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萊尼斯終於點了點頭,她不清楚自己的丈夫會在審判期間幹些什麼,其實她對丈夫會否接受傳票也存有疑問,可事情已經進行到這種地步,若是不按即定計劃進行下去的話就和坐以待斃是一個樣子,她和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總會有一個人勝出,也必須有人勝出!
“好啦……”一世女皇陛下疲倦地捧住額頭。可她在下一刻又重新打起精神。
“歸結到一點!不管我的奧斯卡會做什麼,我們到底能不能徹底控制首都、應付一切突發狀況?這是最關鍵的!”
“勒雷爾將軍!勒雷爾將軍!”
勒雷爾休依特普勒斯頓猛然從沉思中驚醒。
“勒雷爾將軍,輪到你發言了!”特勤處長似笑非笑地打量著阿蘭元帥地獨孫。
首都衛戍司令尷尬地清了清嗓子。他朝女皇陛下和在場的官員展開一份都林城防圖。
“皇室宮殿和主要政府機構所在的街區都已戒嚴,市民在接下來地幾天裏只能在有限的區域內活動!首都保衛師增加了街壘和崗哨地數量。士兵和戰馬都配備了手弩、刺槍和重革!除此之外我想不到再有什麼需要補充的了!”
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轉向帝國司法部的幾位大臣。
“治安方面呢?”
泰坦帝國司法大臣羅門特•胡阿•安德西塞斯侯爵顫顫地答應一聲,他已經老得不像樣子了。作為上一代皇朝碩果僅存的內閣辦事大臣,安德西塞斯侯爵在首都的營生始終如履薄冰,誰都知道他地下臺只是遲早的事,關鍵是看女皇陛下什麼看他不順眼了。
“首都巡兵按照近衛軍步軍一級的編制的武力配置進行了整編。他們主要負責首都的道路交通……”
“等等!”女皇陛下擺了擺手,提起道路交通她的就不打一處來。
“王者之路上的近萬名軍人是天上掉下來的嗎?你的巡兵部隊在大街上幹什麼?都林的道路交通不是完全被封鎖了嗎?”
老司法部長到了這種時候終於放棄謹小慎微地態度,他知道自己的政治生涯早就到頭兒了,能在都林混到今天已屬奇跡,羅門特只求平平安安地退休,誰做皇帝幹他什麼事呢?
“陛下!巢穴!近萬名軍人代表是在今天早上從巢穴的貧民窟裏面莫名其妙地鑽出來地,雖然巡兵部隊試圖阻止,可……”
“沒有什麼可是!”阿萊尼斯惱火地擺了擺手。
“把巢穴給我徹底翻過來,把那些不法份子都關到監獄裏面去。別再讓他們生事!”
“是陛下!”司法大臣說著話就退出去了。
“那麼……該輪到我了!”一個肩上掛著準將軍銜的年輕人笑呵呵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他沒有向在場的官員敬禮,而是萬般虔誠地托起女皇陛下的手背吻了一吻。
“給大家介紹一下。泰坦尼亞家族地驕傲——納索夫子爵!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阿萊尼斯一世女皇陛下微笑著挽住步兵準將的手臂。
“看看我的小侄子,上次見到他才這麼高呢!”女皇邊說邊比劃了一個高度,人們都知道她與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子爵仿佛年紀。於是便都故做輕鬆地笑了起來。
“你的母親怎麼樣?”
子爵向女皇恭謹地行禮。
“家母一切安好,還托我向您轉達最誠摯的問候。”
阿萊尼斯狀似惋惜地歎了口氣。
“我的這位表姐應該在都林住上一陣,她也不來看望我!”
“家父身體不是很好,母親在照顧父親!”
“亨克爾將軍怎麼了?”帝國女皇頗為急切地追問一句。
“家父害了耳疾,常見的老人病,沒辦法的!”
阿萊尼斯有些抑鬱地點了點頭,在她印象中,泰坦尼亞家族的亨克爾布侖塔諾將軍正值壯年,怎麼會與老人病扯上關係呢?
