白一片,嘴唇激動地顫抖著:“我反對。”

    我收好那柄短槍,認真而冷靜地回答她:“我不想終生後悔,所以一定要去做——”

    她打斷我,聲音也跟著顫抖起來:“關於楊天大俠的下落,咱們不是已經決定要進行大規模的沙漠挖掘行動?你沒有必要去海底冒險,古人尚且知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風哥哥,我覺得你應該正視現實,而不是盲目衝動。”

    我理解她的心情,但我只想撫平自己心裡的最後一絲迷惑,如果不能解開這個問號,自己一輩子都不會開心的。在沙漠裡展開挖掘,只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就像大海撈針一樣。沒有人能保證下挖五百米或者一千米就一定能找到大哥,假如計劃失敗,再怎麼辦?總不能把埃及沙漠通通翻過來?

     “如果你執意要去,我陪你一起。”蘇倫改變了立場,但卻是讓我無法接受的一個變通方式。

     “我去,你留在這裡。如果我回不來,你就回開羅去,把發掘工作進行到底。”我們之間,似乎沒有甜言蜜語、兩情繾綣的時候,只有不停地談論工作和未來計劃,像合作夥伴勝過像一對久別重逢的戀人。

    蘇倫久久地凝視著我,之後斬釘截鐵地回答:“好。”

    僅僅這一個字,代表了無數種含意,但我知道,無論未來發生什麼情況,發掘行動都會如期進行下去。任何事,只要託付給她,就一定萬無一失。

    晚飯很豐盛,但我們三人都難以下嚥,只喝了一點湯。

    蕭可冷也皺著眉,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風先生,有種感覺我不知道該不該講?”

    她的兩隻袖子裡鼓鼓囊囊的,一看就知道塞著短槍。剛剛她彎腰挪動座椅時,我曾瞥見她的長靴側面,露出微型霰彈槍的槍柄。雖然是坐在餐桌旁邊,但她已經是全副武裝,隨時都能投入激烈的戰鬥。

     “說吧。”我喝完了碗裡的最後一口湯,拿起紙巾擦著嘴角。

     “就像上一次獠牙魔出現時的感覺,心裡有些發慌。這一次,我從日本地下軍火市場訂購了五百發高爆子彈,希望能全部射到獠牙魔身上,不管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風先生,我想告訴你,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你已經成了我的主心骨、靠山,只要你坐在這裡,我就會心中有底。”

    蕭可冷的臉紅起來,但仍舊鼓起勇氣繼續說下去,“我要提一個小小的要求,假如有一天你跟蘇倫姐回開羅去,我希望離開這裡,跟你們在一起。只有如此,才會有充分的安全感,好嗎?”

    餐桌上一下子靜了,我沒料到蕭可冷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表白,一時沒有思想準備。

    蘇倫舉起了面前的紅酒:“好,我第一個贊同。小蕭,結束了北海道的事,我們一起回去。你、我、大姐永不分開,當然,還有風哥哥。來,為我們的美好未來乾一杯。”

    三個人的酒杯碰在一起,殷紅的酒液蕩漾著,代表了我們每一個人的美好期望。不過,我知道,要想得到美好的未來,還有最後一道關隘需要通過。

     “我可以穿越風雨,也可以東山再起。”我在心裡默念著這句話,忽然覺得,有“飛花三俠”這樣的紅顏知己在身旁,一切黑暗魑魅、風雨魍魎,都可以等閒視之。

    一樓客廳裡只剩下我一個人,當壁爐裡的木柴再次熊熊燃燒時,我覺得生命裡又一個輪迴已經開始,大亨和關寶鈴已然成了杳渺的過去。

     “叮零零”,電話響了,液晶屏幕上顯示的是一個來自埃及的陌生號碼。

    我停了一會兒,等到振鈴聲過了十次,才沉著地拿起了話筒。

     “風,是我。”大亨的聲音響起來,平靜而溫和,過去的那種橫掃一切的王霸之氣蕩然無存。聽得出,他的中氣渙散,那是病魔纏身的先兆。

     “你好,埃及之旅如何?”我淡淡地笑著。

    從前,他富可敵國、指點江山,還擁有關寶鈴,每一樣都超過我;現在,他的全部資產加起來不可能超過十箱晶石的價值、政治力量將會隨著身體日見衰敗而式微、關寶鈴也並非僅屬於他一個人——那時候,我就知道自己將來有一天會超過他,現在已經做到了。

     “很好,本想找你這個地主叨擾一餐,或者給我和寶鈴做免費導遊的,可惜你又回北海道去了。什麼時候回來?政府的幾個要員想請我吃飯,等你回來作陪呢!”他在顧左右而言其它,絲毫不暴露自己的真實意圖。

    我若無其事地回答:“還得過一段時間,希望咱們能有機會在埃及見面,蘇倫也說過好幾次,要當面向前輩請教的。”

    大亨笑起來:“風,恭喜你,手術刀的妹妹我從前見過,跟你很相配。不過,寶鈴想讓我告訴你,你們之間曾有過君子之約,讓你不要忘了。 ”他狡黠地借力打力,用關寶鈴和我的過去來攪局。

    我淡淡地笑了笑:“她呢?不在?”

    聽筒里傳來斷斷續續的鋼琴聲,很明顯,那是關寶鈴在彈琴。

     “她在,但是不想打攪你做正事。風,鐵娜將軍說你已經找到了足夠的投資來做沙漠發掘那件事,其實我們是老朋友了,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打個電話就可以。我隨時都能調撥幾個億的資金過來,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好不好?”當他發現無法在權、利、人上對我構成有效轄制後,馬上換了客客氣氣的拉攏手段。

    我不想推來推去,單刀直入地問:“葉先生,直說吧,有什麼要我做的?是不是與‘日神之怒’有關?”

    其實此刻我沒有心思與任何人局限性地談判或者示好,自己需要靜下心來,把與“海底神墓”有關的資料整理一遍,以備有機會進入那裡時所用。任何人都可能覬覦“日神之怒”,但覬覦是一回事,拿不拿得到卻是另外一回事。

    大亨再次大笑:“風,你真是快人快語!我要那東西,只要你開個價就行。”

    上一次,他提到“大殺器”的時候,也是這種語氣,彷彿只要開張支票出來,就能買到整個世界似的。如果金錢真的有這種魔力,我願意把十箱晶石全部抬出來,買回大哥,讓他重新出現在我面前。

    我簡短地回了一句:“好吧,讓我再考慮考慮,再見。”然後便緩緩收線。

    能夠如此淡然地再次面對大亨和關寶鈴,連我自己都沒料到,或許經過了與蘇倫的一番生離死別,我身上那種年輕衝動和不成熟已經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冷靜、更沉著、更游刃有餘地處理任何難題。

    大亨是久在江湖、商場、政界走慣了的人,所以言必談利,這一點我可以理解,但是道不同不相為謀,我們絕對是兩條道上的人。從此以後,大家還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好,或許再見面時我還會彬彬有禮地向他打招呼,但那時候,已經絕不會有合作的可能。

    有人在輕輕敲門,發出“篤篤篤篤”的動靜,隨即管夫子的聲音響起來:“風兄弟,可以進來嗎?”

    我走過去,緩緩開門,出現在我面前的除了管夫子,竟然還有另外一個人——屠龍刀。這兩個完全不可能同時登門的人,偏偏站在了一起。

     “風兄弟,我帶了最好的富士山清酒過來,良夜美酒,三人對酌,怎麼樣?”屠龍刀臉上掛滿了詭秘的笑容,手裡提著一個大肚青瓷酒壇,竟然是日本最經典的“古式鳥澗瓷”。用這種昂貴器皿存著的酒,一定是上等精品。

    我們在沙發上落座之後,屠龍刀殷勤地從衣袋裡取出三隻包裹在真空保鮮袋裡的木製酒杯:“富士山清酒要用九品櫻花木杯品嚐,才能真正領略到其中妙處。”

    管夫子一直正襟危坐,等到屠龍刀開了酒壇上的泥封,在每個杯子裡都斟滿了酒,才緩緩地開口:“風兄弟,我知道你心存疑慮,因為日本皇室方面和神槍會都對‘日神之怒’寶石志在必得,把你夾在中間。任何人處在這個位置,日子都不會好過,對不對?所以,我站在朋友的立場,是來給你指一條明路的。”

    他說話的方式帶著高高在上的意味,讓我覺得微微有些刺耳。

    我緩緩點頭:“管前輩,請說,晚輩洗耳恭聽。”

    他是與張百森齊名的異術界高手,尊他一聲“前輩”絕對實至名歸。任何時候,我不想失了禮數,因為中國人歷來都是講究“仁義禮智信”,真正的高手會以這五點做為自己的行事準則,無論情況有多惡劣。

    管夫子摘下了雙手上的戒指,在桌子上排好,推向我的面前。

    近距離觀看,戒指上嵌著的祖母綠內部竟然有一條暗藏的遊龍,左邊的是龍頭,右邊的則是龍紋,並列在一起的時候,恰好能湊成一條完整的龍。

     “什麼意思?”我向後仰身,輕拍著沙發的伏手,昂然與管夫子對視著。

    他臉上的刀形皺紋慢慢聚攏起來,布成一座引而不發的長刀之陣:“風兄弟,聰明人何須明知故問?”

    一瞬間,我有背後發涼的奇異感覺,因為自己引以為“援軍”的人馬竟然是青龍會的人?這一點大概孫龍都想不到吧?

    窗外,偶爾有神槍會的巡夜人踱過去,但他們可能永遠都想不到,屋裡的人已經攤牌,並且是攤開了糟糕之極的一副爛牌。

     “好,真好。”我扭頭去看爐火,同時腦子裡急速思考著,“管夫子是什麼意思?屠龍刀也是青龍會的人嗎?難道這一次日本皇室和神槍會同時被青龍會所算計,成了別人的槍頭?”

    彷彿一張本來就錯綜複雜的棋局突然給人投下了一枚異軍突起的棋子,局面嘩然大亂,甚至根本就到了難以控制的地步。

     “風兄弟,希望你能識時務、看風向,相信咱們都能明白目前的形勢,加入青龍會才是最明智的抉擇。什麼神槍會、山口組、黑手黨、九月旅的,最終不全都是青龍會的附庸?據我所知,山口組的七大頭目至少有五個已經成了青龍會的人,剩餘兩個,只有入會和暴斃兩條路走,你猜,他們會怎麼選擇?”

