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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夢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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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古典仙俠]說夢者 -【許仙志】《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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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00:03: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八章   微醺



   呈家是大夏有名的官宦世家,呈御史算得上皇帝身邊的近臣,當初呈藏劍滿月之時,嘉御皇帝還曾親自道賀,所以呈藏劍才能早早加入金吾衛中歷練,並不懼潘梁兩家的權勢。

    一般的進士不敢參與到這兩位公子的爭執之中,許仙又不好偏幫的潘玉。大殿之中,有資格對這件事表看法的唯有他一個了。

    呈藏劍卻陷入激烈的思索之中。他亦覺得鐘馗的行為很過分,但並不意味著這邊就該更過分。他和潘玉算得上好友。又和許仙是同門師兄弟,而他的父親御史大夫和粱相國又一向不怎麼對付,與公與私,于情于理都該站在潘玉這邊。

    但他現在先要考慮的不是誰更有道理,甚至不是對于潘玉和粱連不同的喜惡。而是玉案後那位至尊的真正想法,以及自己的選擇會引發什麼後果。自己若支持潘玉,是否會讓陛下覺得自己像梁連說的那樣也有所偏私。

    而支持粱連,再將他的看法折中一下,不賞不罰是否才足顯公正。走了,這是最為穩妥的辦法了。潘玉想必也能夠理解。

    眾目睽睽之下,呈藏劍下意識的避開潘玉的目光,昂道︰“陛下。微臣以為,鐘馗之作為,不足為表率,但其情有可憫,所以將其安葬就足夠了。”

    許仙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呈葳劍會選擇支持潘玉,卻沒想到他會打這種太極拳,甚至是變相的支持梁連。

    潘玉心中卻是毫無意外,世家公子最先考慮的總是一個“利”字,家族的利益自己的利益,而非顧及私情。相互交好雖然不是無用,但想要他什麼都不顧的偏向自己,那是不可能的。

    嘉御皇帝頜道︰“藏劍不愧是御史世家出身,老成持重!”這已是很高的評價了。

    呈藏劍道︰“謝陛下!”雖達到了目的,但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覺得有些對不起潘玉,隨即將這個古怪想法拋出腦海,她應該能夠理解吧!

    “說起來,朕昨夜做了個奇夢!”

    眾人聽嘉御皇帝將那夢境娓娓道來。這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鐘馗。這怕是要對死去的鐘馗加以封賞。

    梁連心中大恨,竟然又給許仙蒙對了皇帝的想法,對他的好運氣更是嫉恨不已,他怎會想到此中有如此曲折的經過!耐不住道︰“陛下。夢境之事,不過是虛幻!”

    嘉御皇帝擺擺手道︰“梁連。你一片忠心,朕已知曉。但君無戲言。雖是夢境,也可當真!”他當然知道那不是夢境,但堂堂君王在這殿堂之上,亦不好大談鬼神之事。

    梁連頓時不好再說什麼,緘口回到原位。

    許仙道︰“有道是夢由心生。一定是陛下在心中想要原諒鐘馗,所以才會做這樣的夢。陛下仁恕之心。定能流芳百世,澤被萬民。”只要能幫到鐘馗,幾句馬屁倒也不用吝嗇。

    嘉御皇帝玩笑道︰“許仙,你能為一陌路中人往來奔走,仗義執言。將來為官怕也能流芳百世,澤被萬民。”他對許仙的“好人”作風也很是滿意,畢竟沒有人希望自己的身邊是一群城府深沉的卑鄙人。但皇帝所面臨的現實情況卻又往往是這樣。

    “好,朕就賜鐘馗綠袍一件。以狀元規格下葬,著許仙為司儀!鐘馗既在夢中誓要與朕除天下虛耗妖孽之事,就封他個“賜福鎮宅”地方可設祠祭祀。”

    許仙道︰“臣遵旨!”不由松了口氣,卻也感覺到了這皇權的強大。此令一出,地方上少不了官員響應。定能建起不少鐘馗廟,到時候集萬千“願力”于一身,就算鐘馗只是一個普通的鬼魂,也能立刻搖身一變,成為真正的“神”

    天子可代天封神,並非虛言。而在歷史上也往往是這樣,天子信佛。佛教就昌盛。天子重道,道教就興旺。

    但普通的願力對于修行看來說,卻是一把雙刃劍,既是輔助也是束縛,有了神的威嚴,就失了仙的逍遙。

    這些上唯有一種願力是可以享受其輔助,卻不用受其束縛的,那就是所謂“功德”!在這其中,受供奉的並非是某一個神祗,而是天下萬民對于善的向往和崇敬,這種集體無意識所形成的願力,也比任何願力都要純淨強大的多。

    嘉御皇帝道︰“既有祠堂,不可無畫像,誰能為鐘馗做出一副畫來。若是做的好,朕亦有賞賜。

    眾進士面面相覷,鐘馗喪生時,他們避之不及,生怕多看上一眼。誰曉得他長得什麼樣子?