“陛下!”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師長突然探手指了指首都衛戍司令鋪開的城防圖。
“我的部隊正在都林東北、也就是大學城週邊地區集結待命,既然奧斯涅親王已經到了,今天晚上我就可以指揮擲彈兵和三個炮兵連進駐首都。”
“還不急!”阿萊尼斯下意識地擺了擺手,她的謹慎態度立刻就讓年紀輕輕的步兵準將皺起眉頭。
“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原地待命……”內閣總理大臣拉舍爾季妥瓦老公爵輕輕拍了拍年輕人的肩膀。
“要等到帝國最高法院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罪行展開庭議地時候才能調動你的師團!”
納索夫眨了眨淺藍色的眸子,他有些不樂意了。
“陛下!皇室若是不信任大泰坦尼亞,為什麼還要我地家族部隊進入首都衛戍區呢?”
“小傢伙。你父親可不會這麼說!”阿萊尼斯發出一陣輕笑,可這個問題她就是無法回答,因為莫瑞塞特皇室對前代皇族的立場確實存有一定地疑問。
“您不是已經瞭解了嗎?”拉舍爾季妥瓦公爵又湊了上來。
“都林城不該發生流血衝突,若是讓你的士兵核槍實彈進駐首都。再在漢密爾頓宮的大門架起火炮,你說齊集首都的軍人代表會怎麼想?這不利於團結,也不利於當前的局勢。“納索夫準將點了點頭,他那精明地頭腦被臉上的青澀面相很好地掩飾著。
“抱歉陛下……”年輕人向帝國女皇深深鞠躬。
“我沒有任何向您挑釁的意思。只是不希望世界上第一支武裝了現代化火器的部隊在第一次執行任務的時候一點用場也派不上!”
“不會的!”阿萊尼斯搖了搖頭。
“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的任務就是威懾所有敢於侵犯皇室的人!”
“是陛下!”納索夫準將終於向帝國女皇致以軍禮,然後他便退回到自己的座位。
“哦對了!”阿萊尼斯狀似突然想起一件事。
“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怎麼樣了?”
納索夫布侖塔諾泰坦尼亞子爵無奈地聳了聳肩。
“抱歉陛下!我對這個問題實在不是很清楚!別看我是第一擲彈兵師師長,可薇姿德林•馮•蘇霍伊夫人從沒理睬過建軍事務,她始終躲在她的實驗室裏過著深居簡出地生活,一年到頭我也只見過她三次,在她身邊還跟著幾個神經質的保鏢……總之就是不好與她相處!”
阿萊尼斯下意識地望瞭望特勤處長,費瑞德不著痕跡地朝女皇陛下輕輕點頭,這表明納索夫說的都是事實。
一世女皇陛下不經意地緩行幾步。她敲了敲滴水不露地城防示意圖。
“由首都保衛師和巡兵部隊在都林市內主持日常防務、由第一軍區所轄部隊控制東郊,由大泰坦尼亞第一擲彈兵師鞏固城市的東北部!現在只剩下西面,我的丈夫多半會巢穴貧民區玩些花樣。都林不是一直都有一種說法嗎?他是地痞流氓的頭子!”
在場地人都沒說話,這裏除了帝國女皇就沒人再能對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三道四。
“一旦巢穴或是首都市內出現亂局,皇家神聖騎士團會由西北順利進入都林嗎?”阿萊尼斯一邊敲著地圖一邊轉向首都官僚們。
“您得信任皇家神聖騎士團!”特勤處長肯定地說。
“他們應該會……”
“得了!”阿萊尼斯乾脆打斷費瑞德。
“什麼叫應該會?難道我的奧斯卡只會發表一篇演說,再就等著你們上門找他的麻煩嗎?”
帝國女皇邊說邊推開室的落地窗,一陣冷風立即湧了進來,聚集在王者之路上的近衛軍官兵適時發出一陣歡呼,端坐在宮殿裏的首都貴族就和他們的皇帝一塊兒發抖。
教曆802年2月21日,法利莫瓦特上校很晚才回到他在都林的寓所。
《青年近衛軍》雜誌的大主編已經知道自己受到了首都特勤密探的監視和跟蹤,可他一點都不在乎。他在家裏換下將校服之後特地囑咐妻子取來一瓶待客用的好酒——他從不喝酒,可今天必須破例一次!