    屠龍刀端起木杯,開始了對我的“良言相勸”。

     “順者昌、逆者亡”一直就是江湖勢力新舊更迭的原則,屠龍刀的話裡,很明顯有某種威脅的意思。

     “風兄弟,酒在桌子上,敬酒還是罰酒,都要由你自己選。小來或許對你說過,我曾有一次無意中替你摸骨,不遠的將來,大概就在三五年之內,你的事業會迅速躍至巔峰,成就萬眾矚目的榮耀地位。所以,我們必須要把你納入會中,一山不容二虎,一國不容二王。青龍會的目標,並不僅僅是獨霸一方或者是像黑手黨那樣佔領黑道市場,我們要的,是全球,是天下——”

    管夫子談及這些皇圖霸業的大事,並沒有流露出過份的激動。在他左側眉骨的最凹陷處,有一粒渾圓的血痣,那是相士們最為推崇的“左丞相印”,擁有這種相貌的,輕輕鬆鬆就能官至極品。

    我拿起兩枚戒指,在燈光下反复細看著,腦子裡回想著近年來與青龍會有關的大量傳聞。其實那些新聞正負面都有,只是沒有人能拿出證據來指摘青龍會的惡行,連國際刑警組織都沒有什麼辦法。

     “風兄弟,我們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揮霍浪費,只能給你五分鐘的時間。”管夫子摘下了腕錶,輕輕放在酒壇旁邊,在調節日曆的金屬柄上一按,“嘀嘀嗒嗒”的表針跳動聲立刻放大了數倍。

     “五分鐘,請給我一個回答。”他向後仰身,雙臂分開,搭在寬大的沙發扶手上,並在不經意之間,露出兩肋下的四隻黑洞洞的槍口,“行或者不行,那將是咱們最後的終點。當然,如果你喜歡,任何一個終點都將是另一個新的起點。我反复說過,選擇權在你,真的在你。”

    我放下戒指,冷冷地問了第一個問題:“我想知道,青龍會的領導者是誰?”

    管夫子向屠龍刀點了點下巴:“給他看,風兄弟,這問題,我早就料到了。”

    屠龍刀取出一架折疊式的光盤放映機,翻開屏幕,按下一個紅色鍵:“元首在這裡,風兄弟請看。”

    我的腦子“嗡”的一聲,因為他說出了“元首”這個詞,在人類的知識詞典裡,這個詞曾被專門用來代指一個人,一個二戰時令天下大亂、全球震驚的狂人。

    屏幕上閃現出一個閱兵式的黑白畫面,無數扛著衝鋒槍、戴著鋼盔的軍人列著方陣走過。畫面一轉,是主席團上的檢閱者們的正面特寫,我的目光死死地盯在一個軍裝、分頭而且蓄著小鬍子的矮個子男人身上。在他周圍,高高低低、或胖或瘦站著至少有三十幾人,但只要他一開口說話,所有人立刻都摒息靜聽,態度畢恭畢敬。

     “青龍會的當家人,就是元首本人。二戰之所以結束,並非因為美英聯軍的攻勢有多猛烈,而只是元首‘以退為進’的軍事策略。當他覺察到軸心國的兩位盟友各自擁有私人野心時,便果斷地採取了‘拆分、撤退’的計劃,把有生力量轉入地下,只給盟軍留下空殼。這麼多年來,他始終都在研究世界格局,馬上就會——”

    管夫子的話漸漸遠了,反倒是老虎墜入懸崖之前,在那面大鏡子前對我說的話越來越響。我進入鏡子後見到的那個人果然就是二戰的戰爭狂人,他沒有死,死的是個替身。現在,他又重新回來了,而且越來越年輕,越來越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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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3:39
本帖最後由 匿名 於 2011-11-29 23:54 編輯

6-海底神墓真相

“一切都是真的?”我的腦子一直在嗡嗡作響。
     “當然是真的,如果不是元首的號召力,青龍會怎麼能在短短幾年內,在全球各地招收了那麼多高手?風兄弟,像你這樣的超級人才,是絕不應該為任何庸庸碌碌之輩服務的,只能跟隨元首一起,成就大業。我希望終有一天,你成為今天戰功赫赫的新一代‘沙漠之狐’,永遠名彪青史——”

    管夫子的話極具誘惑力,當二戰史上那些傳奇性人物躍然紙上時,曾令無數戰爭迷們熱血沸騰,神往不已。能夠與當年的一代名帥隆美爾比肩的話,或許是每個現代男人的夢想。  

     “你沒有拒絕的理由——”管夫子突然停下來,側身望著窗外。

    窗外一片死寂,未免也太寂靜了,連巡夜者的腳步聲都聽不到了。

     “誰在外面?”管夫子提高了聲音,望著那兩扇緊閉著的門。 “錚”的一聲,屠龍刀的袖子裡彈出兩柄短刀,在他掌心裡一旋,已然變成了一柄兩頭皆是雪亮鋒刃的忍者十字刀。

     “去,看看。”管夫子簡短地吩咐著,身子一旋,一支金色的加重型左輪手槍亮出來,以沙發靠背為依托,瞄向門口。

    我真的覺察到了蕭可冷曾經說過的那種詭異感受,上一次,獠牙魔在別墅裡殺死耶蘭和安子時,當時就是這種情形,彷彿天地間的一切都睡死了過去,再沒有什麼動靜。北海道的早春,即使再安靜,也能聽到山谷裡的野狼嗥叫聲,但現在什麼都聽不到。

    屠龍刀單手提刀,走向門邊。

    原先這兩扇門的上半部分是嵌著雕花玻璃的,現在,蕭可冷把玻璃換成了貼著白棉紙的窗格,帶著地地道道的日式風情。

    屠龍刀側耳聽了聽,此刻窗紙上陡然映出一個人影,直愣愣地站在外面。

    我的反應最快,立刻脫口而出:“小來?”

    屠龍刀霍的開門,台階上站著的果真是小來,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百分之百的血人,頭頂像是開了一道血泉一樣,汩汩的鮮血沿著前額、耳根流淌著。他的手裡提著槍,胳膊無力地垂著,晃晃蕩盪地走進來。

     “關門。”管夫子冷靜地低聲吩咐。

    屠龍刀應聲關門,其實外面是沒有人的,只有夜風拂動著老樹上的枯枝。

     “小來,敵人是誰——”管夫子只問了這一句,小來的身子一下子向前撲倒下來,跌在壁爐前,後背上有一道更洶湧的血泉向天噴射著。血濺在壁爐裡,伴著招搖跳躍的火焰,不斷地發出“滋啦滋啦”聲,這種感覺令人終生難忘。

     “別墅五公里之內都是咱們的人,別的勢力插上翅膀都飛不進來,而且、而且北海道境內也不可能有其它勢力敢來虎口拔牙……”屠龍刀急促地低叫著。

    他雖然排除了一切可能,但小來卻實實在在地死了,事實勝於一切雄辯。

     “閉嘴!”管夫子在青龍會的地位大概比屠龍刀高得多,所以可以喝斥對方。

    屠龍刀果然閉嘴,但隨著“咻”的一聲暗器破空,他倒跌回來,額頭上被射穿了一個小洞,鮮血混合著另一種白花花的液體從破洞裡流淌出來。我第一時間張開手臂,用櫻花木酒杯接住了那枚暗器。

    那是一顆白森森的牙齒,我長吸了一口氣,低聲斷喝:“獠牙魔!”

    我不是第一次見到這東西了,上次死了兩個人,這次不知道外面會發生什麼情況。

     “風兄弟,你埋伏了幫手在外面嗎?”管夫子果然多疑,左輪手槍指向我的額頭。

    我向他展示著嵌進酒杯裡的牙齒:“幫手?看到了嗎?這是獠牙魔的殺人訊號。如果沒料錯的話,東西兩翼房間裡都會有人被殺。”

     “當”一聲,房門被用力撞開,管夫子迅速躍向沙發後面,但一道白光破空而來,劃了一道完美的弧線後,嵌入了他的後腦。那柄漂亮的左輪手槍竟然來不及發射,他就無聲無息地嚥氣了。

    我承認自己已經被接二連三的緊張變化弄得頭腦混亂了,畢竟管夫子向我展示的青龍會首腦竟然是二戰時的戰爭狂人——這一點出乎任何人的想像。緊跟著的獠牙魔殺人事件,更令我措手不及。

    門開著,有兩個人一先一後走進來。前面的是小燕,後面的女孩子恭謹小心地垂著頭亦步亦趨,原來是失很久的信子。

     “風,我是來邀請你的,跟我去參觀參觀海底神墓怎麼樣?明日黃昏金星出現的時候,我們就要離開地球了。這一走,永遠都沒有回來的一天了,忍不住有點傷感,所以必須請你去看看那個宏偉壯麗的世界。你是唯一有資格接到邀請的,千萬不要拒絕我好不好?”

    小燕若無其事地笑著,踢了屠龍刀的屍體一腳,回頭向信子笑著:“唔,這傢伙的躲閃速度真是奇慢無比,比起風來說,簡直就是個龐大之極的活靶子,就算你閉著眼睛都能射死他,哈哈哈哈……”

    他已經剃乾淨了下巴,頭髮也梳得整整齊齊,像是要去參加一個重要的聚會似的。我甚至發現他腳上的皮鞋也難得一見地擦得錚亮,纖塵不染。

    我站起來,把兩枚戒指放入口袋裡,冷靜地點點頭:“好,我接受你的邀請,走吧。”

    其實我心裡一直記掛著蘇倫、蕭可冷和燕遜她們三個,如果獠牙魔附體於小燕的話,自身狂性再加上小燕的桀驁,只怕任何人都難逃毒手。我努力掃清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思想,跟著他們出門。

     “風,里里外外死了好多人,不過別擔心我姐還有蘇倫姐、小蕭姐,她們沒事的,只是不夠資格接受邀請而已。”小燕笑嘻嘻的,與從前沒什麼兩樣,但我們在離開尋福園時,發現牆根下、草叢裡、水池旁到處躺著屍體,粗略估算,至少有一百三十具之多。

    我們越過楓割寺的圍牆,直奔通靈之井,那隻黑黝黝的潛艇就停在井口上。

     “十八個小時後,我們會炸開亡靈之塔沖向天空,那時候的情景一定非常壯觀。風,別忘了好好欣賞並且錄影留念好嗎?離開這裡,我會想念你們的。”小燕停下腳步,指著夜色中的亡靈之塔,一副感慨萬千的樣子。

    我悶哼了一聲:“我們,也會想念你的。”

    在沒有恰當機會的時候,我選擇忍耐,並且能夠擇機進入水底世界,本來就是我之前計劃中的一部分。如他所說,航天器真的要從亡靈之塔位置升空的話,只怕楓割寺會徹底毀掉,成為一片廢墟。可惜,美國人的行動計劃太過遲緩,十八個小時內也就只夠開半個討論會的,那些官僚老爺們連個草稿意見都拿不出。

    潛艇緩緩入水,我們站在駕駛艙裡,看著兩道雪亮的光柱射向幽深的井底。此刻,我心裡沒有絲毫畏懼,只想盡一切力量揭開海底神墓的秘密。鼠疫說過,大哥曾徒手潛泳進入通靈之井,在我看來,大哥沒有做不到的事。無論是“鮫人雙肺”還是穿越鏡面,普通人想都想不通的事,他非常輕易地就做到了。這也可能是很多接觸過他的人,一致以為“他不是地球人”的主要原因。

    唐清、唐心、何寄裳、阿爾法都這麼說過,漸漸的,連我也有幾分相信了。

     “風,我們應該去看看隱藏在黑暗水底的三個人,你肯定猜不到他們是誰?”潛艇越過了井底拐點之後,開始徐徐上升。光柱照射下,各種稀奇古怪的深海生物不時地閃現著,然後又快速逃逸。

     “是誰?”我努力做到心靜如水,毫不動怒。

     “哈哈哈哈,是——張百森、邵黑、邵白,意外不意外?他們並沒有失或者死亡,那些燒化成灰的屍體不過是無關緊要的楓割寺僧人。現在,他們與另外一群人在一起,就在那裡——”他向斜上方指著。