    許仙雖有意代筆,但他不擅丹青,也就無可奈何。

    潘玉道︰“臣願一試!”她是當初在殿上,少數敢于直視鐘馗的人之一。

    侍女將案幾清空,擺好筆墨紙硯,潘玉思慮片刻,就在紙上書繪起來,片刻之後,一副《鐘馗捉鬼圖》躍然紙上,卻削弱了鐘馗的丑陋。突出了鐘馗的氣勢,威風凜凜真有萬鬼之王的雄姿。

    嘉御皇帝一看也是連聲稱贊,說同夢中所見如出一模一樣,卻不知許仙將那夜的情形同潘玉講過一遍,憑她的悟性,自然不難做出這副畫來。皇後娘娘也跟著淡淡的稱贊了幾句。

    潘玉受到賞賜,臉上歡喜不已。心中卻是暗暗皺眉。從始至終,皇後娘娘一直未曾提及賜婚之事。難道其中又有了什麼變故?但這種事即使是聰明如她也無從猜想,或許皇後娘娘還在猶豫吧!粱王畢竟還是相國。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梁黨也是任何人都不能小視的龐然大物。

    而不久之後嘉御皇帝和皇後娘娘都離席而去,這也是瓊林宴向來的規矩。

    一則是皇帝沒這麼多功夫耗在這上面,再則是皇帝在席上,總是難免讓人感到不自在,不能盡興。不如兩相方便,各行其是。

    殿中的進士們,相互之間呼朋引伴。也不在乎原本的席位,氣氛越的熱烈起來。

    許多人圍繞著許仙,奉上無數美酒和溢美之詞。

    許仙也不多言。酒來即干,這般狂放豪飲更惹來無數“千杯不醉”的贊嘆。

    卻無人察覺,他只是在勉強應對而已,目光只在人群中找尋著潘玉的蹤影,方才那湧上的人頭讓他一陣發暈,回過神來。她就不知跑到哪思去了。

    終于在一個偏僻的角落里尋到她的身影。卻見她正斜倚著旁的殿柱。淺酌慢飲手中的美酒,微笑著望著他。

    潘玉見他望過來,瀟灑的舉杯。遙遙向他敬酒,似是像其他人一樣在向他道賀。只是她的眸中卻含著促狹的笑意。她知道,他是不擅長應付這種場面的。靜靜的在一旁看他手忙腳亂的樣子,也是一件趣事。

    許仙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卻又有些出神。總是習慣了在人群中找她的身影,如那布滿繁星的夜空里最為明亮的月光。此刻的她卻藏身在闌珊之中,雖然依舊如往昔般瀟灑從容,但那微笑之中,似乎增添別樣的魅力。

    千杯酒下肚,縱有千杯不醉之名。卻在那一笑之間,將腹中的千杯冷酒一燃、沸騰、揮出來。讓他也灑然沉醉其中。

    微醺的燈火,微醺的酒意,微醺的她。

    潘玉忽見一個小太監穿進人群,附耳在許仙身旁說了幾句,許仙四面拱手作禮,隨著那小太監向殿後行去。

    呈藏劍也終于掙脫了糾纏的人群,找到了潘玉,先是微微一愣,上前笑問道︰“詩仙呢?”

    潘玉道︰“被陛下召去了。”

    呈藏劍道︰“當真是聖恩獨眷啊!”

    便同潘玉言語起來,有些話在心中滾了幾圈,終于忍不住道︰“明玉。你不會怪我吧!”

    雖然最後皇帝還是封賞了鐘馗。但對他而言,目的已經達到了,一方面向皇帝表達了自己公正的立場,也得到了皇帝的認可。這樣的表現。當能讓父親滿意。但心中卻也留下一個小的結。

    潘玉故作不解的道︰“呈兄說的哪里話?我怪你什麼?”

    呈藏劍坦言道︰“剛才在殿上,我不曾幫你說話!”
  
    潘玉搖頭笑道︰“君子群而不黨。小人黨而不群。呈兄若是違背自己的心意來支持我,反倒讓我小視了,而且我們都有不得不說的話,不能不做的事。”

    呈藏劍頓時解開心結,感嘆道︰“明玉真是我的知己!”方才選擇果然是正確的,而自己還是不夠成熟。

    潘玉依然微笑,不置可否。心中同樣是微微感慨。同樣的世家出身的她,確實能夠理解他的無奈。所以並不怪他的選擇。他們背負的東西都太多了,都不得不站在自己的立場之中。無論是喝多少酒,吟多少詩,終也不能將這距離拉近一步,連真正親密的朋友也做不到,只能夠君子之間淡如水而已。

    宴會尾聲,酒闌歌罷。

    進士們紛紛退下殿去。

    唯有潘玉站在原處,張望了許久。

    許仙才又回到殿中,手中已多了一面小的金牌和一卷長長的畫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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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00:04: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金牌



  詐仙被那小太監引入後殿一座暖閣之外。

    嘉御皇帝俯首立在窗前,窗外天高月小,正能將四四方方的長安城,在朦朧的霧氣中盡收眼中。

    “陛下,許仙到了!”

    “讓他來吧!”

    “臣許仙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嘉御皇帝轉過頭來,“免禮了!”而後揮手令四下之人全都退下。

    許仙便垂手立在原地。第一次在如今近的距離觀察著這位九五至尊。

    嘉御皇帝此刻並沒有穿著那身華貴明黃龍袍,而是做便服打扮。

    若非那股不怒自威的氣勢,花白著頭髮和胡子的他,看起來就和尋常老者沒有什麼大的分別。

    嘉御皇帝和顏悅色的道︰“許仙。你可知朕為何要你來?”

