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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胡不歸] 神仙大官人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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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3:03 |只看該作者 |倒序瀏覽 | x 5
本帖最後由 火影鳴人 於 2011-12-24 19:59 編輯

這是一篇穿越文,本文約有40章左右,各位大大可以看看



《神仙大官人》
作者胡不歸

第一章 春夢也穿越

    「官人,奴家尚是處子之身,還請官人憐惜……」

    狄小石眼裡噴出了熊熊火焰,喘著粗氣三兩下把身上的衣服扯得精光,毫不猶豫就是一個標準的餓虎撲食撲了上去。

    狄小石慘叫一聲,趴在冷冰冰的地上狠狠詛咒起來:「你姐姐的,每次摔一跤老子沒意見,以後可不可以換個光溜溜的美女彌補一下?遮遮掩掩的吊老子胃口。」

    作為一名發育健康、精力旺盛、性取向正常,但苦無機會身體力行的現代大學生,狄小石做春夢的次數已是難以計算,卻十有八九是以跌下床的方式收場,實在是讓他痛苦鬱悶不已。

    狄小石咂咂舌,回味了一番夢中妖嬈的動人風情,才懶洋洋地爬起身來,突然渾身一震,雙眼瞪得有如銅鈴:「我靠,這是什麼鬼地方?」

    昨晚週末狂歡,雖然喝酒喝高了點,但也明明是撐到寢室中才睡下。而現在所處的卻是一間陌生的房間,而且房頂還是青瓦木樑,磚石地面,格欞窗上糊著紗紙,擺設的家俱用品全部好像是從博物館裡拿出來的古董。再低頭瞧瞧,自己身上竟然也穿著一件寬綽闊大的布衫,活像個古代影視劇中跑龍套的貨色。

    日哦,這算什麼破事?狄小石只覺腦袋裡像有十七八個風車在呼呼地轉,暈得厲害。發了半天愣,忽然一拍腦門,咧嘴樂了:「這幾個王八羔子,還花大心思來跟老子逗樂子。」放開嗓門嚷道:「混帳東西,還不快給老子滾出來。」

    他還以為自己昨晚喝醉後,被舍友們惡作劇弄到了學校邊上的影視基地,想唬他一跳看笑話。

    一人應聲推門而入,卻是一個約十四五歲,眉清目秀作僕僮打扮的少年,拿著毛巾木盆道:「二少爺,你別急,我這就為你去打洗臉水。」

    「站住。」狄小石大喝一聲,走上去拍拍少年的肩膀,嘿嘿笑道:「還少爺吶?怎麼不叫王子叫殿下……老弟演技不錯啊,將來一定會大紅大紫,叫什麼名字?給我弄張簽名照吧,你出名後還說不定能換幾個錢花花。」

    「我是狄安呀,二少爺你又不記得我的名字了?」少年答了他,就一邊往外走,一邊搖著頭自言自語:「唉,二少爺這傻病越來越嚴重了,以前雖然也說胡話,可沒一大清早的就開始說呀,得再找大夫看看才好。」

    狄小石不樂意了,瞪起眼道:「呸,我說什麼胡話?你才說胡話吶,你全家都說胡話。」

    那少年沒理他這碴,自顧走了出去。狄小石翻翻眼白:「暈哦,這戲還演上癮了。得,今天禮拜天,閒著也是閒著,不好好陪他們玩玩也未免對不住那些傢伙花的心思。」

    搖搖擺擺邁著方步行出房門,只見外面是一個小庭院,籐蘿攀牆花木扶疏,還置放著樣式古樸的石桌石凳,環境十分的優雅清靜。狄小石也沒多在意,仰面朝天,伸直雙臂打了個大大的呵欠,正要放下時,心裡忽地一動:「怪了,這天空怎麼藍得出奇?呃,還有,明明才剛剛過完春天,這天氣看起來怎麼像是到了秋天?難道老子一醉就醉了整整一個夏季不成?古怪,古怪。」

    一股莫明的驚恐驀然竄上脊樑骨,狄小石只覺四肢僵硬,艱難地扭動脖子,能聽見頸骨生了銹般「喀喀」作響。視線停留在庭角一株數人高的樹上,但見樹葉叢中白花簇簇,吐露幽幽香馥……這、這可不是一棵桂花樹麼?

    桂花八月才開,現在真的是秋天?狄小石忽然覺得腦袋裡更像有幾頭叫驢在可勁地撒歡兒,糟亂得一塌糊塗。

    這時那少年端了一盆清水進來院中,放在石桌上招呼道:「二少爺,快來洗漱吧,老夫人還等著你吃早點呢。」

    狄小石沒有絲毫反應,木雕泥塑般一動不動,那少年似乎也見怪不怪了,逕直過來拉他,哄小孩一樣說道:「二少爺聽話啊,老夫人身體不好,你別讓她老人家焦急擔心。」

    狄小石身子猛然一震,回神抓住少年的肩膀氣急敗壞地大力搖晃:「老子不玩了,你他媽告訴我,這是什麼鬼地方,快告訴我。」

    少年被雙目赤紅面容猙獰的狄小石嚇了一大跳,尖聲驚叫起來:「不好了,不好了,二少爺的病又發作了,快來人呀……」

    「你娘的,還跟老子裝蒜。」狄小石一把推開他,跑向院門怒叫著舍友們的名字:「王祺、張濤、劉向雲,你們這幾個王八蛋,快給老子滾出來。」

    院外是一條幽靜的小巷,巷口顯而易見是一條街道,狄小石以能夠在奧運會上奪取百米短跑金牌的速度衝到大街上,張眼一望之下,整個人立刻再次變作了泥塑的菩薩,連眼珠子都無法再轉上一轉。

    街面上的行人雖然不太多,但全是古裝打扮,或騎著騾馬,或趕著牛車,或挑擔提籃,在狄小石身邊神態自然地來來往往……沒有攝像機,沒有準備上場的演員和工作人員,沒有那個熟悉的現代工業世界的任何痕跡!

    呆了片刻,狄小石激靈靈地打了一個寒蟬,突然又發足狂跑起來。

    那少年在巷子裡跌跌撞撞地追來,帶著哭音尖叫:「二少爺,二少爺你快回來……快來人啊,二少爺的□病又犯了。」

    幾人聞聲跑出,跟著少年急追,最後出來一個婦人,驚惶哭叫:「兒啊,別跑了,快回來吧。」

    狄小石一口氣跑出兩條街,行人漸稀,前方儘是莊稼田地,間或有農人在勞作,已是到了野外。繞過一個池塘跑上一座小山丘,居高臨下望去,但見眼前呈現出一大片高低錯落的古代房舍,顯見是一座規模不小的集鎮。

    一條筆直寬闊的大道穿鎮而過,道旁酒肆店舖毗連,兩頭的商旅車輜絡繹不絕,還偶有快騎馳騁絕塵而去。包圍集鎮的,是大片大片的原始風光的田野、森林、眾峰,這一切一切都表明,這絕對不是原來身處的二十一世紀的地球。

    做個春夢也能穿越,他娘的太沒天理了……

    狄小石同學最終沒能承受住這個沉重的打擊,兩眼一翻,一跤骨碌碌直滾下山坡,仰面朝天乾脆利落地暈了過去。

    悠悠醒轉,發覺自己仍然躺在先前睡醒的那間房子裡,一個年近五旬慈眉善目的婦人坐在床邊不停抹著眼淚,那個叫狄安的少年怯怯地縮在角落。屋中還有一個穿著綢緞長衫的青年,正與一位郎中模樣的中年人低聲交談。

    見狄小石睜開眼睛,婦人驚喜地叫了一聲,把他緊緊摟住,淚花漣漣道:「兒啊,你怎麼又無緣無故跑到山上摔下來?還好沒有什麼大礙,要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可叫為娘怎麼活啊!」

    狄小石雙目呆滯無光,萬事不管,只在心裡念叨:「老天爺,你老人家開開恩,降一道雷電把小子劈回去罷,什麼一統江山拯救蒼生於水火、開疆拓土澤被子孫萬代的蓋世偉業,就交給那些雄才大略胸懷宏圖霸業的英雄大哥大姐去做好了,我狄小石只求回歸過往生活,繼續當一個無病無災安安穩穩混吃等死的小人物。」

    聽見狄小石醒了,那郎中過來為他檢查了一下身體,然後開了一張處方,囑咐道:「他這□病的根源由來已久,想要徹底醫好是不可能了,你們先照這副安神養氣的方子抓點藥給他煎服吧,也許可以穩定下,有什麼新症狀再來找我。」

    那青年付了酬金,將郎中送出門,回身衝著狄小石就極其惱怒地呵斥:「下次再亂跑,非打折你這傻子的腿不可。」這青年長得頗為俊秀,只是眼圈有點發黑,不怎麼精神,此際眉頭擰得就如掛了一把鎖,顯是很有些肉疼。

    婦人責備道:「子仲,你弟弟有病腦子不明白,又能知道些什麼?你別這麼大聲把他嚇壞了,以後讓狄安看緊點也就是了。」

    「無故又破了一筆財,家裡能經得起幾次這樣的折騰?」那青年兀自心疼不已,悻然喝道:「狄安,下回再不看住他,定當剝了你的皮。」

    少年狄安沒口子地迭聲應道:「是,是,大少爺,小的以後一定小心照看二少爺。」

    這些人把自己當成了什麼二少爺?狄小石忽然想到這個問題,猛地彈起嚷叫道:「鏡子呢,把鏡子給我。」

    狄安非常機靈,飛快找來一面銅鏡。

    果然,還是附體穿越!

    鏡中顯出一張約十七八歲的少年面孔,跟狄小石看了無數遍的臉孔的輪廓依稀有點相似,但五官的俊朗帥氣絕不止高出一兩個檔次。如果狄小石在地球時有著這樣的一張臉,指不定早讓星探發掘去一舉成名,哪會屈辱地背負處男之名,被寢室同學封為鎮室之寶活到至今?

    「光啷。」銅鏡狠狠地砸在了地上,迸出一聲大響。

    狄小石緊捏雙拳,面目扭曲,赤漲得直欲滴血,發出瘋狂的怒吼:「賊老天,老子不要做別人,老子要做回老子自己,賊老天,老子日破你三百六十代先人祖宗……」

    見他突然發狂,婦人嚇得失色大叫:「兒啊,你怎麼了……快叫大夫,快去叫大夫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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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畫餅

    「二少爺,時候不早,我們該回去吃飯了,要不然老夫人又會焦急了。」

    小僮狄安不敢再勸,一步一趨地緊跟在後,儘管走得兩腿發軟,卻也沒有多少怨言,跟以前相比,現在二少爺的表現已經讓他大念無量天尊了。同時暗想,二少爺怎麼就不早些撞到頭呢?害得自己這幾年間吃足了苦頭。

    對掩護他穿越者身份更有利的是,原來的那個狄家二少爺狄小石竟是一個傻子。不過,那位狄二少爺並非天生癡呆,幼時不但不傻,反而天資聰穎,十三歲就考取了秀才,神童之名臥牛鎮上無人不曉。只是後來不知怎地突然中邪得了□病,整天神智不清瘋瘋癲癲,再後來就完全傻了,至今已有數年。狄小石暗自慶幸,要是那狄二少爺不傻,自己這個冒牌貨表現的反常之處就不容易掩飾過去了。

    通過幾天從各方面的初步觀察瞭解,狄小石發現身處的大陸的確並非地球,而是被稱為太沌神洲,其社會機制、文明與經濟基礎大概相當於古代中國的唐宋時期,不過國家之多局勢之複雜卻讓他很是吃了一驚。

    太沌神洲的疆域總體面積尚無從知悉,僅中心地帶的知名國家大大小小就不下百餘個,國力強弱不一,各國之間或交好連盟或敵對干戈,隱隱地形成了兩個分庭抗禮的超級國家集團聯盟。雖然沒有爆發波及到全大陸的戰爭,但利益所至,規模不大的軍事武力衝突卻是時有發生,就算超級聯盟內部,各國明裡暗裡的紛爭亦是在所難免。

    狄小石所在的大楚國坐落於太沌神洲東南腹地,幅員遼闊頗為富饒強盛,與鄰近的秦國及北漢三個大國構成東方各國聯盟的核心,互為犄角又彼此顧忌惕防,同太沌神洲西方諸盟國遙相割據對峙,保持著小處糾紛摩擦不斷,但總體大局相安無事的微妙形勢。

    除此之外,太沌神洲邊遠的寒苦之地還有一些文明較為落後的蠻子部落群體,近海島嶼上亦分佈著一些多不知名的零星島國。至於浩瀚大洋之外的情況,就甚少有人知之了,大都傳說是大神通者居住修行的逍遙福地琅琊仙境。

    娘的,這鬼世界比春秋戰國時期諸侯割據的局勢更要混亂,怎麼就不打打殺殺亂得炸開鍋?狄小石頗感有些不可思議,再一深入打聽,不禁更感匪夷所思。

    原來這世界上勢力最強的並非國家政體,而是凌駕於塵俗眾生的宗教力量。

    太沌神洲宗教盛行,派系林立不一而足,叫得出名稱的起碼就有好幾十個,而其中信徒最多最廣,影響力最大的則是道教和佛教。

    包括大楚國在內,東方諸國大部分信奉的是道教,其教宗的權力大得令狄小石難以想像。一國之君在舉行登基大典之前,必須先至道教供奉祖師爺的寶殿參拜朝聖,經過教宗的加冕與賜福,否則就會被視為名不正言不順,屁股底下那張龍椅必定坐得不大穩妥。

    佛教則是西方諸國的國教,地位之超然尊崇比起東方諸國來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甚至於每個國家的每個皇子公主在年少時俱要剃度受持,皈依佛門為僧為尼,朝暮課誦齋戒禮佛期滿兩年方可還俗重入塵世。

    狄小石聞聽後驚愕得無以復加,日哦,這太沌神洲上的道教跟佛教竟然如此強勢,比地球中世紀歐洲曾發動八次十字軍東征燒殺搶掠,殘酷地血洗了地中海流域的基督教還要來得威風霸道,把什麼天命所歸的君王皇帝震懾得連半個屁都不敢放,真真是屌得不能再屌了,亦真真是叫人想不通。

    這其中的原委狄小石捺下好奇暫時沒尋根究底找人追問下去,畢竟自己才「大夢初醒再世為人」,自當要顯得「弱智幼稚」一點,問些太過「深奧抽像」的東西容易惹人起疑,不妨日後再慢慢探索。

    見著什麼都覺得新奇的狄小石轉悠一天後回到狄家,已是暮色四合,狄母早已等得憂心忡忡坐立不安,好生斥責了狄安一頓。

    狄安雖是滿腹委屈,卻又不敢分辯,只唯唯諾諾地應是。

    狄小石聽得心煩,皺眉道:「是我自己回得晚,關狄安什麼事?你要罵就罵我好了,要不以後別再讓人跟著我。」

    狄母素來把這個傻兒子當成心頭肉,如今病情好轉神智漸復,更是著緊得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聞言忙陪著笑道:「好好好,娘不說狄安了。兒啊,你在外面逛了一天也該餓壞了,娘叫廚房裡燉了蓮子雞羹湯,你一定要多吃點啊。」

    狄家豪富巨賈雖然談不上,但在臥牛鎮這座縣城中也算是一戶數得著的縉紳人家。不僅在城裡開了兩家茶莊,而且鄉下還有百數畝良田,撇開那些夥計長工不說,家裡使喚的僕人丫鬟老媽子加起來就不下十來個。

    僕婦將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羹湯送上,狄小石也確是餓了,三下五去二吃了一大碗下肚,又去添了一碗。

    見他吃得甚是香甜,狄母眉開眼笑,連連誇獎廚娘做得用心,月底定要多打賞一貫銀錢。

    狄小石突然把調羹一放,皺著眉頭發起怔來,狄母的慈愛讓他想起了地球上的父母。自己失蹤了這麼些天,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不知道他們焦慮傷心成什麼樣了。

    想到這點,狄小石心一陣酸,又一陣痛,哪還有半點胃口?重重把碗一推,叫狄安把剩下的羹湯都端去喝了。

    狄母見狀臉色沉了下去,又轉口說湯做得不合狄小石口味,那廚娘不知不覺間非但賞銀沒了,一頓訓責也未免走不掉。

    狄小石正感哭笑不得,醒來當天見過的那個青年,即他的兄長狄子仲帶著一個美貌少婦走了進來。

    這少婦是狄子仲的妻子,叫何朝蘭,面容姣好嫵媚,身材豐滿妖嬈,頗具一番誘人的成熟風情。狄小石第一次見到她時覺得有點面熟,回心一想,馬上發覺她竟跟地球上一個出名的日本AV女優面貌極為相似,而且兩人的名字讀音都驚人的一致,只是順序不同而已。

    在大學時,狄小石與一眾室友在網上下過不少A片「觀摩學習」,其中就有那女優的。當時就琢磨,怪不得狄子仲正當年輕力壯,精神看上去卻顯得萎靡不振,原來是房中有著這麼一位尤物嬌妻,不消說,一定是不知節制操勞過度所致。

    何朝蘭入房後未語先笑,向狄母請了安,關心地問狄小石道:「叔叔今天玩得可否開心?」

    黃禍流毒遺害非淺,狄小石每次看見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總不免浮現AV裡那女優一絲不掛的雪白裸體,各種各樣任人蹂躪的淫靡姿勢,及讓人血脈賁張的勾魂呻吟,心裡怪怪地,偏開視線道:「還好,還好。」

    眼前這女人終歸是他這具身體主人的嫡親嫂子,而且還對自己頗為熱忱關切,若是腦子裡總轉著那些亂七八糟的下流東西,不倫不敬之意姑且不說,未免也有點兒對不住人家。

    何朝蘭只感覺這小叔子對自己的態度舉止有些詭異,自然不知道他心裡那些見不得人的齷齪場面,取過一疊綢緞衫袍,又笑道:「這幾天,我督促著成衣店的師傅緊趕慢趕,總算趕了幾套衣裳出來,叔叔拿去先試一試,倘或有哪處不合體,我再交待裁縫師傅改改。」

    那傻小子狄小石當初犯病後,經常發瘋扯破身上價值不菲的綢袍。狄家這點浪費還承受得起,狄母原本不以為意,但何朝蘭過門後說,小叔衣著富貴卻神容癡傻,這副樣子在外面很容易招致不軌惡徒的覷謀,要是萬一引出禍事來反會害了他。

    狄母聽了大為緊張,於是依著何朝蘭之言,特意做上幾套粗布皂衣給狄小石遮人眼目,以免招惹飛來之禍。其後確也平安無事,如今狄小石瘋病已好,那些有失身份的低劣衣服自然不能再穿。

    狄子仲對自家兄弟的態度不知親切了多少倍,與之前的粗暴厭惡相較起來,簡直一個在天,一個在地,這時笑道:「小石,你的病既然已經痊癒,就不要再出去亂跑。不久之後就是咱們大楚國的秋闈之期,你應該在家認真溫習功課,先考取了舉人,待明年再一鼓作氣入京參加會試。」

    狄小石呆了一呆,吃驚道:「什麼?我參加科舉?」他雖是聽說過自己的前身是秀才,但此刻全然忘了。

    「哦,我已經在學政大人那兒替你打點過了,功名的事情你不用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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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大楚國的條例,但凡秀才,每年都要通過例行考核,否則名額就會被刷下,狄小石瘋了幾年,自然已被除名。狄子仲以為狄小石擔憂這件事,寬慰表功道:「費用雖然花去不少,但跟小弟的前程相比,卻是微不足道。」

    他又情意殷殷道:「小弟啊,父親大人生前原也極有才學,只是時運不濟始終未能進士及第,實是抱憾終生,我們兄弟也自當引以為憾。我這個做哥哥的資質駑鈍,是無法告慰父親大人於九泉了,小弟你天縱之材,不說高中狀元,這金榜題名的進士是定當穩穩走不掉的。」

    日哦,那傻子狄二少爺是天才,老子這個冒牌貨可是個夯材。狄小石可以說是個天生的馬大哈,當初能勉強考入一所三流大學都全賴祖墳冒了煙,對勞什子的四書五經更是一竅不通,念起來都拗口無比,等同半個文盲,想要去考個舉人回來豈不是猴子撈月?更別說屁的金榜題名了。心中暗暗叫苦,吱吱唔唔道:「呃,這個,這個,我只怕,只怕……」

    狄子仲正說在興頭上,根本沒注意狄小石的異樣,繼續眉飛色舞道:「小弟你高中後,我就算傾盡家資也要鋪出門路,為你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步上大好的錦繡前程。之後你再照應我這個哥哥在地方上經營生意,咱們兄弟同心協力,狄家門楣榮華光耀、大富大貴之時還不是指日可待麼?就算母親大人被賜封為誥命夫人也非難事。」

    狄母在旁聽了這番美好前景,歡喜得面上早已綻出一朵大菊花,拭著眼角道:「誥命夫人的風光為娘倒也不奢望,只求你們兄弟富貴安康也就心滿意足了。若是真有子仲所說的那麼一天,你們的父親九泉有知,一定高興得緊,我也可以了無遺憾去見他了。」

    何朝蘭挽著婆婆的手,親親熱熱地笑道:「媽,瞧你老人家說的?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狄母醒悟,亦連聲道:「哦,是娘高興得糊塗了,大家開開心心地說著話,這種話怎麼當講呢?大吉大利,大吉大利。」

    見他們一個個憧憬得找不著北,一張餅是畫得越來越大,狄小石越發叫苦,咳嗽一聲,道:「嗯,這個考科舉嘛,你們千萬別抱多大希望,我這病雖然好了,但是以前學的東西也忘得一乾二淨了,不要說考進士,就是考個舉人我也沒半點把握。」

    狄子仲一怔,笑道:「小弟你不要有壓力,我們明白你身體剛好,也不是硬要求你一次考取,今年不行,就等明年好了,明年不行,就等後年好了,反正你年紀還小,不急不急。」

    何朝蘭亦道:「是啊,前程雖然重要,但是叔叔的身體更緊要,就算今年不願意去考,我們做兄嫂的也理當體諒支持,等養好了身子再考也不為遲。」

    狄母聽了很是慰貼,摸著她的手誇讚道:「還是朝蘭通情達理,更會體貼人,我有了你這樣一個賢淑的媳婦真是前世修來的福分。」

    何朝蘭嘴上如蜜裡調油,乖巧地奉承道:「哪裡?是我命好,才能遇上您這麼一位慈祥可親又疼愛晚輩的好婆婆,還有叔叔這樣才高八斗的國家棟樑之材。」

    還才高八斗的棟樑之材?狄小石撇撇嘴,自己是八斗燒火的木頭廢材還差不多。

    狄母聞言更是打從心窩裡滾燙起來,感慨噓唏道:「朝蘭啊,我原以為你看見小石有病,因此一向對他顯得冷淡,沒想到你暗底下原來是這般地看重關心他,為娘一直對你有些誤會,你不會怨怪為娘吧?」

    何朝蘭水汪汪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異色,媚笑道:「媽,做小輩的不能讓長輩放心信任,當然是小輩的過錯,朝蘭怎敢對媽存有半分怨念?」

    狄子仲面上也帶著些許異樣之色,望了妻子一眼,岔開道:「小弟,你還皺著眉幹什麼?大家都說了,你的身體健康最要緊,今年這鄉試不去也罷,至多耽誤一年的工夫,沒什麼大不了得。更何況你在家多用功溫習一年,明年秋闈的解元說不定就是非你莫屬。」

    又不是風流才子唐伯虎附上了你家傻老弟的身,這解元說中就能中麼?狄小石大搖其頭,心想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自己頂著個眾望所歸的天才名頭,這一肚子草包終究會給識破,不如趁早讓狄家人死了這條心。只得硬著頭皮,苦著臉道:「唉,你們聽我說好不好?我是真把書本上的東西忘得乾乾淨淨了,別說考經義論策的八股文,現在就是讓我寫上幾個字都難。」

    聽他說得認真,狄子仲的臉色登時沉了一沉,強笑道:「小弟不必如此自輕,謙遜也應有度才是,太過自餒反而不好。」

    狄小石叫道:「我哪有謙遜自輕?不信你拿筆來,我寫上幾個字讓你瞧瞧就知道了。」

    狄子仲臉上的笑容又勉強了幾分,掩飾著喝道:「狄安,你耳朵聾了,沒聽見二少爺的吩咐麼?還不快去取筆墨紙硯來?」

第三章 兄嫂

    盯著大好宣紙上那歪歪扭扭毫無筆法可言,猶如一條條禿頭蜈蚣爬在上面的「狄小石」三個大字,眾人均是面面相覷,表情各異。

    狄小石一攤手,愁眉苦臉道:「我確實忘光了,絕對沒有弄虛作假,你要不信我也沒法子了。」

    狄小石納悶不已,心道這個便宜哥哥即便痛惜弟弟,也不至於激動成這副德性罷?忽覺口渴,順手在桌上端了一杯水喝。

    狄母勉強露出一絲笑容,勸道:「子仲,你也不要太心疼你弟弟,他以前的學問通通忘了也不打緊,只要人好了,還怕以後……」

    狄子仲突然一把將那張宣紙扯爛,眼裡似要冒出火來,大聲冷笑道:「我心疼他?哈,笑話,我是心疼那……」

    何朝蘭忽地用力咳嗽了一聲,打斷他道:「子仲,媽說得沒錯,叔叔的身體好了就比什麼都強,即使文采趕不上從前了,你也不用太過痛心失態。」

    狄子仲陡然住嘴,硬生生乾笑兩聲,才道:「是,是,我是太痛心太激動了,唉,小弟他,唉,可惜啊。」他臉上的笑此際比哭還要難看上幾分,倒是的的確確痛心疾首到了極點。

    何朝蘭又道:「媽,叔叔的身體如今既然好了,那他跟龐家的親事也該提上日程了,聽說龐家的孝期已過,龐家千金也早至婚嫁之齡,想必再沒有什麼借口推脫了吧?」

    狄母聞言一拍手,喜笑顏開道:「對啊,我這幾天光顧高興了,一時倒忘記了這事,小石是該把未婚妻娶回家來了。」

    未婚妻?狄小石正吞了一口水入喉,當即全數噴將了出來,嗆得滿臉通紅,一邊咳,一邊結結巴巴道:「未……未婚妻?我……我有沒過門的老婆?」

    大家都知道他失憶得厲害,也不以為異,當下狄母就詳詳細細說給了他聽。

    原來五年前,也就是狄小石十三歲考中秀才的那一年,聲名遠播,有多戶人家相中了這位神童,托媒人上門說親。當時狄父尚未過世,作主挑了臥牛鎮上開藥材鋪的龐家,雙方選了黃道吉日換貼下聘結為親家,只待狄小石與龐家小姐年齡合適後就正式迎娶。