    現在,暴露在光柱下的,是一排整整齊齊的水底佛龕。第一個映入我眼簾的就是張百森,他正雙膝盤坐,掌心相對交疊在胸前,做著正宗的道家“枯骨禪”動作。他活著,但卻是以一種地球人無法理解的方式活在水中,頭髮上、眉睫上、指縫間到處生滿了黝黑的青苔。

    剎那間,怒氣從我的丹田直拱上來,忍不住有“拔刀殺人”的衝動。

    在焚化邵家兄弟後,張百森曾說要回尼泊爾去,但接下來蕭可冷卻一直打不通他的電話。誰也不會料到,他竟然被禁錮到這裡來了。

     “小燕,把張大師弄到這裡來,有什麼意義?”現在,誰如果再把小燕看作長不大的孩子,簡直就是愚昧到了極點。

    幾條盤踞在張百森頭髮裡的深海電鰻吸引了小燕的注意力,他撳下按鈕,調整探照燈的角度,直射那些電鰻。張百森的臉在強光下變得慘白一片,他的眼睛是緊閉著的,眼皮還在微微顫動。

    毫無疑問,他還活著,能夠感受到外界的一切。

     “火星人的海底基地,需要大量的能量,而這些人像是一組可以無限供電的發電機,產生源源不斷的能量,供給基地使用。外表看起來像佛龕的地方,就是用來儲存這些人肉機器的,每隔一段時間,當他們產生能量的效能下降了,就會被清理掉,換上更有發掘潛力的人——”他拍著我的肩膀,“風,我一直在想,如果把你換上去,肯定會超過這一排人的總和,呵呵呵呵……”

     “這個玩笑並不好笑。”我避開他的手。

    張百森隔壁的兩個佛龕裡,是看上去奄奄一息的邵黑和邵白。這兩個原本已經化成骨灰拋進大海的異人,現在成了禁錮在籠子裡的機器,下場慘不忍睹。

    再向右去,是十個穿著、相貌、姿勢一模一樣的日本人。

     “這是‘牙神流十聖’,日本人在二戰中的驕傲,戰功卓絕,獲得過無數次天皇頒發的‘櫻花勇士勳章’。他們的異能幾乎是天生的,做為發電機的主體,已經工作了近七十年。噢對了,在我接手海底神墓之前,他們早就存在了,不知道從前是什麼人把他們弄來的,或許就是風林火山吧?可惜了那個日本人雖然聰明絕頂,腦子卻不會拐彎,只想通過某種硬性設置打開‘海底神墓’的入口,卻不懂得,一切都是在軟性密碼的操控下進行的。唉,他的死亡絕對是個意外,否則我們聯手,早就飛向太空了……”

    光柱離開佛龕後,潛艇掉頭向上,立刻加速,直到“唰”的一聲躍出水面。

    我們的頭頂是一片怪石嶙峋的穹窿,距離水面還有幾十米高。

     “風,上面隔著幾十米的超硬岩石,就是屬於谷野神秀的修行之處。在火星人的科學技術中,有一項重塑地球物質的功能,比如那些岩石,正是經過‘密度重塑’的,因而其硬度提高了十五倍,才能結成如此堅硬的一個保護層,免遭地球人的鑽探洩密。”

    他熟練地向我解釋著出現在我們眼前的一切,是一個標準敬業的好導遊,但張百森、邵家兄弟被禁錮的慘景,卻讓我一直想用力地嘔吐。

     “接下來,我們可以進入‘海底神墓’的主體了。在那裡,我要講一個非常冗長的故事給你聽,牽扯到一段遙遠的歷史,也涉及到‘盜墓之王’楊天大俠,希望你能全部記住,然後講給全世界的人聽,以證明標準的地球人類也能征服外星人,成為宇宙的主宰,而這一切,都只因為一個人,就是我——小燕。”

    他聲嘶力竭地大笑起來,將操控潛艇的羅盤交給信子,邀請我到潛艇後半部分的吧台去坐。

    此刻我的心裡百感交集,五味雜陳:“張百森等人必定無法重見天日,要么隨著海底神墓毀滅而粉身碎骨,要么最終成為無用的廢物,被丟進大海深處。管夫子和屠龍刀也死了,這些縱橫異術界的高手,竟然都沒得到什麼好下場?怪不得每個哲人都說,善泳者溺於水。像他們那些人,以異術殺人,最終還是死在別人的異術之上。”

     “飛向太空……其實我仍然是無比孤獨的,在黑客的攻防世界裡,我變得越來越孤獨,沒有人可以理解,我也不試圖去理解別人。風,我真希望這一次你能陪著我,咱們一起離開地球,成為宇宙漫遊者,去見識更美好的世界——”

    他向角落裡摸索著,抓到一隻酒瓶,狠狠地灌了一大口酒。

    我無法理解小燕,或許只有那些同樣沉迷於網絡的黑客們,才能彼此理解,但他們是永遠的敵人,誰都不會給對方以溫暖,相反的,每個人送出的只有風刀霜劍、無聲殺戮。

     “為什麼不留下來?你看,燕遜為了你,不惜犯險離開五角大樓。你是有朋友的,我們都是你的朋友,還是留下來,跟我回去吧。或者咱們再去開羅,我最近有一個龐大的發掘計劃,金字塔、法老王詛咒、木乃伊、太陽之舟等等等等,那邊有很多有意思的新鮮事等著我們去發掘。小燕,人類的世界比你想像得更精彩! ”

    我希望能勸他回頭,做一個正常的地球人。

     “我想改變一切,風,我的靈魂在太空裡,有人在那裡召喚我,所以我必須去,必須到那裡去。我不想總是做一個長不大的孩子,不想在姐姐的羽翼下生存……”他喃喃自語著,繼續大口地灌下白酒。

    潛艇發出一次輕輕的震盪,信子離開操控台,走過來向小燕鞠躬:“主人,我們可以離開了。”

    小燕搖搖晃晃地站起來:“風,我們走,我們走……去傳說中的‘海底神墓’,走……”

    這種情況下,我應該有把握控制住面前的兩個人,然後奪下潛艇的控制權,但那麼一來,可能就錯失探索海底神墓的機會了。所以,權衡再三之後,我決定暫時隱忍,看他們到底找到了什麼。

    通過上次的甬道之後,那扇擋住去路的水晶窗早就不見了,我們直接進入了那個巨大的空間。從前發出紅光的寶石位置出現了一架直指青天的銀色航天器,體積幾乎是阿房宮下的那架航天器的兩倍。

     “風,你看,這就是火星人的飛船,不過現在由我來操控,我就是它的主人。你說好不好玩?這裡的一切都需要密碼,知道嗎?我是天下無敵的黑客,破解密碼是我最拿手的強項,所以,我進來了,而風林火山那可憐的傢伙卻倒在距離成功只有一步之遙的門檻上,哈哈哈哈——信子,打開飛船通道,請風先生進去參觀… …”

    他有些失態,一隻手用力揪著我的袖子,滿嘴都是酒氣。

    這個空間裡的環境與我想像的大不相同,四周都是青色的石壁,根本沒有任何標明神墓擁有者身份的元素,只有這架龐大之極的航天器。

     “風,你在找什麼?玻璃盒子還是楊天大俠的留字?別擔心,五分鐘之後,我就能告訴你楊天大俠在哪裡,而且會帶你去,讓你親眼看到他,怎麼樣?怎麼樣……”

    小燕有些醉了,他剛剛喝過的是烈性的俄羅斯伏特加,足有大半瓶之多。

    我的確是在找東西,這個長寬各有三百米的巨大空間讓我感到驚訝,因為之前從水晶窗裡觀察之時,裡面有許多複雜的腳手架,還有一些可能通向別處的門戶。現在,什麼都看不到了,觸目所及,都是光禿禿的石壁。

     “這是可以隨意塑造的空間,風,不必找了,很多東西都被我刪除掉了,就像在電腦上刪除一個文件那麼簡單。所有的在人類看來莫名其妙的東西,都將成為飛行器的某一部分,所以,這架飛船實質上來說,是我燕某人的改造品,比起它的原始主人,速度將提高四點五倍。它的操控程序更是被我重新改寫過代碼,你知道嗎?火星人的程序員相當保守,在飛船的動力使用方面,只敢使用十分之一的能量供應,難怪會被禁錮在幽深的海底。現在,我把飛船的所有動力系統完全打開,他將以超過光速一千倍的極速開始新一輪的宇宙之旅——”

    小燕走向信子放下的自動舷梯,我寸步不離地跟上他,舷梯緩緩上行,我們很快便到達了開在航天器中部的小門。

    站在那扇小門前,我才得以清楚地俯瞰整個空間。這裡只能用“家徒四壁”四個字來形容了,除了我們走進來的那個入口,其它什麼都沒有,包括之前我和關寶鈴處於玻璃盒子裡時遠遠看到的那些古怪的齒輪組。

     “風,不要感到太驚訝了,整個空間裡的一切都已經收攏進飛行器裡。打個比分,空間的存在形式,不過是大海裡的一隻巨型氣泡,用以提供火星人的生存空間。現在,我要駕馭飛船離開,當然就要毀掉這氣泡,並且使之在地球上永遠消失。”

    小燕很得意,因為他以自己的智慧洞穿了“海底神墓”的一切,簡簡單單地超越了風林火山的成就。

    我禁不住苦笑:“氣泡?除了這一個,地球上還存在著多少類似的水泡?”

    以同等理論推測,地球真的已經成了千瘡百孔的世界,幽深詭異的地下,不知道藏著多少潛在的危險。

    我們進入航天器之後,小燕大聲吩咐信子:“我要跟風長談,你去駕駛艙,做好升空的一切準備。”

    信子依舊乖巧柔順,走進了一架半透明的電梯,緩緩地向飛船頂部升上去。

    小燕帶著我在金屬甬道裡前行,然後左拐,進入了一個狹窄的艙室,裡面只有兩隻並排的桶形座椅,正對著一面銀灰色的牆壁。在我身後,艙室的滑動門無聲地關閉,無數盞微弱的白燈從頭頂投下淡淡的冷光。

     “坐吧,我要說的故事很長,咱們最好能心平氣和地坐下來慢慢聊。從現在到明天黃昏,至少有超過十小時的空閒時間,應該足夠了。”

    他率先坐下來,酒意全無,雙眼中閃爍的光芒卻更強烈了。

    這是一個類似於小型放映室的地方,前面的牆應該就是幕布。我謹慎地坐下,直到此刻,由於空間的封閉關係,心情才稍微放鬆了一些。

     “風,我們之間,是不需要虛假客套的,我說,你聽,隨時都可以插言打斷我,怎麼樣?假如你需要,我甚至已經準備錄一張光碟給你,讓這些沉澱在歷史中的奇蹟,一一展現在世人眼前。毋庸置疑,地球人之中,能像我一樣順暢解開這段詭譎秘史的,絕沒有第二個。”