《近衛軍在前進——記802年2月與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首都行之見聞》大主編再一次仔仔細細地審視著手裏這份未完成的稿件,他很自豪,更多的是驕傲!這種驕傲是身為軍人的驕傲、是身為泰坦人的驕傲、也是身為筆者的驕傲!他不止一次地感謝光明神,是萬能的造物主賜予他這樣一個與偉人零距離接觸的機會!這個機會千金難求,通過這個機會,他終於搞懂了一件事——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是個怎樣的人!
“今天!所有我碰到的軍人,所有碰到我的軍人,都在談論‘2•21演說’。這些軍人神情亢奮。尤其是在得知我是《青年近衛軍》雜誌地主編之後……”法利莫瓦特上校叼著羽筆出了一會兒神,他也處在亢奮的心緒中。
只要想想今天上午在王者之路上的見聞就令人熱血沸騰,似乎整個世界只剩下這樣一群立志以血肉之軀報效祖國地偉大軍人!能夠身臨其境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的言行而歡呼地軍人都是偉大的。
他們忘記了投降派的壓迫、忘記了首都衛戍區的嚴峻局勢,他們只記得歡呼。為了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說過的每一個字、做過地每一個動作!
法利莫瓦特上校翻開了自己的筆記簿,雖然他知道明天這個時候,首都的各大報刊和西方各國的通訊社都會登載奧斯涅親王的“刀,演說”,奧斯涅親王2•21集會上的言行將在半個月之內傳遞到世界各地!但他還是覺得有必要在自己的報告作品裏面引述演說的全文。
《青年近衛軍》的大主編整理了一下思路,接著上一段。他是這樣寫的。
“2•21演說……與其說是一次慷慨激昂地講話,不如說是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代表帝國軍人發出的心聲!它就是將第二次衛國戰爭推向縱深、推向勝利的戰鬥號角!遍覽全文,奧斯涅親王沒有提及一件關於犧牲、關於抵抗、關於反抗侵略者地事情,他只是向人們訴說了一段平凡無奇的愛情故事——現將演說轉述如下,盼與賞文者共同分享字裏行間孕育著的激情、包容著的理想、洋溢著地精神!”
天空高遠,流雲湧動,近衛軍官兵組成的藍色海洋在王者之路上輕輕蕩漾,那是千萬人同時噴吐熱情的胸臆才會造成的光影效果。
近衛軍元帥、帝國軍情局長、神選戰士的當家人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殿下站在英雄塔下的演講臺上,他似乎用身心感受了一陣飄散而過的冷風,風掀動了
他的發梢。他用手指輕輕一抹,然後猛地振臂一呼。
“把血燒滾吧……帝國軍人!”
血液的溫度早已接近沸點的帝國軍人立刻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巨大的聲浪淹沒了天地之間的一切存在。奧斯涅親王在等待良久之後才重又聽到人群的呼吸聲。
親王殿下將雙手背到身後,他含笑打量著寧靜地軍人海洋。
“把血燒滾之後要做什麼?”
沒有人回答他的提問,在此集會的軍人心裏必定清楚,血液燒滾之後自己就是復仇!慘烈的復仇!向那些投降的人復仇。向侵犯神聖泰坦的敵人復仇!
奧斯涅親王說出答案,可這個答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有些不明就裏的軍人甚至發出不滿的口哨聲。
“在把血液燒滾之後……就去用力愛吧!愛你的愛人、愛你的親朋、愛你的祖國、愛你擁有的財富和擁有的品德!”
“我常試圖想像我的妻子阿萊尼斯一世女皇是個怎樣的人!並且總是以一種好惡摻半的心理去進行思考。但我從來把握不住,也永遠記不清我生活中這個重要人物的性格特徵到底是什麼!”
“當我站在這裏,我發現,我與帝國女皇之間有著多麼深的隔閡。我引領你們來到首都,她和西方王國談判議和!我並不為她而悲哀,因為我幾乎不瞭解她!使我悲哀的是無可挽回地失去的那一切!”