    這門親事原也可稱為門當戶對天作之合,但偏偏節外生枝。起因自然是狄小石訂婚後不久就無緣無故中邪犯病,從此變得瘋瘋癲癲,狄父氣急下一病不起,百般尋醫問藥只是不見好轉,雖經狄子仲娶何朝蘭過門沖喜亦是無濟於事,於當年間就撒手人寰。

    狄家去了頂樑柱,雖不說家道就此中落,但光景已是遠遠不如往昔。而那龐家呢,也不知走了什麼運道,生意卻是越做越大,在第二年就把藥鋪開到了州府灞水城去,這幾年裡順風順水如滾雪球般,竟是一連開了十幾家分號。前兩年更舉家遷入了灞水城落戶,而今在偌大的灞水城倒也算得上一戶大商家了,狄家與之相較已是不可等同並論,差了不止一兩個台階。

    狄母滿臉的笑,說道:「去年我曾備了禮,讓子仲去龐家請期,誰知天不作美,龐家的老奶奶仙去沒多久,一年之內不宜婚娶,也就耽擱了下來。如今龐家千金應當守滿了孝期,小石的病也痊癒,這一成親,咱們狄家也可說是雙喜臨門了。」

    狄小石聽後發了半天呆,忽然問:「那龐小姐叫什麼名字?長得漂不漂亮?」

    他明白這古代依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訂下的親事,就跟現代社會打了結婚證一般無二,是板上釘釘賴也賴不掉的,他除非拋卻狄家二少爺的身份逃之夭夭,否則就只能企盼對方不是頭「恐龍」了。

    何朝蘭笑道:「叔叔大可放寬心,龐家千金閨名慧珠,少時就天生麗質,姿容在臥牛鎮數一數二,現在大了想必更加出落得貌美如花。」

    貌美如花?這「如花」在咱地球那旮旯可不咋的,早被周星星同學弄臭了,狄小石嘀咕。

    他心想何朝蘭既然說得這麼肯定,那個龐慧珠的相貌多多少少也應該有幾分看頭,絕對不是頭恐龍,只不過,也別是母老虎和河東獅子才好,要不然自己還得乘早腳底抹油溜之大吉。又問道:「龐小姐的性格怎麼樣?」

    何朝蘭眼神微閃,笑道:「這我就不大清楚了,只是聽聞龐小姐性情比較活潑,不怎麼愛女工針線,但對琴棋書畫吟詩作賦倒是很感興趣,才氣在灞水城裡的名媛淑女當中頗為有名,就算許多文人學士也是聽說過的。」

    這個時代,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名聲在外,實在不能算是什麼好事,何朝蘭這話裡其實已經隱晦地透露了很多信息,無奈狄小石肚子裡沒生那麼多彎彎腸子,根本聽不出來。

    他心下一琢磨,那龐慧珠既漂亮又有才氣,想必凶悍不到哪去,更是醫藥連鎖集團董事長的寶貝女兒,鈔票大大的有。自己在地球上要想討回這麼一個老婆,不是女方家裡人瞎了眼,就是賊老天瞎了眼,早該偷笑得爆腸了,還唧唧歪歪考慮個屁啊?

    當下狄小石打定了主意,氣昂昂地一揮手,道:「好,事不宜遲,明天我就去龐家把老婆娶回來。」

    狄母笑得跌足,道:「兒啊,娶親又不是過家家,哪有這麼簡單?總得合乎規矩體統才成,不過說的也是,這門婚事越快辦妥越好。子仲,趕明兒你就叫人置辦請期禮,選好幾個吉日,再到灞水城去請親家老爺盡快定下親迎的具體日子。」

    何朝蘭搶在狄子仲前面應了,又對狄小石笑道:「叔叔,不管怎麼說,我們狄家想光耀起來都得依仗著叔叔你。我瞧你的失憶可能只是暫時的,有朝一日必定會恢復過來,所以茶鋪和田地裡的一些粗雜事務就不勞你操心,有我和子仲看管著就行了,你只管在家慢慢休養。」

    狄母深以為然,稱讚道:「我的好媳婦真是深明大義。」

    狄小石生性不願多傷腦筋,能當甩手少爺當然求之不得,更沒多想,大大咧咧道:「那就辛苦你們了。」

    從房中出來,何朝蘭嫵媚面容上的笑意立時水洗般褪得乾乾淨淨,冷著臉回到自己的房裡,恨恨道:「看來我們是什麼都落空了,狄子仲,你這個廢物弟弟還不如繼續傻了的好。」

    狄子仲還在為替狄小石恢復秀才功名而打點給學府大人的錢財心痛,唉聲歎氣道:「也不是全落了空,只要小弟跟龐小姐成婚,到時我們多少還應該能受到龐家的照應沾上一些光。」

    何朝蘭柳眉倒豎,氣道:「狄子仲,我看你們狄家人全跟那傻子變傻了,龐家會把女兒嫁給那傻子?別做這個夢了。」

    狄子仲一愣,道:「你怎麼就肯定龐家不會把女兒嫁過來?」

    何朝蘭冷笑道:「哼,龐家要不是有意悔婚,以兩家的關係,他龐家老夫人過世,豈有不派人上門來報喪之理?若非你去請期,只怕現在還不會知曉這件事。」

    狄子仲臉色一變,道:「悔婚可不是小事,小弟前些年犯病,龐家藉故生事還有情可原,但是現在小弟已然病癒,龐家哪能說悔就悔?打起官司來保準他家吃不了兜著走。」

    「你以為龐家人都跟你們狄家人一樣沒見識?」何朝蘭冷笑得越發不屑,道:「依我看,他龐家是早打定了這個主意,才舍下臥牛鎮的祖業搬去灞水城。州府裡虎狼之勢的豪門巨室哪會少了?龐家今非昔比,要攀上一家權勢又有什麼難的?到時狄家想跟他們斗還不是自尋死路?」

    狄子仲臉色一變再變,彷徨無計道:「那怎麼辦?若真如你所說,我們豈不是進退兩難,總不可能主動向龐家提出退婚罷,那該得賠出多少錢來?」

    見丈夫這般惶然失措,何朝蘭眸底閃過一絲鄙夷,恨鐵不成鋼道:「你急個什麼勁?要急也是他龐家急才對,這門親事當然是結不成的,只能先拖著。不過你的傻子弟弟就算拖上十年八年也不成問題,他龐家大小姐可拖不起三年五載,遲早會托人先上門說和,那時我們拿點好處收手,彼此留個顏面和和氣氣收場也就是了。」

    狄子仲茅塞頓開,喜道:「是極,是極,娘子真是秀外慧中才貌雙全,我狄子仲得你這位賢妻,如得一寶呀。」

    「這樣你就覺得高枕無憂了嗎?」何朝蘭臉現怒氣,恨聲道:「這樁事也還罷了,難道你沒聽見我說你那廢物弟弟不如真瘋了傻了的好?你知不知道,如今他半癡不呆的,對我們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禍害?」

    「他不瘋不傻我還少操點心,能是什麼禍害?」

    狄子仲漫不經心地說著,但旋即臉色就突地大變,失聲道:「不好。」

    何朝蘭冷笑不已,道:「現在才想到麼?我瞧你比那傻子聰明不了多少。」

    狄子仲的確這時才想到,狄小石神智既然清醒,日後狄母去世,他自然不用再在自己監護看管下生活,狄家名下的所有家產勢必要一分為二,這可是天塌下來了的大禍事。

    一念及此,狄子仲只急得捶手頓足,惱怒道:「你還在說什麼風涼話?還不快點合計個解決的法子出來?這幾年裡,可是我辛辛苦苦做牛做馬才保存了這份家業,他就算是我親弟弟,也休想坐享其成平白分去一半。」

    何朝蘭冷哼道:「等你合計出法子,恐怕黃花菜都涼了。剛才我不是已經說妥了麼?家裡的事務不用那傻子插手,我們可以趁機動些手腳,先做好減少損失的準備,日後再慢慢計較一勞永逸的法子。」心中忽然後悔,暗想,當初不該為了節省一些用度開銷,勸狄母做粗布衣裳出來遮人眼目,否則那傻子不定早被歹徒綁票謀害了,那才是真正的一勞永逸,今日又哪會為此頭疼煩憂?

    無法將狄家產業全部據為自身所有,狄子仲仍是覺得心痛肉痛,不過氣色多少好看了一些,道:「也只能慢慢打算了。」

    忽見嬌妻面色不豫,狄子仲連忙堆出笑來摟,討好道:「多謝娘子替為夫排憂解難。」

    何朝蘭一把打開他的手,寒著臉道:「我只會說風涼話,不要毛手毛腳。」

    狄子仲陪笑著又纏了上來,低聲下氣道:「娘子息怒,是我錯了,今後凡有什麼事,我全聽娘子的吩咐就是了。」手已伸入她的衣內上下亂摸。

    被撩撥得幾下,何朝蘭的身子就酥了,恨聲罵句不成器的死鬼,由得他抱上床去。

    兩人一番雲雨,何朝蘭趣味漸濃,正低一聲高一聲地喘息吟哦,狄子仲忽然拚力衝刺數下,一洩如注,喘著粗氣軟倒在一旁。

    何朝蘭剛剛到得興頭上,沒想狄子仲就匆匆完了事,只覺渾身空虛騷癢得上不能上下不能下,不禁又氣又惱,恨恨地轉身睡去。

第四章 種桔

    哥哥嫂嫂心裡的算盤,沒心沒肺的狄小石自是全然不知,第二天一早又帶著狄安在街上開始晃蕩。轉悠了一陣,忽然望見前面一間店舖旁圍了一群人,似在瞧著什麼熱鬧,狄小石自然也不願錯過,於是也擠了上去。

    大楚國尊道教為國教,上至朝中達官豪紳,下至民間販夫走卒,國民大多亦虔誠信奉,見這道人禮數周正,眾人都連忙回禮,紛紛道不敢當道長的大禮。

    原來這是個到處化募打秋風的遊方道士,狄小石嘀咕,心道你有手有腳,憑什麼要我平白施捨你?正覺得無趣待要走開,卻見邊上眾人全都面露喜色,但又不見掏銀錢出來佈施打發,只是更顯恭敬眼巴巴地看著那道人,心中不由一奇,又停下來看個究竟。

    青袍道人問旁邊的店舖主人要了一把小鍬,就地挖了一個小坑,從葫蘆中傾出一物,先合揖肅穆默禱了幾句,然後慎重其事地將之埋入坑中。

    狄小石探頭一瞧,卻見依稀是一粒乾癟癟的果核,疑惑道:「這道士要幹嘛?準備變戲法麼?」

    他問的自然是狄安,但身側幾人聽見,均向他怒目而視,其中一老者更怫然作色,呵斥道:「你這少年好不更事,怎能對仙長這般放肆?就不怕神明降罪?」

    狄小石心中不爽,但見他是個老年人,也不好惡顏相向,只翻眼道:「誒,我叫他道士怎麼了?剛剛還聽你們道長長道長短地叫,轉眼就改口變成仙長,難道他現在不是人了?」心道我沒叫他牛鼻子就算客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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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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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4:12 |只看該作者


    狄安唬了一大跳,扯著狄小石的袖子,急聲道:「二少爺,這位仙長道法高深,神通可不是一般道長所能相提並論的,仙長這是在作法,二少爺千萬別亂說話。」

    這時青袍道人已然將坑中泥土填上,抬眼望住狄安,正色道:「這位小施主此言差矣,凡天下道門弟子,術法境界雖有強弱精微之分,但拳拳向道之心卻無貴賤之別,小施主切莫再妄論吾道中人尊卑高下。」

    狄安誠惶誠恐道:「是是,小的不懂事,多謝仙長教誨。」

    青袍道人微微頜首,也不再與他多說,又問那店主討了一碗清水來,灑在埋著果核的土坑中,閉上眼雙手合什,面相莊重地唸唸有詞。

    旁觀的眾人見狀越發敬畏,恭恭敬敬地悄立一旁,連呼吸都不敢喘重了,生怕驚擾到仙長施法。

    這牛鼻子裝神弄鬼地搞什麼名堂?狄小石丈二摸不著頭腦。正在嘀咕,突然間眼神一滯,像被一輛車狠狠地撞進了腦袋裡,嘴巴張得連下巴都差點掉落在地,日哦……

    只見那道人揚手打出一張黃裱符,遇風自燃化為灰燼後,泥坑裡居然鑽出了一根綠油油的幼苗,抽穗吐蕊見風就長,不到片刻的工夫,便生成了一株茁壯的小樹,枝葉青翠,隨風招展婆娑擺搖。

    這小樹長得飛快,不停開枝散葉,再過得一刻,就生長得約有成人高,手臂粗細,鬱鬱蔥蔥茂盛異常。

    日哦,這是一棵桔子樹,娘的,這是一棵桔子樹……狄小石只覺得腦袋裡就像有好幾列火車在轟隆隆地跑,混亂得一塌糊塗。

    須臾間,桔樹又綻開簇簇或淺藍或紫白色的嬌艷花朵,清香馥郁撲鼻,迎風翩翩起舞,煞是好看。一陣急風吹過,滿樹鮮花驀然飛離枝頭,蹁躚若蝶漫天飄飄蕩蕩,就如憑空灑下一場芬香花雨,美不可言。

    狄小石目光呆滯,視線直勾勾地隨著滿天飛花移動,卻見它們甫一飄落地面,便消隱得無影無蹤,盈盈芬芳再無處可覓。

    再抬頭看時,樹上已然結滿黃澄澄的柑橘,個頭約有一拳大小,沉甸甸地垂掛在枝頭上。

    仙術?妖法……狄小石這時的腦袋裡已經是如同有幾十架轟炸機在打轉了。用力捏了一把大腿,疼痛下稍許清醒過來,咬牙切齒地想,你姐姐的賊老天,難道把老子穿越到一個神仙妖怪滿天飛的鬼世界來了麼?日你祖宗,連皇帝老兒都混得窩窩囊囊低三下四,這叫老子怎麼混得下去?

    此時聚攏的觀者越來越多,將這處圍得水洩不通,個個喜形於色,紛紛說今天行了大運,竟然能遇上仙長普施仙緣。

    那青袍道人從樹上摘了一個柑橘,隨手遞給店主,微笑道:「擾了貴店的生意,貧道甚為過意不去,這枚瑞果便當是致歉了。」

    店主歡喜得滿臉放出紅光,連連感謝不盡。

    青袍道人又望向眾人,揚聲道:「此乃貧道不惜損耗真元法力培育而就的瑞果,貧道不敢妄言能比擬奪天地造化之功的仙果靈丹,食之便可羽化登仙長生不老,但滋陰補陽壯脾健胃的功效也略有一二,長往服食百病難生,亦未嘗不可延年益壽。若有哪位施主願與貧道結緣,一枚瑞果五兩白銀,自行取之便是。」

    這貌相看上去浩然不凡,頗有神仙風骨的道士竟是在打廣告賣狗皮膏藥?狄小石不禁愕然,仔細一看,那樹上的所謂瑞果跟街邊叫賣的普通柑橘根本沒有區別,不知道算是哪門子的瑞果?

    一個柑橘五兩銀子?日哦,這神仙絕對有做奸商的潛質,狄小石琢磨。他對這個世界的物價也已然有所瞭解,就大楚國來說,五兩銀子可以讓一戶五口之家的平民吃上兩個月的伙食了,如果用來買桔子,便買上幾大車也綽綽有餘了。

    青袍道人話音一落,早有人迫不及待地掏出銀兩,爭先恐後擠上前來,嚷道:「仙長,我要,我要。」

    這兒是毗鄰官道的繁鬧大街,圍者多是做買賣的往來行商,其中不乏財大氣粗的款爺,一買就是十個八個。很快,樹上百來枚柑橘就像不要錢一般,被摘得乾乾淨淨。有一些爭搶不及的人捶胸頓足懊喪不已,又即懇請仙長再行施法培植瑞果。

    青袍道人卻是微微一笑,搖頭道:「非是貧道不能,而是貧道不欲為也。這世上機遇因緣,一飲一啄莫非前定,諸位施主勿要強求,日後有緣,自可再續。」

    說罷,青袍道人長袖一揮,那一株蔥鬱桔樹與遍地的銀錢立時消失不見。他復又略略稽首,轉身飄然而去。

    那道人走了許久,圍者仍是久久不散,或欣喜或懊惱地嘖嘖議論感歎。

    狄小石忽地想起,這道士能夠無中生有植樹結果,即使不是降妖除魔的神仙之流,也多少有點驅鬼辟邪的神通。這鬼世界詭異得緊,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遇上危險,自己碰到了奇人異士怎麼就不向他討教討教?就算死乞白賴也要學點本事回來防身塞,否則以後可能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姐姐的,這顆腦袋銹斗了,怪不得在地球時被人說是馬大哈二百五……

    極度痛悔地回到家中,這一夜在炕上不知翻來覆去了多久才合眼。睡得正香時,忽然隱隱約約地聽見有人在耳邊輕喚:「傻小子,傻小子,醒醒。」

第五章 神仙美侄女

    狄小石一向睡得死,無意識地抓抓耳朵,咂了咂嘴又自沉沉酣睡過去。

    「阿嚏。」

    狄小石茫茫然撐開眼皮,便見眼前出現一張清麗無匹宜喜宜嗔的嬌媚面龐。

    竟是一位絕美的少女俏生生地立在床前,紅唇皓齒秋波盈盈,肩如刀削腰若絹束,身段窈窕修長動人。窗外月輝如水,輕灑在她潔白如玉的精緻俏面上,清澈黑亮的眸中散發出奪人神魂的靈秀光采,一襲雪白羅裳下的身姿更顯得輕盈優美,風情綽約若仙。

    這鬼世界做夢能夢到這樣的超級大美女?狄小石躺著一動不動,傻傻地張開嘴,問:「神仙姐姐?」

    那白衣少女噗哧一笑,如同百花齊放,滿室月光頓時黯然失色,輕笑道:「傻小子,怎麼又叫我神仙姐姐了?是不是惱我這些日子沒來找你?傻小子,我是真的沒空,前些天碰上了一個非常討厭的惡人,我好不容易才甩掉他……」

    這不是夢,狄小石一巴掌重重拍在自己的額頭上,完全清醒過來,掀開被子一骨碌翻身爬起,熱情招呼道:「美女,請坐。」

    白衣少女一愕,還未再說什麼,又聽狄小石慇勤道:「美女要不要喝茶?我幫你去倒。」說著就光腳跳下了地。

    白衣少女眸中異芒閃動,裳袖微微一拂。

    狄小石只覺身體一滯,突然間無法動彈絲毫,像被什麼牢牢地凍結住了,保持著一條腿向前邁出的行走姿勢,瞧起來甚是滑稽。不由怪叫道:「怎麼回事?美女,是不是你弄的鬼?」

    白衣少女繞著他行了一圈,驚疑不定地上下打量他,訝道:「傻小子,你怎麼連我都不認識了?噯,不對。」

    她輕噫了一聲,忽地從袖中探出一隻嫩藕般的纖纖素手,五指張開,一道淡淡紫芒自掌心如帛舒捲,疾射而去,倏然沒入狄小石體內。

    「喂,喂,美女你要幹什麼?快放開我,我絕對不是見色起意圖謀不軌的色狼,呃……」狄小石正自大叫,突然住嘴,警醒到這絕美少女與日間所遇的那青袍道人一樣,定是有著神奇本事的異人,而且還認識傻子狄小石。但自己這個馬大哈加白癡看到美女就忘乎所以,只顧著大獻慇勤,卻是疏忽了這一茬。

    過得片刻,白衣少女收回那道淡紫長芒,秀眉微蹙,自言自語道:「怪了,又並非是幽靈奪舍。」

    狄小石總算還沒笨到家,想明白之後,忙道:「美女,我就是狄小石,前幾天撞了頭,人雖然不傻了,但是以前的事全忘光了,現在只有別人認得我,我不認得別人。」

    白衣少女愕然,道:「還有這種事?難道是靈魂離體?也不對呀,靈魂離體就會完全變成行屍走肉才是。」搖了搖頭,托腮凝眉苦思,姿態之美之媚是不用說,但也頗顯幾分嬌憨稚意。

    狄小石四肢動彈不得,只好擠眉弄眼地叫道:「喂,美女,你放開我再慢慢想好了,這種姿勢怪不得勁。」

    白衣少女竟也聽從他的話,哦了一聲,羅袖又即微拂,撤去禁制。狄小石身子驀然一輕,登時跌仆在地,差點摔了個嘴啃泥,哇哇叫道:「美女你先打個招呼好不好?這樣會害死人的。」

    見他跌得狼狽,白衣少女咯咯咯俏皮地笑了起來,道:「誰叫你笨手笨腳的?摔了活該。」

    狄小石爬起,糗然道:「你認得我我不認得你可不公平,美女,你到底是誰,跟我是什麼關係?」

    白衣少女又黑又亮的眸子滴溜溜一轉,又問道:「傻小子,你真的不認識我了?」

    狄小石舉起手道:「千真萬確如假包換。」又不滿地說:「不要叫我傻小子成不成?我叫了你這麼多聲美女,不說投桃報李叫聲帥哥猛男來聽,也應該稱呼得客氣一點塞。」

    白衣少女美眸一眨不眨地瞧著他,神情有幾分欣然,有幾分歉疚,又還有幾分失落,竟是說不出的奇怪,輕聲道:「原來你當真不認識我了,也不像以前那般傻了,這樣也好,我就可以放心了。以前,真的是對不住你。」

    狄小石再遲鈍,也能看出聽出一些東西來,試探道:「以前你對……對我做了什麼事是嗎?」

    狄小石的換魂附體不屬於任何法術邪功的奪舍,根本探查不出原因,白衣少女心思單純,沒懷疑他是個西貝貨,也沒再深究,歉然頜首道:「嗯,當初是為了我,你的魂魄受到難以修復的傷害,才變成了一個傻子。」

    她凝視著狄小石,頓了一頓,又道:「為了彌補自己犯下的過錯,我原想照料你這一輩子,現在看來不用了,以後,你就好好過日子吧。」

    沒頭沒腦地交待幾句,白衣少女顯然就待離去,狄小石卻還是稀里糊塗,只明白了她就是害那狄小哥兒變傻的罪魁禍首,忙叫道:「等一等。」

    白衣少女駐足道:「怎麼了?」

    狄小石哪能就這樣放她走?裝模作樣苦著臉道:「我的傻病雖然好了,可是人卻變笨了,你可不能就這麼扔下我不管。」

    白衣少女嗔道:「你這傻小子還是這麼纏人。」

    話雖如此,她的神色卻是顯出幾分欣喜,笑盈盈地問:「你捨不得我是不是?好,我不走也成,不過以後還得讓我叫你傻小子。」

    狄小石沒想到她這般好說話,大喜道:「只要你不走,除了兒子孫子,你叫我什麼都行。」

    白衣少女先是一呆,旋即笑得彎下了腰去,半天才直身,橫他一眼道:「人一好就變得油嘴滑舌了,那我叫你侄子,你應不應?」

    狄小石臉皮相當厚,滿不在乎道:「你叫啊,你叫我就應。」

    白衣少女秋波一轉,卻真叫了:「侄子。」

    狄小石應得飛快:「嗯,侄女,什麼事?」

    白衣少女又咯咯咯笑了起來,伸出蔥一般的玉指朝他腦門上彈來,啐道:「還說自己變笨了,根本就是騙人。」

    狄小石笑嘻嘻地受了這一指,涎著臉道:「我是真的很笨,不過有你在身邊,我不知道怎麼就聰明了許多。」

    狄小石的性格原本是自來熟,尤其看到美女更是人來瘋,白衣少女卻是有著特殊原因,兩個人的相處自然融洽得有如天經地義,毫無陌生隔閡。

    兩人說說笑笑鬧鬧了好一陣,狄家卻沒有一個人醒覺來看,狄小石知道定是白衣少女用了什麼法術,期盼地問道:「神仙美侄女,我瞧你本事挺大的,教我仙法好不好?」

    白衣少女嗔道:「亂七八糟的叫些什麼?難聽死了,還像從前那樣叫我素兒姐姐好了。我的修煉法門你是不能學的,學了對你不但沒有半點好處,反而大大有害。」

    狄小石大失所望,但相信白衣少女決計不會騙自己,皺眉道:「叫你姐姐我可不幹,也不沾你的光,最多叫你素兒。我為什麼不能學你的修煉法門?」

    白衣少女素兒倒不計較他怎麼稱呼自己,只笑道:「我不告訴你,讓你自己去猜。」

    狄小石心癢難搔,連番追問,素兒只是不肯說,被他纏得緊了,就板起俏面,佯恚道:「你再問,我可走了。」

    狄小石忙抓住她的手,涎臉道:「好,我不問了,你給我說說以前的事吧。」只覺觸手處溫潤膩滑,鼻中幽香縈繞,心中不由一蕩。

    素兒也未甩開他,反而反腕握住了他的手,輕笑道:「好啊,這裡不大方便,我還是帶你去平常散步的地方,慢慢說給你聽罷,你可得抓緊啊。」

    握著她軟綿綿的溫滑小手,狄小石心道我一定抓得緊緊的,打死也不放手。正在想時,忽覺勁風撲面,定睛一瞧,竟然已是身在半空逆風疾行,距離地面只怕有好幾十米高。不由嚇了一嚇,一把抱住素兒不堪盈握的小蠻腰,叫道:「喂……」

    剛吐出音來,就被一陣急風灌進口中,哪還能再說出一個字來?