    “是因為煉丹的事?”

    嘉御皇帝沒想到他如此坦白,“看來你已經見過你師傅了。”

    許仙坦然道︰“嗯,是見過了!”

    嘉御皇帝不動聲色的問道︰“他可曾囑咐你什麼事?”

    “師傅要煉龍虎金丹,讓臣取煉丹所需的兩味藥物,一味名為紫韻龍王參。就在臣的家鄉杭州。一味名為七明芝,在大海海溝深處!”

    “好,好!”嘉御皇帝微顯激動之色,捻著胡子,在房中轉了幾步!忽又露出疑慮之色,“朕聞那大海深處,就是最好的漁夫也潛不下去。你要去取怕是不太容易?”

    “臣的道法也有小成,海中倒也去得。只是師傅說到時候另有交代。所以會先回錢塘。取了那紫韻龍王參來,到時候請教過師傅之後。再去海中取藥!”

    嘉御皇帝道︰“好,你辦成了這兩樣差事,朕也有賞賜!雖是官爵,亦不吝惜。只是朕想問問你,你是從何時開始修行,如今又修成了什麼樣,能,能長生否?”

    許仙心中一陣笑嘆,方才在殿上還說官爵不能輕授,現在就變成亦不吝惜。但也能夠理解一個老人的心情,什麼規章制度都是假的,能多活幾年才是真的。皇帝不差餓兵。今天的賞賜只算是甜頭,將來練就了丹藥,那才是一場大富貴。

    功名利祿,他雖然不甚在意。但當然也不會覺得討厭,便只當是順手牽羊好了,他的初衷終歸還是要報答太陰真人的恩情,太陰真人煉好的丹藥要給誰吃,其實跟他沒什麼關系。

    便向嘉御皇帝言說了自己當初如何遇到太陰真人,得他傳授了道法。當然隱去了其中的細節。而且重點言說了其中的凶險,免得給嘉御皇帝,一種修行很簡單的錯覺,最後道︰“臣離長生還差得遠,也就是多個百來年壽命而已!”他得了龍族修煉之法,雖自信能夠一口氣活個幾百歲,卻也不能把話說的太滿。
   
    嘉御皇帝聽的雙目發亮,對于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來說,還有什麼比百年壽命更為吸引人的。更重要的是,他見到了一個實實在在的例子,普通人獲得長久生命的例子。就好像一個患者聽了醫生的高談闊論之中總還不太放心,但見到身邊其他相同病癥的患者靠著這個醫生的治療而得以痊愈。立刻就變得信心百倍起來。

    嘉御皇帝不厭其煩的詢問著其中細節。許仙也都不卑不亢的一一予以解答。最後更是露了幾手,顯示了自己內褲外穿的人本質,但對嘉御皇帝也保留了足夠的尊重,畢竟在人間。還是有著君臣的若分。

    許仙並非是慢公卿輕王侯的所謂狂士,對那些狂士來說,公卿王侯其實還是特別的,值得他們去輕去慢。好邀取高名。但對于許仙來說,都是一樣的,皇帝也好平民也好,先都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沒有特別的蔑視,亦沒有特別的仰視,不妨以平視視之。

    在許仙的前世曾流傳過這麼一句話,要當孫子先當爺爺!但他常感到疑惑,既不當孫子也不當爺爺不好嗎?不然將這孫子當下去又何時是個頭呢?先在這個人面前趾高氣揚吆三喝四,然後在那個人面前卓躬屈膝阿諛奉承,到頭來誰又有真正的尊嚴可言呢?就算是偶然成了爺爺中的爺爺,曾經拋下的尊嚴又找得回來嗎?而在人間行走,一些人間禮法總是少不了的,但還是那句話。不妨以平視視之,不必特意破壞禮法來彰顯自身,更不能拘泥其中畫地為牢,何不只當一場難得的際遇,來體驗這樣一場特別的穿越呢?

    這也是許仙和普通人最大的不同之處。如梁王潘王之高位。終不免沉溺于這人世之中。

    而許仙卻是泛舟于這人世之上,飽覽這兩岸的風光,看江湖之遠觀廟堂之高,也不過是順水行舟。于心無滯。卻比歷史上那“天子呼來不上船。的真正“詩仙”都要來的瀟灑許多,因為李白終歸是求著皇帝的。一旦失寵

    時間飛流逝,待到嘉御皇帝終于放過許仙,瓊林宴已是散了,卻也幫許仙免了許多應

    金牌已經鑄好,鐘旭畫像也已裝猿完畢,一起賜給許仙,讓許仙稍稍感嘆宮廷工匠的效率。

    嘉御皇帝交代道︰“你若有什麼要緊事。拿著這牌子可直接進宮見聯!”所謂要緊事,當然就是指跟長生不老有關的事。

    許仙謝恩之後,就匆匆回大殿中去。

    殿中已是空寂下來了,進士們都已離去,潘玉還背靠著殿柱,在原處等待,見許仙出來,沖他微微一笑,等他來到身旁,就並肩向外走去,自然而然的恍如形影相合。

    潘家的馬車在宮門外等候,二人上得馬車之後。許仙將方才之事同她言說一番。而後拿出那面新得的金牌,嘻嘻哈啥的在潘玉眼前炫耀道︰“金牌談,金牌!沒見過吧,長眼了吧!”