    他按動了座椅上的按鈕,燈光一黯,四面的牆壁驀的一亮,全部變成了放映屏幕。

    桶形座椅無聲地向後傾斜了四十五度角,原來頭頂上嵌著的並不是照明燈,而是無數顆閃爍的星星,邈遠地嵌在天穹之上。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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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4:25
7-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故事,要從銀河系的九大行星之一火星說起,他們的科技文明相當發達,相應的,宇宙航行技術也更是高於地球人無數倍。或許,用‘無數’並不確切,而應該是‘無限’倍。比如你曾看到過的六隻手臂的火星人形像,那就是生物進化的結果。其實火星人進化之前,與地球人的外表完全相同,畢竟每一種高等生物的演變過程,都是為了適應生存環境的變化,然後順勢而為。在火星生物學家的研究結論中,一個人具有六隻手臂,三十根手指,已經能夠適應目前的一切持物、按鍵、計算功能,所以,才把這一形像最終定為火星居民的最正常形態。”
     “火星人的宇宙航行範圍,以自身為圓點,涵蓋了球形範圍內的所有星球,而這個範圍,則是一直抵達宇宙的盡頭。風,在我們地球人的知識範疇裡,宇宙是沒有邊際的,無限大而且無限寬廣,能夠以地球為圓點,向四面八方無限擴展出去,就算以光速直線穿行直到地球毀滅的那一刻,都不可能到達宇宙邊際。呵呵,這僅僅是地球人井底之蛙式的簡介,因為其命題的基礎本身就是錯誤的。光,是地球人意識中速度最快的物質,目前我們無法發現超越光速的其它任何一種速度存在形式,甚至偉大的愛因斯坦竟然說‘超越光速會引起時間逆流’——”

     “哈哈,這些理論在我看來是如此幼稚而蒼白,就好像坐在高速行駛的汽車裡的司機,指著天空中的飛機說‘以那種速度飛行就會引發時間回溯’一樣。我想說的是,讓這些所謂的物理科學家們見鬼去吧,即使某個人以超過光速一億倍的的狀態運動,都不可能穿越時空。唯一能進入‘穿越時空’路徑的人,並非因為高速運動,而只是走入了空間的‘蟲洞’。蟲洞,則跟速度毫無關係,即使是以艱難的爬行狀態前進,也很有可能遇到蟲洞。畢竟,只要星球和天體存在,就一定出現蟲洞,這就像存在空氣,就一定存在細菌一樣。”

     “請原諒,我有些跑題了,以上所說,只是要證明火星人的航天技術非常高明,出乎我們的想像而已。過去的某一天,火星人途經地球時發現,在未來的某一時刻,地球將會發生分裂爆炸,化為四塊體型龐大的太空隕石,在行星運行軌道上無序飛行。其中兩塊,恰好進入火星公轉軌道,並且會準確無誤地砸向‘火星人臉’的正面。我想解釋一下,‘火星人臉’是真實存在的,地球人探測火星的努力並沒有白費,並且傳回來的那些圖片也是完全正確的。那個位置,是火星引力的核心,所以地球隕石受引力作用,必定會擊中那裡。”

     “最終,隕石會引發火星大地震,引起可怕的毀滅性後果。關於這一點,火星科學家已經通過縝密計算,清楚地描繪出了隕石降落後的情景。火星將會陷入史上第十次黑暗時代,所有生物都毀滅於宇宙塵、隕石射線、地下岩漿的共同作用之下——”

    隨著小燕的敘述,天穹上的一顆赭紅色星球慢慢放大,直到充滿了頭頂的那塊屏幕。當畫面迅速迫近時,我看到了那幅著名的“人臉”圖像,四周的空氣也在緩慢升溫,令我感到一陣燥熱。

     “風,別擔心,這是火星人的‘真實體驗系統’,環境將會隨著圖像播放進程而變化,當你看到火星,實質上你身體的某一個感覺細胞已經到達了火星,才會給你如此細緻而真實的體驗。看,他們的建築群就在‘人臉’的周圍,一直延伸向星球背面。可想而知,當地球隕石墜落時,這些無辜的火星居民會連同星球文明一起化為烏有,等到下一次生命重新開始進化時,或許就是五億年之後的世界了。”

    小燕的聲音帶著淡淡的憂傷,我也受了他的感染。任何一種文明的消亡都是非常可惜的,無論是在哪個星球。

     “那麼,火星的防衛系統呢?如果擁有高度發展的科學技術,那種自我保護的機能豈非也是相應的無比完備?”正如美國人正在緊鑼密鼓實施的“天網”計劃一樣,地球人懂得自衛,火星人大概也會如此。

     “對,火星人當然明了這一點,於是便有了‘毀滅地球’的計劃。計劃的核心是這樣的,派出一組經驗豐富的航天專家飛往地球,確定足以將地球炸得粉碎,但又要控制爆炸的強度,不至於引起更為強烈的宇宙震動。這樣一來,他們需要在地球上進行複雜而精細的測算,所以先頭部隊其實是一組導航員性質的人馬。”

    畫面上出現了一架巨大的圓柱體飛行器,無數火星人圍繞在它旁邊,似乎是在召開一個聲勢浩大的送行儀式。然後,飛行器升空,畫面急速後退,我能清楚地看到它在空中的飛行軌跡,呈一條乳白色的直線,穿過黑色的宇宙背景。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我試圖用時間概念來區分事件的先後次序,畢竟小燕的敘述有些天馬行空,讓人摸不著邊際。

     “多久?或許是很久之前,或許就是剛才的一瞬間,或許是在未來——風,我得到的資料來自於飛船,但飛船自火星出發後,突然遭遇了宇宙震蕩波,時空計算系統出現了嚴重故障,並且被宇宙塵分解為兩個部分。那種結果非常可怕,因為震盪發生時,正是宇宙空間裡所有的黑洞天體急速擴張的峰值,稍有不慎,飛船就會被吸入黑洞,永久消失。幸好,這些火星人失去了導航系統,但卻保住了生命,其中之一在兩千五百年之前,順利降落地球。”

    兩千五百年前,正是夏商周奴隸王朝毀滅傾頹,戰國群雄割據的時候。那段歷史,並沒有被完整地保留下來,所以即使勉強追溯,也無據可考。

    畫面上出現的是大片的荒漠、丘陵、荒地,一切都呈現出一種極其原始的空曠。

     “小燕,請加快敘述速度,我更想弄明白事件的演變結果,而不是坐在這裡聽故事。”我打斷他的哀聲長嘆,儘管火星人的宇宙航行多災多難,但那畢竟都是過去式了,與我們息息相關的,是現在,而不是歷史。

    小燕下意識地加快了語速:“好吧,簡要地說,到達地球的飛船之一成功地獲取了地球人的支持,因為這個宇航員具有先進的科學知識,能夠指導當時的戰國七雄之一鑄煉鋒利的兵器,然後在極短時間內吞併六國,一統天下——”

    我脫口而出:“秦滅六國而統一中國,竟然是在火星人的幫助下?”

    中國大陸的很多考古學家曾經撰寫了大量的秦朝武器論文,以證明當時的冶煉技術不足以造出鋒利如斯的青銅劍,而秦國將士的兵器之精良,勝過同時代的別國人馬太多。在這種對比懸殊的狀態下,秦國如果不能打敗六國,才真正成了怪事。

     “當然,以火星人的技術參與戰鬥,無異於帶一柄重機槍回溯到古代,所向披靡,絕不會遇到對手。風,其實火星人此舉,是與當時的秦王嬴政有著明晰的君子約定的,他幫助秦國打仗,而嬴政則會替他修建一條導航標誌,由西向東,橫亙於中國大陸上。這樣做的目的,是幫助另一架仍在太空中迷途的飛船順利地找到地球上的降落點。不必我說,你也明白,那條導航標誌就是現在名列‘七大神蹟’的萬里長城,是不是?”

    他指著畫面上巨龍一般穿行於崇山峻嶺間的長城,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一下子被嗆住了,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咳嗽聲。

     “長城是外星人的導航標誌”這一論點,從二十世紀七十年代起,就由很多考古學家相繼提出,並且正在搜求證據,以求確鑿地證明這一點。所以,從小燕嘴裡說出上面那段話時,我絲毫不覺得奇怪,更不會感到好笑。

     “小燕,我聽不出這有什麼好笑的。”我緩緩地搖頭。

     “不好笑?風,你看看長城的東部終結點就知道了——”畫面推移,我看到了山海關的高大牒樓,但並沒覺察出異樣。那些青色的城磚漠然矗立,堆疊成這個地球上最宏偉的人造建築。正是因為它的存在,華人才能傲然藐視金字塔的存在,因為長城的歷史研究價值要比金字塔高出幾十倍,只要是稍具常識的地球人,都知道東方長城的存在。

     “你看,長城的原始走向,幾乎是西南直衝東北的,如果把它想像成一個箭頭,其對準的目標會是韓國與日本之間的茫茫大海。在火星人的資料裡,第一個擔任導航工作的火星人,也正是要求秦王將長城的終結點直線向大海延伸,直指東北。可是,這種高智慧的生物卻被地球人騙了,長城發生了奇異的拐點,突然彎曲向北,然後到山海關處嘎然而止。要知道,這是一個航標,當太空中的火星人按照這個航標降落時,簡直是‘差之毫釐謬以千里’,著陸點就變成了日本本土,而不是可以減緩衝擊力的大海。結果,第二艘飛船一直鑽入地下,成了被困‘海底神墓’的局面。你說,是不是很好笑?”

    我聽得入神:“火星人的資料裡沒提過秦王嬴政是什麼人?或者說,他與地球人有什麼不同嗎?”

    阿爾法的氣勢、經歷、願望都能跟火星人的歷史吻合起來,我很有理由懷疑,他就是秦王嬴政本人,或者是其替代者。在春秋戰國時代,地球人的智慧的確相當貧瘠,要想欺騙擁有高智慧頭腦的火星人,幾乎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釋就是,當時騙過他們的並非地球人,而是同樣聰明的方眼武士阿爾法。

     “當然提過,資料上說,秦王嬴政生有異相,重瞳而且方目,每次臨陣殺敵,都會戴上一個詭異的黃金面具,身穿黃金鎧甲。這種人,在地球上從沒發現過第二個,所以,他才會選擇與秦王合作。”

    小燕詫異地望著我,彷彿我的問題有點捨本逐末的意思。

    我終於明白“英雄創造歷史”的真實含意了,所有的歷史都是圍繞“英雄”來寫,在他的授意下,什麼該寫、什麼不該寫,都是有明顯界定的。所以,我們在歷史教科書上讀到的“秦王嬴政”,並非就是真實的他。

     “秦王嬴政、暴斃於東巡路上、方眼武士阿爾法——”在一切詭異離奇的故事進程中,我已經理順了一條明確的線索。建立大秦、一統六國的是阿爾法,但他的理想並不是管理這個土地貧瘠、民眾窘困的國家,所以才會使用了悄然消失的“金蟬脫殼”計劃。在地球人看來高不可及的權柄王位,於他而言,毫無價值。

     “風,火星人的歷史大致就是如此,第二架飛船墜毀後,裡面的兩個主要成員,一個直接進入了腦死亡狀態,另一個卻在瘋狂狀態下逃逸了出去,成為遊蕩在地球上異星怪物。從這里便引出了另外兩個著名人物——”

    畫面一變,竟然換成了尋福園別墅裡的青銅武士像。

     “他,就是被秦王派往海上仙山尋找長生不老藥的‘天下第一方士’徐福,名義上是找藥,實質上,卻是幫火星人搜救飛船墜毀的同伴。在他身上,帶著一張火星人繪製的非常晦澀的地圖,也就是你從武士像的劍鞘裡得到的那張。風,日本忍者就算得到一萬張同類地圖,也不會參悟出其中的深意,所以,我已經幫你取回來,還順帶教訓了他們一頓。呵呵,又離題了,再說徐福——”