    素兒見狀抬臂虛空一劃,兩人身前立即浮現一片淺紫光弧,將吹向頭臉的烈風悉數擋住。狄小石這才興奮地叫了出來:「哇呀呀,我飛起來了,素兒你真是了不起。日哦,他娘的太爽了。」

    見他出口粗鄙,素兒卻也不以為意,好笑道:「傻小子,以前也不知帶了你多少次,就沒見你這麼激動過,看來傻病是真好了,不過也好像完全變了一個人。」

    停一停又道:「我修煉出金丹沒多久,這還只是低階段的駕風,其實也沒什麼了不起的,傻小子你就別大驚小怪了。」

    狄小石初次肉身飛行,不免大感新鮮刺激,一邊興趣盎然地瞧著下方飛速掠過的地面景物,一邊問道:「飛還分很多種麼?」

    素兒對他是有問必答,盡量詳細解釋道:「嗯,我這是最低級的御風,然後再是馭風,兩者也可以說是御物和馭物,算是俗稱為騰雲駕霧的普通飛行術。再往上,則是化形瞬移,這樣的神通得修行大成才能辦得到,境界距飛昇也差不多了,塵世裡的修行者根本找不出幾個。至於天界中神仙的飛行術是什麼樣的我就想像不到了。」

    雖然心裡已經有了認知,狄小石仍不禁訝道:「天上還真的有天界?修煉也真能飛昇成仙?」

    素兒道:「當然了,不為了成仙我們辛苦修行幹什麼?除了天界,冥界也是有的。凡是世間生靈,如果不是通過修煉飛昇入天界長生不老,那就只能墮入冥界等待重新輪迴了。」

    狄小石順口道:「有仙就有魔,既然有天界,那靈界妖界魔界修羅界之類的也應該有了?」

    素兒奇道:「傻小子你還懂得挺多嘛,不過鬧了笑話,告訴你吧,據我所知呢共有三界。靈界與冥界是一體,又叫地界,人界其實就是人和妖精鬼怪共存的一界,而魔界和修羅界本來就沒有區別,天界應該包含了魔界和仙佛界。」

    其實,這個位面空間的構造遠較她所說要來得複雜,這只是修行者的粗略劃分而已,不過能有這般見識的已經不容易了。

    素兒歇了一歇,又道:「這天地人三界聯繫是有的,但只能通過非常特殊也非常困難的方式往來。就像你想去天界,就必須修煉到一定境界才能飛昇過去。若是想去陰曹地府呢,就簡單得很了,撞牆上吊抹脖子都成。」

    她性格甚是活潑開朗,說完,就忍不住咯咯咯嬌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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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5:24 |只看該作者


    地界、人界、天界!

    靈與鬼、人與妖、仙與魔各自同處一界,三界既似連通又似隔絕,相互依存影響。

    狄小石總算對這個世界的大環境有了大致的系統認識,隨口問道:「人升上天界就成仙佛,妖怪升上天界就成魔嗎?」

    素兒不知怎麼忽然有點生氣,不忿道:「誰告訴你修行者一定成仙佛,妖一定成魔了?這只是修煉法門的區別而已,人有修魔的,妖也有修仙修佛的。妖精鬼怪不見得比人邪惡可怕,人也不見得就比妖精鬼怪有哪點兒善良高貴。」

    狄小石頗有同感,點頭道:「這倒是沒錯,其實很多人比妖魔鬼怪更要陰險可怕,更沒有人味。就拿白娘子來說吧,她嫁的那個老公許仙簡直不講一點感情,呃……」忽地警覺,急忙打住。

    幸好素兒見他贊同自己的觀點,十分開心,也沒注意聽他後面的話,轉嗔為喜,咯咯笑著表揚道:「傻小子,你可比許多糊塗蟲明白事理多了,以後誰再敢說你傻,我就幫你狠狠地教訓他。」

    暈哦,把傻小子掛在嘴邊碎碎念的還不是你自己?狄小石鬱悶不已,心知抗議也是徒勞無效,又問道:「人界的修行者和妖怪修煉到一定境界應該也能長生罷?在人界有什麼不好,為什麼非要飛昇天界呢?」

    素兒不假思索道:「不管人還是妖,要是力量強大到了某個層次,必須飛昇不可,否則就會被天劫打得萬劫不復形神俱滅。」

    狄小石恍然哦了一聲,腦海中突然隱隱約約地閃過一個奇怪的意念,回心去想時卻又毫無頭緒可尋。

    素兒駕風的飛行速度的確沒有瞬息千里的神奇,但比起世俗的交通工具來終歸要快上許多倍。飛了約半個時辰,下方出現一個廣袤的草原,憩息著成群的牛馬,似是一個大牧場。

第六章 橫禍

    素兒又往前飛了一刻,深入牧場腹地後才帶著狄小石降下。

    先前素兒並未在意,這時才覺出姿勢的曖昧,俏臉微微一紅,薄嗔道:「傻小子,又不會摔了,你還抱這麼緊幹嘛?」

    素兒白他一眼,慍道:「好模樣不變,怎麼就偏偏變得這麼輕浮油滑?」

    狄小石叫屈道:「我哪有油滑輕浮了?我只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罷了,你要是不愛聽,我以後什麼真話都不說好了。」

    素兒原本也不是當真生氣,僅是不好意思而已,聞言卻真的有點惱了,怒道:「虧我對你這般好,這幾年裡一心一意照顧你,四處奔波尋找醫治你的靈丹妙藥,連自己的修行都耽誤了,你竟然想著說假話騙我。好,反正你也沒事了,我也不再虧欠於你,從此之後我們就恩斷義絕互不相干。」

    雖然素兒的付出是為了那個傻子前身,狄小石並未沾光,但也足以說明她本性的善良。狄小石一聽馬上投了降,忙拉住她的手賠不是道:「是我的錯,素兒你打我罰我罷,千萬別生氣。」

    「不稀罕。」素兒板著俏面轉過身,卻也沒有甩手而去,待狄小石賠盡了笑臉和小心,才高姿態地仰起下巴,不讓狄小石看見她眼中的盈盈笑意,哼道:「這次勉強原諒你算了,下次決不輕饒。」

    狄小石大喜,當然連聲應是。

    小小風波既散,當下兩人漫步於月色中,聽素兒述說前事。

    兩人之間的往事其實並不複雜,同樣是源於五年前狄小石剛考取秀才的時候。素兒在那時無意中發現一處被廢棄的修煉場所,禁制十分嚴密,極有可能是修行者飛昇時的閉關之所。

    修行者飛昇之際無法帶走隨身任何一物,但凡此類遺址裡面定然藏有不少寶物,都屬於無主之物,機遇可謂千載難逢。素兒欣喜不勝,自然要入內尋寶,無奈她的修為太低,就連最外層的防禦陣法也無法闖過,必須要找人來協助。

    這個助手倒不需要修行者,只要體質的五行屬性為金,且保持童男之身就成,狄小石恰巧合適,於是就被素兒找上了。其後破陣時發生意外,雖然成功破入了第一層的防禦陣,但狄小石的三魂五魄也盡皆受損,從此神智不清變得瘋瘋傻傻。

    素兒自責其疚,自此主動擔負起照看狄小石的責任,並到處尋求丹藥醫治,可惜卻是勞而無功,直至如今狄小石自行恢復。

    聽完前因後果,狄小石首先想到的卻是另一個問題,讚道:「五年前,素兒你豈不還只是一個小女孩?就有那樣的本事了,真是了不得。」

    素兒神色微異,還未說什麼,忽地聽見有人冷冷道:「你這少年有眼無珠,難道還瞧不出眼前是非人的妖孽麼?別說區區五年,就算再過上五十年一百年,她只怕仍是這般形貌。」

    素兒大驚,變色叱道:「是誰?」

    遠處驀然閃現一道黃色亮芒,疾如驚虹,眨眼之間已至兩人近前,光芒一斂,一個神容森肅面色微呈枯黃的男子隨即現出身形。爾後兩人耳邊才響起尖厲的破空聲,可見其速度之驚人。

    狄小石一嚇,叫道:「靠,真有神仙來了。」

    素兒俏面更是一白,驚道:「人劍合一的馭劍術?你是修行到了元神期的高手。」

    太沌神洲上,不論人妖,修行過程均分為引氣期、煉氣期、金丹期、化丹期、凝嬰期、元神期、分神期、合體期、化厄期、煉神期、渡劫期、大乘期共十二個時期,期間又有三個重要的分水嶺,分別為金丹期、元神期、化厄期三個漫長的階段。

    修行者凝結出本命金丹,就等於擁有元精正式晉入修行之境,能以本體駕風或御物飛行,修煉出元神,則等同超脫塵俗得窺天道門徑,即使肉身毀壞也可靈魂不滅。而化厄期至大乘期最為凶險,諸般外邪心魔侵擾不絕,順利度過後,唯一要做的就是撐過天劫迎接飛昇了。

    一般說來,修行者到達元神期,為免外界干擾及修煉需要,都會避開熙攘紅塵覓地苦修,若非必要,等閒不會在常人面前現身,更極少搭理世事。

    那男子眼皮一撩,眼神如冷電般在狄小石與素兒身上掃過,漠然道:「妖女還算有點見識。」

    聽他開口閉口妖孽妖女地叫,狄小石不樂意了,叫道:「喂,這位老大,就算你是神仙,也好歹講點文明禮貌行不行?」

    素兒心知自己還是金丹中期,修為太過淺薄,而且屬於不擅長戰鬥的妖族,別說與元神期修行者動手爭鬥,就連安全遁逃也殊非易事,怕狄小石觸怒對方,忙道:「傻小子,別說話。」

    她話音剛落,又聽見一聲怒喝:「小子竟敢在我師尊面前如此放肆。」

    厲喝聲中,遠處又迅疾射來一道亮芒,卻是一個青年駕御著一柄白光閃閃的長劍飛至,落地之際手捏收劍訣,飛劍頓時化為流光,自行飛入他背後的劍鞘中。

    素兒一見這青年,立時恍然他們是為著什麼而來了,心中暗自凜戒。

    狄小石聞言更是不爽,他生就一副臭騾子脾氣,這時脾氣一發,哪會管面對的是什麼人物?當即翻起白眼,哼道:「誒,這位老兄又是哪來的神仙?倒是管得寬,連話也不許別人說了,嘖嘖,還是做神仙凶橫霸道啊。」

    那青年臉上白氣一閃,豎眉厲聲道:「小子好大膽……」

    那男子輕咳一聲,打斷他的話,又掃了狄小石一眼,微訝道:「你的膽識不錯嘛,唔,根骨稟賦也屬上佳,堪稱一塊未經雕琢的渾金璞玉,沒想到在這樣的小地方還能遇見這等難得的人才,不錯不錯。」

    修行者在太沌神洲的地位極高,是各國爭相拉攏的對象,不折不扣的特權階級,無論平民抑或權貴,見了莫不恭恭敬敬誠惶誠恐,唯恐禮遇不周,如狄小石這般毫不客氣出言就頂撞的人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這男子顯然對狄小石很感興趣,一連說了幾聲不錯,又稍許放緩了面容道:「小朋友,我是天澤峰的賀一承,你可曾拜入哪處門下修行?」

    天澤峰?素兒又是一驚。太沌神洲道教盛行,脈系分支多不勝數,聞名遐邇的共有二十五個大流派,分為一宮、三殿、五門、七派、九峰。天澤峰的綜合實力絕對名列前十,其掌門人修為深不可測,在上一次的問道大會中幾乎問鼎教宗寶座,更被東方聯盟三大強國之一的北漢尊為聖國師,其實力之雄厚恐怖可見一斑。

    聽賀一承言下之意竟然想收才見面的狄小石為徒,那青年神情不禁一變,驚愕道:「師尊為何對這小子……」

    賀一承沉下臉,不悅地冷哼道:「於驊,你是在質疑為師嗎?」

    那青年於驊惶恐道:「弟子不敢,請師尊恕罪。」垂首退後,不敢再說話。

    狄小石亦是錯愕莫名,疑道:「你是什麼意思?要教我修行嗎?」

    賀一承頷首道:「不錯,你可願意?」他心中很是篤定,能夠修真煉道,幾乎是所有普通人孜孜以求的夢想,只是苦於無門可入,想必這少年定然欣喜若狂無疑。

    狄小石不喜反驚,尋思,這本事看起來大得不得了的傢伙見面就看上了自己,老子難道是什麼百年千年一遇的奇才麼?也太他娘的離譜了,這種天上掉下的餡餅會砸死人的,千萬吃不得。

    他思考及處理事情的方式都很簡單,當下就問:「你不是特意到這裡來收我做徒弟的罷?本來是想來幹什麼?」

    賀一承一愕,還未說什麼,素兒已將狄小石拉到身後,說道:「傻小子,他們當然是來找我的,這還看不出來?前些天,就是這個叫於驊的傢伙死追著我不放,沒想到今天還找來了他師父。」

    於驊喝道:「妖女,那天被你施詭計逃脫,今天可沒這麼僥倖了,還不束手就擒?」

    素兒根本不睬他,只對賀一承道:「我雖然是妖族,但向來避世清修苦煉,以求有朝一日得證天道超脫五行輪迴,從未荼毒殘害過世俗生靈,難道也為你們人類修行者所不容?」

    「素兒你是妖精?」狄小石這一驚非同小可,心想難怪她說教自己修煉有害無益,原來是這麼回事。

    賀一承冷冷道:「妖女,若你以往曾造過罪孽,也輪不到我來出手,自然早有人將你斬除不貸。本來人妖殊途,你既然沒有犯下傷天害理的罪行,我也可以任你逍遙,但你前番故意戲弄我門下弟子,分明是藐視我天澤正道,卻是寬恕不得。」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素兒心如明鏡,知道今天的事勢必無法善了。

    數千年前的太沌神洲上,人類與妖族原本雜居共處,各修其道互不相干。不過妖族均是天生的修行體,修煉出內丹後具有幻化形體之能,一向為心術不正的人類修行者所覬覦,想方設法捕獲妖族為已所有。或拘禁為奴僕役使狎玩,或抽取其妖力助長本身修為,更有邪惡及修入魔道之人,甚至將之煉製成陰狠歹毒的兵器法寶。

    妖族自是不甘任由人類修行者奴役迫害,有偏激者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雙方你來我往仇怨日深,雖未達到要將彼此斬盡殺絕的地步,但也漸成水火難容之勢。後來妖族被別有用心者大肆邪惡化渲染,普通百姓無不憎惡懼怕,妖族唯有遷移它處,如今太沌神洲人煙稠密的富庶之地已難覓妖族蹤影,即便有也極力隱匿不敢輕易暴露形跡。

    幻形後的妖族與常人無異,極難識破真身,這於驊的功力原本不足以辨別,那天卻偶然撞見了素兒變身,當即見獵心喜,糾纏了好幾日未能得逞才知難而退,不想今天仍鍥而不捨地找上門來。

    素兒暗悔自己慮事不周太欠謹慎,擺脫這傢伙後還在這附近出沒,徒然招來一場禍事,全心神提高警惕,亦冷顏相向道:「你們人類最是虛偽不過,一邊厚顏無恥顛倒黑白,一邊還假惺惺地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我也懶得跟你爭辯是非曲直,你想怎麼樣就直接說好了。」

    賀一承嘴角微微抽動,冷哼道:「妖女倒是牙尖嘴利,我也不與你多說。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你修行不易,我給你一個機會,只要你歸依我天澤峰門中,誠心面壁悔過三年,輕藐不敬之罪便可就此抹消。」

    他神色肅穆凜然,又對狄小石道:「你根基雖佳,做人卻太糊塗,與這妖女相處這麼久竟還看不穿她的真面目,今日若非遇上我,日後免不了會有無妄之災甚或殺身之禍。你還不站過來,跟妖女一刀兩斷劃清界限?」

    狄小石自然不清楚這其中複雜微妙的因果關係,不過,他雖然還搞不清形勢,卻極不愛聽這話,梗著脖子道:「誒,你這話就不對了,素兒為什麼要去你家面壁悔過?她是妖又怎麼了?別說只是妖精,就算是鬼怪惡魔,我也愛跟她呆在一起,你又憑什麼要我跟她一刀兩斷?狗拿耗子多管閒事,當真以為自己是神仙老大麼?」

    賀一承萬萬料不到竟會受到這樣一頓搶白,極度錯愕下一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眉間枯黃之氣陡盛。

    素兒亦沒想到狄小石這麼衝動大膽,急道:「傻小子,這裡沒你的事,你快走吧。」

    狄小石挺起胸膛,滿不在乎道:「怎麼沒我的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素兒,你別怕,我就不信這兩個傢伙真敢拿我們怎麼樣。」

    見他一心維護自己,素兒又是感動又是焦急,頓足道:「唉,傻小子你……」

    那於驊又跳出來,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小子,幫著妖女說話也就罷了,竟還敢如此頂撞我師尊,真正罪無可赦。」

    狄小石當真是膽大包天不知死活,更不知厲害凶險,撇嘴道:「狗腿子,要叫就滾遠點去叫,老子聽了煩燥。」

    於驊氣得全身發抖,厲喝道:「小子找死……咄。」

    他左手捏訣一指,背上長劍鏗鏘一聲,一束白芒陡然脫鞘躥出,疾如電蛇,在夜空中劃出長而曲折的光痕。彈指之間,劍芒便已劈至狄小石頭頂,勁風凜冽如刀,淒厲驚心的尖嘯聲灌耳欲裂。

    狄小石莫說閃避,就連反應都來不及,駭然暗叫:「娘的,老子要報銷了……」

第七章 誓言

    刻不容緩之際,素兒清叱抖腕,身上爆起一團瑩瑩彩暈,同時一條紫色光帶急飆而去,矯若飛龍,疾速迎上那道劍芒。

    素兒與狄小石突然在原地消失。

    賀一承眼中精光一閃即逝,心忖,難怪於驊奈何不得這妖女,她身上果然攜有掩形匿息的特異法寶,否則以她連於驊都拚鬥不過的淺薄道行,絕不可能瞬間隱形移動。

    素兒帶著狄小石在數十米外顯出身影,驚忿交加,憤怒道:「他只是一個普通人,更與你無怨無仇,天澤峰自稱是修行界中的正道名門,竟然卑鄙地下這樣的毒手,無恥。」

    賀一承非但沒有及時阻止於驊的出手,亦似乎全忘了先前對狄小石所說的話,冷冷道:「他既然冥頑不靈自甘墮落,與妖孽沆瀣一氣,那又算什麼普通人?自然也屬邪魔歪道之徒,理當該誅。」

    素兒沒想到一個堂堂高手竟會如此厚顏無恥信口雌黃,不禁氣憤得連話也說不出來。

    她長年潛心苦修,鮮與妖族同道及外界接觸,自然不知道世間叵測人心比妖魔猶要毒辣可怖無數倍。這個賀一承在人前道貌岸然,滿口仁義道德,實則是陰狠狡詐之輩中的佼佼者。

    賀一承說要收狄小石為徒,只不過是因為考慮到大楚國並非天澤峰的勢力範圍,行事多少有點不方便,萬一自己捉妖奪寶的所作所為被其他修行者得知,也是師出有名,讓他人無法加以指責。誰知狄小石並不為他所動,現在如意算盤落空,便毫不猶豫地打起了殺人滅口的主意。

    狄小石驚魂甫定,心知自己一條小命剛才差點嗚呼哀哉,又聽賀一承要將自己殺之而後快,更是怒從膽邊生,破口大罵道:「他媽的王八蛋,狗雜種,老子操翻你狗日天澤峰的十八代祖宗……」氣急敗壞下渾然不覺把自己也繞著給罵了進去。

    賀一承面上殺氣閃過,也不見作勢,屈指一彈,便見一道金黃氣芒咻地沖天而起,毫光煌煌,比於驊的飛劍光芒凝重凜盛數倍有餘,氣勢磅礡地破開夜空,挾著長長流焰,呼嘯斬至。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足不出戶省開銷

智天使(八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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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5:55 |只看該作者


    媽的,這老雜種在放飛毛腿導彈麼?狄小石倒抽一口涼氣,不自覺地悚然縮口。

    素兒見勢就知道自己根本無法抗衡,不敢稍有遲疑,揚臂厲叱一聲:「去。」

    一枚拳頭大小色呈碧綠,晶瑩剔透的橢圓萼葉脫手疾射而去,在空中急速旋舞,閃爍出濛濛霞輝,迷離而炫目。

    轉瞬間,碧綠萼葉與飛劍便已接上,延長出數條細長籐蔓,迅速捲裹住飛劍。後者光華先是一斂,隨即黃芒大熾,厲嘯縱橫衝突,只僵持得幾秒鐘,便傳出雷鳴般的轟然暴響,那數條籐蔓連帶葉片被飛劍轟得崩裂碎散。

    數百米外,素兒甫一現出身形,就張嘴吐出一口鮮血,俏臉煞白如紙。金丹期與元神期的修為差距實在太大,不可以道裡相計,她即便放出了與自己內丹氣血相連的獨門保命法寶--七琉萼中七枚葉片的其中一枚,硬拚下仍只能抵住對方的這一次攻擊,受傷不輕。

    還未來得及平復胸腹間震盪不已的氣息,一道白芒又破空凶狠望兩人襲來。有其師必有其徒,儘管賀一承穩操勝券佔盡上風,於驊卻亦不聲不響地攻上。

    素兒心知接招就會被纏住再無法脫身,急運妖力,攜著狄小石晃身隱去蹤影。

    於驊飛至,望見左前方平空湧現一團煙霧,立即又驅劍斬去,飛劍卻是毫無阻滯地穿透煙霧,射了一個空。

    賀一承飛上半空,四下一望,只見兩人現身於另一個方向,當即冷笑一聲:「好狡猾的妖女,以為這樣便可逃出我的手心嗎?疾。」馭劍疾速掠空射去。

    可惜自己功力太淺,利用法寶隱形的時間和瞬移距離太短,否則輕易就可甩脫敵人,素兒忖念間復使故伎,揮手灑出一團煙霧掩蔽身影,再出現時又在另一個地方了。賀一承的飛行速度雖然較快,卻鎖不住她的方位,一時也追之不上。

    當下雙方各盡其能,風馳電掣般追逃了大半個時辰,已然離開草原,到達了一道逶迤連綿的山脈前。

    在遠處不覺得,臨近後才發現這道山脈橫貫南北,重巒疊嶂起伏不絕,每一座山峰均高得出奇,峭壁險峻巍巍聳立,森然迫人。

    再竭力逃得一刻,素兒漸覺妖力不濟,明白這麼逃下去過不多久就會被追上,咬牙拋出七琉萼的另一枚萼葉。

    「嗤嗤嗤嗤……」

    那枚萼葉迎風化作漫天青色長刺,宛若靈物縱橫疾射,在夜空中拖曳出無數條青瑩軌跡,交錯成一張巨網,鋪天蓋地望賀一承師徒二人射去。

    「彫蟲小技也敢獻醜。」

    賀一承身形急停,冷哼一聲,舉手喝道:「流風旗,破。」

    一片巴掌大的三角旗幟出現在他手中,以肉眼難辨的高速化為一面兩丈方圓的大旗,旗帛勁卷,凌空兜風獵獵招展。

    「忽喇喇。」

    毫無徵兆地,狂嘯之聲洶湧大作,憑空刮起一道龍捲風,怒濤般席捲了整個天空。飆射的青色長刺來勢雖是銳不可當,被捲入龍捲風中後,卻光芒頓黯,不多時,便被絞得紛折寸斷,跟著如泥沉無形沼澤,盡數消弭殆淨。