    潘玉白了他一眼,對他偶爾爆孩子氣也是全無辦法。“快拿來給我瞧瞧!”對這金牌也很是好奇。

    許仙隨手將金牌遞給潘玉,順勢將她攬進懷中,鼻尖探入她的青絲之中,輕噢著她的香。

    潘玉安然躺靠在許仙懷中。把玩著手中巴掌大的金牌,上面果然刻著嘉御皇帝所說的話,四周雕飾著盤龍圖案,下面綴著明黃絲線編成的金色穗子。這件東西,當真是貴不可言,就是王爺見到這面牌子也得恭恭敬敬的行禮。

    許仙忽然問道︰“明玉。你說拿這牌子能白吃白喝嗎?”這金牌讓他想起了史上著名詩人李白的“白吃金牌”拿著那個金牌無論到哪里都是白吃白喝,還能到各地的府庫中支錢用,簡直就是古代版的”一卡通”而且還是無限額刷卡,只是不知道自己這卡有沒有這個功能。

    潘玉露出無奈的表情,道︰“你打算拿這牌子去白吃白喝嗎?”堂堂詩仙,得到御賜金牌的第一個問題,竟然是問能不能吃白食。若讓他人知道,真不知是什麼表情。“你若是真想這麼做的話,沒有一家店老板敢跟你要錢。”

    許仙睜大眼楮,一臉“你太小看我了”的表情。“怎麼會,白吃白喝跟著你就夠了,哪用得上這破牌子!”當初在杭州,他跟著潘玉可是吃了不少白食。

    潘玉忍俊不禁,灑然一笑。伸出一只玉手,輕撫許仙的臉頰,感嘆道︰“若是能夠一直讓你跟著我吃白食就好了,可惜,現在已經不需要了!”

    許仙望著她的雙眸,認真的道︰“現在也需要啊!”低下頭輕輕嚙咬潘玉秀美的耳廓。

    潘玉嗔了他一眼,卻並不抗拒。兀自咬牙忍耐著那奇異的滋味。

    過了一會兒,許仙抬起頭來,誇張的道︰“唇齒留香,回味無窮。”

    潘玉臉紅著捏著自己濕潤。忍不住給他了個肘擊。

    許仙握著潘玉拿金牌的手。望著那小小的金牌,再次陷入思索之中。過了一會兒,問出了得到金牌後的第二個問題,“明玉,你說這金牌是純金的嗎?”

    難道這金牌的價值是在這上面嗎?潘玉根本懶得理這種問題,斷然答道︰“不知道!”

    許仙卻是認真的考慮著,“皇帝那麼有錢,應該是純的吧,不過聽說純金都是赤金,這一塊卻是金燦燦的!”捏捏她的瓊鼻道︰“就算你不說,咱也能試出來!”

    "嗯?別!”潘玉還來不及阻止,便見許仙痛快的將金牌放進口中。用力一咬,再拿出來。

    潘玉就見那金牌至上,清楚的顯出兩行牙印,一時說不出話來。

    許仙卻又頭痛起來,“你說到底是咬出牙印是金子,還是咬不出牙印是金子?”電視上的店小二都喜歡這麼做,主要用于店小二表達對于巨大財富的驚喜之情,而且每見咬出過假的。但是人家可沒詳細解釋到底怎麼才算是真金。

    讓許仙很是痛心疾,“現在拍電視劇的真實太不負責任了!”最重要的是,他忘了一點,他用力去咬的話,就是百煉精鋼也能咬出牙耳來

    潘玉奪過金牌,教刮道︰“御賜之物,無論是損毀還是丟失都是大不敬之罪!如果被人現了就麻煩了!”這和酒宴上賜下的金珠玉璧大不相同。

    許仙道︰“這個”修好不就行了嗎?”金靈之力注入金牌之中。回憶著方才金牌的形狀,金牌上的齒痕就漸漸消失了。

    “許公子法力無邊,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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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00:05: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章   山間  



  長安城外,正當暮春時節,春光爛漫到了極處。燦爛的陽光已有了夏的氣息。

    馬蹄踏上快被野草淹沒的小道。也淹沒在青青碧草之中。

    許仙和潘玉騎馬並行,一大隊人馬護衛著一輛馬車遠遠跟在後面。

    雲嫣挑起窗簾,露出帶著薄薄的面紗的玉面,遠遠望向前面的二人。心中亦有些欷噓。

    許仙低聲同潘玉談笑,她卻不時沉默,抬頭望一眼他就又將目光,放在馬蹄上,那欲言又止的哀愁神情,縱是鐵石心腸亦要為之融化。想要將她擁在懷中,卻又怎麼能夠。

    忽有一座小亭出現在蔓草叢生的小道之旁,漸漸靠近,二人同時預感到了什麼,一起沉默下來。

    許仙勒馬道︰“明玉,就送到這里吧!”