     “他的確找到了火星人的飛船,也獲取了啟動飛船的鑰匙,但他卻有自己的想法,利用一種非常複雜的‘羅盤定命’方式,把飛船的動力系統鎖住。當任何人企圖接近控制室的時候,都會陷入複雜的幻像迷宮裡,譬如我們擋住我們的水晶窗,也不過是幻術的一種。他取得的‘藥’,就是飛船上的控制器,那件東西就在你的身上,也即是傳說中的‘逾距之刀’。不要打斷我,聽我說,徐福控制住火星人的飛船後,假惺惺地返航,卻是為了下一步的更大陰謀。他的計劃是返回中原,說服秦王,向日本島上運送大量物資,建立一個屬於自己的王朝。天算勝於人算,他的船遭遇了海洋暖流,身不由己地一路向北,穿越白令海峽後,進入了冰天雪地的北極圈——”

    說到這裡,他終於停下來,雙手托著下巴,似乎是要理順一下思路。

    我沒有插嘴打斷他,“尋福園”的名字與古代方士徐福聯繫起來,並不是太讓我無法理解的事。當畫面上出現了白茫茫的冰雪世界時,我也感受到了那種徹骨的嚴寒。

    在小燕的敘述中,一個意外連著一個意外,甚至讓人來不及消化接受,只能被動地聽著。徐福東渡的故事流傳了兩千年,開始與結局都是一成不變,只是小燕的敘述更為離奇。在古老的木窗航海年代,一旦遭遇海洋暖流,幾乎就是將自己的生命拋給了上天,任意漂流,不辨東西。

     “關於北極冰蓋,你知道多少?”小燕陡然苦笑起來,指著那個銀妝素裹的世界。

     “我知道一切物理數據,僅此而已。”我認真地回答。

    小燕不滿地搖頭:“不,你應該知道更多,風,接下來的事跟你很有關係。你再好好想想,難道自己沒有去過北極?”

    我幾乎是不假思索地搖頭:“當然沒有,難道我對自己的經歷還不清楚嗎?求學、遊歷去過的地方都能從護照上查得到,你不相信?”

     “這可奇怪了,有些資料顯示——噢算了,我繼續說,你仔細聽著,因為這段故事是與楊天大俠相關的。徐福的船凍結在冰海裡,那時候他並不明白,只有當北極的夏季到來時,冰塊才會融化開裂。他命令船員們上岸鑿冰,自己也走上冰岸去,搜索四周有沒有人跡,結果卻遇到了一隻詭異的水底怪獸— —”

    畫面上出現了一隻體型龐大的八爪章魚,晃動著長蛇一樣的觸鬚,在冰蓋下緩慢游動著。

    剎那間,我的思想彷彿被一道光照亮了,低聲叫起來:“小燕,我想起來了,那段記憶就在我的腦子裡!”

     “是嗎?你終於想起來了?”小燕也興奮起來。

    看見章魚的時候,我應該是在襁褓中的,襁褓則抱在一個人的懷裡。很奇怪,我們是一起沉浸在冰水里的,並且能夠自由地呼吸,像所有的海底生物一樣。

    那個人應該是大哥,因為我能感覺到他均勻而悠長的呼吸。我們正在接近那條章魚,通過水的折射,章魚的體積更是顯得巨大無比,像是飄浮在水面上的一大片烏雲。

     “風,你看到了什麼?為什麼在笑?”大哥說,他轉過臉來,年輕的臉上還沒有開始長鬍子,下巴英挺而乾淨。

    我還不會說話,只有腦子裡的思想在活動,不過我很喜歡看他笑的樣子,充滿了毫無畏懼的豪俠氣概。

    冰面“嘩”的一聲碎裂開來,章魚的觸手閃電般的一卷,已經將一個穿著牛皮鎧甲的人抓下水,然後迅疾無比地彈向深海。

     “咱們去追它,這將是咱們兩週來的最大獵物,你怕不怕?”他把襁褓舉到眼前,溫和地看著我的眼睛。我咯咯咯地笑起來,真怪,當水流進入我的鼻孔、嘴巴和耳朵時,並沒有絲毫不適的感覺。可是,著是在北極的千年冰蓋之下,我們這兩個地球人,怎麼能像深海魚類一樣存在呢?

     “你不怕?咱們走——”他再次笑了,把襁褓靠在胸膛上,單臂划水,箭一般地追了上去。

    我痛苦地呻吟了一聲:“小燕,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們……我們在哪裡?”這根本就是一個時間的怪圈,襁褓中的我和年輕時的大哥所處的年代,只能是在二十幾年前,又怎麼會跟兩千年前的古代人相遇?

    屏幕上,到處都是深海浮冰和莫名其妙的水泡,光線越來越黯淡。

     “你們殺了那條史前章魚,從他的觸鬚裡救出徐福,然後就得到了地圖和‘逾距之刀’,就這麼簡單。風,無須去考慮時間的溯逆,只要把目光關注於現在就足夠了。我們可以如此理解,是徐福墜入了時間的怪圈,憑空消失了兩千年,然後第二次出現在你們面前,懂了嗎?有些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是最省心的,你只要明白,你活著,擁有了這柄‘逾距之刀’就是最重要的——”

    這段記憶是塵封在腦子裡的,只有在合適的時機裡才會被觸發顯現。我隱約覺得,襁褓中的自己還去過另一個地方,那是更深的海底,身邊全都是呼嘯翻滾的巨大漩渦,而且在漩渦的匯集之地,有著一座倒立的黃色錐體建築物。

     “風,你全部記起來了嗎?”小燕興奮地大叫著。

    畫面陡轉,我腦子裡想到的,全部成了實際存在的圖像。被漩渦包圍著的,其實是一座倒置的金字塔,其規模之宏大,至少要與胡夫金字塔比肩。

     “那是在著名的百慕大魔鬼三角洲水域,深度約在海平面之下四千米左右。楊天大俠的出現,並非是為了什麼莫名其妙的‘盜墓’,他一直在追殺從海底神墓裡逃逸出去的那個火星人。因為他從諸多線索中發現,這個編號為‘二’的火星人具有強大的自身複製能力,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二號會不斷地將自身複製出來,這就是被埃及人稱為‘幻像魔影子’的東西,其破壞力非常之大。楊天的來歷非常古怪,他自身更是具備‘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巨大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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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十九顆舍利子結陣

隨著小燕的敘述,我發現自己依然是在襁褓中,身邊的漩渦帶著強勁的吸力,將我和大哥一起拽入金字塔內部去。當海水通過金字塔上的一個三角形缺口時,發出震耳欲聾的呼嘯聲,然後匯集成更為恐怖的超級漩渦。
    一個六臂男人伏在塔里的一幅巨大壁畫上,如同一隻巨大而詭異的蜘蛛,當時我並不知道,那就是幻像魔。

    我不知道大哥說過什麼,因為當時的環境裡除了水聲什麼都聽不到。他的刀光一閃、再閃,幻像魔一次次從我眼前掠過,幾次伸手搶走襁褓,但卻被刀光逼退。最後一次,他向塔外逃遁出去,隨著漩渦的扭力,一直墜向深海。

    大哥沒有再追上去,我看到一股殷紅色的液體從他身上蕩漾出來,轉瞬即被激流稀釋掉。

     “沒有人能傷害你,弟弟,只要有我在,絕沒有人能搶走你。不過,我要去的地方太危險了,必須得將你留在一個安全的地方。弟弟,別怕,一切有我。”他把我舉到眼前,用那種溫和而略帶憂傷的目光凝視著我。

    在他的背後,恰好有一大群白肚皮的雅馬哈魚驚慌失措地游過,這幅畫面瞬間定格在我腦海裡。

    我很想張嘴叫他,但是一個襁褓中的嬰兒,是沒有說話能力的。

     “你又在笑,弟弟,你那麼愛笑,將來一定是個受女孩子喜歡的美男子。未來是屬於你的,千萬不要走我所經歷的這條路。你看,追殺敵人的路越來越艱辛,而我卻不可能是百戰百勝的。我們在成長,敵人也在成長,總有一天你會發現,世界上有些敵人是不可戰勝的,所以,風,我要你快樂幸福地成長,而不是再次踏上危機四伏的江湖之路——”

    他俯下臉,與我額頭相抵,帶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濃烈憂傷。

     “楊天大俠一生都在追殺‘二號’火星人,憑他的智慧,在徐福設立機關的遺址上建造尋福園,徒手潛入‘海底神墓’,並且將那尊青銅像做了更為隱秘的改進,以觸摸屏鍵盤代替了複雜的奇門遁甲術。通過神墓裡的‘光線傳送系統’,他在瞬間抵達西南邊陲的‘第二座阿房宮’世界——那段歷史,資料裡毫無記載,但我知道最後一次,他以胡夫金字塔前的‘太陽之舟’做誘餌,終於獲得了與‘二號’決一死戰的機會。那次戰鬥的結局非常……非常慘烈,雙方都耗盡了自身的能量,並採取了極端手法,緊緊地鎖在一起,一直糾結到現在——”

    我長吸了一口氣:“小燕,那地方的資料有沒有?播給我看。”

    小燕長嘆:“有,我甚至能現在就帶你去看那個地方,不過恕我直言,就算你能看到他,並且用儀器測量到他的絕對位置,都沒辦法將他救出來的。 ”

    我反手抓住他的肩膀,聲音放到最大:“快帶我去,帶我去!其它什麼都不要管,只要帶我去!”

    如果能找到大哥的具體位置,這一生就算是採取“愚公移山”的最笨辦法,我都要完成救他出來的使命。

     “好吧,風,我們馬上去。不過,按我的意思,與其眼睜睜看著他被困,都不如眼不見為淨,只當是楊天大俠已經消失在空氣中了——”他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立刻被我大聲喝止:“少廢話,他永遠都不會消失的,快點帶我去。”

    一股熱血直衝百會穴,我試圖運功提氣讓自己冷靜下來,但這種時候,情緒激昂到了極點,渾身都在微微顫抖,根本顧及不了那麼多,只想早一秒鐘看到大哥。

    畫面上出現了胡夫金字塔和獅身人面像的宏偉形像,我覺得自己的身體正緩緩下墜,進入了斯芬克司腳下的黑暗空間裡。發掘出的“太陽之舟”已經被小心翼翼地運往埃及博物館,這裡只剩下四壁空空的一間長方形墓室。

    小燕出現在一堵石壁前,伸手拂去了室頂垂下來的蛛網塵絲:“風,他們的戰鬥就是從這裡開始的,一路奔向土裂汗金字塔的位置。這段路程看起來並不遠,但從開戰到互相鎖住然後最終趨於靜止,他們一共走了十五年,並且目前還在以極其緩慢的速度向前移動。”

    當我們穿過黃沙,真正深入到一片寂靜黑暗的世界裡的時候,小燕忽然連嘆三聲:“風,放棄吧,你不會有機會救他的。退一萬步說,如果你費盡人力、物力、財力將他們挖掘出來,楊天大俠會不會復活尚且是個未知數,火星人的破殼而出,則會是地球人的另一次浩世天劫。因為除了他之外,沒有人能控制火星人。所以,與其費這些力氣,不如讓他們深埋在沙漠之下,與地球同朽。”