    但就這麼阻得一阻,前方素兒與狄小石的身形已然消失在一座大山中。

    賀一承倒也不急,收起流風旗,吩咐於驊道:「妖女已是強弩之末,諒也跑不出多遠,我去前面阻截,你在後方仔細搜尋,切莫叫他們溜了。」

    這一路急逃,身體忽左忽右、忽高忽低、忽疾忽緩,顛簸得狄小石早已是頭暈目眩稀里糊塗,渾不知身在何方何處。

    素兒突然停下,身子一趄,又噴出一大口鮮血,灑在雪白的羅裳上,猩紅驚心。

    狄小石嚇得一把摟住她,叫道:「素兒你怎麼了?」

    素兒俏面慘白,七琉萼接連被毀去兩枚萼葉,傷勢先不說,辛苦修煉的修為已然損了小半,不知要多久才能修補回來,卻搖了搖頭說:「我不要緊,你別擔心。」

    狄小石哪能不擔心?急道:「素兒,你帶著我肯定跑不過那兩個王八蛋,我什麼本事也沒有,只會拖累你,你還是一個人先逃吧。」

    素兒心中暖流湧動,凝視他道:「傻小子,你不怕死麼?」

    狄小石搔了搔頭,哭喪著臉道:「我怎麼不怕死?天底下最怕死的人就是我了,不過,他娘的賊老天硬要老子死也沒辦法,老子只有硬著脖子挨刀。」

    他滿心慼慼滿臉苦色,絮絮叨叨地交待後事道:「素兒,那兩個王八蛋太厲害,我死了之後,你要是有把握就替我報仇,沒把握就算了,免得白白送死。以後記得多燒點紙錢給我,越多越好,讓我在陰曹地府做個吃香喝辣的富豪鬼,再賄賂判官閻王爺,下輩子投胎投個好人家,再跟你重續舊緣,反正你是不會老的妖精,等我二三十年也不打緊。」

    境況雖然危急,素兒仍是給他逗得噗哧一笑,嗔道:「傻小子又來胡說八道,冥界只聽說有十大鬼王,哪有什麼判官閻王爺?那十大鬼王就算法力再高,也決計沒有操縱靈魂輪迴的神通。」

    她的笑容美麗至極,但在雪衣殷血的映襯下,卻也淒婉至極,狄小石見了如覺有一把鈍刀子在自己心尖上慢慢地割,心疼無比,忙又插科打渾,嘿嘿道:「不管這些了,素兒啊,有件事你可要記住,我重新投胎後,你可得耐住寂寞,不准在外面勾三搭四,千萬要等我長大,嘿嘿,嘿嘿嘿嘿。」

    素兒笑容漸斂,靜靜地瞧著他,眸子清瑩澄澈,有若夏日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狄小石的笑聲戛然而止,搓搓手乾笑道:「嘿嘿……呃,素兒,我是說笑話,你別當真。」

    素兒又靜靜瞧了他一會,忽然輕輕地說:「傻小子,這些年裡,我每天修煉後都要去看你,我沒有朋友,你就是跟我關係最親密的人,卻沒注意原來你已經長得這麼大了……你,喜歡上我了,是不是?」

    這還用說麼,這樣打燈籠也找不著的超級大美女誰見了不喜歡?簡直傻冒透頂。狄小石剛要點頭,忽又搖頭,心想自己算是個冒牌貨,這裡面的關係可得分個明白仔細,大聲道:「不是傻小子喜歡你,是我狄小石喜歡你。」

    素兒莞爾道:「這有什麼區別?」

    狄小石大大地不以為然,鄭重其事道:「不一樣,絕對的不一樣,你切記別弄錯了。」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抬頭張望道:「誒,那兩條亂咬人的瘋狗怎麼沒追上來?是不是擺脫他們了……靠,這是什麼地方?」

    他怪叫一聲,赫然發現自己已不在大山裡,而是莫名其妙地站在一座大殿的石階上。這座大殿空蕩蕩的,一塊匾額上龍飛鳳舞地寫著煉天殿三個大字,殿堂中四通八達一覽無餘,建築風格簡練古樸,規模卻是極其宏偉壯觀。高達幾十米,面積起碼有四五個足球場寬闊,僅用四根數人才能合抱,樣式奇特的大石柱撐起簷頂,莊嚴而肅穆,隱隱透出龐大的威壓氣勢,讓人心中凜意油然而生。

    素兒亦抬眼望去,輕聲道:「你不記得了,為了進來這裡,你傻了整整五年。」

    狄小石恍然道:「原來這就是那個修行者留下的地方,日哦,這裡鬼影子都找不出一個,會有什麼寶物?」嘀咕那傻小子為這個破地方付出了這麼慘重的代價,也未免太冤。

    素兒搖首道:「你看到的只是幻象,主殿裡面應該別有洞天,但究竟是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這五年裡,我用盡了辦法也沒能破去,不過還幸好在裡面得到了一隻浮影指環,否則,我們就沒機會逃到這裡來了。」

    狄小石喜道:「哈,這麼說,我們現在安全了,那兩條瘋狗總該找不到了罷?」

    話剛落音,猛然間聽得轟隆隆一聲巨響,彷彿有一道無形的驚雷在頭頂炸開,震耳欲聾。狄小石嚇道:「怎麼回事?」

    素兒秀眉微蹙,眸中掠過一絲憂慮,懊悔道:「他們發現了,正在外面破陣,不知道第一層的防禦陣能擋多久……唉,我其實不該引他們過來的,那個賀一承是元神期高手,說不定能把這裡的禁制全部解開,讓他得了這裡的法寶,日後作起惡來更加難以阻止。」

    狄小石愁眉苦臉道:「我看素兒你不是妖精,是菩薩,心腸倒好,這會兒還有心思替別人著想,還是先想法子保住咱們的小命再說罷。」

    說話間,驚雷轟擊聲接連爆響,震得狄小石頭昏腦漲耳朵生痛,只覺地面似乎都在急劇抖動。

    素兒俏面憂色更重,突然說:「傻小子,你恨我嗎?」

    狄小石奇道:「我恨你什麼?」

    素兒凝住他,眸中盈滿了溫柔,還有深深的疚意,說道:「你本來是一個神童,原本可以生活得好好的,將來可能做上很大的官,娶很漂亮的妻子,生很多可愛的孩子,幸福平安地過完這一輩子。如果不是我找上你,你就不會變傻,更不會遇到今天這樣的危險,是我改變了你的一切,你難道就一點都不怨我嗎?」

    就算怨恨,也只是那真傻子去怨去恨,關我狄小石狄大爺屁事?狄小石斬釘截鐵道:「我當然從沒怪過你,要是說假話,天打雷劈……」

    「轟隆隆。」

    話猶未畢,一道霹靂驟然從天而降,狠狠劈在狄小石頂上,被大殿上空一面看不見的屏障擋下,芒火激濺。

    日哦!狄小石瞠目結舌,半響回神,大叫道:「這不算,是外面那兩個狗日的王八蛋在搞鬼,老子操你奶奶的。」

    素兒雖然憂心如焚,仍是忍俊不住,溫潤紅唇曼妙彎翹,似一朵美得令人窒息的花兒綻放開來,薄嗔道:「傻小子,你怎麼越來越粗野了?以後還這樣,我可……」

    她神色忽地一黯,又轉口說道:「算了,你愛怎樣便怎樣吧,這個時候了,我又何苦再管束你。」

    天空中劈下的霹靂愈來愈密,也愈來愈響,半空那層無形的屏障已然漸漸抵擋不住,蕩漾出肉眼可見的透明漣漪。

    素兒忽然舒臂摟住狄小石,一掠而起,輕盈飛至石階盡端的大殿門檻之前,駐足問道:「傻小子,你願意娶我為妻嗎?」

    狄小石這次是真真正正大吃了一驚,吃吃道:「素兒你,你說什麼?」

    他心中亂七八糟地琢磨,妖精果然要比人類開放前衛,兩人從見面到認識還沒幾個小時,這樣一個千嬌百媚的大美女竟然就主動獻身……唔,不對,兩個人倒也不能說只認識幾個小時,起碼素兒認為不是……嗯,自己答應娶她麼?是妖精倒沒什麼關係,只不過太草率了一點。畢竟婚姻是人生大事,自己還不怎麼瞭解她,最好是處上一段時間,在風花雪月下談談感情啊,談談人生啊,談談理想抱負啊什麼的……啊,對了,自己可還有一個下了聘禮的未婚妻,要是娶了素兒,以後該讓誰做大老婆才好呢?頭痛頭痛……

    素兒深深地凝視他,又緩緩說了一遍:「你願意娶我做妻子嗎?」

    此刻狄小石腦中翻滾的念頭亂七八糟,比天上急驟落下的霹靂還要激烈混亂三分,原本猶豫不決,但對著素兒晶瑩黑亮的盈盈美眸,腦袋瓜子不由自主就啄了下去,大聲道:「我當然願意了,不願意是他娘的真傻子,叫我十輩子討不到老婆。」

    素兒微微一笑,笑得既是甜蜜又是苦澀,輕輕道:「傻……傻相公,哪有你這麼發誓的?真是傻。」

    自己從傻小子升級到傻相公了,狄小石大樂,根本沒注意素兒的異常,回心又想,自己這算是發誓麼?奇怪。

    「喀喇喇……」

    一連數道霹靂猛烈劈下,劇烈的爆響中,半空的那層屏障終於支撐不住,完全散去,緊跟著有兩道霹靂直接打在地面上,轟然激起大片灰土塵霧,聲勢駭人。

    狄小石嚇得狂呼亂叫:「素兒,老婆,娘子,不好了,那兩個王八蛋要闖進來了。」

    素兒聽而未聞,視而不見,轉身仰面向天,閉上眼合什道:「蒼天為證,我蘇素兒在此立誓,願與狄小石結為夫妻,生生世世不離不棄至死不渝,若違此誓,當永墮苦海煉獄,不得輪迴超生。」

    狄小石總算知道了這個妖精娘子的全名叫蘇素兒,不過也顧不得品味評價名字好不好。目瞪口呆地想,妖精老婆莫名其妙地發誓也就罷了,這誓還發得真他奶奶的毒,而且並非一生一世,而是生生世世鐵了心要做自己的老婆……日哦,自己的魅力就大到這樣的地步麼?古怪,古怪!

    「嗖、嗖。」

    空中一黃一白兩道劍芒閃過,賀一承與於驊兩師徒披著戰甲現出身形。

第八章 玉碎www.16k.cn

    賀一承面上的枯黃之色比先前更濃,顯是破除防禦陣的禁制時耗費了不少功力,神色越發陰冷,眼中厲芒閃爍,怒喝道:「妖女,以為仗著區區小陣便能阻住我麼?現在看你還能逃去……噫,煉天殿?」

    見一貫穩重的賀一承如此失態,於驊驚訝地問道:「師尊,這天工老祖是誰?是哪個大門派的宗主掌座麼?弟子怎麼從未聽說過?」

    話雖說得平淡,他心裡卻是有如巨浪濤天,狂喜之情實在難以言喻。

    一千年前,天工老祖的名頭在太沌神洲修行界中可謂是無人不曉,亦令人聞風膽寒退避三舍。天工老祖其實修的並不是魔道,而是他生性乖舛暴戾,行事獨來獨往全憑個人喜惡,無論正道、邪道或妖族均不買賬。他人對其若是稍有得罪忤逆,輕則惡語相加,重則兵戈相見,一生當中也不知結下了多少強仇大敵,久而久之,自然而然就被人歸類為魔道中人。

    天工老祖樹敵雖多,卻很少有人敢當真與他結下不死不休的仇怨,縱有隙嫌,亦大都忍氣吞聲退讓三分。其修為高深卓絕是其中一個因素,更重要的是因為他的製器本領精妙絕倫甲冠天下,有奪天地造化之功,幾可比擬仙家術法,他的名號亦是由此而來。

    修行者爭鋒斗強,本身修為固不可少,威力強大的法寶兵器更是不可或缺,但神兵利器煉製不易,等閒難得,尋常修行者能擁有一兩件已是欣喜不勝視同拱璧,哪會輕易捨得與人逞勇鬥狠?而天工老祖煉器之術得天獨厚,一身強悍法寶層出不窮,仗之縱橫捭闔,竟是無人能奈其何。

    天工老祖聲勢烜赫盛極一時,後來卻突然在太沌神洲上銷聲匿跡不知所終。對於他的離奇失蹤,有人說他遠赴天涯海角的莽荒之地,搜集可以煉製媲美真正仙器的頂級法寶的天材地寶去了;有人說他修行大成,為迎接天劫覓地閉關隱修;也有人說他得罪的人太多,被仇家聯手暗中設伏誅滅。傳言紛紜不一而足,最後反正是下落不明再無音訊傳出。

    這樁往事的確已經太過久遠,與天工老祖同時代的修行者不是成功渡劫飛昇,就是被天劫打得功消神散灰飛煙滅,基本上早已不復存於世間。如今天工老祖的名頭事跡自然更被世人所遺忘,只有一些門派的典籍中還偶有記載,看過並記住的人極少,偏偏地,賀一承就恰巧是其中一個。

    煉器高手必然精通佈陣之法,天工老祖最擅長的陣法就名為煉天絕神陣,同時他的煉器器具也被命名為煉天鼎,其實亦是他所煉製的最厲害霸道的法寶,鼎下亡魂不知凡幾。賀一承一看見眼前這座大殿叫做煉天殿,當即聯想到了天工老祖身上來。

    這處若真是天工老祖布下的煉天絕神陣,裡面所藏的法寶與功法秘笈之豐富可想而知,而且大陣無人發動主持,破陣的風險被降至最低,堪稱千載難逢的機遇。賀一承心中欣喜若狂,貪念大熾,暗忖懾服妖女之事已是微不足道,當務之急是要將她斬殺,免得礙手礙腳節外生枝,然後再慢慢破陣收寶。

    素兒俏生生立在石階盡頭,輕靈窈窕衣袂飄飄,清麗無儔的俏面上瑩光湛然,聖潔便如九天仙子,揚聲叱道:「區區小陣?你這種人面獸心的無恥之尤也敢大放厥詞,我就在陣中等著,看你能怎樣奈何我?」

    說畢,攜著狄小石飛身掠入大殿。

    賀一承一驚,心道不好,這妖女發現煉天絕神陣決非一年半載,對陣中的機關禁制不知比自己熟悉多少倍,難保不會做出什麼手腳來,也不及再多考慮,喝道:「追。」化為劍芒疾射而去。

    於驊不敢稍有懈怠,亦御劍急起直追。

    甫一進入大殿之中,狄小石眼睛一花,發覺陡然間來到了一片廣闊而又荒蕪的黃土高原,嘶吼的狂風猶如鬼哭狼嚎,捲著漫天黃塵飛沙,從四面八方迅猛刮來,狂野得就像無數把利刃,幾乎要將他的身體撕扯成一塊塊碎片。

    狄小石不由駭然欲絕,趕緊閉眼放聲狂叫,但剛一張嘴,口鼻就給沙塵灌堵得嚴嚴實實,連呼吸都辦不到,哪還能發出半點聲息?

    死了死了,這回真要死翹翹了,妖精老婆快來救命啊。狄小石正在肚裡拚命呼救時,一圈紫芒驀然亮起,素兒出現在身邊,拖著他急急走了幾步,滿天風沙突然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狄小石口中的沙土也隨之消失,呼吸剛一暢通,便即哇哇叫道:「素兒,早跟你說了做事之前要先打招呼,你怎麼就不聽呢?你老公我只是個肉胎凡夫,經不起幾下折騰的。」

    素兒輕聲歉然道:「相公,對不起。」語氣神態極是溫柔。

    既然已經定下名分,小倆口之間也就沒什麼好抱怨的了。狄小石抬頭一看,卻見自己仍然站在黃土高原之上,前方不遠處矗立著一根質地非金非石,呈鐵青色的粗大方柱,竟然頂天立地直入雲天,仰斷了脖子也望不見頂端在哪。

    狄小石打量柱身,只見上面有無數千姿百態的奇禽怪獸雕像,形態獰厲栩栩如生,濃冽冷酷的凶煞之氣撲面而來,令人寒意陡生。

    狄小石瞧了幾眼,只覺這柱子詭秘邪惡得緊,身上汗毛直豎,不敢再多看,回頭問道:「素兒,這又是什麼地方?那兩個王八蛋龜兒子還能找得到咱們麼?」

    素兒默默地凝視著他,眸中流露出萬般柔情愛意,眸底卻又深藏著令人心碎的淒然悲傷,久久不語,眼神竟是說不出的奇異,彷彿要將他的面容身影深深鐫刻在心上。

    狄小石奇道:「素兒,你表情怎麼怪怪的,有哪兒不對勁麼?是不是傷勢發作了,快讓我看看。」急忙來瞧。

    見他關切之情溢於言表,素兒眼裡的愛憐哀傷更深更濃,長睫微微顫動,兩行清瑩的淚珠從白玉般的面頰上輕輕滑落,掉在地上墜得粉碎,低低道:「相公,對不起,今生是我誤了你,害了你……」

    狄小石猶自懵然不覺,急道:「素兒你怎麼突然就哭了?是不是疼得厲害……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在為我擔心,唉,你還是一個人逃吧,別讓我拖累了你。」

    素兒淒然欲絕,淚落更急,只是不答,忽然踮足在他臉上吻了一下,溫香軟玉入懷,狄小石渾忘了身外事,正感神魂顛倒,突然之間腦袋一暈,就此人事不知。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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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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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6:23 |只看該作者

    素兒深情輕撫狄小石的臉龐,輕輕傾訴:「相公,你放心,今生今世雖是我負了你,但我已經立誓償還彌補欠你的情意,就算萬劫加身也無怨無悔……混沌魂咒,以魂為引,天荒地老,永無絕期。」

    素兒神色決然,伸出素手印上狄小石的胸膛,相合處,一道濛濛的瑩光如一泓秋水,緩緩淌入狄小石的心口。

    那根鐵青色的擎天柱上忽有冷冽光芒閃過,無邊無際的黃土荒原上,狂風驟然怒號起來,猛烈的飛沙走石亦又滾滾而起。

    賀一承不愧是元神期的好手,祭起流風旗,將漫天狂暴捲湧的風沙盡數抵住,竟還能在陣中領著於驊御空飛行,但四周浩瀚龐然的隱隱壓力亦令他前行維艱。暗自心驚,這煉天絕神陣的凶名果非虛傳,僅是自然運轉便有這般威力,若是有人主持發動攻擊,其恐怖處豈非難以想像?

    任何陣法皆有生門陣眼,賀一承對陣法雖然不是十分的精通,但他出身源遠流長的修行大派天澤峰,閱歷見識自然不差,很快就找到陣勢變化轉換的大致脈絡,逕往陣眼飛去。

    隱約地,擎天方柱出現在前方,亦能望見一具修長婀娜的身影卓立於柱前,賀一承心下一喜,厲喝道:「妖女,還不束手歸伏?」

    素兒雪衣秀髮在暴風中紛揚疾拂,便如一株風姿絕世的清幽雪蓮,於蒼蒼茫茫的天地之間孑然怒放,無比的孤寂,無比的淒美,亦是無比的倔傲與不屈。

    等賀一承師徒飛得更近,一道亮得耀眼的純紫強芒驀然從素兒的胸口躍然而出,若一條奇麗無匹的貫日長虹颺飛而起,振霄決漢,傲然破開這個渾濁昏暗的世界。

    妖女竟然放出本命金丹攻擊,憑她的淺薄道行,還妄想拚個同歸於盡麼?賀一承不屑地冷哼,心中卻也微感悚然,絲毫不敢大意,急速提聚真元力凝神以待。

    那道紫色強芒卻是重重劈在擎天方柱之上。

    一霎那間,時間彷彿突然停滯,整個空間更似完全凝固,陷入死寂。

    在下一個霎那,擎天柱上像迸起了一顆光芒萬丈的烈日,轉瞬便劇烈地爆開,刺眼欲盲的強光霎時亮徹穿透這個空間的每一處陰暗角落。

    無聲無息的龐然巨壓隨著萬道強光,以無可沛御的浩然之勢,洶湧澎湃地擴張開來,瘋狂席捲這天地中的一切。

    「相公,我們夫妻黃泉相見,情緣來世再續……」

    素兒首當其衝,以畢生修行的金丹傾力攻擊陣眼,引發煉天絕神陣的猛烈反擊後,再無半分自我保護的餘力,僅來得及向地上的狄小石眷戀回眸,留下深情一瞥,便被怒海狂潮般的巨壓摧得香消玉殞,化為一抹淡淡的紫色流瑩杳然飄逝。

    她雖是妖族,外表柔美嬌媚,稟性卻極剛烈,引賀一承師徒入陣,自認為鑄成大錯,早已存下玉石俱焚的死志,卻又深感這一生欠狄小石的情義太多,於是立下矢志不渝相隨生生世世的誓願,這才慨然與他一同赴死。

    「流風旗,破。」

    眼見煉天絕神陣驀一爆發,威力就這般悍然無儔,賀一承駭得魂飛魄散,疾速召旗護在身前抵擋。

    流風旗也算是一件相當厲害的法寶,在賀一承真元力的全力催動下,生生抗住了這股摧枯拉朽,堪稱強橫無匹的沛然衝擊波,護下師徒二人。

    還未喘得一口氣,異變陡生。尖厲的嘶吼聲猝然迸發,便如有萬千亡魂,在幽冥最深處發出仇恨徹骨的呼嗥,攝人心魄。

    狂暴捲湧的罡風,似從地獄深淵脫出的戾鬼,興奮地呼嘯著,咆哮著,凝結成無數把巨大的無形利刃,縱削、橫劈,瘋狂肆虐,瞬間將這昏渾天地完全肢解破碎。

    勉強支持數息,闊達數丈的流風旗便再抵禦不住,帛幅緩緩變小,即使賀一承與於驊放出飛劍相助,同時掏出儲元晶石火速補充真元力,亦只能稍稍減緩它縮小的速度。

    兩人隨身攜帶的晶石有限,很快就消耗乾淨,只能憑本身修為硬抗。於驊的功力太弱,苦苦支撐得一刻,飛劍砰地炸得粉碎,只覺四周的壓力如巨大的石磨般碾壓而至,不禁心膽俱裂,狂叫道:「師尊,我不行了。」

    賀一承大喝道:「貼近點,流風旗的防禦範圍太大,兩個人……」剛叫到這裡,他心裡突地一動,眼角急劇抽搐。

    於驊靠過來,又驚惶叫道:「師尊,我們該怎麼辦?」

    話音剛落,於驊突覺胸口一痛,跟著全身的精血元氣急速流逝,駭然抬頭,只望見一張極度扭曲的猙獰面孔,雖是那麼的熟悉,此刻卻比最凶戾的惡魔更要可怖三分。他猶未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駭極而呼:「師尊你……」

    只片刻的工夫,於驊的精元被強行抽汲得點滴無存,整個人就像一團大力揉捏的麵包,毛髮紛落,肌肉骨骼盡皆萎縮乾癟。

    賀一承從於驊的胸腔中抽出手,手上絲血不沾,赫然緊握著一枚雞蛋大的金丹。

    於驊枯乾的屍骸跌入尖嘯的烈風中,瞬息間,便被悉數碾為最細微的齏粉,灰飛煙滅。

    他的魂魄附在本命金丹上,靈知未泯,發出尖細的悲鳴,在賀一承的五指間極力掙扎跳躍,卻哪能脫困而去?尖鳴聲越發絕望淒厲,猶如夜梟泣血令人不寒而慄。

    賀一承面容森然,召回飛劍,將流風旗的防禦範圍減至最小,同時就地煉化於驊的金丹,將之轉化為真元力補充到流風旗上。雖然憑他的修為與流風旗,不見得就熬不過去,但煉天絕神陣凶險異常,誰知還會有什麼變數?只有如此才能盡量保障自身安全,一個不成材的弟子算什麼?出陣後隨時隨地再找一個便是了。

    悲鳴漸低,最終魂消魄散歸於虛無,因無後繼攻擊觸發,煉天絕神陣的威力也慢慢減弱,風暴漸息。

    「好個妖女,幾乎被你暗算,死得如此痛快算是便宜了你。」賀一承臉色難看之極,恨聲詛咒。煉天絕神陣的厲害之處出乎他的意料,雖然順利熬過了這一波反擊,卻也頗傷了些元氣,若非當機立斷捨卒保車,還不知是怎樣的危殆光景。

    賀一承生性老謀深算,大意下吃了個虧後更為謹慎,調息恢復一番,這才仍然祭起流風旗,也不敢再飛行,小心翼翼徒步前行。

    距擎天柱越近,阻力也越大,就若在粘稠的流沙中行走,陣法中樞有這種防禦手段原屬正常,賀一承並沒太在意,全神感應身邊每一絲壓力的些微變化,卻未覺察到擎天柱上有一道飄忽而詭譎的陰影一閃即逝。

    再行前一程,異變又起,前面像被無形的牆壁所阻,寸步難進。賀一承大驚,急召流風旗,但流風旗如被什麼死死凝固住,在半空中劇烈地顫抖著,只無法飛回。更新,更快,盡在文學網,wwwcn,手機訪問:wapcn全文字閱讀讓您一目瞭然,同時享受閱讀的樂趣!