    潘玉的馬又向前行了幾步,才回過頭來道︰“好,漢文。”

    縱身下馬,她一揮手,便有手下將酒送來,擺放在亭中的石桌上。

    潘玉斟了兩杯酒,一同舉杯,一飲而下。

    許仙忽然握住她的玉手,笑道︰“不過是暫別而已,用不了多少日子我就回來了。”

    潘玉生怕被別人瞧出了異處。低聲道︰“快放手!”

    許仙笑道︰“我們義結金蘭,情同手足,拉拉手又悄什麼?”卻已松開了手。

    雲嫣抱著嫦曦來到近前,面紗之下紅唇含笑,道︰“潘大公子要哭鼻子了!”

    潘玉瞪了她一眼,卻讓手下又牽了一匹紅色的小馬來,把韁繩交給雲嫣,道︰“這是你要的塞下馬,已經幫你物色到了。”不知是雲嫣什麼時候心血來潮的要求。雲嫣一聲歡呼,接過那匹小馬,甜甜的對潘玉道了聲謝就試探著側身坐上雕鞍,好在小馬甚是馴服。

    潘玉沖許仙一拱手,道︰“漢文,那我們就就此別過了。”似乎全然恢復了平日的瀟灑與從容。

    許仙深深的望了她一眼,微笑道︰“放心吧,馬上就會再見的!”再一次跨上馬背。一手持著韁繩,一手牽著雲嫣的小馬,沿著蔓草叢生的小徑,慢悠悠的向著天際走去。

    潘玉不等二人的身影完全消失。就回身上馬,猛一抽鞭子,烏黑駿馬長嘶一聲,向帝京奔馳而去,護衛們連忙上馬追隨。

    潘玉。一騎絕塵,數十騎緊隨其後,帶起煙塵滾滾。

    許仙和雲嫣駐馬回身望去,直到那煙塵彌散,才相視一笑,向著終南山行去。

    潘王府中,潘玉在看送來的賬目,不時含一口茶水。她沒有兄弟姐妹,好處是免了許多爭斗,但所要承擔的工作也要格外的多些。

    科舉之前,潘王爺要她全心準備考試,還沒有多少工作。而科舉之後,卻立刻將家中的許多產業事物都交給她來主持,這比在翰林院混資歷要重要的多。

    “公子,宮中傳來的消息!”一個老僕在門外道。

    “吳管家,進來說話!”

    吳管家從袖中掏出一封信封恭恭敬敬的交給潘玉,潘玉接過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箋,大眼一掃已知其意,終于明白皇後娘娘為何會遲疑不定。隨手將信箋遞給吳管家。

    皇後娘娘篤信釋教,常到城外的大慈恩寺參禪禮佛,大慈恩寺的方丈就是其敬奉的釋子。前些日子。那位方丈說了對潘玉的不利之言,但具體是何言論卻是不得而知。

    吳管家看罷信箋,道︰“梁王府的梁公子前些日子也曾到過慈恩寺。和方丈密探了許久,老奴一開始未曾在意,如今看來怕是使了銀子。

    如今有不少未曾離京的進士同邀要到慈恩寺的大雁塔去題名,也邀了您一份,公子不妨去看看

    潘玉思慮片刻,微微領道︰“你去安排吧!對了,給那周公公的宅上送五千兩銀子做謝!”那慈恩寺方丈如果真的是被梁王府收買,那倒是一件好事,只要能被別人收買。也就能被自己收買。只是沒想到皇後娘娘如今城府之人,也會被一個和尚的話打動,只怕那方丈也沒這麼簡單,說不定有什麼門道,才能取信皇後娘娘。

    吳管家道︰“是”。望著眼前豐神俊朗的潘玉,比之潘王爺年輕時候還要從容老練的多,定然能將潘家帶上更高之處。

    “先帶我到地窖中看看那刺客。”

    長安城離終南山不過幾十里遠,許仙也沒有駕雲的念頭,而是帶著雲嫣騎馬慢慢行去,也算讓在屋里悶了許多時候的雲嫣見見陽光,有時候他都會擔心全把她給悶壞了,雲嫣卻是毫無感覺,但頭次騎馬散心…不禁有些小小的興奮。

    當初她是見京中許多貴婦都騎著這種小馬,一時興起同潘玉說起,潘玉對這種突發奇想的要求當然理都不理。

    雲嫣安定“宅”心,也漸漸忘了。卻沒想到潘玉還是給她尋來了一匹。

    雲嫣摸著整齊的馬鬃,“夫君,這馬好小啊,我們到了終南山就要將它丟下嗎?”

    許仙道︰“你若喜歡,將它留在那里,我們回來的時候再去取就是了。只是你不該將嫦曦姑娘也帶來。應該將她留在王府之中。自然有人照料。”

    雲嫣黃衫裙裙,青絲盤起。春風拂動耳邊的髮絲,時或將那層薄紗掀起,露出絕美的玉容。

    此時橫騎著小馬,曼妙的身姿輕輕搖擺,初嫁少婦的風情盡顯無疑。千嬌百媚的樣子連同她日夜相處的許仙,看了都是砰然心動。

    雲嫣嫣然一笑道︰“有什麼不好,嫦曦也是我的妹妹。”摸摸懷里的貓兒道︰“是吧,嫦曦!”

