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親王殿下的旨意,阿歐卡亞席瓦威夫敏斯特女伯爵來拜會年輕的大學畢業生。盧卡斯表現得有些拘謹,面對傳說中的安魯軍統調查局長,他打翻了一瓶墨水,在離開座位的時候又踢到了桌腿。最後,他吻了阿卡的手背,卻又忘記放開女伯爵的手。
阿歐卡亞好笑地打量著年輕人。
“是我讓你感到緊張?還是你並不像奧斯涅親王殿下形容的那麼聰明?”
盧卡斯面孔漲得通紅,他幾乎是“丟”開了女伯爵的手。
阿卡似乎不以為意,她打量起大學生的小書房。這裏堆滿文件和各種各樣地紙張,好像連個坐下來的地方都沒有。
盧卡斯立刻發現自己的書房兼起居室實在亂得離譜,他一邊手忙腳亂地收拾東西一邊嘀咕。
“您該事先通知我地!殿下若是知道我會這麼失禮……說不定會叫保爾揍我一頓。”
阿卡在剛剛收拾出來的高背靠椅上坐了下來,她這時才看清年輕人地面孔。應該說……這是個漂亮的小傢伙。女伯爵頗為喜歡對方的眼睛和眉毛。
“我這邊遇到麻煩了,你應該猜得到,我是來尋求幫助!”
迪亞巴克爾子爵連忙擺手。
“不!不!您不必這麼客氣,咱們是一家人!”也許是感到自己的話有些歧義在裏面。盧卡斯連忙擺手。
“女爵閣下,我的意思是說……安魯軍統調查局與帝國軍情局……是一家!”
大學畢業生擦冷汗地動作令阿歐卡亞忍俊不禁地笑了起來,但這位女伯爵的面孔在笑容消散之後倏地化作冰湖。
“我聽說軍情局與海狗和埃塔共同定制了一份黑名單,你這裏進行得怎麼樣了?親王殿下不是把這件事完全交給你了嗎?”
盧卡斯一邊點頭一邊從桌案裏取出那份名單和一疊厚厚的檔。
“背景資料、行動計畫、特工人員任務明細表全在這兒!您想知道什麼?”
阿卡聳了聳肩。
“照顧過程是你的事,親王殿下既然把這份死亡名單交給你,那麼我在乎的只是結果。”
迪亞巴克爾子爵將名單一翻,一個鮮紅的“X”已經劃掉了打頭的那個傢伙。
阿卡眯起眼睛。
“卡爾謝特日涅爾!聖懷利的卡爾謝特日涅爾?”
“就是那個小雜種!”大學生厭惡地詛咒一聲,可他立刻發現自己是在一位尊貴的女士面前大放厥詞。
“哦我的天。抱歉,我不是故意地!”
阿卡微笑著搖頭。
“幹嘛要為實話道歉呢?卡爾謝特日涅爾就是個小雜種!生下來就是!他的母親在分娩的時候一定有只惡魔陪在身邊。要不然……我要是知道自己有這麼一個兒子,剛生下來地時候就會把他掐死!”
“哇喔……”安魯軍統調查局長的粗口把年輕人唬了一跳,一位高貴的女伯爵不該詆毀對方的女性親屬,不過迪亞巴克爾子爵並不會在乎。當阿歐卡亞女伯爵進門地時候他就已經發現。他喜歡這個女子。
“說回您的問題吧?到底是怎麼樣的麻煩?”
阿卡從懷裏掏出一紙疊在一起的地圖,確切一點說,地圖在攤開之後會是一副建築平面圖。
“卡達海角,位於愛琴海和黑海的地理分界線上,在海角東北距離海岸線不到兩公里的地方就是卡達海角要塞。”
“斯洛文裏亞人的水牢?”迪亞巴克爾有些懷疑地打量著地圖上的那個小角落。
“就是那裏!”阿卡點了點卡達海角附近地區標注的紅圈。
“要塞附近水域的地形十分複雜,水下狀況也不好。我們不能指望英格人和西葡斯人的援助,因為這些都是要算利息的,我想進佔這座水上要塞只能智取,不能強攻。”
“您還沒告訴我那裏有什麼?”
阿卡的目光興奮地閃了閃,那筆龐大的財富實在是太誘人了!
“黃金!斯洛文裏亞王國的黃金儲備就藏在卡達海角要塞!”
“可您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呢?”
“你還真是個問題寶寶”,阿卡面向大學畢業生,她又取出另外一份卷宗。
“斯洛文裏亞國王親口告訴我的!這是他的口供,是他委託自己的妹妹和幾名忠實追隨者秘密轉移黃金,並且……”
“並且如何?”
阿卡把眉頭擰在一起。
“部分黃金已經通過某種我們還無法掌握的管道流往國外了,地拉那十一世那頭蠢豬只知道給自己留點揮霍的棺材本,可他不知道那麼一大批黃金流入國際市場會帶來怎樣的災難,到時候恐怕全世界的金融家和投機家都會把視線聚到斯洛文裏亞身上。”
“那就是說……我們的行動一定要快!”