    賀一承駭然四顧,厲聲大喝:「何方高人在此?」

    回答他的是一陣桀桀桀桀的陰厲怪笑,彷彿來自於地底的邪惡獰笑,尖厲無比,忽高忽低,灌入耳內,便如鋒利刀鋸一般在腦袋中冷酷切割。

    驀然間,像有人傾下滿天墨汁,整個世界突地陷入絕對的黑暗之中。

第九章 惡人自須惡人磨

    「咻。」

    黑暗中的獰然怪笑更為陰森磣人,忽東忽西地在四面八方飄蕩:「小輩,你既闖入煉天絕神陣,難道不知本老祖是誰麼?」

    「桀桀桀桀,整整過去千年有餘,想不到竟然還有人記得本老祖……」

    邪氣十足的狂笑在黑暗中經久迴盪,充滿了無窮的、沸騰般的憤怒與仇恨。

    天工老祖這老魔頭竟然還沒死?賀一承才發覺自己利令智昏犯了一個大錯,在法寶秘笈的巨大誘惑下,竟連基本的狀況都未探查清楚,就貿然闖進了這座凶名昭著的煉天絕神陣。

    他感覺到久違的冷汗一滴滴浸透了裡衣,強自鎮定道:「前輩,晚輩賀一承是天澤峰門下弟子,因追擊一妖女而不慎誤入,並非有意冒犯,請老祖見諒,晚輩這就告罪離去。」

    一道模糊的身影幽靈般在前方的黑暗裡慢慢浮現,桀桀狂笑:「想走?桀桀桀桀,你既知本老祖的名號,又威風八面地破進本老祖設下的大陣,就想這麼一走了之?嘿嘿,天澤峰?天澤峰算什麼狗屁玩意?」

    賀一承又悔又懼,口腔發苦,澀聲道:「老祖想怎樣處置晚輩?」

    天工老祖笑得更為瘋狂:「想怎樣?膽敢打擾本老祖清修者,下場歷來只有一個,那就是,死!七滅鉞,斬……」

    一抹半月形烏金幽芒猝然從虛空中閃現,厲嘯刺耳,一瞬間,光芒便若霹雷一樣凌厲迸發,化為一輪大如小山的金鉞,噴薄著驚心動魄的殘暴氣息,凶悍絕倫地將這個暗黑空間一斬為二。

    沒想到對方脾氣比傳言中更要暴戾恣睢,見面沒說上兩句話便猝起傷人,賀一承再不及細想,駭然厲喝:「疾。」

    周邊的粘稠滯力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真元力傾力催發下,飛劍黃芒大熾,尖嘯飆射而去,竟是勢如破竹般,將那輪悍然無儔的金鉞轟得光消芒散。

    賀一承吃驚得呆住,只怕自己的飛劍在一招間被毀,亦未能令他這般錯愕莫名。

    「轟。」

    飛劍去勢未消,熾芒直直劈在黑暗深處的一具未知物體上,登時激起無數飛射如雨的燦爛流火。

    賀一承看得真切,飛劍擊中的正是那根擎天柱……就像被毒蛇狠狠咬嚙住,賀一承的心臟驀地抽緊,強烈的恐懼浪潮霎時流遍全身,他發覺,自己似乎犯下了一個更嚴重的錯誤,一個嚴重得足以致命的錯誤。

    流火如萬千流星般,從擎天柱的頂端源源呼嘯著噴射而出,倏又匯聚成幾束成人臂粗的巨大雷芒,狂暴地轟鳴著劈下。

    天工老祖的狂笑亦如雷鳴般在空中激盪:「五雷轟頂,小輩,接著吧,桀桀桀桀……」

    賀一承口中發出的絕望呼喝嘶啞得連他自己都覺得無比陌生:「流風旗……」

    流風旗這次倒是應聲而動,但一切都嫌太晚了一些。

    轉瞬之間,金、木、水、火、土五雷接踵迅猛劈落。

    五雷轟頂--煉天絕神陣的絕殺,就算真有天界仙人陷落陣中,在五行雷的連番猛烈轟擊下,恐怕亦無法安然無恙地全身而退,何況只是元神期的賀一承?

    當先護主的飛劍與流風旗與五雷稍一接觸,便給轟得粉碎,隨即賀一承的戰甲連同身軀被整個炸開,爆成滿天紛紛揚揚的肉糜血霧。

    「啾。」

    一個小人兒悲鳴著往遠處飛遁,正是賀一承的本命元神,縈繞周際的光影已是黯淡之極,差一點就當場落得個形神俱滅。

    「桀桀桀桀,還想逃?」

    一道莫大的吸力將賀一承的元神牢牢凝滯在空中,那道模糊身影復又現出,慢慢飛過來,獰聲笑道:「小輩,本老祖現在有一個驚喜給你,你一定會開心得發瘋。」

    等到他飛近,賀一承的元神突然一陣急劇地顫動,不可置信地尖厲狂叫:「你……天工老祖,你是元神體?」

    天工老祖得意至極地狂笑:「不錯,小輩,本老祖也是元神體,你現在是不是覺得很開心,很驚喜啊?哈哈,哈哈哈哈……」

    若是元神能夠吐血自爆,賀一承只怕當即就會嘔出三升鮮血,再毫不猶豫地自爆而亡,心中悔恨欲絕。

    一個修行者,無論他生前如何厲害,即便到達了大乘期面臨飛昇的境界,一旦肉身被毀成為元神體,其精深修為就會頃刻間化為烏有,亦無法運用任何的兵器法寶,絕非是一個剛至金丹期修行者的對手,只能任人宰割。

    以天工老祖睚眥必報的凶橫脾性,絲毫容不得他人些微的悖逆觸犯,又怎會讓賀一承公然破陣而入後才出手懲毖?想來也可疑得緊。只是這一切發生得太快,賀一承根本無暇分析,給天工老祖幻化的攻擊幻象一逼,登時上了他的大當,傾盡全力引發煉天絕神陣的反擊,自己將自己親手送上了萬劫不復的絕途。

    一念之差,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極度的痛悔,讓賀一承元神體的光芒如風中殘燭般淹淹欲息。

    「小輩,你應該感到榮幸,本老祖會好好將你煉化的,桀桀桀桀……」

    修行者畢生還虛合道修煉出來的元神,向來是煉製法寶與提升修為的絕佳材質,在天工老祖飄忽而邪氣森森的獰笑聲中,賀一承的神智絕望地沉入了漆黑的深淵。

    「只要完全煉化這具元神,本老祖的元神就能凝體固型,到時便可發揮出煉天絕神陣的大部分威力,多上幾分自保能力了,說不定還可出陣找到靈藥,修成地行仙再見天日……本老祖恨呀,問居子老鬼、六戒賊禿、箜心賤尼,你們害得本老祖生不如死,終有一日,本老祖要將所受千百倍加諸彼身,才可稍解心頭之恨……」

    天工老祖仗著多出千餘年的靈體修為輕鬆收取了賀一承的元神,無比怨毒地自言自語,正要化為一道輕煙隱入擎天柱中,忽地驚噫了一聲:「這裡怎麼還有一個人?」

    他飛快飄到地面,凝神一打量,訝道:「這小子只是個普通人,怎能在陣中毫髮無損?哦,原來如此,是那小狐妖幾年前帶來破陣的那個小傢伙,他沒有任何的攻擊行為,體內又蘊含了大陣的些許能量,並未受到反擊,倒是僥倖逃過了一難……桀桀桀,小子,待本老祖親自送你一程好了……噫,噫,噫,這是?這是混元體?」

    天工老祖陡地連叫幾聲,身際光芒大冒,突然歇斯底里地瘋狂大笑起來:「混元體?混元體!這是天生混元體啊,嘎嘎嘎嘎,能引氣入體重築元神,再登無上天道的爐鼎混元體啊……哈哈,哈哈哈哈,天不絕我天工老祖啊……」

    他的笑聲又尖又利,竟還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比戾鬼嚎啼更要淒厲三分。

    肉身是所有修行者修煉的基礎,一旦被毀,基本上無望再修行大成飛昇天界,侵奪他人軀殼等同飲鴆止渴式的苟延殘喘,如果不願抹去今生的一切轉世重淪輪迴,就只有修成鬼仙或游神等地行仙一途可走。

    但元神體也還有極其渺茫的一線機會,只要能找到一具未經修煉的混元體奪舍移魂,非但這世的靈智無損絲毫,更可保留元神繼續修行,不啻是再獲新生。只不過,混元體稀世難覓,要想融合也殊非易事,太沌神洲上,有這種機緣的也僅是傳說中的一二例而已。

    似哭似笑、又悲又喜地癲狂了一陣,天工老祖逐漸冷靜下來,馬上想到了自身面臨的困境。奪舍不難,但要想元神與宿體完全協契無間,融合時卻需要多種妙藥奇珍煉出靈丹來服食保佐,否則稍有不慎便會功敗垂成,嚴重的甚至可能走火入魔永劫沉淪。

    儘管自己對煉丹之術略有涉獵,不過身邊缺乏必需的藥材,要煉出靈丹來無異於癡人說夢,更困難的是自己身為元神體,藏匿在煉天絕神陣中才勉強保得平安,又怎能親自去尋藥?只怕一出陣就會遭遇不測。

    天工老祖略一盤算,發覺除了找人相助,再無它途可行,但自己若是有人可以投奔依靠,又哪用在煉天絕神陣中一躲就是一千餘年?早可出去修成地行仙了。思來想去,自身竟是依然處於絕境之中。

    救命稻草就在手邊,卻如鏡花水月般不可觸摸,天工老祖仿若一頭絕望的枷獸,憤怒地仰天厲嘯起來,咆哮如雷:「該死的老天,你既然這般捉弄本老祖,好,本老祖就如你所願,索性徹底毀了這具混元體!」

    他雖是元神體,消滅一個普通人卻也不費吹灰之力,怒發欲狂下正要下手,一個念頭突地電光火石般掠過。

    天工老祖的元神體有若縷縷煙霧,不停快速聚散,似在考慮著極為重大的決定,良久後,忽地發出一陣陰沉且得意的獰笑:「不錯,卻是本老祖鑽了牛角尖,眼前這不就是一個現成的幫手麼?此途雖險,終歸勝過在此束手待斃……當年本老祖在那些禿驢們手裡搶奪『十三天相輪』,因而遭此大劫,如今,這『十三天相輪』卻正好用之於混元體,一因一果豈非早就注定?」

    他越想越是得意:「『十三天相輪』乃佛門不傳密寶,只要將它與混元體煉製為一體,便是不死的金剛之身……桀桀桀桀,到時本老祖再與之融合,莫說人間界的跳樑小丑,就是天界的大羅金仙、無上天魔又能耐我何?問居子老鬼、六戒賊禿、箜心賤尼,就算你們已然飛昇天界,本老祖也要把你們揪出來銼骨揚灰,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不超生,嘎嘎,嘎嘎嘎嘎……」

    狄小石甫一睜眼,就扭頭四下張望,大聲叫嚷起來:「老婆,老婆,你在哪?」

    忽聽一把陰惻惻的聲音道:「小傢伙,你在找那個小狐妖嗎?嘿嘿,你若是快些趕去奈何橋,或許還來得及與她見上一面。」

    狄小石循聲望去,卻見前方半空中有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飄浮著,先是呆了一呆,撓頭自語道:「我老婆是狐狸精麼?難怪長得這麼漂亮,這麼說我的艷福不淺哦,嘿嘿嘿嘿……」

    洋洋自得的賊笑未了,他忽然反應過來,屁股像被毒蠍蟄了一般急彈而起,怪叫連天:「什麼?你說什麼?奈何橋?我老婆她死了?呃……你是鬼,難道這是陰間,我也死了?糟糕,老子還沒跟老婆洞房就變成鬼了,日哦!」

    他咬牙切齒,暴跳如雷地指天怒罵:「狗日的賊老天,老子還是個標準處男吶,你他媽竟然真下毒手弄死老子,媽的,狗妒英才,老子再日破你三百六十代先人祖宗……」

    天工老祖差點從空中一頭栽倒下地,這小子的言行舉止實在怪異得出乎意料,叫人瞠目結舌無法置評。

    「誒,這做鬼跟做人好像也沒什麼兩樣,也不怎麼難受可怕嘛。奶奶的,死就死了,還想這麼多干鳥?正事要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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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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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6:46 |只看該作者


    狠罵了一氣,狄小石突又醒覺,火燒火燎地沖天工老祖嚷道:「喂,這位鬼大哥,小弟第一次來陰間,不認得路,麻煩你幫個忙,告訴我奈何橋在什麼地方,我得趕緊找老婆去,多謝了啊。」

    天工老祖半天沒吭聲,他也實在不知道自己要跟這樣的傢伙說什麼好。

    狄小石不滿道:「喂,你這個人……呃,不是,你這個鬼怎麼回事?我只是問個路而已,又沒找你借錢,用不著裝聾作啞不理不睬吧?看來不是什麼好鬼。」又哼哼道:「老子最不愛的就是求人,更沒興趣求鬼,老子自個兒去找。」

    聽他一口一個老子地嚷嚷,天工老祖氣得一陣哆嗦,咆哮道:「小子,你竟敢對本老祖如此不敬?」

    「老祖?」

    狄小石一撇嘴,奚落道:「我還是老爺吶,得了吧,你就算生前是皇帝又怎麼著?現在還不是孤魂野鬼一隻,端什麼臭架子?客氣點才叫你一聲鬼大哥,不客氣就直接叫你老鬼了。我沒空跟你鬼扯淡,你就在這裡慢慢擺譜罷。」

    天工老祖在陣中困守了一千來年,脫難的渴望自是迫不及待,這時見狄小石撥腿就要走,也沒想他能跑到哪去,頓時一急,厲喝道:「小子,給本老祖站住。」

    一道光芒閃過,狄小石身子立即被定住,動彈不得,他急著去找素兒,心中急怒,叫道:「奶奶的王八蛋老鬼,在陽間仗勢欺人還不夠,到了陰間還要欺負新鬼,操你祖宗,快放開老子。」

    天工老祖幾曾被人如此辱罵過?氣得又哆嗦了好半天,尖聲厲吼:「你、你……小子好膽,本老祖要剝了你的皮。」

    狄小石牛脾氣一發,便是天王老子也不放在眼裡,哪會受他恐嚇?怒道:「王八老鬼,你他娘的剝皮也好,抽筋也罷,只管使出來,老子要是皺一皺眉頭,就不算英雄鬼、好漢鬼。」

    天工老祖被他鬼來鬼去地繞得頭大無比,亦怒道:「無知小鬼,本老祖豈是魑魅魍魎之輩?呸,本老祖被你說糊塗了,這並非陰間,你他媽也不是什麼鬼魂,還好端端地活著。」

    狄小石一愕,瞪眼道:「老子還沒死?」

    天工老祖餘怒未消:「你他媽活蹦亂跳的,又有哪兒像個死鬼?」

    他撤去禁制,狄小石手腳得以活動,用力捏捏胳膊掐掐大腿,只覺痛感與平常一般無二,這才信了,又哼道:「老子就算是鬼也是新鮮出爐的鬼,當然比你這死氣沉沉的老鬼活潑精神……老鬼,你他娘的不是東西,沒事幹嘛咒我老婆?她去了哪兒?」

    天工老祖陰陰笑道:「那狐妖麼?卻是真真正正的死了……桀桀,小子,你不要發狂,可不是本老祖下的手。」

第十章 入彀

    天工老祖隱於煉天絕神陣,對其間發生的一切自然瞭如指掌,詳詳細細敘述了素兒亡去的經過,卻瞞下賀一承亦喪命陣中的一節,只說他已然負傷逃得不知所蹤。

    這個有名無實的狐狸精老婆從認識到生離死別,加起來才只有幾個時辰,狄小石對她的喜愛關切之情當然是有,但要說如何如何的一往情深、情深似海,首先第一個不信的只怕就是他自己。

    「生生世世不離不棄至死不渝,若違此誓,當永墮苦海煉獄,不得輪迴超生!」

    面龐上似猶存留著溫熱的淚痕,誓言亦似猶在耳際環繞不去,這該是怎樣的一份深情啊……

    狄小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中,雙手間鮮血滴滴墜落,他只渾然不覺,突然間怒吼起來:「老子是傻小子,他媽的小妖精,你怎麼就比老子還要傻……」

    他越是悲憤激動,天工老祖就越加欣然暗喜,假惺惺道:「節哀順變吧小子,別太傷心……」

    狄小石暴跳如雷,咆哮著打斷他:「放屁,放屁,放你媽的臭屁,老子節什麼哀?傷什麼心?老子只是氣不過那小妖精太笨……媽的,狐狸精當然要狡猾奸詐才算得上是狐狸精,像她這樣笨到家的蠢蛋妖精,死了也活該……老鬼,那個王八蛋賀一承在哪?天澤峰在哪?老子要去操翻他家祖宗。」

    「臭小子,再對本老祖這般……」

    天工老祖剛要發怒,但見到狄小石殺氣騰騰一副窮凶極惡的模樣,心道看來這小子是一頭不可理喻的蠻牛瘋牛,跟他鬥氣也是自尋煩惱,生生忍下怒氣,冷笑道:「小子,就憑你也想找上天澤峰去尋仇?嘿嘿,天澤峰是鼎鼎有名的修行大派,門人無數,隨便出來一個,用根手指頭也能戳死一百個你這樣的角色。」

    不待狄小石發飆,又陰陰笑道:「小子,你若是想報仇,天底下恐怕只有本老祖才能幫你,你只有跪下來乖乖地磕三個響頭,懇求本老祖傳你修真煉道之術,才有機會報此血海深仇。」

    狄小石哀痛素兒的香消玉殞,連帶對袖手旁觀的天工老祖心生憤恨,冷笑得比他更大聲:「你這個見死不救、不人不鬼的混蛋算什麼東西?要是真有本事,怎麼讓那個姓賀的王八蛋闖到老巢裡來也不敢放半個屁?娘的,叫老子求你,當老子是頭豬麼?去死罷。」

    「你……小子找死。」

    天工老祖再抑不住心頭火氣,勃然厲喝一聲,平地猝然捲起一股猛烈的沙石旋風,全數轟在狄小石的胸膛上,將他擊得重重跌出,滾地葫蘆般一連滾了七八個跟頭。

    狄小石只覺口中腥鹹渾身骨痛欲裂,竭力撐了兩下也沒能撐起身來,索性仰天躺倒,吐了一口血沫,哈哈大笑道:「老鬼,你的按摩手法不錯呀,來,再來,老子等著你幫忙再鬆鬆骨。」

    「可惡的小子,本老祖……氣死我也。」天工老祖氣得厲嘯連連,卻終究沒有再出手,懊惱地想,這小子死了老婆,被刺激得有些神經失常,自己怎麼就跟著一起犯瘋了?

    其實天工老祖一動手就後悔了,這具混元體可是自己脫困復仇的依仗,打狄小石就等於打自己,要是一不小心有個什麼損毀,到時連哭都哭不出來。他又是懊悔又是心疼,原本準備威脅利誘狄小石的一套說辭更無法出口,只焦躁得在空中不停打著急旋,活像一團陰氣森森的鬼風。

    這時狄小石忍痛慢慢爬起身來,拭去嘴角的血水道:「老鬼,動不動手是你的事,老子現在沒心情,也沒本事跟你算賬,這口氣先忍了,以後有命回來再找你討這筆債。」搖搖晃晃就要走。

    「站住。」

    天工老祖嗖地飛到他面前,厲聲道:「小子你要去哪?」

    狄小石沒好氣道:「腿長在老子自己身上,老子想去哪就去哪,關你鳥事?」

    天工老祖氣急道:「怎麼不關本老祖的事?你若是去天澤峰自尋死路,本老祖豈非沒了指望?」

    狄小石哈哈笑道:「死老鬼,早知道你沒好心留在這裡給老子講故事,這下露出馬腳來了罷?他媽的死老鬼,你一定跟那個姓賀的王八蛋是一夥的,對老子有什麼企圖就乾乾脆脆地說,老子沒興趣跟你磨牙鬼話。」

    他只是生來不愛傷腦筋去琢磨一些勾心鬥角的事,不代表頭腦當真簡單蠢笨,以天工老祖的能耐,吹口氣就能滅了他這個普通人,卻對他一忍再忍,如果還看不出這傢伙別有所圖,不如當場撞死算了。

    天工老祖怒道:「臭小子休得胡說八道血口噴人,本老祖一生縱橫馳騁,威振八方,無人膽敢稍加拂逆,豈是那種無能廢物的同謀?想當初……」

    狄小石毫不客氣地截斷他,嗤笑道:「老鬼,你的威風事跡就別拿出來顯擺了,姓賀的王八蛋是廢物,你連他都留不下來,又算是什麼物?廢物不如,不如廢物。」

    天工老祖氣得七竅生煙,幾乎就想將賀一承的元神拎出來辯駁證明自己所言非虛,好不容易才克制下衝動,咬牙恨恨道:「本老祖懶得跟你這無知小兒計較……小子,你不願跪求本老祖是吧?嘿嘿,那小狐妖甘心立下千生萬世的混沌魂咒,對你的情意之深重可算舉世罕有,連本老祖都羨慕不已啊。姑且不說復仇之事,難道你就不想修成大道,將她救出煉獄苦海從此脫離輪迴之苦?」

    「你娘的,怎麼救?人死還能復生麼……」

    狄小石正要破口大罵,突地想起這鬼世界什麼事都不能以常理來忖度,當即轉口,喜道:「老鬼,你有法子救活我老婆麼?」

    「本老祖自然有這個神通。」

    天工老祖傲然一笑,哼道:「小子,還不快快跪下叩求本老祖指點迷津?」

    狄小石這當兒腦瓜子靈光得很,眼白一翻:「老鬼,少來這一套,你會有這麼好心助人為樂?娘的,要不是老子可能對你有點用,老子就算磕頭磕死在你面前,只怕你也不會多瞧上一眼。別廢話了,快把你那見不得人的屁放出來。」

    天工老祖一窒,悻然道:「小子倒還有幾分精明。好,廢話休提,本老祖幫你的確是有條件的,咱們來做上一筆交易,我傳你修真煉道,你助我脫困修成地行仙,此後我幫你報仇好救小狐妖好,皆是易如反掌。如何?」

    狄小石先問:「我老婆真能救得回?」

    天工老祖不耐煩道:「當然,混沌魂咒以魂為引,小狐妖留下本源魂印與你生魂相融,便在冥界九幽之下也有一靈相牽。其實只要你修成大道,不用我相幫,也自有神通相救。只不過修行之路逆天而行艱險漫漫,稍有不慎就會落得個形神俱滅,連再入輪迴也不可得,你能否得道飛昇,本老祖可就不打保票了。」

    他停停又道:「而且,你若是避世安心潛修也就罷了,如果相幫本老祖,則必須四處搜羅奇珍異寶,與人爭鬥自是無可避免,你如今毫無根基,這期間定當危險重重朝不保夕。本老祖也不勉強你,成不成交在於你一念之間。」

    他已然略略摸清狄小石的性子,知道請將不如激將,果然,這小子就跳將起來叫道:「奶奶的,老鬼你從門縫裡看人,把老子瞧扁了,不就是替你去殺人放火搶點破爛嗎?老子怕了就是個沒卵蛋的孬種。咱們一言為定,誰反悔是他媽的千年王八萬年龜。」

    只要能救回妖精老婆,面前就算架著油鍋,狄小石此刻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更別說還有機會修行了。

    天工老祖大喜,嘎嘎大笑道:「好,就此一言為定。」

    兩個人說定,也不耽誤浪費一丁點的時間,當下天工老祖就為狄小石築基,傳授引氣煉精的修行口訣。

    當年天工老祖遇難,千辛萬苦擺脫強敵逃至此處,因傷勢過於嚴重,匆匆布下煉天絕神陣後便迫不得已自行兵解,從此困守千餘年。

    還好法寶兵器與必備丹藥及一些小玩意都是隨身攜帶,並未丟失。這時他深知狄小石沒有絲毫修為,今後要走的路卻是艱險無比,多一分能耐護身才會多一分成功的希望,此際有任何私藏密匿害的都是自己,因此盡心盡力,單單為狄小石築基便耗出了大部分的元神精氣,只恨一時不能傾盡所有來將之培植速成。

    狄小石的首次入定修煉整整耗去了一個月,醒來後,第一感覺就是身體的感官敏銳了許多,精神異樣飽滿,全身彷彿充溢著無窮無盡的巨大力量,就算此刻眼前衝來一百頭餓得嗷嗷叫的獅子老虎,他也有信心一拳一頭打殺得乾乾淨淨。嘿嘿哈哈胡亂揮舞了幾下拳腳,神氣活現地大笑道:「真他奶奶的爽,老子也找到當神仙的感覺了。」

    他卻不知道,天工老祖本是修為已臻至渡劫期的宗師級人物,在不惜本身元神精氣的一番嘔心瀝血的打造下,他已然是一躍而至煉氣後期,距無數修行者苦苦修煉幾十年,也不見得能順利達到的金丹期僅只一步之遙了。

    天工老祖打量著雙眼直放精光,神氣完足猶如脫胎換骨的狄小石,心中極感滿意,暗道這具混元體已讓自己的元氣煉製過,別人即使打著同樣的主意也無法再加以利用。嘎嘎笑道:「不錯不錯,還沒浪費本老祖的心血,最多過個三年五載就能修煉到金丹期。不過世事凶險人心叵測,在沒有多少自保力之前,小子你須得時時注意收斂,盡量避免惹事生非才對,最好是一切都在暗中行事。」

    狄小石一咧嘴,大言不慚道:「哈,渾水摸魚扮豬吃老虎是吧?那可是老子的強項,老鬼你就少操這個心好了。」

    天工老祖一生歷經風浪無數,卻以這個險冒得最大,全副身家性命都壓在這一鋪上了,豈能不操心?見狄小石飛揚跳脫,實在不像個值得擔當重任的人物,但偏生自己再無它途可走,也唯有聽天由命。心中忐忑憂忡,冷哼道:「你這小子的臭脾氣,鬼都能給你氣得吐血……哼,你在外面怎麼樣折騰本老祖是管不著,也無能為力了,只是小狐妖為你功消命喪,現今正靈智盡泯沉淪輪迴苦海,誰也不知她會受些什麼煎熬。你早一日助我修成地行仙,我便可早一日助你拯救她脫難,該怎麼做,你自己拿捏著分寸辦罷。」