    前面出現了淡淡的亮光,那是一段亮麗明澈的巨大水晶體,大約有十米長,高度和寬度都是五米。我終於看到了糾葛在一起的兩個人,一個是六臂幻像魔,另一個就是我朝思暮念的大哥楊天。

    水晶體陷在漫無邊際的沙海裡,我知道在它頂上覆蓋著的沙層厚度絕不會少於五百米。

     “就在這裡,你仔細看吧。”小燕繼續嘆氣。

    大哥面對著我,他的雙手扣在幻像魔的腰間,但幻像魔卻是有六隻手臂的,其中兩隻與大哥相持,另外四隻,卻分別鎖住了大哥的脖頸、腰眼。八隻手的手背上都是青筋凸顯、筋肉虯結的,可見他們一直是在全力相搏,毫不鬆懈。

     “大哥——”我在心裡默默地叫了一聲。或許這種場景下,我該流淚、該狂吼大叫、該衝上去拍打這塊禁錮住一切的水晶,但我什麼都沒做,只是隔著兩米距離,沉默地看著他的手。當我還在襁褓中的時候,曾被那兩隻手緊緊抱著,穿山過海,縱橫南北。現在,我長大了,他卻老了。

     “我會救你出來,我們兄弟一定會劫後重逢,以後並肩面對一切風雨。”我凝視著他的眼睛,從那雙怒張到極點的眼睛裡,我似乎讀到了某種只屬於我的溫柔。

     “風,我很遺憾地告訴你,水晶所處的位置,是在沙海下三千二百米的深度,以現在的沙漠鑽探技術,花費再多金錢,都無計可施。其實,我也很想幫你——”

    四周的燈光亮起來,我們仍舊坐在桶形座椅上,屏幕上的圖像倏的消失了。

     “謝謝,有這些資料足夠了,我現在什麼也不想管,只希望第一時間回到地面上去。”我疲倦地笑了。

    小燕有些失望:“怎麼?難道你不想參觀一下屬於我的這艘飛船?這可是千載難逢的絕佳機會,要知道,《探索》雜誌社的美國編輯們做夢都想有一艘外星飛船供他們剖解——”

    我迅速站起來,用力揉搓著眼睛:“不,我對那些沒興趣,只想盡快在沙漠裡展開挖掘工作。現在,請送我出去好了。”

    下了自動舷梯,我和小燕並肩向外走,信子也跟出來,老老實實地尾隨在後面。

    我成功地用疲憊的假像降低了他們的警惕性,掌心雷的麻醉彈將會在關鍵時刻發揮作用,讓我迅速制服他們。

    進入潛艇後,我開始哈欠連天,並且有意識地做出失魂落魄的樣子,引得小燕一個勁地道歉:“風,別太難過,如果過幾年鑽探技術發達了,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進行深度發掘。相信我,只要努力,一定會得到完美結果的。”

    這一刻,他生命裡純真的一面完全體現出來,我真希望獠牙魔殺人的一幕只是個噩夢,而我們會依然是好朋友,依然可以並肩作戰,但那是不可能的。他殺了人,而且是相當多的一部分高手,只有被獠牙魔附體,才可能有這種來去如風的詭譎手段。

    我的目光偶爾掠過他的脖頸和耳根,如果麻醉彈能夠準確地射中那個位置,將會在十分之一秒內令他陷入昏迷。蕭可冷說過,信子的武功非常低微,絕對不會對我構成威脅。所以,只要潛艇浮出通靈之井,開門之後,我就可以突然發難,解除現有的危機。

    那一刻終於到了,潛艇的門打開,我一步跨出去,鼻子裡呼吸到嶄新的地球空氣。那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升起,和煦地照耀著這個陰風陣陣的小院,帶來了不可抑制的早春氣息。

     “小燕,再見了。”我回身做了個揮手告別的動作,袖子一起,掌心雷便滑落下來,發出極輕微的一聲槍響,只相當於安裝過消聲器的手槍發射時的動靜。子彈準確無誤地射中了小燕的右側耳根,他的身子一晃,軟軟地癱倒下去。

    信子的表情很平靜,在五步之外看著我,嘴角忽然飄起了一絲淡淡的嘲笑。

    我俯身去抓小燕的肩頭,要先把他丟到院子裡去,陡然間一股洶湧的力道當面湧來,把我直推出去,凌空翻了兩個跟頭,才把那股恐怖的力量卸掉。

     “風先生,真的要再見了,其實我們應該感謝小燕,費盡心力修復了這架飛船,並且將導航系統也調整到了零誤差的地步。現在,我們將一起飛向太空,或許很久之後,你會在‘火星人臉’的旁邊看到我們在向你招手

    信子向我揮動手臂,同時在她的後背上,又揚起四條一模一樣的手臂,以同樣的姿勢向我揮舞著。隨即,潛艇的門無聲地關閉,然後重新滑向水底。

    剎那間,我的思想幾乎停止了運轉:“信子?信子才是隱藏最深的火星人?”

    通靈之井裡的寒氣一停不停地泛上來,水質依舊清澈,但那些不斷翻滾上來的白色水泡,卻彷彿帶著某種邪惡之極的力量,讓我一陣陣頭暈目眩。原來,自始至終我們的偵測對象就弄錯了,每個人都忽略了信子的存在。

    失去潛艇的情況下,誰也無法再次進入“海底神墓”,也就不可能想辦法阻止小燕和信子的行動。

    我遙望著亡靈之塔,陽光下,那座白塔煥發著耀眼的七彩光圈,看上去輝煌之極。可惜,在幾個小時之後,它將隨著火星人飛船的騰飛而化為烏有。我失神地穿過月洞門,走向亡靈之塔,只想再次緬懷自己和關寶鈴一起度過的那段時光。

    在“海底神墓”的探索過程中,我最終還是嚐到了失敗的滋味,這令我內心充滿了難言的自責。

     “風哥哥,風哥哥——”蘇倫的聲音喚醒了我,她就站在亡靈之塔旁邊,用力地向我揮手。

    蕭可冷也在,她們身邊則是一個佝僂著身子的老僧和一個又矮又瘦的孩子。

    偌大的廣場只有這麼四個人,更顯得空曠孤寂,如果不是陽光普照的白天,亡靈之塔就真的要變成名至實歸的墓碑式建築了。我提起精神,大步走過去,用淡淡的苦笑掩飾著自己的頹唐心情。

     “風先生,我們有兩位客人來了,你看是誰?”蕭可冷的情緒很好,指向那老僧。

    老僧回過身子,卻是滿臉皺紋的楓割寺兩大上師之一龜鑑川。另一個,不必說就是曾被張百森抱來楓割寺的閒雲大師。分開一個多月,兩個人明顯地衰老了很多,連閒雲大師稚嫩的臉上都添加了相當密集的魚尾紋和抬頭紋。

     “風。”閒雲大師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個字,然後繼續轉身凝視著寶塔。

    龜鑑川卻是緩緩合掌躬身,向我行了個佛門問訊禮,態度謙和得近乎頹喪。他臉上本來皺紋就多,現在脖子上又加了幾十道深刻而狹長的皺紋,看起來非常怪異,用“風燭殘年”四個字來形容也不為過。

    這兩位高僧離開楓割寺後,曾留話說要遠赴雪域,沒想到這麼塊就返回了。

     長話短說,我和閒雲大師在雪域的極頂,以純淨無比的靈魂和大無畏、大無怖精神將十九顆舍利子煉化到另外十九名僧人的身上,組成“無上降魔杵”,用來困住被鎮壓在亡靈之塔下的惡魔。塔在魔消,塔亡魔出,所以,這一仗是佛與魔的最後一次交鋒。現在,十公里之內已然沒有其他活人,我們可以放手一搏。如果我們都死了,請轉告皇室,楓割寺眾僧已經為了鎮魔任務而全部捐軀赴死,絕沒有苟且偷生之輩。”

    龜鑑川的確很老了,藏邊雪域的生活令他憔悴如一根枯柴,唯一支撐著他精力仍存的,只是一股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精神。

    寶塔的每一層裡都有披著灰袍的僧人閃過,寶塔的飛簷上也懸掛起了寶幡、靈旗、銀缽、袈裟、佛珠、六字真言杵等等十九件佛教法器。

     “火星人的靈魂力量勝於身體,在我看來,只要困住他們的靈魂,扭轉彼等意志,也就徹底摧毀了其魔力。無論如何,我們都該試一試,就像當初楊天孤身一人追擊幻像魔於埃及大漠,然後把對方死死困住一樣。地球本該經歷的‘一九九九恐怖大王降臨’劫難,已經被楊天一個人化解,這一次‘大七數’之劫,也許就要靠我們每個人——”

    閒雲大師雖然只擁有兒童的身體,但他說出的每一句話都隱藏著極其高深的哲理。

     “謝謝大師點化。”我合掌施禮。

     “風,你是具備佛緣睿智的人,《諸世紀》上那些醍醐灌頂般的預言,總有一天都會被你破解。好好努力吧,將來一定是屬於你的。”閒雲大師不再開口,退守到亡靈之塔正西三十步外,盤膝打坐,閉目養神。

    龜鑑川則是走向塔的正南三十步位置,同樣打坐休憩。

    從塔門裡緩緩走出十九位灰袍僧人,每人脖子上都掛著一條人頭骷髏串成的詭異骨鏈,離開寶塔十步,圍成一圈,面向寶塔跌坐下來。

    蕭可冷已經離開,蘇倫拉著我退到長廊暗處,一言不發。

    我知道自己也許應該解釋什麼,但海底神墓裡經歷過的事太多了,一時間根本來不及細說,只是向她伸出手:“給我電話。”

    蘇倫沉默地取出電話,放在我掌心裡。

    我馬上撥了鐵娜的號碼,等她拿起話筒,立刻開口:“鐵娜將軍,我需要挖掘的目標在大金字塔正南三百米位置,深度三千兩百米,請無論如何,馬上安排人手開始工作。”

    這是我從小燕那裡得到的最大收穫,當然要在第一時間開始行動,畢竟我親眼看見過大哥,他的的確確就在沙漠下面。

    蘇倫倒吸了一口涼氣:“什麼?三千兩百米?”

    幾乎在同時,鐵娜那邊也傳來驚呼:“啊?三千兩百米?風,你真是……你真是太異想天開了,那種深度不可能完成,根本就是在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正因為任務的艱鉅性,才不得不請求鐵娜的幫助。其實這個數字要是從別人嘴里報出來的話,我也會感到難以置信,但事實恰恰如此,大哥和幻像魔僵持著的水晶體,就埋在那裡。

    鐵娜也知道自己的拒絕太直接了一些,馬上改口:“風,假如那位置是正確無誤的,我會不遺餘力地命令工程人員開工。不過,工程結果我就不敢保證了,沙漠裡的地基非常鬆散,不可能無限度地下挖,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了。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總不能把這麼大件事全都丟給我一個人吧?”

    我凝視著蘇倫的側影苦笑:“很快就回去,很快。”

    歸程永遠都是個未知數,看到龜鑑川、閒雲大師誓與幻像魔同歸於盡的決心,我能料到這一戰的慘烈。

    收線之後,蘇倫忽然長嘆:“風哥哥,昨晚你不該一個人跟他們走,至少要等我和小蕭趕來。咱們剛剛訂下的誓約,你怎麼轉眼就忘了?”