阿卡點了點頭。
“不但要快,還要神不知鬼不覺地達成目標。”
盧卡斯迪亞巴克爾子爵突然好奇地打量起纖弱的安魯軍統調查局長。
“女爵閣下。能否告訴我,您是怎樣令那頭爐子妥協的嗎?”
“地拉那十一世……驢子?”阿卡輕笑起來。
“我只是把驢子地妻小請到軟禁國王的地方。讓他們一家人吃了一頓團圓大餐。”
“就這麼簡單?”盧卡斯頗有些驚訝。
阿卡沒有回答,因為這中間過程的辛苦自然不會是一句話那麼簡單。地拉那十一世當了一輩子地流氓。也當了一世國王。王的威嚴是不可侵犯地。儘管斯洛文裏亞國王曾是那樣的昏庸,但他再怎麼說也曾統治一個國度,在此之前還沒有人敢於要脅他。
“現在事情總算解決了,我們已經知道藏匿黃金的地點,缺少的只是精幹的行動人員。總不能讓紅虎那些旱鴨子去打場海戰。”
“你是說……我們要用一支小型突擊隊潛入那個要塞、進而控制局勢?”
阿卡點了點頭,但精明地盧卡斯卻不是那麼有信心,仔細打量一番要塞平面圖,若是沒有炮艦進行猛攻,如何成功進入要塞內部還是未知數。
女伯爵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一塊兒來吧!咱們要去做一回搶匪了!”
迪亞巴克爾子爵只得苦笑,不過他認為這件大事還得找軍情南方分局長商量一下。亞寧切爾曼就是靠打劫金庫發跡的,對這種事他最有發言權。
到了6月中旬,西大陸南部的廣大地域先後進入雨季,此時的斯洛文裏亞一片愁雲慘澹。從前的近鄰突然闖入自家的庭院。他們近乎揮霍地享用著鄰居的資源。這種事自然是鄰居不願看到的,幾乎就在王國軍隊陷入絕境的同時,一些愛國人士和開明貴族紛紛扯起保衛家園的旗幟。在巴勒幹半島地山地和丘陵之間與侵略者裝備精良的正規軍展開遊擊戰。
所以說,泰坦人根本無法控制斯洛文裏亞全境,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得到的只是大中型城市和各處戰略要衝,不過奧斯涅親王似乎從沒打算徹底征服這個國家。除了必要地防範和進剿,近衛軍又或水仙騎士都對地方上的反抗勢力視而不見。
燈塔計畫上的即定戰略座標都已達成,剩下的工作只是如何分配這片國土上地利益歸屬。造成斯洛文裏亞國王被俘、王國軍悉數被殲的崔比阿尼家族和洛雷托馬斯侯爵一黨自然當居首功,他們會為泰坦人建立一個傀儡政府。雖然這個傀儡政府還未成立,匆匆由泰坦趕回首都的國務大臣已經擺出一副領袖群倫的架勢,他公開為水仙騎士的“到訪”進行辯護,又把種族滅絕和宗教仇殺這些見不光的動作提上日程。
不管斯洛文裏亞國民反抗侵略的勇氣和決心多麼巨大,侵略者和依附侵略者的利益集團無疑要比人們想像中的強大得多。那些各勢各樣的反抗軍只能在深山老林裏活動,一旦暴露在陽光下,泰坦軍情探子和洛雷托馬斯一手建立起來的流氓雇傭兵武裝就會找這些愛國者的麻煩。
白色恐怖伴隨雨季的瑟風席捲整個斯洛文裏亞,暴風驟雨在頃刻之間就讓這個古老安詳的國度滿目創痍。虐殺異教徒的倒十字架遍佈城市鄉村,各種投機份子和牛鬼蛇神乘機做怪,他們甘願充當侵略者的打手,做著殺人越貨的無本生意,比之羅曼教廷貪婪吝嗇的主教團有過之而無不及。就像大部分歷史學家評論的那樣,水仙騎士和泰坦南方軍以此為起點開創了安魯的百年盛事,而斯洛文裏亞的社會經濟政治體制卻倒退了六百年。
“你相信嗎?在斯洛文裏亞可以擄人為奴?”高大的明塔斯•布郎特一進司令部就用一個壯漢應有的嗓門大聲咋呼起來。
泰坦近衛軍第五軍區司令長官岡多勒阿貝西亞中將從戰術地圖上抬起頭,他好不容易才有機會停下手邊的工作。
“怎麼?還在為不能參加燈塔計畫耿耿與懷嗎?”
明塔斯朝總司令笑了笑。
“那倒不會,只是便宜了第八軍區和第九軍區的小兔崽子們!聽說他們每個人都可以認領兩個奴隸,軍官還更多!等到凱旋而歸的時候,這些傢伙還不都是小富翁了?”
“也不便宜……”阿貝西亞疲憊地神了伸筋骨。
“就像西爾維奧,他地第二軍在戰前最被看好!可結果呢?踢到鐵板了吧?撞到野豬了吧?幾千餘人的整編步兵軍被打得只剩兩個強襲團的建制。他和他地小兔崽子就要從斯洛文裏亞回來了,到時你可以找他問問。看看他認領的奴隸都是什麼貨色。”
“喂!你這頭大狗熊真地瞎了眼嗎?”