    嫦曦懶洋洋的“喵”了一聲算作回應,這些日子明顯胖了很多。

    二人走上官道,路上漸漸變得熱鬧了許多,往來南北的客商行人,馬車牛車絡繹不絕。

    雲嫣收斂形容,目不斜視,不再同許仙嬉笑。

    但即便如此。周圍注目的視線也不曾稍減。

    只是有許仙這夫君在旁,身材又是這般高大威武,倒也沒有人敢出言不遜,上前調笑。

    但許仙還是選了一條偏僻無人的山間小道,既能欣賞這春末夏初的山間景致,又避過旁人的眼光。這里已是終南山的余脈,用不了多久就能到達鐘馗的家鄉石井鎮。

    這時候,雲嫣卻叫起苦來,今天是她頭一次騎馬,開始還好,但時候一長就覺得難受起來。雕鞍上雖墊了幾層棉褥,但還是摩的她股間生疼,可憐兮兮的望著許仙,“夫君。”

    許仙笑著搖搖頭,低身將她從馬上抱起,放在自己的馬上。

    但接下來難受的卻又變成的許仙了,手中蠻腰縴柔,懷里酥胸挺翹,鼻間異香縈繞。

    軟玉溫香在懷,而且是任憑自己予取予求的嬌妻,若能無絲毫雜念那就是聖人。而這具嬌軀,無論擁有多少次都能輕易的再次點燃他的慾望。

    雲嫣清楚的感覺到了許仙的變化,不由微微抬起翹臀,卻被許仙用力一攬腰肢就又坐回原處,忍受另一種磨難。

    盤起的髮絲顯露出修長的玉項,許仙禁不住輕輕吻上。

    雲嫣忙轉過頭來到︰“夫君,別,嫦曦!”

    許仙轉頭見嫦曦正蹲在塞下馬的背上,直愣愣的望著這一幕,見許仙看過來,連忙用兩只貓爪捂住雙眼。表示自己什麼都沒看到。

    許仙滿意的轉過頭來,嫦曦悄悄移開爪子,他也懶得去理會,反正她也算是女子。

    而懷中的佳人太過誘人,只要嘗過一口,就能讓人變成徹底的餐餐之徒。

    雲嫣已是滿臉紅暈,起伏不定的胸口越顯得豐盈,“這還是在外面。若是被人看見了,等回了杭州,妾身、妾身任憑你處置”

    許仙不等她說完,就低頭封住雲嫣艷美的雙唇,將她所有的話語變成了一陣莫可名狀的嗚咽。右手婆娑著平滑的小腹,左手卻攀上酥胸。隔著幾層衣物把握住那豐挺。變幻出任意的形狀。

    明媚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下點點光斑,落在女子華美衣裙和絕美容顏。寂靜的林間,唯有鳥鳴山間泉水叮咚,能夠打破這沉寂的就唯有那嗒嗒馬蹄聲,一聲聲從遠至近。又從近至遠。

    許仙放過了她的紅唇,吻上她白皙的脖頸。

    雲嫣“嚶嚀”一聲,連忙咬住食指的指節,一雙金蓮卻不禁踏住許仙的雙足,輕輕的扭動腰身,悄悄泅濕了一片衣裙。

    許仙被她有意無意的挑逗勾弄的欲火中燒,卻也不能不顧及她的感受。真的做出什麼來,看她有幾分迷亂的神情,更暗嘆作繭自縛,只能努力定下心神來。

    雲嫣臉色通紅,感受著裙下的異樣,不敢直視他促狹的目光,惱他竟然在山野之間如此“欺負”自己。更惱自己如此輕易的就被他勾起欲念,在不知不覺間,自己的身子已是如此習慣他的愛撫了,習慣了去迎合他的步調。

    許仙在她耳畔溫柔的道︰“嫣兒,等到回到杭州,你就留下來吧!”

    雲嫣黯然道︰“你,你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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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鐘黎



  許仙在她腦袋上敲了一下,“虧你那麼聰明’說什麼傻話,我恨不得同你長在一塊。”

    雲嫣俏皮的吐吐舌頭,“你是在擔心我?”

    “我就是回到京城,耍幫師傅去采藥煉丹,恐怕也沒多少時間來陪著你。而明玉更是比我還要忙的多!你在王府里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雲嫣立刻道︰“有嫦曦陪著我!卻見嫦曦還蹲在馬背上呆呆的望著她,頓時反應過來,臉紅著道︰“死丫頭,剛才看到什麼了?”卻早已將她當作許仙的甕中之鱉,並不如何在意。

    嫦曦忙將她的貓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她此刻的心情還未能恢復平靜,她這些日子一直呆在雲嫣的身邊,陪著她彈琴讀書,越發的體會到這個女子的靈慧與才華,心中就有些小小的崇拜。

    但當方才親眼見到雲嫣在許仙的愛撫下,露出那樣的表情,給她的沖擊也就越發的大些。

    甚至感同身受的想到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恢復人身。是否也會是如此呢?這種想象讓她的全身猶如過電般的戰栗,既有些羞澀又有些恐懼。

    但當雲嫣安然的靠在許仙的胸口時,那平靜而幸福的表情卻又讓她感到羨慕,她當初的想法,也不過是找一個這樣的男子托付終身而已,千頭萬緒的心事更是糾結成一團。

    雲嫣臉貼著許仙的胸口,輕聲道︰“若是夫君想讓我留在杭州的話,我就留在杭州。若是讓我來選的話。”她抬起頭來,認真的道︰“你到哪,我就到哪!”