    我無言以對,因為自己是甘心赴險,假如能保證蘇倫安全的話,我可以做任何事。

    她指向藏經閣方向:“小蕭就在那裡,帶著一支重型狙擊步槍和特製的瞬間麻醉彈,希望能用得上。你經歷過的事,其實我們都聽到了,燕遜帶來的最新美式竊聽器就裝在你的腰帶銅扣上。距離黃昏還有四個小時,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我無比疲憊地搖頭:“不必了,完成了這件事再徹底休息吧。”

    假如楓割寺地區發生巨大爆炸的話,誰都不用休息了,大家都會在這一戰里送命。潛意識裡,我甚至希望小燕和他的飛船順利升空,暫時避開一次巨大的衝突。

    黃昏很快就到了,整個木碗舟山、整座楓割寺都沉浸在沉沉的暮色裡。

    蘇倫不停地看著腕錶,但小燕說過的炸開亡靈之塔升天並沒有到來。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拉著蘇倫走向月亮門:“通靈之井是能夠直達海底神墓的,咱們先過去看看那邊有沒有變化。”

    也許是一種純粹的知覺,我總是認為如果海底神墓發生什麼重大的變故,通靈之井這邊肯定是有異常顯示的。

    小院依舊冷寂孤淒,當我和蘇倫站在井邊時,水面上除了不斷泛起水泡之外,並沒有其它異樣。

     “風哥哥,在此之前,我來過楓割寺很多次,真的沒想到裡面竟然藏著一艘精緻的潛艇。由此可見,世界之大,無奇不有,誰也不要說自己什麼都見過、什麼都經歷過了。人類世界,永遠充滿著未知的知識。”

    蘇倫用微笑驅散了沉悶的空氣,牆外枯樹上,晚歸的棲鴉唧唧呱呱地亂叫著,平添了一份滄桑。

     “小燕控制了一切,而信子又控制了小燕,之前曾經覬覦過‘日神之怒’的神槍會、大人物、鼠疫、北韓特警、南韓神偷,都已經成了歷史。蘇倫,別太感傷了,我們會有機會,雖然勝算不是很大——”我還以微笑。

    蘇倫不免深深地感慨:“小燕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只可惜沒能得到細緻入微的關心,才會在黑客世界裡越陷越深,不能自拔。這一次,如果能把他拉回來,我和小蕭會輪流看管他,讓他走回正道,成為對社會有用的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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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1-11-29 23:55:15
9逾距之刀,誅魔一戰

      我承認蘇倫的說法,目前各國政府對於網絡黑客們的招安正處於一種瘋狂的高潮,儲備這方面的人才,將會對冷戰時期的電子戰大有裨益。
     “蘇倫,幾小時後,他就會——”我不願意用真實情況來刺激蘇倫,但現實是殘酷的,火星人的飛船升空已經必成事實。

    楓割寺裡的僧人跑得跑,死得死,現在整個寺院都空了。想想自己剛到北海道時,這裡還是各方勢力關注的焦點,更是日本旅遊的一大亮點。現在,只有古剎荒原,老樹昏鴉,再有就是穿堂過戶的冷風,吹著牆頭飛簷上的根根衰草。

    昔日繁華不再,就像為了“海底神墓”事件而死的很多人,都會隨時間的流逝而消失在人們的記憶中。

    我凝視著清澈的井水,驀的發現從極深處湧上來一股褐色的水柱,來勢極其凶猛。

    蘇倫也發現了這一異相:“風哥哥,井底那是什麼?啊——是沙子,海沙!”她說的沒錯,水底翻湧上來的是一團褐色的深海沙子,隨著咕嚕咕嚕的巨大水泡,一起到達水面。接著,是第二團、第三團,通靈之井裡的水被攪動成了深褐色,看上去詭異之極。

    我伸手撈起一把沙子,不必湊近鼻端,已然聞見強烈的海腥氣,可見沙子是從海底翻滾上來的。只有海底出現了駭人的巨大變化,才可能以強勁的氣流把沙子噴上來。

     “蘇倫,異變發生了——”我扔下沙子,轉頭望著亡靈之塔的尖頂。

    蘇倫抽出腰間的信號槍,向空中開了一槍,“啪”的一聲,一顆信號彈飛上三十多米的高空,爆出一朵紅色的火球,緩緩下墜,在木碗舟山上空劃出一道醒目的紅線。

    井水的變化來得非常之快,幾分鐘內,沙子佔據了全部井口,這口著名的靈性之井已然變成了詭異的沙井,來自深海的沙子散發著寒意逼人的腥氣,堆滿了四方的井台。

     “風哥哥,這件事實在是太詭異了?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的無法相信!”蘇倫皺著眉,翻身摘下背後的一柄霰彈槍。在進入通靈之井的小院之前,她早就把槍膛裡裝滿了高爆開花彈,如臨大敵。

    難怪,由海底神墓而來的火星人,將是我們面臨的有史以來最強悍的敵人,即使全力以赴去拼,都不一定得到什麼完美的結果。

     “走吧。”我帶頭穿過月亮門,胸膛裡有一腔熱血在翻湧滾動著。

     “好,讓我們再次並肩作戰。”蘇倫無聲地跟上來,喀的一聲子彈上膛。

    月亮剛剛升起,天空中散佈著一層淡淡的薄霧,空氣乾淨而清冷。

    依稀記得,在最早的北海道著名景觀中,“木碗舟山之月”好像也是其中之一。如此清冷的月夜,飲酒賦詩、篝火晚會都是最常見的娛樂項目,但現在,孤寂的廣場上,只有倚天佇立的古塔和默然靜坐的僧人們。

     “以我佛堂堂正正之身、坦坦蕩蕩之心、無畏無怖、無私無礙,舉大法力、大智慧、大金剛輪、大無相天,滌蕩妖魔,掃除晦暗,平定山海,護持人間。十九佛舍利聽令,邪魔入侵,列陣——”

    龜鑑川昂然長嘯,頭頂霍的升起了一團熊熊的火焰。隨即,那圍著亡靈之塔的十九名僧人頭頂也齊刷刷地燃起火焰,照亮了夜色裡的廣場。

    閒雲大師起身,聲音放大到極限,一遍又一遍地誦念著藏教六字真言,在廣場上引起了陣陣迴聲。

    我和蘇倫折向左邊,騰身躍到了長廊頂上,踢開腳邊枯死的古藤,摒息觀察。

    腳下的大地突然開始震動,彷彿是一場大地震的前兆。長廊上的灰瓦被震得嘩嘩直響,塵土不斷地簌簌落下。

     “就要開始了。”蘇倫淡淡地笑著,但卻掩抑不住內心的緊張。

     “對,就要開始了,這是最後的決戰。”我拍拍她的手臂,示意她不要太緊張。轉頭向藏經閣方向看看,正對亡靈之塔的幾扇破窗都被蕭可冷砸掉了,狙擊步槍上的藍色瞄具映著月光,偶爾閃現出一縷逼人的寒光。

     “叮零零”,蘇倫的電話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把我們兩個同時嚇了一跳。不過這種動靜,在眾僧的佛號呼嘯中,並不響亮。

     “是鐵娜的來電,要不要接?”這一次,她不再緊張了,長吁了一口氣,把電話放在我的身邊。

    我們這邊大戰就要展開,或許在天涯海角的開羅,正是鐵娜華服盛裝、杯碟羅列的進餐時間。一個突如其來的電話,把我們從神魔交戰的關口重新拉回到二十一世紀的人間來,不過,我們已經無心去接電話,兩個人的目光都只盯著亡靈之塔。

    電話持續響著,液晶屏的橙色背景燈固執地亮著,久久不熄。

     “風哥哥,關於那個發掘計劃,你有沒有把握?我真的很想知道。”蘇倫放開握槍的手,不住地做著深呼吸,唯有如此,她才能讓自己保持最佳的戰鬥狀態。

     “有。”我簡短地回答。

     “好,那我們就一直做下去,就算在沙漠中挖一個大海出來,也要達到那個深度。只要你立意去做的事,我會無條件支持。”蘇倫微笑起來。

    我真的有信心找到大哥,否則就不會一直鍥而不捨地追尋著與他有關的消息。冥冥之中,他是在那塊水晶體裡等待著我的,我們兄弟一日不見面,這種追索與牽掛就不會停止。

    大地的震動忽然停下來,閒雲大師的誦經聲陡然變得高亢無比,帶著穿雲裂石的巨大力量。

     “小心,就要開始了!”我敏銳地察覺到異變的前兆。

    幾乎就在我開口說話的同時,亡靈之塔陡然飛向空中,拔起三四十米高,然後陡然炸裂,如同一隻新春里的粗大爆竹。在我的視線中,它從中腰的第三、第四兩層引爆,隨即每一層都閃動著灰塵火光,巨大的塔身被從中撕裂,化為一大堆磚石碎屑,四散飛濺。

    我及時攬住蘇倫的腰,從長廊上滾落下去,與此同時,一塊方桌大小的巨石跌落下來,砸在我們剛剛伏著的位置,令這段古意盎然的長廊損毀殆盡。

    不過,蘇倫的電話倖免於難,在殘磚碎瓦中又一次響起來。

    從亡靈之塔矗立的位置,出現了火星人航天器的影子,但出人意料的是,它並沒有如想像中一樣沖天而起,一掠而過,速度僅僅與普通客機起飛前差不多。這種速度根本不足以達到脫離地心引力的要求,所以,當它的機頭衝出地面僅僅有五十多米,便突然向側面傾斜,並且緩緩地倒了下來。

    蘇倫詫異地叫出聲來:“這是怎麼回事?”