明塔斯盯著室內那位突然說話的老將軍望了一會兒,半晌之後他才猛力拍打了一下自己的額頭。
“喬治老大哥!我的天啊!您是被前天的暴風雨刮到維耶羅那地嗎?”
南方集團軍群騎兵指令長喬治羅梅羅中將與巨熊一樣的老同學擁抱在一起。他們談到最近幾年的過往,雙方都感覺像是做夢一樣。在從三十九期戰史理論研修半畢業的時候,明塔斯布郎特只是一個一無所有的小校,而喬治羅梅羅則是那個十年不得升遷的老軍人,可是現在……
維耶羅那城防系統剛一啟動。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就破格提升明塔斯為維耶羅那衛戍司令,而喬治羅梅羅將軍,他終於離開騎兵軍長的位置,擔任南方集團軍群全數騎兵力量的總指令長。
“知道羅梅羅將軍為什麼會來維耶羅那嗎?”面色冷峻的第五軍區司令長官緊盯著明塔斯布郎特。也許在很多人眼裏,這個孔武有力的大漢只是因為親近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才能屢次三番地獲得晉升,但事實卻不是這樣地,如果明塔斯布郎特只是一個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漢,估計岡多勒,阿貝西亞將軍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
明塔斯布郎特望著攤在桌面上的戰術地圖出了一會兒神,他發現戰術地圖上地法蘭人已經不在昨天的位置上了。
“我的光明神!那是五十五個師嗎?他們已經進入邊境共管地帶,難道真的要開戰?”高壯地巨熊說得驚悚。可他的眼睛卻在放射興奮至極的光芒。
第五軍區司令和南方集團軍群的指令長同時點了點頭。岡多勒阿貝西亞敲了敲地圖上的另一個位置。
“戰爭一定會爆發,但不是今天也不是明天!法蘭人在等。等其餘兩個方向的聯盟軍進入出擊位置。但他們絕對不會等到奧斯涅親王殿下投入燈塔計畫的龐大集群回師維耶羅那。”
“那到底是什麼時候?”正在摩拳擦掌的維耶羅那衛戍司令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先說說你的防禦工事進行得怎樣了?”岡多勒微笑著打量這名勇猛的戰將。
明塔斯布郎特正了正神色,他對自己的本職工作可是一點都不輕忽。維耶羅那衛戍司令在兩位長官面前展開城市佈防圖,看得出這張好似出土文物一般的地圖已被明塔斯蹂躪無數次了。
“多瑙河兩岸的炮臺都已部署完畢,剩下的只是加固和偽裝;南岸城區的老城牆還在維修。工程截止日期是下月19號,不過我的鞭子要是再狠一點……9號就差不多。”
“我把最精銳的兩支城防旅部署在北岸,由森羅萬宮到十八橋是第一防禦區,軍區司令部到多瑙河南岸灘頭是第二防禦區;除此之外,軍區所屬大海格力斯第一重裝步兵軍在奧斯特爾茨附近集結待命,大海格力斯第二步兵軍還在運動,但我會把市區西側那段老城牆留給他們。”
“遠郊的那三座陵堡呢?你打算放棄?”岡多勒有些驚疑不定。
明塔斯布郎特長滿橫肉的面孔上浮現出狡捷的笑意。
“我放棄了其中的兩座,將守衛陵堡的兵力集中到一處,您猜是哪?”
“薩西洛堡壘!”阿貝西亞指了指距離維耶羅那南岸城牆最近的那座堡壘。
“它與南城上的炮臺互成犄角,西方人會在陵堡和城牆之間縱深兩公里的開闊地上吃盡苦頭。”
衛戍司令頗為尷尬地撓了撓頭,他沒想到自己的上司竟然會猜錯。
“我是想說……我把三座陵堡的守備師全都關進蒂羅摩。”
“蒂羅摩?東邊的那座?”第五軍區司令真的有些詫異。
明塔斯布郎特點了點頭。
“沒錯!就是城區東郊的那座堡壘。我覺得蒂羅摩比其他兩座老舊的碉堡要堅固得多,而且它緊臨多瑙河,一來可以防止敵人由城市東側進行突襲,二來可以掩護……掩護……”
“撤退嗎?”阿貝西亞的笑意更深了,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絕對沒有錯。見過明塔斯•布郎特的面相,任何人都會以為這頭犀牛擅長猛攻,可第五軍區司令卻認為犀牛最重防守。
“是的總司令!就是撤退!”明塔斯布郎特的視線落在地圖上那座他曾宣誓守護的城市上。
“大戰將至!我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足夠的防禦兵力、沒有足夠的預備役、沒有足夠的火炮、甚至連增援都遙遙無期。我相信……維耶羅那會戰必定慘烈至極!”
室內陷入靜寂,軍人們沉溺于各自的幻想,也許現在他們並不清楚自己在歷史中扮演的角色,可他們是軍人,軍人必然在戰場上才能找到生命的真義。既然維耶羅那會戰必定慘烈至極,那就讓暴風雨不要停歇,要來就來得痛快淋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