    許仙憐惜的撫摸著她的臉頰,“隨你!”

    馬蹄輕揚,時迂正午,二人終于到了一座小鎮,也就是鐘馗的家鄉石井鎮。

    這種山間小鎮遠不及江南古鎮的繁華,順著地勢起伏排布著許多青磚青瓦的房屋。掩映在青山碧水之間,卻顯得很是幽靜。

    鎮中連一個客棧也不曾有,更是難得有外人進來,又是這般奇異扮相,鎮里的居民都探出頭來觀望,低聲議論紛紛。

    許仙叫住一個年輕人,下馬後而後掏出一塊碎銀,道︰“讓你們鎮長叫來見我!”他如今也是有功名在身若是不利用一下,那才真是浪費。

    那年輕人見許仙氣度不凡,出手闊綽,直言要見鎮長,怎敢怠慢。卻低著頭道︰“這位公子,您是要到那鐘馗家里干什麼,哪里最近可不太吉利?”在雲嫣一雙美眸的注目下,臉色燥的通紅,心中暗想︰不知她和鐘黎拿個更好看些。

    許仙皺眉道︰“哦,如何不吉利?”難道是鐘馗已顯了威能。

    年輕人道︰“昨日夜里來了一位客商帶來的消息,聽說那鐘馗不知好歹,撞死在聖人的大殿上,不知什務時候就要降下禍來,禍害不小。”

    許仙恍然,在這個時代,又沒有什麼電視電話,這種山間小鎮消息閉塞的也就格外厲害,就是鐘馗死的消息也是昨天才傳過來,更別說鐘馗被下旨厚葬的消息

    “這個你不用管,我是鐘馗的朋友,你讓那個族長過來就行了。”

    這種小鎮往往就是一個大的宗族,大部分都是同一個姓氏,族中的族長往往就是擔任鎮長的。

    年輕人猶猶豫豫的道︰“族長剛才帶了不少人,好像是到鐘馗家里去了!”心中暗自驚訝,沒想到鐘馗那樣的人竟然還有朋友,

    許仙眸中神光一閃,問道︰“干什麼?”

    年輕人心中一顫,腿肚子差點轉了筋,只覺面前跟自己年紀差不多大的年輕人,竟然忽然爆發出莫大的氣勢,私心裡以為那種氣勢就是連族長也是比不上的。結結巴巴的道︰“聽,聽說是鐘馗為族中惹來了禍事,要將他家的妹妹趕出鎮去。”

    許仙神色一變道︰“鐘馗家在哪?”

    年輕人搖搖指了個方向,道︰“就在那邊的阿姑泉邊,有一座木屋。”他話音未落,許仙已是飛身上馬,縱馬而去,搖搖留下一句話語,“嫣兒,我先是一步,你慢慢跟來!”

    “夫君,你等等我啊!”雲嫣連忙驅使著小馬,“駕,駕!”

    但沒了許仙的引領,任憑她如何呼喝,那小馬只是慢悠悠的挪動。

    阿姑泉遠離小鎮,而是在終南山一座山谷之中。

    一片不小的池塘在天光之下閃著粼粼波光,池塘中央一汪泉眼汩汩的冒著清澈的泉水。池塘清可見底,周圍亂石修竹,景色很是雅致。特別是一叢叢牡丹花叢,結出不少花苞,正要綻放唧

    池塘邊上一片小小的竹林中,一圈籬笆牆,圍著一座竹木搭成約木屋。

    只是此刻的院子中,沒了平日的情景,幾十個男女老幼聚在一起,議論紛紛,不時將眼光望進屋內。

    竹屋中,一個老漢正苦口婆心的勸著一位少女,“鐘黎啊,你哥哥在京里闖了潑天的大禍!你可知道?”少女一身布衣荊裙,身上沒有一點像樣飾物,就連頭上的簪也是用木頭雕刻而成的。將滿頭烏黑亮的秀簡單的束起。但就是這樣簡單的裝飾,卻讓她有著門外的阿姑泉一般清澈如許的氣質。

    鐘黎抿著嘴唇搖搖頭,縴細的指尖絞著衣角,眼圉卻是隱隱紅,似是不久前剛剛哭過,又似馬上將要哭出聲來。那樣子,便是鐵石心腸的人也要生出憐惜之情來。

    但族長偏生道︰“你哥哥鐘馗在長安,在聖人的大殿上撞死了。”那張滿布皺紋的老臉上,此時更是皺作一團,似乎要將所有的驚懼都擠出來似的。在這些小民百姓的眼中,縣令已是天大的官了,皇帝什麼樣,那是想都不敢想。鐘馗竟然。昨天聽說了這件事,他一夜都沒睡得著覺。

    鐘黎身子一顫,咬著牙道︰“我不信,哥哥不會丟下我的,一定是那客商說了假話!”

    族長長嘆了口氣,道︰“哎,丫頭,老漢我又怎麼願意信,但這都是真的,今天一大早,我專門到縣城里問了,都已經傳開了。”然後拿手“啪啪”的拍著腦門

    鐘黎猛地揚起頭,那灼灼的目光就連族長也不由避開,她卻又緩緩低下頭去。她昨晚就得到了這個消息,可她的心中本還有一絲奢望,奢望這消息是假的,卻在這殘酷的消息面前,變得支離破碎。

    鐘黎深吸一口氣道︰“還有什麼事嗎?”