    我知道,一定是飛船的推進系統出了故障,這也是我們發動進攻的天賜良機。飛船並沒有直接倒地,而是與地面呈三十度夾角卡住,不上不下,並且隨即發生了小範圍的爆炸,機身的後半段不斷地發出悶響。

     “蘇倫,注意那個機身上的小門,敵人很可能從那裡逃出來。”我拉起她,沿著長廊的陰影向前飛奔。

    當飛船最終在一聲轟響中斷成兩截時,一隻銀色的救生艙跌落下來,在地上砸出一個半間房子那麼大的石坑。 “啪”的一聲,救生艙左右裂開,一個瘦削的年輕人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用力搖晃著腦袋。

     “是小燕——”蘇倫失聲大叫。

    那的確是小燕,他正在回頭看著煙火四起的飛行器,然後頹然地蹲下身子,雙手用力捶地。蘇倫離開我,發力向救生艙方向狂奔,她始終還是沒有沉住氣,要為燕遜搶回自己的弟弟。

    我來不及阻止她,只能中途變向,跟著沖向小燕。

    現在,既不能排除小燕的魔變可能,也不得不防信子的突襲。畢竟在潛艇關門的剎那,她曾顯現出六隻手臂的異相,即使不是火星人,也該是被火星人入侵思想和身體的異變體。

     “小燕,跟我走,快跟我走!”幾秒鐘內,蘇倫便衝到小燕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要將他從地上拖起來。

    小燕嗚咽著不停掙扎,蘇倫左臂一沉,掌心雷滑落下來,向小燕的前胸開了一槍。只是麻醉彈的效力還沒有開始發揮,救生艙裡霍的又彈起一個影子,向蘇倫猛撲過來。

     “砰砰、砰砰砰砰”,蘇倫一手平端霰彈槍,瞬間發射出六顆子彈,彈殼落地聲響成一片。那麼近的距離內,假如對手是地球人的話,幾乎要被一下子轟成碎片,但那個影子只是身形一滯,仍舊揮動著手臂搶過來。

    我的“逾距之刀”趕在他逼近蘇倫前出手,用刀光逼住他的前沖之勢,但蘇倫也沒有能救走小燕,後者被火星人牢牢地踩在腳下。那是一個高大的六臂男人,擁有與地球人相同的五官和體魄,只是沒有一根頭髮。

     “這真的是……一次失敗之極的……飛行……”他的英文說得極不流暢,低頭看著陷入昏迷的小燕,又仰頭看看天空。他的身上套著銀色的緊身衣,只是後背上多出來的四條手臂顯得極其累贅。

     “他……還有她……”他的一隻手摸向救生艙,將一個女孩子提起來,那是奄奄一息的信子,“他們都要死,可惡的地球人,可惡的低等智慧生物,死亡將是你們唯一的歸途。”

    蘇倫冷靜地裝填子彈,隨即再次瞄向火星人,但那是沒有用的,因為他根本不畏懼子彈的襲擊。

     “放開他,如果你還想繼續自己的宇宙航行,最好留住他的命,因為只有他才能幫助你修復飛船,重新回到自己的星球上去。”我冷靜地告訴他,如果能有機會救小燕,我一定會盡力,而不是要蘇倫去冒險。

     “他?他的智慧水準實在是……太低太低了,在飛船的動力輸出分配上,竟然連海洋浮力和地球引力之間的差值都沒有去除。我後悔沒有早殺了他,才導致這樣的結果。現在,你們都得死、死、死!”當他開始發怒時,身後的四隻手臂舞動速度越來越快,像是四隻正在加速的齒輪。

    就在他的腳下,猝然騰起了熊熊的火焰,至少有四名僧人潛地而來,自下而上鎖住他的兩腿。其餘十五名僧人則是從四面八方俯衝下來,十九人用三十八隻手臂鎖住了他全身的任何一處關節。

    所有僧人的身上都在熊熊燃燒著,如同十九隻滾動著的火球,把土星人困在中間。

    我一個前衝翻滾,抓住小燕,將他救回來。如果我不這麼做,相信撲上去的將是蘇倫。小燕昏昏沉沉地掙扎了一下,麻醉彈的效力正在開始發揮。我彎下腰,反复拍打著他的兩腮,低聲叫著:“小燕,醒醒,快醒醒!”

    現在,我需要他醒過來,揭示出火星人的弱點,好讓我們一舉消滅這個最強大的敵人。

    小燕迷迷糊糊地翻了個身:“別動我,別動我,太空……我要飛向太空……”

    蘇倫無奈地長嘆:“風哥哥,麻醉彈的效力非常強大,短時間內他只怕無法醒來。”

    我沉吟了一下,嗤啦一聲撕開他前胸的衣服,那枚針式彈頭仍舊嵌在他的右胸上。

     “蘇倫,小刀。”我抬起手,立刻有一柄精緻的純銀折刀落在了我掌心裡,那是蘇倫的最愛,始終隨身攜帶。

     “風哥哥,有這個必要嗎?大量放血雖然能減輕麻醉效果,對他的身體豈不也是損傷巨大?”蘇倫沒有阻止我,但卻及時地補充了這句話。

    我的確是要用“放血療法”令小燕甦醒,也知道那種極端方式對人的危害性,但唯有如此才能找到火星人的弱點。

     “啪啪”幾聲響過,圍繞著火星人的火球陡然減少了四個,那是最先鎖住敵人下盤的四名僧人,在火星人的飛踢踐踏下,旋轉著飛向燃燒著的飛船機身,還沒落下,身子就已經四分五裂了。

    我不再猶豫,手起刀落,在麻醉彈的彈著點切了一個十字刀口,順手將彈頭挑起來丟開。小燕“啊”的一聲慘叫,身子猛然抽搐著,鮮血“嗤”的一聲飛濺起來。我連續在他的琵琶骨、太陽穴、左腕三個位置又開了三個淺淺的十字刀口,在他的連聲慘叫裡,血流速度逐步加快。

    戰鬥仍在持續,轉眼之間,困住火星人的火球全部消失了,而這十九名僧人無一倖免,都成了人魔大戰的犧牲品。火星人大踏步地向我這邊衝來,龜鑑川與閒雲大師同時從他背後殺到,一靠近他,身體便驟然拉長,像兩條詭異的牛皮繩索一般,將他緊緊地纏住。

     “這是最好的機會,最好的機會——”蘇倫低聲叫著,右手顫抖著摸向腰間,連續掏了兩次,才抓到信號槍,彈起身子,射出一顆綠色信號彈。

     “啪、啪啪、啪啪”,重型狙擊步槍射擊時的沉悶聲音從藏經閣方向傳來,火星人的額頭上連續多了五個彈孔。蕭可冷從未展示過自己的射擊技術,但從這彈無虛發的五槍來看,她已經可以進入一流的神射手行列。

     “好了,風哥哥,我們成功了!”蘇倫欣喜地叫起來。可惜,她仍然高興得太早了,火星人的身子猛然向後一躍,跌進火海裡。那是另外一種自救方式,他是不畏懼大火的,反而是緊縛住他的兩位高僧,無法抵禦大火灼燒。

    小燕終於醒了過來,無力地呻吟著:“風,你……你想殺了我?”

    他的一隻手在右邊口袋裡摸索著,取出了一塊菱形的寶石,在我眼前晃動著:“看看……看看,這就是傳說中的‘日神之怒’,全地球人夢寐以求的寶貝,在我手裡,屬於我,只屬於我小燕……”

    那塊寶石在火光的映射下,發出淡淡的紅光,與海底神墓裡那顆紅光萬丈的寶石根本不能相比。

    突然之間,火星人從大火之中飛躍出來,瞬間抵達我的身前,六隻手臂上的三十根手指同時刺中了我的心臟。我的“逾距之刀”也同時飛起,斬中了他的脖子,切開了他的脖頸一半深度。

    蘇倫尖叫著,連續扣動扳機,霰彈槍抵在對方的太陽穴上,連續射完了槍膛裡的所有子彈。火星人飛起一腳,踢中了蘇倫,她的身子飛起來,遠遠地跌到長廊的廢墟里去了。

    蕭可冷那邊不斷地響起槍聲,在火星人的頭頂、太陽穴、面部射出無數彈孔,只是他對此毫無反應,根本不覺得有什麼妨礙。

    有那麼一刻,我覺得自己已經靠近了死亡的邊緣,鮮血沿著對方的手指向外奔流著。他在吸收我的能量,而且不僅僅是能量,還有我所有的思想。空氣中的一切彷彿凝固了一般,只有我們兩個面對面地站著。

     “我,是一號,也是火星戰鬥組的領導者,所以,無論情況有多惡劣,我都要保證完成任務。那個任務,小燕只讀懂了一半,現在,我們並不是要回到火星上去,而是接引太空中的大隊人馬降落地球。毫無疑問,這個星球比較適合火星人生存,並且有那麼多低等生物可供驅使。長久以來,我的身體被禁錮在水下世界,但思想的活動能力,卻是與日俱增。為什麼要毀滅地球呢?為什麼不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問題?”

    他得意地笑著,像個講台上談笑風生的哲學家。

     “地球人中間,也有特殊聰明的個例,他們在很久以前,就通過某種特殊的觀察方法,得知了二號要在地球歷的一九九九年發動毀滅計劃,然後記錄成各種文字警示後人。楊天,是更為特殊的地球人,他竟然能夠一直追著二號,直到把那個莽撞的傢伙禁錮住。而我,失去了飛船動能之後,只能化身為日本人嘴里傳說中的‘獠牙魔’,以思想控制具有人性弱點的地球人,譬如那個渴望用戰爭之火點燃地球的風林火山。只要有弱點,就一定會被引誘利用,不單單是日本人,包括所有的地球人都是如此。風,我得感謝這次的飛船失控事件,讓我可以得到你身體裡的能量。到現在為止,我還無法分析你的身體裡到底為什麼存在這樣的巨大能量,但我總有辦法的。當我具備了足夠的能量,發出新一輪的導航信號,他們將會降落在西南方的日本海——”

     “嚓”的一聲,小燕點燃了打火機,舉起寶石,在火光裡仔細觀察著。

    他的神誌似乎還不清醒,根本不管身邊發生了什麼,只是一個人自言自語著:“為什麼寶石離開飛船後就不再發光了?如果我說這是‘日神之怒’,誰會相信呢?到底有什麼辦法,能讓它重新發出那种光呢?”

     “你在幹什麼?”火星人猛然怒吼起來,我身體內的能量在這一瞬間停止了外洩。

    小燕根本不理睬他,開始用火苗去燒烤寶石。

    火星人企圖從我身體裡抽回手,但我驟然發力,將他的三十根手指一起鎖住。此刻,我讀到了他的思想,立即大叫:“小燕,把那顆寶石點燃,快,那才是火星人的生死罩門所在,那是他們的能量源。”

    感謝邵家兄弟,他們貯存在我體內的“讀心術”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一下子閱覽到了火星人腦子裡的秘密。這個戰鬥小組之所以能在地球上自由生存,一切動力都來自於寶石“日神之怒”,並且它也是飛船的動力核心。現在,只要把寶石的自身溫度升高三十攝氏度,它將會蛻變為另外一種類似隕石的位置,能量徹底消散在空氣之中。

    小燕繼續嘟囔著:“點燃?你以為它這麼容易就點燃?它是一塊石頭,最多變成石灰……”關鍵時刻,他的囉囉嗦嗦讓我幾乎發狂,但我幾度發動內力,牢牢鎖住火星人的手。這是內力比拼的關鍵時刻,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傷害小燕。

     “我們同歸於盡吧,就像二號和楊天,怎麼樣?”他桀桀怪笑著,手指上的力量驟然加強。

    我冷笑著狠狠盯住他的眼睛:“好,只要能消滅你們,我很願意為地球而犧牲。不過,你大概還沒有試過我的‘兵解大法’,那是地球人最高智慧的結晶——”舌尖一痛,我的內力驟然提升三倍,產生巨大的吸力,源源不斷地吸取他腦子裡的資料,並且急速地轉化為地球人的語言。

    他急驟地大叫了一聲,雙腿飛踢我下陰。

     “兵解大法,以氣血為兵,以脈絡為道,無堅不摧,無所不能,無可抵擋……”那是祈福上人親口傳授給我的“兵解大法”口訣。這一刻,我猛然嚼碎舌尖噴了出去,隨著一口鮮血射在對方的臉上,自己全身的骨骼驟然緊縮,下身短橋窄馬將他的雙腿立即鎖住。

    小燕的打火機無法點燃“日神之怒”,但卻可以令那顆寶石急速升溫,這才是對火星人的最致命打擊。

     “喀嚓、喀嚓”聲不斷響起,他在大力掙脫之下,三十根手指完全折斷,留在我的身體裡,但雙腿依然被鎖,無法掙脫。

     “我的……能量……”他慘嗥著。

     “逾距之刀”再次飛舞起來,他的身體在霍霍刀光裡化為千萬碎片,漫空飛舞著,最終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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