    「老子當然有分寸,用不著老鬼你來教訓。」

    事關重大,狄小石雖是嘴硬,卻也老老實實地斂起精氣,看上去與以往無異,神態不復小人得志的猖狂。

    天工老祖心下得意,知道掌握住了這小子的命脈死穴,飛到擎天柱前,道:「你過來,這兒有兩片溟玉牒,一片記著本老祖的修煉心法,一片記著本老祖畢生製器的密法和心得,把意念沉入其中就可看見內容,你先收取,出去後再慢慢摸索體會吧。」

    等狄小石收起溟玉牒,他又道:「這個如意儲物戒裡面的東西,可說是本老祖一生收藏累積的全部家當了,唉,本老祖留著也是無用,你全都拿去罷,只希望能盡量派上用場。」意興蕭瑟不勝噓唏。

    狄小石一邊收過如意戒,一邊道:「老鬼,你別弄得淒淒慘慘地像留遺產交待後事一樣成不成?破壞氣氛……誒,好多武器,好多法寶,好多漂亮的盔甲,還有好多玉石珠寶,好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哇哈哈,原來老鬼你是個守財奴,哈哈哈哈,這下全便宜老子我了。嘿嘿嘿嘿,發達了發達了!」

    天工老祖恨恨道:「若非沉溺於這些旁門左道之技,本老祖恐怕早已得道飛昇,何來今日之難?都拿走,拿走,本老祖眼不見心為淨。」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天工老祖一生威名赫赫,全拜精通煉製秘寶法器之術所賜,但遭此大劫,卻也是對製器之道太過喜好沉迷所累,此際追思往事,萬般難言滋味頓上心頭。

    狄小石興奮了一陣,忽然想起一事,抬頭道:「喂,老鬼,你把法寶兵器全給了我,要是萬一又有人闖到陣裡來,你拿什麼對付?還是留下幾件防身罷。」

    這小子可惡之處是到了極點,不過倒還有那麼一丁點兒的良心,天工老祖暗忖,道:「不用了,這煉天絕神陣的禁制中樞就是本老祖最厲害的法寶煉天鼎,若真有人能破下,便有再多其它法寶也是無濟於事。」

    聽他這麼說,狄小石自然老大不客氣地照單全收了。

    天工老祖又叮囑道:「這如意戒可以隨心隱形,也是一件難得的寶物,你不要無事顯露,以免遭人覬覦……還有一件事你須牢記,本老祖昔日仇家遍佈修行界,你切切不可向他人提起本老祖的名頭,否則極易招致不可知的禍患。」

    狄小石明白這件事的嚴重性,點頭應了,又嘻嘻笑道:「老鬼,你倒是一頭肥得流油的過街老鼠。」

    天工老祖哭笑不得,怒道:「小子,本老祖已經給你搜刮得一乾二淨,還不快滾蛋?好生記著那幾樣煉丹的異寶奇珍,找齊後就馬上送來孝敬本老祖。」

    狄小石嘿嘿笑著,正要離去,忽然又想起一件至關緊要的事,驚道:「不好,老鬼,那個逃走了的王八蛋賀一承知道這個地方,一定會再帶人回來,你留在這裡豈不是危險得很?」

    天工老祖沉吟了一刻,才道:「無妨,那賀一承連自己的弟子都能下得了手毒害,是個極為自私自利的陰毒小人,必定不會將這處告知他人,只會孤身前來。而這次他元氣大傷,起碼也得好幾年才能恢復,暫時應該不用擔心。哼,其實就算他來了本老祖又有何懼?煉天絕神陣千變萬化威力無窮,豈是他這種鼠輩所能奈何得了的?」

    他話雖如此,語氣卻極不肯定,聽來很有些憂慮。

    狄小石皺眉道:「老鬼,你就別死要面子活受罪了,還是跟我一起出去罷。你的老臉再大,難道還有一條命大不成?」

    天工老祖悻然哼道:「我這個樣子如何出陣……小子,你現在連自身都難保,又怎樣保護本老祖?你只有勤加修煉,早日煉成金丹,有能力幫我重新布下另一座煉天絕神大陣,本老祖才能放心隨你出陣。」

    狄小石瞪眼道:「日哦,這金丹老子說煉成就能煉成麼?老鬼,你他媽這條老命可不是你一個人的了,還關係著我的妖精老婆。娘的,今天你非跟老子走不可……」

    任他如何發急發怒,天工老祖只是全然不理,由得他鬧騰了許久,才慢悠悠地說:「小子,本老祖心意已決,你就別浪費唇舌了……其實,也不是沒有法子讓你快速修煉出金丹,只不過,這個方法太過凶險。而且雖然能夠令你一時間修為激進,卻會影響到日後的修行,想修成大道,比起按部就班來不知要艱難多少倍,無異於揠苗助長……」

    不等他說完,狄小石就氣咻咻地嚷了起來:「死老鬼,火都燒到眉頭了,你他娘的還藏著掖著干鳥……老子只要救回妖精老婆就好,可沒興趣修成什麼狗屁的大道,升天做什麼狗屁的神仙。快說,有什麼法子?」

    天工老祖心中暗喜,不動聲色道:「小子,法子倒也簡單。本老祖落得如今的下場全因當初奪來的一件佛門密寶而起,這件佛門密寶叫十三天相輪,只要將它與你的肉體融煉為一體,你便立時可達到金丹中期的修為,日後更能修成不死的金剛之身。」

    狄小石迫不及待地叫道:「有這麼多好處,那還等什麼?現在融煉就是了。」

    天工老祖不急不徐道:「小子稍安勿躁,先聽本老祖把話說完。融煉十三天相輪不難,亦可令你此後的修為一日千里,但你知不知道,它是跟你的肉體乃至靈魂融合在一起,也就是說,從今之後,你本身就將成為一件法寶。」

    狄小石愣住,吃吃問道:「我本身成為一件法寶?什麼意思?」

    天工老祖陰沉沉道:「意思是說,你是法寶,法寶是你。修行當中,若你能保持自我,你還是你,法寶也還是你,但有朝一日一旦你走火入魔,神智泯滅,你便不再是你,只是一件純粹的法寶,魂魄被禁錮其中,永世不得脫離,不得輪迴,不得超生……小子,你可要想清楚了。」

    許久許久,狄小石沒有說話。

    天工老祖心中焦灼,又等了一刻,終於按捺不住,正欲提起小狐妖,忽見狄小石抬起頭來,目光堅決如鐵,一字一頓,擲地有聲道:「老、子、就、跟、賊、老、天、搏、上、這、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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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7:18 |只看該作者

第十一章 巧遇

    日哦,老子到底轉悠到什麼地方來了?

    狄小石與十三天相輪融煉為一體,修為激增至金丹中期,之後在茫茫大山裡尋覓到一處極為荒僻險峻的所在,幫天工老祖重新布下煉天絕神大陣藏身,前後不知不覺地竟然花去四月有餘,出山時季令已是進入隆冬臘月,接近了年關。

    好在他這四個月來的勤奮修煉不是光用來吃素的,在天工老祖不遺餘力的悉心指導下,已然粗通了佈陣製器之術,這御劍飛行的基礎課更不用說,心想就算飛到天涯海角去也不怕回不來,當下就御起劍來估摸著方向直飛而去。

    誰知正逢天降大雪,視線難以及遠,地上更是白茫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楚,狄小石一口氣飛出兩個多時辰,就連臥牛鎮的影子都沒瞧見在哪。他心知壞了,不是飛偏了就是飛過了頭,趕緊往回飛了一程,也不敢再飛得太高太快,四下裡慢慢地仔細搜尋。

    兜了一個大圈子,隱隱約約地望見前方有一座大城邑,一條冰封的長河如玉帶般繞城而過。狄小石琢磨,風雪太大,方位又不明,自己只怕再轉上兩三天也找不到臥牛鎮,看來必須先找人打聽一下了。

    狄小石記著天工老祖不可太過招搖的囑咐,在距那座城池約兩三里遠處就落下地,將飛劍收進如意戒中。他的修為已不畏冷暖,身上只著了一套單衣,怕給人見了大驚小怪,又取出一件毛皮斗篷穿上,這才沿著一條大路徒步往城池行去。

    這件皮斗篷式樣樸實,毛色也是灰不溜秋的,看相極差,卻非常特異,在飄飄灑灑的風雪中走了好一刻,僅只少少地沾著幾片雪花。話說回來,能被天工老祖收入如意戒裡的東西,不是寶貝也是稀罕玩意兒,普通貨色哪能進得了他的法眼?

    快到城門時,狄小石抬頭一看,赫然望見城門上方刻著的是灞水城三個大字,登時咧嘴一笑:「灞水城,不就是州府麼?哈,老子也沒走錯多遠嘛……呃,老子那個沒過門的老婆不就住在灞水城裡麼?日哦,還真他娘的巧了,要不要到老丈人家去打打秋風,順便瞧瞧那個姓龐的老婆長得漂不漂亮?」

    正要入城,後方忽有一輛馬車逆風冒雪,快馬加鞭疾馳而來,越過狄小石時也不稍稍減速,逕直馳過。要不是他閃得快,幾乎濺了一身的泥水。

    這輛馬車裝飾得相當精緻華麗,不問而知定是富貴人家所有。狄小石這時的聽覺遠超常人,在馬車奔過身邊時依稀聽見車內有男女笑語聲傳出,顯然並非趕著去辦什麼緊急事務,不禁大感惱火:「姐姐的,沒有一點公德心的王八羔子,趕著去投胎麼?」

    入得城來,滿天的風雪卻也小了。這灞水城的氣派可不是臥牛鎮所能比擬的,繁華商舖林立,加上年關已近,雖然天寒地凍,街面上仍是人來車往,到處聽見商販們高聲叫買叫賣年貨,頗有些歡騰喜慶的氣氛。

    狄小石初次見識古代大城市的風貌,兼又不是怎麼迫切回那個狄家,非但沒急著找人打聽去臥牛鎮的路徑,反而悠閒地遊逛起來,四處走走停停看看,倒也自得其樂。

    不知不覺臨近響午,寒風飛雪更加小了。狄小石逛到一座門庭莊重肅穆的道觀旁,突然望見入城時碰到的那輛馬車就停在道觀側門前,心中驀地一動,隨意走過去。

    側門原有一個雜役道人守著,因為天寒,與車伕躲在車裡避風閒聊,一時沒注意,讓他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這座道觀面積頗大,遍植著高大挺拔的蒼松翠柏,四下積雪掩覆,園林猶如粉妝素裹,其間有九曲長廊連著多處亭台樓閣,偶露飛簷掛角,顯得極為清幽出塵。

    狄小石生性喜好熱鬧,卻覺得這裡冷冷清清地不合意,正待退出去,轉念想反正進來了,學學高人雅士踏雪賞景,附庸一下風雅也好。

    當下沿著曲曲折折的迴廊往裡面行去,一路不見人影,拐了好幾個彎後,眼前驀然一亮,出現一片疏疏落落的梅林。此際正是臘梅開得最濃時,卓立枝頭迎風怒放,傲霜斗雪凌寒飄香,分外清雅高潔。

    狄小石心中又是一動,察覺這兒的靈氣比其它地方要濃厚幾近兩倍。再仔細一看,這林中樹木的位置錯落有致隱含規律,分明是特意栽種成林,用來吸引天地靈氣進行修煉的一座聚靈陣,只不過有兩三株梅樹植得略偏,聚靈的效果大打了折扣。心想,這佈陣的傢伙水平不怎麼樣,比自己這個入門沒多久的菜鳥還差,屬於典型的三腳貓貨色,可惜了一塊好地皮。

    他卻不想想,自己修行的時間雖短,但太沌神洲上精通陣術的修行者原本就不多見,傾力教導他的天工老祖卻是製器佈陣造詣獨步天下的大宗師,他如今連煉天絕神陣都能粗略擺得出,如果還「自謙」是一個陣法菜鳥,恐怕其他的修行者都要羞慚得集體去抹脖子了。

    聚靈陣的陣眼,即梅林中央有一座小巧的八角亭,裡面護欄桌椅俱無,只擺著一塊大青石。此時正有一個束冠道士盤膝坐在青石上閉目入定,兩個小道僮捧著經書拂塵侍立在亭側。林外的雪地裡,則站著七八個身著錦衣皮裘的年青人,有男有女,神態恭謹地遠遠靜候,不畏風寒,似乎都有些修行基礎。

    見一個衣衫寒陋的少年走近來,那些年青人盡皆面露訝色,相互交換著眼神,都表示自己不認識。一個方臉青年快步迎上狄小石,小聲問道:「你是怎麼進來的?來幹什麼?」

    狄小石聳了聳肩,笑道:「當然是走進來的。也沒幹什麼,只是隨便走一走看一看,欣賞一下風景。」

    方臉青年面色一沉,低聲斥道:「這是崇玄館孟仙師的清修靜地,你怎敢擅自闖入?還不快些離開?」

    日哦,這傢伙怎麼飛快就變了臉?狄小石不樂意了,道:「誒,夥計,這就是你的不對了,這道觀總該不會是你家開的罷?憑什麼你能來我就不能來?」

    方臉青年聞言,臉色頓時變得更厲害,怒道:「你叫我什麼?」

    狄小石反應過來,這時代的夥計一般都是用來稱呼店舖中打雜的小二堂倌之類的人物,帶有貶意,可不能隨便亂叫,忙道:「哥們,呃,不對……老兄?兄弟?也不對……啊哈,對了,是兄台。」

    總算想起得體的稱呼,狄小石很有些高興,笑嘻嘻地拱手道:「嗯,這位兄台,不好意思啊,叫錯了,兄台不要見怪。」

    方臉青年見這廝明明是個言語舉止粗俗的貧家小子,卻偏偏還要愣充斯文,倒沒了怒氣,也不欲跟他囉嗦,揮手道:「你快走吧,別驚擾了仙師的午課修行,否則罪責難免。」心想外面守門的火工道人做事太疏忽,竟讓這樣一個傢伙溜了進來。

    狄小石要找煉丹的天材地寶,自然要在修行界裡打混,不想出山就遇上了修行中人,哪肯就走?眼珠子一轉,又嘻嘻笑道:「那位道長不就是在修煉嗎?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這一向我可是天天在陪著仙人修煉,也沒見到有哪點兒稀奇。」心道老子會飛了,怎麼著也能算是半個活生生的狄大仙人了罷?

    方臉青年自然當他是信口開河,不耐煩地說:「你這傢伙怎地不識好歹?還不走我可要動手趕了。」

    狄小石大聲嚷道:「誒,你不信我的話麼?」

    見他肆無忌憚地高聲喧嘩,梅林外的一眾年青人都不由變了臉色,又有一個面帶傲色,外形頗為俊逸的青年迅速過來,沉著臉不悅地質問道:「鄧培傑,這小子是什麼人?你怎麼還讓他在這裡逗留吵鬧?驚擾了仙師誰來擔待?」

    方臉青年鄧培傑心下叫苦,抱屈道:「軒瑞兄,這傢伙纏七夾八糾纏不清,我哪知道他會突然叫嚷起來?」又悻然對狄小石道:「這次被你這傢伙害慘了,再不走,我可當真不客氣了。」

    狄小石卻自顧道:「這位兄台,你怎麼就不信我的話呢?我是真陪仙人修煉過,就在深山的一片桃樹林裡。哦,對了,那片桃樹林跟這片梅林差不多,在裡面風吹不進,雨打不著,睡起覺來特別舒服。」

    他一邊說著,一邊旁若無人地往梅林裡走去:「逛得也辛苦了,看在這裡睡上一覺的感覺怎麼樣。」

    「小子站住。」「快站住。」

    那俊逸青年與鄧培傑連忙喝止,同時上前來攔阻,不想被狄小石隨手一推,兩人只覺一道莫可沛御的大力湧來,立即一齊踉蹌著左右跌開數步,雖然沒摔著,樣子卻也頗為狼狽。

    這兩人的修行基礎大約在引氣後期階段,身手對於世俗界的普通人而言算是高山仰止了。餘下的那些年青人見狀,都吃驚得瞪大了眼睛,其中兩個約十七八歲,秀髮盤成雙環雲髻,容貌均極姣美的女子更是掩唇輕呼出聲。

    鄧培傑倒還罷了,那俊逸青年在眾人丟了醜,又是驚怒又是羞忿,只感顏面盡失,厲聲喝道:「你這卑賤刁民,竟敢偷襲本公子?」跟著急躍而上,撮手成刀擊向狄小石的後頸,勢道迅猛隱帶風聲,竟是傾盡全力要致他於死地。

    老子是卑賤刁民?還誣蔑老子偷襲?狄小石大怒,心道臉皮厚沒關係,厚得這般齷齪的就是噁心人了,他娘的不是個東西,簡直是在敗壞咱厚臉皮一族的名聲。

    「砰。」狄小石中了這一記手刀,應聲往前衝出幾步。

    「啊。」痛叫聲響起,卻非狄小石,而是那含忿出手的俊逸青年,一隻手掌就像全力劈在了堅硬的岩石上,肉眼可見地迅速紅腫起來。

    狄小石受了這一重擊,卻是若無其事,扭過腦袋,搖搖脖子怒叫道:「你奶奶的小王八蛋,想要老子的命麼?」

    眾人驚愕得目瞪口呆。兩個並肩而立姿色容貌各擅勝場的少女當中,左首體態窈窕婀娜,眉若遠黛楚楚動人的少女視線在狄小石身上掃過,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訝色。右首身穿時花繡襖,明眸皓齒嬌俏明艷的少女上來關切地問道:「徐公子,你不要緊吧?」

    那俊逸青年又痛又驚又駭,哪敢再上去攻擊狄小石?他對這嬌艷少女素有貪慕之心,不願在佳人面前示弱露怯,咬牙道:「多謝龐小姐關心,一點小傷痛我徐軒瑞還耐得住,只是這小子邪門得緊,哎喲……」忽覺手上奇痛攻心,忍不住又疼得悶叫一聲,後面的話再說不下去。

    他們的動靜鬧得不少,盤坐在亭中青石上的束冠道士早被驚動,睜開眼道:「爾等何事在此喧嘩?」聲音並不大,卻如金石交迸,在眾人耳內錚錚作響。

    狄小石望過去,只見束冠道士眼中瑩光凜然,神采奕奕不怒自威,心下琢磨,這牛鼻子有些真本事,修為比老子可就強出不只一分半點,起碼達到了化丹後期。

    束冠道士的眼神亦投到狄小石這個陌生人身上,一望之下,登時心生訝異,暗道這少年精氣神比普通人固凝旺盛許多,明顯進入了先天之境,卻又不像個修真煉道有成的修行者,有點古怪。

    通常說來,修道者或修佛者除非刻意遮掩收斂精氣神,否則一般都瞞不過其他修行者的眼目,修魔者更是如此。偏生狄小石卻是個異類,他被包藏禍胎的天工老祖引入修行歧途,初步以佛門修煉心法融煉佛門不傳密寶十三天相輪入體,已然不再是純粹的修道者,而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胎。

    修佛者的境界分為十三個階段,由淺入深次第分別是伏體、出塵、執染、驚妄、生孽、入欲、淨障、無苦、無相、普渡、垢滅、極樂、涅盤。

    修佛與修道相較,兩者功法境界各有千秋,分不出孰優孰劣,但修煉方式卻是截然不同有如水火,絕對不能夠同時修習,若是強行同修,免不了會落個爆體身亡魂飛魄散的悲慘下場。

    這是修行常識,無論修道者還是修佛者,都不敢稍越雷池半步。不過,天工老祖可沒有這個顧忌,他需要的只是一具肉體融合自己的元神,根本不用理會載體魂魄的死活,更異想天開地將狄小石的本體當成法寶來煉製,這才製造出了一個普天之下前所未有的四不像。

    因此,別說這束冠道士看不透狄小石的深淺,就算修為境界達到大乘期的修道者,抑或涅盤期的修佛者來了也是白搭,恐怕只有天界中的仙佛親臨才能看穿狄小石的底細。

    一眾年青人見仙師語氣不豫,均心中惶恐。那徐軒瑞似是眾人之首,忍著疼痛上前一步,剛想開口投訴,束冠道士卻又揮手止住他,站起身來,遙遙向狄小石稽了一首,道:「貧道孟光衍,忝為灞水城崇玄館住持,足下大駕光臨,貧道有失遠迎,失禮了,請問足下尊姓大名?」

    見仙師對這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貧寒小子如此謙和禮遇,大家都不禁面面相覷,更為驚愕。

    這牛鼻子是灞水城崇玄館的住持?狄小石也不勝錯愕,暗自嘀咕:「日哦,老子沒事亂逛蕩都能撞上一個牛逼人物,難不成踩了狗屎?」

    太沌神洲上的東方諸國聯盟以道教為尊,基本上在政府中設立了不受其它部門管轄的獨立機構。崇玄館就是受州府供奉的官方道觀的統稱,在縣級城鎮中則稱為崇玄觀,其住持均是所在地區最大的道官,身份地位超然,雖然不直接參政議政,能量與影響力卻絕對不下於當地的最高行政長官,甚至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大楚國疆域遼闊,按行政區劃為一都、八道、一百多個州(府)、近千個縣,州(府)與縣均有上中下的大小等級之分。灞水城屬於上州之府,一把手刺史為從三品官員,這束冠道士孟光衍的官階自然也是從三品,來頭可著實不算小了。

    別人以禮相待客氣有加,狄小石當然也要還以禮貌,要不然就是掉自己的價了,拱拱手笑嘻嘻道:「孟道長你好,我尊姓談不上,姓狄,大名更不見得,裡面小字倒有一個,名叫小石,合起來就叫狄小石。嘿嘿,這名字有點兒土氣,道長不要見笑就好。」

    這番話說得極是彆扭不提,而且殊無幾分敬意,眾人都不由面帶怒意,暗想這小子實在是不知進退好歹,在仙師面前竟也這般頑劣憊賴。

    其實狄小石並不是心存怠慢,他受的是現代教育,人人平等的觀念深植於心,與這時代尊卑有序等級森嚴的人際關係自是格格不入,就他本性而言,這樣的態度還算比較客氣了。

    那個對徐軒瑞頗是關心的龐小姐聽到狄小石的名字,神情卻是遽然一變,驚詫錯愕至極,她身旁的少女有所覺察,輕聲問道:「龐小姐,你怎麼了?」

    龐小姐側過頭去,撩起一綹垂在額角的髮絲,不自然地掩飾道:「沒什麼。」心中暗忖,應該不會是那個人罷,哪會有這麼巧的事?

    這少女有些疑惑,但也不好再問,剪剪水眸盈盈一轉,心中若有所思。

    「貧道怎敢取笑?」

    孟光衍帶著兩名道僮走近來,仍是極為謙遜,又問道:「狄公子年方弱冠就已然固元結丹,實在令貧道汗顏,敢問足下在何處修行?」

    這下大家聽明白了,都是啊地一聲,臉上的神色立即又變了,原本滿面怒容的徐軒瑞眼中更帶上幾分驚意。太沌神洲的修真煉道之士雖然多如牛毛,但修成金丹正式步上修行大道的人卻是萬中無一,數量稀缺等閒難覓,向來是塵世中各方勢力渴欲拉攏而不得的對象,徐軒瑞儘管身份不凡自視甚高,也不敢輕易得罪。

    那少女眸底又閃過異色,重新仔細注視著狄小石。龐小姐神情陰晴不定,目光更是牢牢地投在他身上。

    鄧培傑暗自慶幸,還好剛才自己的態度不算惡劣,要不然就可能糊里糊塗冤裡冤枉地惹出一場麻煩來了。

    眾人心思不一,狄小石卻在裝傻,嘿嘿笑道:「固元結丹?結什麼丹?哦,孟道長是說修煉的術語吧?看來道長是誤會了,我剛剛還在跟這位兄台說……」

    鄧培傑方面大耳,相貌頗為忠厚樸實,見機卻快,忙道:「狄兄,在下小姓鄧,名培傑,兄台之稱在狄兄面前是萬萬當不得的。」

    這傢伙挺會來事兒啊,狄小石向他笑著點點頭,又續道:「我剛剛跟鄧老兄說起,只是在深山裡陪伴過仙人修煉,自己可沒這個福氣修煉。」

    孟光衍城府很深,見狄小石矢口否認,以為他不願在他人面前提及這些,含笑轉過話題道:「狄公子既然惠臨敝處,貧道自當要盡地主之誼,就請移步……」

    裝蒜自然要裝到底,狄小石搔頭道:「孟道長,你怎麼也不信我的話?哦,我知道了,你是看他打我反而自己吃了虧。」

    他指指手掌淤腫得像只鹵豬蹄的徐軒瑞,笑嘻嘻道:「不瞞道長說,我在山裡其實是陪仙人煉製仙器神兵,仙人看我辛苦,山裡的野獸又多,很危險,他就拿了一顆仙丹給我吃。我吃了之後呢,就變得渾身是勁,力大無窮刀槍不入,那些野豬狗熊之類的畜生就算怎麼抓怎麼咬也不會掉一塊皮,別說他這麼輕輕一下了,跟撓癢癢沒兩樣……誒,這位老兄,我看你好像還是不大相信,那你再來抓上幾把咬上幾口試試。」

    看見狄小石挽起袖子把胳膊送到跟前,徐軒瑞的面孔霎時紅得比傷腫的手掌還要深上幾分,幾乎成了豬肝色,心中怒不可遏,這不是含沙射影指桑罵槐譏諷自己是畜生麼?