“由於這個緣故,我的童年時代變成一片空白,我的青年時代則習慣了刀兵的光閃和殘酷的戰場生活!說實在話!我不想這樣的!”
“看看我們的祖國!多少家庭在安居樂業?你們不就是來自這些家庭嗎?可你們再看看我!我認識的兄弟多半都在墳墓裏,我認識的長輩差不多快死光了!他們在戰爭中隕滅,看著他們的墓碑,誰還想要戰爭?”
王者之路上聚集地軍人集體徹底靜了下來,大家似乎有些奇怪,他們聽到的東西與好戰的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親王的心性有些不同。
親王殿下接著說。
“我悲哀,還以為我認識到我們兄弟姐妹聚集在墳墓旁悼念家人已經為時過晚,我們匆匆相遇、又匆匆分手,就像我與我的妻子阿萊尼斯!我的妻子阿萊尼斯討厭戰爭,因為戰爭會帶我走,帶走所有她深深愛著的人!不過當然,你們會說這絕不能為不戰而降提供藉口,可我不想談論這個問題,我只想告訴大家,我的妻子你們的女皇是多麼愛我!”
“我的妻子深愛著我,和你們的妻子心裏懷著的是一樣的情感!你們的妻子、你們的母親、你們的姐妹都不希望匆匆一別各奔前程之後得到的是近衛軍軍部發回的一封告慰信!信上會說,‘感謝你為帝國、為女皇所做的一切……’女皇陛下就是我的妻子,有一天……說不準……她可能也會收到這樣一封信,到時候……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的告慰信該怎麼寫呢?人們該向我的妻子怎樣解釋?她的丈夫為了帝國、為了她,然後……”
親王殿下攤開手又聳了聳肩,意思不言自明瞭!
“帝國的軍人們!你們站在這裏,代表萬千同胞的意志,可你們想過沒有?這令我的妻子多麼傷心,因為你們又要帶我走!難道是我帶走你們不成?你們服兵役、克盡保家衛國的職責,在這種時候,想過愛著你們的妻子嗎?你們肯定想過,因為你們像我一樣愛著那個孤苦伶竹守在家裏見天數日子盼著重逢的女人!如果你們沒結婚,總會愛著父母、愛著兄弟姐妹,愛著養育你的祖國——道理是一樣的!”
“把血燒滾啊!”奧斯涅親王又用一聲呐喊吸引了軍人們的注意。
“這是因為你們的愛還不足夠,你們的愛在你們的愛人面前仍是微不足道的!愛並不是索求,愛是付出!是大無畏地付出!”
“上一次見到我的妻子阿萊尼斯是在第一次衛國戰爭結束的時候!”親王殿下帶著笑,想必那是一次開心的經歷。
“阿萊尼斯興高采烈地迎接我,她在漢密爾頓宮的大廳裏面化身為一隻飄舞的蝴蝶,她美得異乎尋常,令我欣喜若狂,在那種突然勃發的情感面前,贏得一場戰爭就太過渺小了!她撲進我的懷裏,帶著一個深愛丈夫的妻子特有的氣息,那種氣息令我迷醉,所以我也相信,我是愛她的!”
“今天……”奧斯涅•安魯•莫瑞塞特似乎要為這番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講話做結語了。
“我回到都林,就是為了印證一件事——哪怕只有一個機會甚至沒有機會,我也要告訴大家!我愛我的祖國、我愛我的妻子、我愛世上所有美好的事物和美好的情操,為了這一切,我可以付出生命,用我的生命去驗證我的堅持!”
帝國親王說完便離開了演講台,人群為他讓開一條路,有些軍人上前與他握手,他一一回以敬禮,有些軍人覺得殿下的話難以理解,就在一旁交頭接耳地議論,然後人們就散開了,他們仍有些懵懂,可又像把握了到什麼。
年輕美麗的妻子為埋首桌案的丈夫披上一件棉袍,法利莫瓦特上校便放下羽筆,回身緊緊擁住嬌小的女人。
“我愛你!”
近衛軍上校的妻子羞怯地點了點頭。
其實……軍人的要求並不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