    孟光衍咳嗽一聲,道:「還發生了這種事麼?徐公子,你也未免太莽撞了些。」

    狄小石的話不盡不實半真半假,只是叫人摸不清他的底細,又有孟光衍的暗示,徐軒瑞不敢當即發作,生生忍住怒氣,抱拳為禮道:「在下徐軒瑞,剛才誤會閣下,若有冒犯之處,請多多見諒。」

    孟光衍微笑道:「徐公子是本州刺史大人的公子,適才心憂貧道,這才衝撞了狄公子,還請狄公子海涵。」不管怎麼說,徐軒瑞與狄小石衝突的起因都是因為他,他自然得出面調和。

    見徐軒瑞賠禮道歉,狄小石做人做事向來光棍,也就得饒人處且饒人,倒不是看在這傢伙是什麼刺史兒子的面子上,收回胳膊大大咧咧道:「既然是誤會,我挨了你一下就沒什麼好計較的了,老兄也不用放在心上。」

    是自己動的手沒錯,可人家不但沒見哪兒掉根汗毛,反倒是自己受傷不輕,還得打落牙齒和血吞吃下這個啞吧虧。徐軒瑞窩囊無比,強擠出一絲笑容道:「閣下寬宏大量,徐軒瑞在此謝過。」

    孟光衍對狄小石的話不置可否,依然微笑道:「原來狄公子有這番奇遇,當真是福澤深厚。」

    徐軒瑞外型雖是俊逸不俗,心胸卻極狹隘,對狄小石遇仙得丹的際遇又羨又妒,更心存懷疑忿恨,自恃家世用不著太過畏怯普通金丹期的修行者,只想打探出他的來歷,看日後能不能找回這個面子,問道:「在下雖然見識淺薄,但與家父交往的不乏神通廣大的高人賢士,卻也知天界與人界素來隔絕,從未聽聞過真有哪位仙人蒞臨人界。閣下是在何處,又是遇見了哪位上仙,可否見告?」

    聽他一開口就抬出了老子的名頭,狄小石對這小子的感官更加惡劣,兩個字就推得乾乾淨淨:「不能。」

    徐軒瑞被噎得差點氣炸了肺,臉上陣紅陣白,咬牙冷笑道:「閣下自謙非是修行中人,仙人煉製仙器神兵是何等緊要之事,又怎會捨難就易選中閣下相助?實在叫在下難以信服。」

    狄小石法螺張口就來:「本事再大的修行者也不頂屁用,仙人說我不但根骨稟賦之佳舉世無雙,堪稱未經雕琢的渾金璞玉,而且體質特性也正好符合要求,他可是辛辛苦苦找了二三十年才找到我這麼一個。信不信服是你的事,反正就這麼回事。」卻把那日賀一承的譽美之詞搬了過來,不要本錢地往自己臉上大肆貼金。

    他說得起勁,又大言不慚道:「這『未經雕琢的渾金璞玉』一句話可是大有講究的,我也不怕丟醜,索性跟大家說個明白。當年我可是家鄉出了名的神童,十三歲就中了秀才,嘿嘿,厲害吧?只是後來撞邪瘋傻了好幾年,前幾個月病剛好,就被仙人找著了,他見了我就說我那些年瘋得好瘋得妙,所有的精氣神蘊而不洩,對他有如天助,別人再聰明百倍也是白搭,這才把我帶到山裡幫他煉了幾個月的仙器。」

    眾人好似在聽天方夜譚,相顧無語。那龐小姐神色大變,突然問道:「你,你是不是住在臥牛鎮?」

    狄小石大奇,道:「你怎麼知道?」心想那傻子的名氣大得竟然傳到灞水城裡來了麼?

    龐小姐自知失態,勉強笑笑道:「小女子祖籍便是臥牛鎮,狄公子鼎鼎大名在臥牛鎮可謂無人不曉,小女子自然也曾聽聞過。」

    經過素兒一事,狄小石身上背負著無可推卸的重任,凡事都提醒自己多長一個心眼,可不是那個初來乍到的馬大哈二百五了,見她神情有異,頓時心生狐疑,笑嘻嘻道:「想不到這位美……」

    一個女字在舌尖上打了一個滾,狄小石又趕緊嚥了回去,轉口道:「呃,連這位美麗的小姐都聽過我的名字,三生有幸啊有幸三生,請問小姐芳名?」

    他這樣的語氣神態可算相當輕佻,近似調戲了,徐軒瑞忍不住醋意大發,沉聲道:「閣下請自重,龐小姐乃大家閨秀,灞水城有名的巾幗才女,閣下豈可如此輕浮?」

    姓龐?灞水城有名的才女?日哦……狄小石登時心中雪亮,怪叫道:「你是……龐慧珠?是我沒過門的老婆?」心想姐姐的,老子當真艷福不淺,即使跟狐狸精老婆比,這個龐慧珠的模樣也差不了多少。

    大家聞言頓時無比愕然。徐軒瑞一張俊臉漲得發紫,額頭上青筋高高迸起,喝道:「胡說八道,龐小姐怎麼會是你的……你的未婚妻?你這樣敗壞龐小姐的清譽,實在是欺人太甚,徐某要跟你,跟你……」

    他攥緊拳頭一連憤然說了四五聲「跟你」,至於究竟要「跟你」怎樣,卻是始終不見下文。他能怎樣?跟狄小石動手已經吃了苦頭,再來一次也免不了是外甥打燈籠--照舊自取其辱。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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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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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7:46 |只看該作者

    後面有一個面孔奇瘦的錦袍青年見徐軒瑞情急難堪,出來幫腔道:「閣下,灞水城誰不知龐小姐並未對過夫家,閣下這般污人清白,也未免太過分了,還不快……」

    龐慧珠忽然打斷他道:「候公子,這位狄小石狄公子所言非虛,我跟他的確是有婚約。」

    那候公子立時一窒,為之啞然。

    見龐慧珠竟然親口承認,徐軒瑞不禁吃驚得呆住,妒火中燒急怒交迸,吃吃叫道:「龐小姐,你……」

    龐慧珠上前對孟光衍施了一禮,道:「仙師,慧珠著了風寒,身子有些不舒服,向仙師先行告退。」

    獲准後,她又對徐軒瑞道:「徐公子,能不能麻煩你送我回家去?」說完就轉身而去,竟然不再向狄小石望上一眼。

    徐軒瑞又是一呆,突然明白過來,心中大喜,也顧不得向孟光衍告罪,連忙追了上去。

    他媽的這算什麼破事?狄小石張口結舌只感莫名其妙,看著兩人偕肩並行消失在轉角處,突然亦反應過來,不由大怒:「操你奶奶的小娘皮,這不是擺明了要讓老子當王八麼?」

第十二章 傻爺來了

    這片刻間發生的事可以說是急轉直下,大出眾人意外。

    見到眾人神色,狄小石心中更怒,只想:「媽的,老子臉上既沒開紅花,腦袋上更沒長綠草,這些混帳東西就把老子當正宗綠毛烏龜瞧了……姓龐的小娘皮,老子與你第一次見面,又不是死乞白賴要找你做老婆,你想嫁小白臉就他娘的直說好了,用得著夥同姦夫使陰招來羞辱老子麼?操你奶奶的,老子跟你們這對狗男女沒完。」

    孟光衍突然咳嗽一聲,攔到狄小石前面,道:「狄公子,請留步,貧道有事想請教。」

    狄小石怒道:「讓開。」

    孟光衍心知他這含恨一去,指不定就會生出不可收拾的禍事來,當然不能就此讓開,雙手虛虛鉗合,和顏悅色道:「狄公子,先請聽貧道一言,聽過後你再走也不為遲。」

    狄小石只覺一股潛力湧來,就像鐵箍般將自己的身體緊緊環住,難以動彈,他滿腔怒火正自難以抑制,當即奮力振臂,揚聲暴吼:「呔。」

    「呔、呔、呔、呔、呔……」

    狂吼聲便似驚雷炸響,竟然爆出一波音浪,轟隆隆地在眾人頭頂震盪迴響。

    「嘩啦啦……」

    以狄孟二人為中心,一圈環形氣流遽然猛烈迸發,滾滾激盪開去,四周的樹木登時如遭狂潮沖襲,枝冠齊刷刷地向外彎伏,地面厚如氈毯的積雪更是像被一隻無形的巨手揭開,疾速倒捲而起,轟然爆散,雪沫紛紛揚揚漫天飄灑。

    眾人感覺凌厲的勁風裹卷雪塵,呼嘯飛揚,像無數細針般直刺面目,都忙不迭悚然掩臉退後,等茫茫雪霧消散後睜眼一看,狄小石和孟光衍身際數米方圓的地面已是片雪不存,露出一個光禿禿的圓形空埕。

    看見如此聲威,人人不由得撟舌難下,暗驚修行者修成金丹後,本事對於平常人而言果然是望塵莫及,還沒怎麼動上手,這動靜就鬧得夠大了。

    龐慧珠和徐軒瑞此際還未走出觀外,聽到後方滿懷憤怒的厲吼及劇烈聲響,徐軒瑞不禁臉色發白,惶急道:「龐小姐,我們快走,那傢伙發了狂,恐怕會對你不利。」兩人加快步伐匆匆離去。

    這牛鼻子的修為不止化丹後期,而是絕對達到了凝嬰期以上,自己赤手空拳就算撐得吐血也不是他的對手。與孟光衍拼過氣勁,狄小石就清楚判斷出雙方的實力對比,剛想從如意戒裡掏傢伙出來再拼,心念忽地一動,連忙縮手,暗罵自己衝動糊塗,強行克制,怒氣沖沖道:「你這算什麼意思?要管我的家務事麼?」

    「貧道豈敢?」

    孟光衍心中非常驚訝,他發現狄小石發出的氣勁不是純粹的真元力,力量雖不怎麼強大,卻極之剛猛霸道,要不是自己的修為高出對方許多,只怕沒辦法輕鬆應付過去。

    狄小石體內融合了修道者固有的真元力、修佛者的佛力及法寶之力,力量古怪混亂到了極點,屬於什麼特性根本無法界定,勉強可稱之為混元力,孟光衍如何能看透?暗忖他所言可能非虛,只是因緣巧合服食了仙丹從而脫胎換骨凝結出本體金丹,並非正宗修行者,稽首道:「狄公子,貧道並無它意,只是想請你留步片刻。」

    狄小石瞪眼道:「如果我現在就走,你是不是要跟我動手?」

    孟光衍微笑道:「不敢。狄公子,你眼下心不平氣不和,行事難免過激,貧道有一言相勸,這世間紛擾風波,大多因一時意氣而起,事後徒添無數煩惱,縱追悔也是莫及……狄施主,敝處簡陋,唯有清茶待客,若不嫌棄,請飲過一盞再走如何?」

    這牛鼻子涵養氣度倒不錯,狄小石明知孟光衍是拖延時間,掩護那徐軒瑞與龐慧珠離開,但他並不恃強凌弱,反而客客氣氣誠懇奉勸,讓人好感油然而生,狄小石這火氣一時倒也發作不出,哼道:「孟道長,你想留我多久?」

    孟光衍道:「貧道自然不敢久留足下,只需盞茶時分便可。」

    誒,這牛鼻子看起來倒真是一片好心,狄小石胸臆間怒意略微平息了一點,亦心知自己是個闖禍不怕大的傻大膽,明白要不是孟光衍攔著,憤激之下會做出什麼來可就無法預料了,自己吃苦遭罪丟性命都不打緊,到時壞了解救素兒的大事才當真是後悔莫及。

    一想到素兒,他又冷靜了許多,收起一副要吃人的架勢,道:「道長的好意我心領了,茶也不用喝了,咱們就這麼站著耗一會兒罷。」

    孟光衍笑道:「狄公子心胸開闊,拿得起放得下,果非常人,實在令貧道佩服。」

    狄小石心道老子心胸開闊個屁,放得下個卵,老子是為了妖精老婆才暫且忍下這口惡氣,今天所受的恥辱終歸要連本帶利追討回來。

    他忿忿難抑,翻起白眼道:「道長的高帽子就免了,姓龐的小娘皮還沒嫁過來,就先弄頂綠帽子給老子戴上,老子又不是泥巴捏的王八,這口氣無論如何是嚥不下的,這筆帳遲早要跟那對姦夫淫婦算個清楚明白。」

    聽他話說得這麼粗鄙,眾人都是面面相覷,均想,龐才女做法雖是欠妥,倒也怨不得,徐軒瑞與狄小石這兩人兩相比較,一個是錦衣玉食的貴公子,一個卻只是寒酸落魄的窮小子,而且還患過瘋病,先決條件已是無法相提並論。

    再看自身,儘管後者外型似乎勝出那麼一丁點兒,亦幸蒙仙人眷顧得以凝元結丹,但顯得有點傻頭傻腦,談吐更是粗俗不堪,內在氣質拍馬也追不上風流瀟灑倜儻不群的後者,孰優孰劣可謂一目瞭然。龐才女才藝雙全一向眼高於頂,擇婿要求當然嚴格,作出這樣的選擇自屬意料中事,不說天經地義,也決計不能指責為單純的嫌貧愛富。

    孟光衍清清嗓子,道:「狄公子心直口快,貧道也是這個,這個……」

    他一心想安撫狄小石的怒火,居中調停雙方矛盾,無奈狄小石這番話太過露骨,倉促間想修飾潤色那是難上加難,以他的身份也實在是說不出口,不禁微是苦笑。

    那眉如遠黛的柔美少女一直在旁邊默默打量著狄小石,秀眉忽然訝然一挑,盈盈斂衽道:「狄公子,小女子慕容荻,冒昧打擾了。」

    「慕什麼狄?」

    受龐慧珠與徐軒瑞的打擊影響,狄小石對這群顯然均是非富即貴的少爺千金好感大是欠奉,斜睨著她,不懷好意地笑道:「慕我狄小石麼?那可真是榮幸之極了,嘿嘿,嘿嘿嘿嘿。」

    這少女雙頰微生酡紅,道:「狄公子取笑了,小女子複姓慕容,單名為蘆荻的荻,並非公子尊姓的那個狄。」

    見她粉面含羞,風情天然醉人,讓人油生呵護憐愛之意,狄小石心中微微一蕩,不由心想,這小妞長得夠美夠媚,又十分溫柔,老子沒過門的老婆怎麼就不是她?娘的,賊老天不開眼。

    那瘦得活像隻猴子的候公子這時又跳出來,一臉不忿地指責道:「閣下出言太過無狀,慕容小姐名諱何等尊貴,豈可容你如此褻瀆?」

    一眾年青人中,除開鄧培傑外,餘下的兩人亦怒形於色,站出來同聲附和譴責,一時群情激憤大有千夫所指之勢。

    狄小石見狀納悶不已,尋思:「日哦,老子又沒踢你們家大妹子的屁股,怎麼就像捅了個馬蜂窩?」

    狄小石若是對大楚國常識性的東西懂得多一點,就當知道,大楚國開國皇帝當初起兵時一度陷入絕境,後來全仗有三大家族傾盡全族之力匡扶,這才得以絕處逢生創下不世基業。立國後論功行賞,那三大家族的族長均被敕封為異姓王爺,並賜予配享太廟的殊榮,後代亦世襲候爵之位,傳至今日,已是炙手可熱如日中天的望族名閥,族人多為朝中大員,門庭之烜赫連皇家宗室也要容讓三分,而慕容氏便是其中之一。

    慕容家族的祖籍就在灞水城,氏族勢力根深蒂固遍佈各行各業,幾乎隱隱把持著全城的政務工商。這少女慕容荻是族中嫡系正支,只是因為女兒身而無法入仕,身份之尊榮其實更高出徐軒瑞許多,較公主郡主亦是不遑多讓,兼容顏風姿秀美絕倫,傾慕者多如過江之鯽,此時被狄小石調笑,自然有人義不容辭地挺身而出,爭相維護聲討。

    狄小石被這幾個傢伙你一言我一語吵得頭昏腦漲,忍不住大喝一聲:「姐姐的,通通閉上你們的鳥嘴,否則老子不客氣了。」

    三個護花使者頓時一驚,齊齊噤聲,回神後大感懊悔,心想有仙師坐鎮在此,這粗魯小子還敢將自己等人怎樣不成?平白讓慕容小姐輕看了自己。愈加憤慨,正要再行奮起討伐,孟光衍適時皺眉道:「狄公子言出無心,何必窮究不捨?」

    見仙師不悅,三位義憤填膺的勇士立即偃旗息鼓,唯唯諾諾地退了下去。

    狄小石瞧得有趣,哈哈笑道:「慕容小姐,你的護衛團可挺忠心吶,哈哈哈哈……嗯,你要打擾我什麼?嘿嘿,我狄小石別的長處沒有,為美女兩肋插刀赴湯蹈火那是在所不辭的,就怕美女不來打擾。」

    慕容荻俏面上的紅暈更濃,她這一生從未有人敢這般肆無忌憚地調戲,又覺氣憤,又覺羞澀,更覺有些新奇,一時竟不知該如何應付,含怒道:「狄公子,你……」

    她轉念忽想狄小石剛剛才受了未婚妻別有懷抱的沉痛打擊,傷心下言行失態也是在所難免情有可原,恚怒頓消,回眸輕嗔道:「狄公子,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不過也請……」

    「誰如此無禮大膽,敢對小姐放肆?」

    一聲厲叱突然響起,跟著有一道光芒從遠處急射而來,卻是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嫗御劍破空而至,滿臉皺紋看似老態龍鍾,一雙白多黑小的眼瞳卻極之犀利,刀鋒一般在眾人身上來回□視,厲聲道:「是哪個小子?趁早伸出狗頭,讓你家姥姥一劍痛快斬殺。」

    一望見這白髮老嫗,那些公子少爺的臉色就都是一變,悄悄往後退出幾步,對她很有些敬而遠之的戒意。

    呃,這位老婆婆有性格,狄小石嘀咕,不過,再有性格自己也不能把腦袋瓜子伸出去任她斬下,嘻嘻笑道:「婆婆你好,你要找的人就是我了。」

    這白髮老嫗脾氣極為急躁,火氣也極大,狄小石的話似乎更觸到了她的什麼痛處,當即怒道:「我是你家姥姥,不是你家婆婆,小子休得亂叫……小子,就是你對小姐不敬嗎?好,快快伸出狗頭讓你家姥姥來斬。」

    狄小石對上了年紀的老人家向來尊敬忍讓幾分,聞言也不動氣,摸摸脖子,笑道:「這位姥姥,你要別的東西好說,這是我吃飯的傢伙,恐怕有點兒恕難從命了。」

    他的反應大出白髮老嫗的意料,怔了怔,上下打量他道:「小傢伙看起來還順眼,好,死罪就免了,自己砍條胳膊向小姐磕頭賠罪罷。」

    狄小石苦著臉道:「能不能商量一下?這胳膊砍不好也會死人的。」

    白髮老嫗喝道:「小傢伙囉哩囉嗦的不爽快,那就隨便剁幾根手指頭好了。」

    暈哦,這種事能爽快得起來麼?狄小石搔頭道:「剁手指頭也很痛的,能不能再商量商量?」

    白髮老嫗怒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到底想怎麼樣?」

    狄小石一攤手,笑嘻嘻地說:「我也沒想把姥姥你怎麼樣,你老人家就請到旁邊歇著消消火氣罷。」

    「小傢伙挺懂禮貌,還知道關心你家姥姥,不錯。」

    白髮老嫗點點頭,忽然醒悟過來被忽悠了,頓足怒道:「臭小子竟然消遣你家姥姥,真是可惡。」

    一老一少見面就鬥上了嘴,孟光衍這時才找到恰當時機插進話來,微笑道:「倪姥姥,我知道你身負護衛之責擔憂慕容小姐的安危,但這位狄公子對慕容小姐並未有什麼出格的行為,你大可不必動氣。」

    慕容荻亦道:「姥姥,狄公子並沒做什麼,何況又有仙師在此,能有什麼?」

    見兩人都如此說,這位性子急躁的倪姥姥才息了火氣,又瞪了狄小石一眼,對孟光衍道:「孟仙師,老身來得匆忙,未及先行見禮,請勿見怪。」

    孟光衍謙和有度,含笑道:「豈敢,倪姥姥言重了。」

    慕容荻不欲再提前事,轉移話題向狄小石道:「狄公子,你身上這件裘袍的材質可是取自火眼貂?」

    狄小石隨口道:「這是那位仙人送的,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做的,穿起來倒是蠻舒服。」

    慕容荻微微頷首,驚異道:「既是仙人所贈,那就應該是了。火眼貂是罕見異獸,其皮毛非但水火不侵能祛除寒暑,更有安神辟邪之功。據我所知,大楚國只有皇太后有一件,不過材料不夠,只能補以金絲玉縷,華麗雖是有餘,但若論珍貴程度,卻只怕不及狄公子這件百分之一。」

    狄小石聽得有些玄乎,眨著眼問:「這件破衣很稀罕麼?那它能值多少錢?」

    慕容荻莞爾道:「破衣?狄公子若願出讓,我願以五千兩黃金交易。」

    「什麼?」

    狄小石差點吞下自己的舌頭,怪叫道:「五千兩黃金?」他從小到大都屬於窮人之列,根本無法想像這筆錢財是個什麼概念,現在容身的狄家算是地主階層了,估計所有家產加起來也不會達到千兩黃金之數。

    見到他目瞪口呆的模樣,慕容荻不禁大覺有趣,輕笑道:「這還只是最低的估價,太沌神洲上火眼貂如今瀕臨滅絕,等閒難覓一頭,狄公子這件皮袍需要數十頭之多才能製成,已屬有價無市之寶,便黃金萬兩也是值得的。」

    突然之間,狄小石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十萬八千個毛孔,連同頭髮絲都往外直冒金光,傻不拉嘰地盤算:「萬兩黃金?一兩五十克,該有五十萬克,就算一克一百塊人民幣罷,日哦,這件破衣豈不是值五千萬……媽的,老子隨隨便便穿件衣服就是五千萬,這份闊氣有誰敢比……如意戒裡稀奇古怪的玩意兒可著實不少,要是樣樣都跟這破爛貨一樣值錢,全球首富捨老子其誰?他奶奶的,老子這回發大了,哇哈哈哈……」

    如果給天工老祖知悉他的小算盤,恐怕會把這個沒見識上不得檯面的傢伙罵得狗血淋頭,修行界的奇珍異寶各有妙用,價值豈是世俗界的金錢所能衡量?

    鄧培傑等人的表情比狄小石好不了多少,修行所需費用是尋常百姓所不敢想像的,他們雖均是官宦富豪之家的公子哥兒,家中財力不弱,但如此窮奢極侈的珍寶卻也等閒難得一見。緊緊盯住這件剛才還不屑一瞥的皮斗蓬,又驚又羨,那候公子更是目光都瞪直了,嘴角幾乎流下涎水來。

    慕容荻又輕笑道:「狄公子還願意以五千兩黃金割愛嗎?」

    狄小石醒過神,自感財大氣粗今非昔比,豪氣干雲地揮手道:「賣?那是絕對不賣的,不過嘛,如果你真想要,送給你也沒關係。」

    一擲千金,不,一擲萬金都不當回事的傢伙能稱作窮小子麼?大家像看怪物一樣,極度不可思議地瞧著他,不由又均古怪地想,那龐才女這次捨狄取徐,非但決計不能指責為嫌貧愛富,而且就算要負背信棄義的惡名,那也只能說是嫌富愛貧才恰當……

    慕容荻淺淺一笑,婉言謝絕道:「小女子怎敢承蒙如此厚饋?狄公子好意心領了。」

    狄小石被從天而降的金山砸得連名字都不知道叫什麼了,闊佬的感覺正在興頭上,當即瞪眼道:「你以為我在開玩笑麼?還是瞧不起我?」

    慕容荻沒想到他這麼認真,先是一呆,吹彈可破的俏面上忽又泛起醉人的暈紅,低下頭道:「狄公子誤會了,我……」

    那倪姥姥已然搶在她前面,厲聲怒喝道:「臭小子好膽,有一件破衣就敢對小姐存非分之想,氣死你家姥姥了,快把狗頭伸出來,讓你家姥姥連人帶衣斬個稀巴爛。」

    非分之想?狄小石張大了嘴,心道奇了,這慕容小妞漂漂亮亮溫溫柔柔,老子對她有著那麼一點兒不大招人待見的想法是沒錯,不過悶在肚裡沒說出來,怎麼就讓這老太婆瞧出來了?日哦,莫非是會讀心術的巫婆不成?

    「以貧道看來,大家都有些誤會。」

    孟光衍看出些端倪來,這時出聲打圓場,提醒道:「狄公子,慕容小姐尚待字閨中,這異性之間如此貴重的贈禮是萬萬不能隨意接受的。」

    狄小石腦子轉了好幾轉,終於轉過彎來,明白到自己這樣送東西給慕容荻,就等同贈送定情禮物又或下聘,抬手一拍額頭,腆臉打著哈哈道:「啊,嘿嘿,哈哈,的確是誤會,誤會了,大家千萬別想太多,慕容小姐看不上眼就算了……呃,孟道長,我有一件事想跟你說,到這邊來。」

    倪姥姥餘怒未息,惡狠狠道:「臭小子分明在裝瘋賣傻,你家姥姥非……」被慕容荻悄悄扯了一扯,這才住口。

    孟光衍以為狄小石是想借自己擺脫尷尬,隨著他走開,微笑道:「狄公子有何見教?」

    他這回的料想可是錯得離譜了,狄小石生來臉皮奇厚,從來不知難為情是什麼東西,想讓他那張老臉因為不好意思而紅上一紅,那是千難萬難有如鐵樹開花。

    走到梅林邊上,狄小石才道:「孟道長,我瞧這片林子怎麼感覺有點怪怪的?」心想這個牛鼻子做人實在是不錯,老子不妨免費指點他一下,也免得浪費了這塊好地皮。

    孟光衍一呆,道:「狄公子可是覺得貧道這聚靈陣有哪兒布得不妥?」

    狄小石笑嘻嘻道:「這是什麼聚靈陣麼?嘿嘿,什麼陣法我可一竅不通。嗯,我跟仙人在山裡的時候,就住在一片跟這片梅林差不多的桃林裡,只不過我瞧這兒有幾棵樹的位置栽得好像不大一樣,所以才順便問問。」

    孟光衍哪還不明白這話裡的意思?陡然間又驚又喜,深深施禮道:「想不到狄公子是精通陣術的高人……還請狄公子不吝賜教,貧道銘感五內不敢或忘。」

    狄小石大搖其頭道:「我也只是湊巧還記得這些樹怎麼栽,高人這兩個字千萬說不得。」

    佈陣之術與修真煉道的獨門心法一樣,向來是修行者的不傳之秘,哪會平白無故輕易授與他人?狄小石這種行為可以說是修行界中的異數了,孟光衍心中感激,會意道:「貧道省得,定當守口如瓶。」

    見兩人走去一旁嘀嘀咕咕,仙師突然行起禮來,眾人均是驚愕至極。倪姥姥奇道:「那臭小子在搞什麼鬼名堂?」

    慕容荻心思靈慧,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隨後又望見兩人進入梅林,在林中走走停停指指點點,心中若有所悟。

    稍後,孟光衍步履匆匆走過來,神情一改往日的波瀾不驚,喜色滿面,對眾人道:「狄公子有事待辦,貧道自當陪同,今日的道課就免了。」說畢就扔下眾人,與狄小石又匆匆而去。

    大家都愣在當地,那候公子不滿道:「仙師平時講道都是雷打不動的,今天卻給那小……給那姓狄的人攪和了,我們豈不是白白挨凍受寒苦等了這麼久?他能有什麼緊急事務,竟還敢煩勞仙師大駕?」

    鄧培傑腦筋比這傢伙轉得快,猜測道:「仙師對待狄公子不比常人,可能是陪他去龐才女府上了。」

    另外兩人都覺有理,均說道:「定是如此。龐才女的這位未婚夫粗野蠻橫得緊,受了氣自然要上門去興師問罪,也不知用什麼法子請動了仙師助陣,龐府今天只怕有一場好熱鬧可瞧了……慕容小姐,龐府就距崇玄館不遠,我們何不一起去看個究竟?」

    慕容荻點頭道:「我們與龐小姐同在仙師座下聽講,也算有同學之誼,理該關注。」

    一行人來到龐府所在的街上,遠遠地,就聽見有人發出如雷般的震天怒吼:「狗眼看人低的王八蛋,老子是你祖宗……你奶奶的,快去告訴龐慧珠那小娘皮,說她家傻爺來了。」

    傻爺來了?!

    大家聽得清楚,分明就是狄小石在咆哮叫囂,又是吃驚,又是好笑。鄧培傑道:「龐府下人一向有些勢利眼,看來是以貌取人惹怒了狄公子。」

    倪姥姥噶噶怪笑道:「這臭小子原來脾氣還挺大,倒是中姥姥我的意,快些走快些走,莫要錯過了好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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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天使(八級)

你不理財,財不理你.你一理財,財就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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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1-12-24 19:38:15 |只看該作者

第二卷 第一章 約(上)

    龐府中,龐家之主龐洪正笑容可掬地陪著徐軒瑞閒話,外院的管家忽然急匆匆跑進客廳來,滿臉驚慌地叫道:「老爺,不好了,外面來了個鬧事的傢伙,滿嘴污言穢語,吵著要小姐去見他,趕也趕不走。」

    龐洪惱火道:「混帳東西,一點小事就大驚小怪地嚷嚷,沒看見有貴客在嗎……我養著你們這些廢物幹什麼吃的?把那個生事的潑皮好生教訓一頓,再押交衙門去處置就是了。」

    龐家這些年崛起迅速,生意一天比一天做得紅火,府中從上至下,每個人的脾性亦是一日比一日見長,平時與外人打交道一向都是眼珠子朝上,現在被別人找上門來尋事生非,豈有跟人客客氣氣理論爭辯之理?這管家頗諳避實就虛移花接木之道,幾句話就把自家不是撇清得乾乾淨淨。

    龐洪越聽越是驚怒,拍桌而起,喝道:「反了反了,這廝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欺辱到我龐家頭上來了……賢侄,請你稍坐片刻,我去去就來……龐福,把家中所有的護院都叫攏,帶上槍棒,我倒要看看來的是什麼狠角色。」

    「慢著。」

    龐慧珠叫住要應聲而去的管家,吩咐他到外面候著,才對龐洪道:「爹爹,女兒知道來的是什麼人。」

    聽她簡扼說完剛才在崇玄館所發生的事,龐洪吃驚道:「是狄家的那個傻子?他如今病好了,還學得一些本事,連賢侄都沒能鬥過他?這、這……賢侄,當初我目光短淺一時衝動,才為小女訂下這門親事,一直想去解除卻沒能抽出時間,也因此沒對外面人提起過,不想他今日竟會上門來尋釁,借此羞辱小女。賢侄啊,這件事都是我的過錯,與小女沒有半點關係,你不會因此而看輕她吧?」

    徐軒瑞忙道:「龐小姐才貌雙全玉潔冰清,小侄仰慕還來不及,怎敢有絲毫輕看之意……龐叔父請放心,龐小姐已用言行表明心志,小侄幸蒙不棄,自當有責任護衛龐小姐的名節與安全。來府上之前小侄已經叫人去通知家父,家父定會讓人前來相助,諒那姓狄的小子囂張不了多久。」

    龐洪化憂為喜,稱讚道:「賢侄機智過人,遇事不亂井井有條,前程定然無可限量,日後小女若有賢侄照料,我也可以放下這樁心事了。」言下之意,竟是要將龐慧珠的終身就此托付給他。

    徐軒瑞大喜過望,望一眼含羞低頭的龐慧珠,心裡就如有千百隻貓兒在撓個不停,趕緊表白道:「軒瑞定當誓死不渝照顧龐小姐。」

    龐洪又皺眉道:「那狄家小子在外面大吵大鬧,有損我龐家面子聲譽,但與狄家的婚約尚在,我們終歸也不能對他過分逼迫,否則傳出去,今後大家的顏面也不好看,不如叫他進來好言好語勸導一番,化干戈為玉帛私下和氣解決算了,賢侄覺得如何?」

    徐軒瑞既能攬得美人歸,亦覺得沒有必要再與一個已至金丹期的修行者結下深怨,道:「軒瑞但憑叔父大人作主。」

    龐洪又道:「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說見外的話了。賢侄,你現在出面可能有點不大方便,就先在此等候片刻,待我將他叫進來,再一同協商此事。」

    徐軒瑞點頭應是。

    龐洪兩父女步出客廳,剛行到前庭,便聽得中氣十足的高聲叫嚷:「他娘的王八羔子,都給老子滾遠點……龐慧珠那小娘皮怎麼還不出來?是不是不敢見老子?好,你不出來也沒關係,老子更不稀罕踏進你龐家門檻,就在這兒跟你先耗個十天半月再說。」

    這分明是一副活脫脫的流氓無賴口吻,兩父女又氣又急,快步來到大門處,只見四五個鼻青臉腫的家丁護院正躺在地上呻吟呼痛,門外的街道上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個個笑逐顏開地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猜測議論龐家惹上了什麼事。

    龐府在街坊中的口碑向來不怎麼樣,用腳趾頭也能想出這些人笑容背後的含義是褒是貶了。龐洪不禁臉色有些發黑,扒開擋在門前的幾個家人,匆匆跨出去,也不及細瞧來人面貌,就堆出滿臉的笑,大聲道:「可是我家狄賢侄來了?」

    狄小石堵住龐家大門,正耀武揚威神氣活現地叫罵得起勁,大感出了胸中一股惡氣,聽龐洪叫得親熱,又瞥見龐慧珠跟在他身後,心知龐家當家作主的人露面了,順口道:「你是老龐?」

    龐洪登時愕然,滿臉的笑容差點被風刮走。

    龐慧珠領教過狄小石的粗魯言行,已經有了些免疫力,面如寒霜,上前道:「你辱及我也就罷了,在我父親面前還這般放肆,難道就不知長幼尊卑麼?」

    奶奶的,這小娘皮見到闊少姦夫就瞇瞇笑,一見親夫卻擺出張死人臉,老子生來欠你八百錢麼?狄小石不由心頭火起,嘿嘿冷笑道:「龐大小姐是鼎鼎有名學識淵博的才女,想必對這個長幼尊卑是很有研究的,那麼就請麻煩你解釋一下我們之間的長幼尊卑關係。」

    龐慧珠一心想跟他撇清關係,怎肯當眾再提前事?登即啞口無言。

    龐洪連忙解圍,呵呵笑道:「暫且不談其它,狄賢侄啊,令尊生前跟我是至交好友,不管怎麼說,我還是當得起你一聲叔父的吧?」

    聽到第一句,狄小石就大覺膩味,什麼叫暫且不談其它?再聽後面的話,更是火冒三丈,心道這老傢伙明明打定了主意過河抽板翻臉不認人,還玩這一套虛情假意干鳥?媽的,兩父女一個扮紅臉一個扮白臉只把老子當傻子哄,也就怨不得老子不留面子了,大家索性赤膊上陣來幹上一架。翻起白眼道:「嘿嘿,不好意思啊,我來這裡不是看望什麼叔父,而是來找老丈人,讓他評評理的。」

    龐家父女臉色大變,龐洪急道:「狄賢侄,有什麼話先進去再說……」

    狄小石聞而不睬,大聲冷笑道:「你願意承認你女兒還是我沒過門的老婆,進去說話當然沒什麼,要是不想承認,你龐家的門檻我也不消踩了,就留給那些公子少爺們去跨罷。」

    像炸開了馬蜂窩般,圍觀的人群登時嘩然。

    龐家小姐貌美多才,原本就是大家所津津樂道的風流人物,一舉一動都有人矚目,現在突然冒出個未婚夫上門生事,其中更似隱含情海生波的刺激香艷內幕,這可是轟動整個灞水城的爆炸性事件,不知將為茶餘飯後的談資作出多少貢獻。人人精神均是為之大振,無不睜大雙眼豎高雙耳靜觀細聽,唯恐漏下當事人的片言隻語些微神態,免得日後向他人傳揚時細節有所不詳,可就是身為現場見證者莫大的遺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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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約(中)

    龐家父女最怕的就是狄小石當眾抖露實情。龐慧珠羞怒交加,氣得面龐發白,叱道:「狄小石,你,你……」

    這老傢伙臉皮只怕比老子還要厚上那麼幾分,混淆視聽顛倒是非之辭張口就來,大大的老奸巨滑,到了裡面還鬧騰個屁啊?但是還死賴著不進去倒顯得是老子無理取鬧了,狄小石一琢磨,嘿嘿道:「商討?嘿嘿,現在商討就用不著了,當年訂親的聘書應該是有的,我先回去找來,再商定個日子,把龐大小姐討回去好了。」

    亦突然有人厲聲大喝道:「兀那鼠輩,逞兇傷人就想一走了之,是當大楚沒有王法懲治於你,還是欺俺灞水城無人?」聲音竟是比狄小石的怒吼還要洪亮三分。

    一輛馬車從街上急馳而來,離龐家大門還有數十米距離時,喝叫者從車轅處飛身急縱而來,毫不斂勢,高大的身子迅猛落在狄小石身前,地面都是為之一震。來人卻是一個鐵塔般的黑面大漢,眉濃如墨,眼若銅鈴,臉上滿是亂得像茅草的硬扎短鬚,相貌威猛兇惡異常。

    日哦,張飛大哥也穿越了麼?狄小石嘀咕,問他:「你是官府的捕快?」

    黑面大漢牛眼一瞪,眸中精光四射,喝道:「鼠輩有眼無珠,你楚大爺是達人府的堂堂知奉,豈是那不成器的捕快之流所能相比?」

    達人府,是太沌神洲上各國一個比較特殊的所在,裡面多是金丹期以上,無固定門派的散修高手,受所居地各國朝廷供奉,平時雖然不歸地方政府管轄,但發生重要狀況時必須出面幫助當地衙門處理解決問題。

    大楚國共一百多個州(府),每個州(府)的達人府裡都或多或少供養著一些知奉,多則七八名,少則三四名,並無數量定額。一般說來,修行者都不願進入達人府充當知奉,因為修行費用巨大,而朝廷所供奉的財資有限,根本滿足不了他們的需求,與其受官府的約束,還不如接受禮聘為豪門巨室效力來得實惠,像護衛慕容荻的倪姥姥就屬於後者。

    根據這黑面大漢蘊含的精氣來判斷,狄小石估摸著他的修為應該在化丹中期左右,要比自己高出約一個檔次,卻也不懼,見他態度惡劣,亦有些火大,瞪眼喝道:「黑炭頭,老子沒事打狗玩玩,主人都沒意見,你跳出來亂叫亂吠什麼?不說話又沒人當你是啞吧。」

    黑面大漢大怒,亂須如戟呲起,瞋目大吼道:「鼠輩敢罵你楚大爺是狗?哇呀呀,真是好大狗膽……先吃俺楚大爺一拳。」

    他說打就打,呼地一聲,醋缽大的拳頭若鐵錘般,挾著凌厲的勁風劈面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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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姐姐的,這傢伙比老子更要魯莽衝動,難不成是個腦筋少根弦的渾人?狄小石心下琢磨,不甘示弱揮拳迎上,亦吼道:「來就來,老子還怕你個黑炭頭不成?」

    「鏗。」

    兩隻鐵拳霎時狠狠對上,竟然迸出金屬交擊似的暴烈轟響。旁觀者有離得稍近的,只覺耳中震得嗡嗡作響,紛紛慄然退後。

    像大力擊在一堵厚實的鋼牆上,狄小石指骨隱隱作痛,吃不住勁,登即撞退幾步。那黑面大漢亦是一幌,左足往後撐住才穩下身子,哈哈大笑道:「好小子,還算有些能耐,倒是不能叫你鼠輩了,有點意思……來來來,咱們今天好好打上一場。」

    不待狄小石回答,他便縱身飛上半空,雙手不知什麼時候擎綽出一對八角鎏金錘,每個均比他的腦袋還要大上兩圈,用力一磕,放聲叫道:「好小子,來,上來跟俺打一場,只要讓俺打痛快了,以後你在灞水城不管啥事,都由俺楚大俠兜著,怎麼樣?」

    日哦,這黑大個確實是個渾人,狄小石算是明白過來了,火氣頓消,又自琢磨:「奶奶的,跟個二愣子這麼較真,老子不也是個二愣子麼……這傢伙就叫楚大俠?嘖嘖,這名字取得有個性,比老子的大名氣魄多了。」

    見黑面大漢楚大俠飛到空中亮出家什叫陣,街面上瞧熱鬧的人群登時大亂,唬得遠遠地望四下逃散。修行者之間的爭鬥可不是鬧著玩的,那對八角鎏金錘就跟小磨碌差不多大了,光看著也叫人心驚肉跳,若是不幸被挨著蹭著一下,不死也得脫層皮,誰敢拿自己一條小命來湊這個熱鬧?

    「楚知奉,請勿動手。」

    孟光衍突然現身街中,揚聲相勸。

    「楚老弟不可魯莽。」

    那輛馬車駛近來,車上一個長鬚垂至胸前的中年漢子亦出聲喝阻,同時亦躍下車來,身形輕忽若一片飛絮,修為應該已經進入凝嬰期,在世俗中的修行者當中算是高手了。

    慕容荻一行人此時站在龐府對面街邊的屋簷下,鄧培傑驚訝道:「達人府的穆長離知奉和楚大俠知奉怎麼會來得如此之快?」

    慕容荻淡淡道:「徐公子心思聰穎,定是早派人傳信回去,讓徐刺史請來了這兩位知奉。」

    倪姥姥哼道:「姓徐的小子倒狡猾,見勢不妙就趕緊找老子搬救兵……那臭小子有孟仙師護著,徐龐兩家有達人府相幫,今天這場戲看來是沒多大瞧頭了。」言下很有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不滿。

    說話間,孟光衍和達人府的那位知奉穆長離已然行近,相互禮貌地含笑問過好後,穆長離又仰面叫道:「楚老弟還不下來?上面的風景便有這般好麼?」

    倪姥姥放聲噶噶怪笑道:「楚大個,你有本事就別下來,先揍那臭小子一頓,再跟孟仙師拼一場分個高下。」

    穆長離轉頭望過來,訝道:「倪姥姥和慕容小姐也在此麼?穆長離失禮了,兩位見諒。」揖手行了一禮。

    慕容荻斂衽還禮,溫雅淺笑道:「穆知奉太客氣了,小女子實在是不敢當。」

    倪姥姥則道:「穆鬍子,你和楚大個來的也未免太不是時候,擾了一齣好戲。」

    穆長離一愕,再望見她們身後的鄧培傑等人向自己拱手躬身恭敬致禮時,他心中更訝,向他們微微點頭示意,暗忖:「沒想到灞水城頗具勢力的世家子弟都聚集在這兒,那少年找上龐家上門滋事的原因想必大不簡單。他本身是已至金丹期的修行者,背後更有崇玄館的主持出頭維護,看來今天應徐刺史私人之請過於貿然了,得謹慎點才好,別糊里糊塗做了別人的擋箭牌。」

    楚大俠降下地面,滿心不甘,悻悻然道:「孟老道,怎麼到處看見你出頭當和事佬?晦氣……俺老楚今天這場架又打不成器了。」

    孟光衍對他的出言無狀也不以為怍,一笑了之。

    狄小石正缺陪自己練功的對象,嘿嘿笑道:「黑大個,要想打架還不簡單,等我有空了隨時奉陪。」

    楚大俠好鬥成癡,只愁找不到人練手,聞言大喜道:「好小子,這是你自己說的,到時抵賴可不成。」

    兩人一拍即合。大家側目而視,都想,這兩個傢伙有點渾氣。

第一章 約(下)

    這一批人聚到一處,龐家父女這會兒顯然成了配角,穆長離望望他們,卻不見徐軒瑞露面,更是心知有異,徵詢孟光衍道:「孟主持,我和楚老弟受徐刺史之托,上龐府來幫他公子調停一起爭端,卻不知究竟是什麼內情,更不想孟主持也在此。這處人多嘈雜,談話不便,我看大家不如先進龐府坐定,再慢慢商談,孟主持和這位小兄弟意下如何?」

    孟光衍還沒開口就給堵住了話頭,不由微是苦笑,道:「狄老弟,這是你的私事,我自是不便插手,怎麼解決當然全由老弟你自己作主。」

    慕容荻與鄧培傑等人更為驚詫,他們均知狄小石和孟光衍不久前才初次見面,不想一會兒的工夫兩人就稱兄道弟了,實在叫人大跌眼鏡。那候公子又是羨慕又是忌妒,咬牙暗想這窮小子何德何能,不僅得到仙人恩賜仙丹與火眼貂寶衣,還與身份尊崇的孟光衍攀上交情,真正是走了天大的狗屎運,這等機緣怎麼就不落在自己身上?

    崇玄館的孟仙師怎會為狄家小子撐腰?龐洪心中叫苦,清楚與狄家的糾葛再無可能乾脆地一刀兩斷,亦勢必無法善了了。

    龐慧珠也明白這一點,粉臉微微發白,冷聲道:「狄小石,我龐家一心想與你和善相商此事,你卻再三咄咄逼人,未免也欺人太甚,你究竟要怎樣?」

    狄小石見她這時還姿態高傲,非但不提前情是非,反而先聲奪人責問自己,不禁氣不打一處來,怒極而笑:「我究竟要怎樣?嘿嘿,問得好,問得妙,問得呱呱叫啊……龐大小姐,我也沒想把你怎麼著,只要把今天你是怎樣對我的經過說一遍就行了,我不用別人來評理,也不用你向我賠罪,以後該怎麼樣就怎麼樣,大家騎驢看唱本走著瞧。」

    龐慧珠臉色更白,情知自己當時太欠思量,做得太過火,只怕沒一個男人能受得了那種屈辱。雖然知道是自己理屈,但她素來恃才傲物,如何放得下面子當眾自承其非自揭其醜?緊緊咬住失去血色的嘴唇,只是不說話。

    楚大俠性子比倪姥姥更要急躁,早已不耐煩了,大聲道:「有什麼鳥事就痛痛快快說出來,是哪方的不是,就乾乾脆脆打上幾十大板走人好了,站在這裡耗著干毬?讓俺老楚氣悶。」

    倪姥姥亦怪笑道:「不錯不錯,姥姥我也沒閒工夫乾站著吹西北風,還是快些了斷為好。」

    龐慧珠深吸一口氣,無比艱難地開口道:「狄小石,今天的事是我不對,我願意向你賠禮道歉,但是我也先說明,龐狄兩家的婚事是當年我爹爹定下的,我自己並不情願,你若是強求我嫁到你狄家去,萬萬不可能,我龐慧珠就算一死,也絕對不讓你如願。」

    日哦,老子是逼良為娼十惡不赦的淫棍惡霸麼?狄小石大是光火,冷笑道:「強求你?哈,天底下又不是除了你龐慧珠就沒了女人,難道我狄小石還娶不到老婆?嘿嘿嘿嘿……龐慧珠,你放心,我不會死皮賴臉求你嫁過來,更不會逼你去死,咱們就一輩子耗下去,打光棍到底。」

    這算什麼事兒?眾人聽得無不相顧愕然。穆長離這才隱約明白過來,懊悔地想:「原來摻合進徐刺史公子的風流韻事裡來了,還是強加破壞人家的婚約,今天算是和了一手的稀泥……這徐家父子把我穆長離當成什麼人物使喚了?真是可氣可惱。」

    狄小石又嘿嘿冷笑道:「大老婆我雖然是不娶了,不過嘛,我狄小石這柱香火不能斷,七八個小老婆小妾那是非討不可的,誰也不敢對老子放半個屁……嘿嘿,龐慧珠,我也不來找你麻煩,你在自個家裡做大小姐做到八九十歲也沒關係。只是嘛,咱們終歸還有名分,如果讓我逮到你跟哪位小白臉勾勾搭搭,說不得,老子也只有不怕丟人現眼,戴著綠帽子來跟你清算總帳了。」

    聽了這段話,眾人更是啼笑皆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人人神情古怪至極,只覺這傢伙行事無比離奇荒誕。

    當事者可不會覺得有半分好笑,龐慧珠粉面變得鐵青,恨恨道:「狄小石,你竟然用這樣的卑劣手段來對付我,也未免太過陰險惡毒。你若還算是一個男人,就與我打上一個賭約……當年我爹爹慕你神童之名才將我許配於你,如果你能在三年內考取進士,我龐慧珠定當如你所願,從此孤老終生,否則你休得對我再加任何干涉。狄小石,你敢不敢承諾?」

    這小娘皮雖然可恨,但放在舊社會裡,卻也稱得上是一個勇於反抗包辦婚姻追求真愛的新女性標兵,而且並沒真的對自己作出什麼勢不兩立的惡行,自己要是就這樣逼得她走上絕路,倒也的確心胸狹隘算不上是個男人了。狄小石尋思,忿恨之意稍平,翻眼道:「有什麼敢不敢的?好罷,我就給你一個機會,要是三年內我考不上進士,咱們之間的破事就一筆勾銷,你該滿意了罷?」

    他爽快地一口應承下來,大家又均覺得有些意外驚奇,暗想,這傢伙脾性看似極為乖僻,現在又得理佔盡上風,怎麼突然變得這麼好說話了?

    龐慧珠更加又驚又喜,不放心地急問道:「你說的可是當真……好,那我們就當眾立誓為定。」

    狄小石哼道:「立個卵誓為定?有這麼多人聽著,老子說話雖然不是一言九鼎,可也不是隨便放屁,你愛信就信,不信拉倒……老孟,我先走了,空了就來找你。」

    事情既然暫時這麼定下,他也不願在龐家門前多呆,向孟光衍招呼一聲,逕自大搖大擺而去。

    看他行遠消失,大家神色各異心思不一。倪姥姥奇道:「這臭小子,做事倒還算有些擔待。」

    慕容荻明眸閃動,道:「狄公子雖然言行舉止稍稍粗獷直率了一些,但很有分寸肚量,不失男人的氣概。」

    楚大俠突然怪叫起來:「這小子還答應陪俺痛痛快快打上幾架的,就這麼跑了,叫俺老楚到什麼地方去找他?」

    慕容荻輕笑道:「楚知奉,狄公子是走了,不過孟仙師可走不掉啊。」

    楚大俠咧開大嘴,喜道:「是極是極,孟老道,從今天起,俺老楚就搬到你家去吃喝拉撒了。」

    孟光衍唯有搖頭苦笑。
薪車杯水實不濟
水漲那船徧不高
不欲捉襟卻見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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