    “你不信?”

    鐘黎決然道︰“我信,我哥要是沒了,我就替他送終!”

    族長痛心疾首的道︰“你怎麼還是不懂,鐘馗他闖了大禍,死了干淨,那可是要連累你的。聖人一不高興,派人將你捉了去,下在天牢里,哪還有出頭之日。

    鐘黎面無血色,卻絲毫沒有像族長想象中的那樣驚慌失措,而是淡淡的道︰“要坐牢,我就認了,要殺頭,我情願給他抵命!”

    族長胸口一滯,還不待說話,屋外卻傳來一個尖刻的聲音,“鐘黎,你連那丑八怪哥哥都不怕,還有什麼怕的,但我們還是講臉面。鐘馗就是個掃把星,禍害了你們一家子還不夠,如今還要禍害我們,真是死了也不讓人安生,你快快收拾了東西走的越遠越好,從此鐘家的祠堂里就沒你們的名字,你們也和石井鎮再沒半點關系。”說話的卻是一個抱著孩子婦人。

    族長道︰“丫頭,你別怪我們心狠,我們這也是為你好!”

    鐘黎怒笑道︰“當初你們嫌棄我哥哥,我們就搬到鎮子外面!後來我哥哥中了舉人,你們就送來米面錢糧,又勸我們回鎮里住。現在我哥哥沒了,就要把我趕走,這樣還算是人嗎?”

    族長面皮發紅,說不出話來,一口一口的抽著旱煙。屋外的鎮民七嘴八舌的說著鐘黎的不是。

    唯有那些年輕的小伙子沉默不語,平日里鐘黎在他們的眼中那是仙女一樣。變著法子的討好,只是在這時候,沒人敢違迸族長的意思,除非他不想在這石井鎮再中待下去。

    這時從人群中走出一個圓滾身材,留著八字須中年人,先是阻止他人的言語,而後嘆息道︰“鐘黎妹子,你沒了哥哥。我也很傷心。但你在這里也沒了住處,不妨跟我出去避一避,換一個落腳的地方,我一定好好照料你。”正是那帶來消息的客商。

    客商拿著一雙小眼楮不住的在鐘黎身上打量,從清麗的容顏到胸前的蓓蕾,昨天鐘黎來問他鐘馗之事,他一見鐘黎就驚為天人,沒想到在這樣的窮鄉僻壤竟然藏著這樣的佳麗。與之一比,他家里那幾個整天塗脂抹粉的小妾簡直就是俗不可耐的俗物,于是就動了心思。

    他思慮了許久,決定向族長言明“利害”,故意將鐘馗的事說的嚴重許多,說皇帝如何會遷怒石井鎮。唯有將鐘黎趕走才能免了這段災厄。那族長年紀雖是一大把。但見識不過是個鄉下人,哪里敵得過客商的花言巧語。偏生鐘馗在這里素有“凶”名,乃是克死父母的掃把星,更是多信了幾分,才鬧出今日之事。

    鐘黎道︰“我自己能養活自己,不用你假好心。”自顧自的拿瓢乘了一瓢麩子,走出門外,打開雞籠,喂起雞來。只是雙目無神、神思不屬,站在那里都有幾分搖搖欲墜的感覺。

    客商被硬頂回來,表情一僵,又恢復原狀,卻沖人群中方才說話那婦人使了個眼色。那婦人立刻聒噪起來,鼓動著身邊的鎮民,向著鐘黎圍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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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反轉



    鎮民們大都只是一輩子沒出過山溝的愚夫愚婦,懷著對於危險的恐懼。只要經人稍一鼓動,就沒了自己的主張。再加上鐘黎一家一向被鎮民們所排斥,住在鎮外,人緣也不是一般的差。

    此時七嘴八舌,指手畫腳,渾然忘了被他們所逼迫的,只是一個失了最後依靠的弱小女子。

    鐘黎咬著嘴唇。臉色蒼白,不肯後退一步。望著四周那一張張憎惡的嘴臉,心中悲苦難以言述,若非哥哥的喪事未辦,真恨不得就這麼死了。

    “噠噠噠!”一陣急促馬蹄聲忽然響起在竹林間,初聽時還遠,不過剎那之間就到了近前,卻絲毫沒有停步的意思,眼看就要撞進小院來。

    鎮民們慌忙逃散。

    白色駿馬輕盈一躍,就躍過了籬笆。正將鐘黎與其他鎮民分開兩端。

    騎士猛地一拉韁繩,駿馬嘶鳴著。人立而起,落下馬蹄,不安的在原地轉了幾圈,掀起片片煙塵。鎮民們就退到小院的邊緣,滿眼驚懼望著馬上騎士。

    騎士白衣白馬,長髮披散,身姿高大,同身下的駿馬相得益彰。俊朗的面目此刻卻是滿面肅然,自帶著一股不怒自威的莊嚴氣質。

    正午的陽光直落在騎士的衣衫與白馬上。這突然之間變化,便如天上神祗下到凡間一樣。

    許仙掃視一圈,目光所及,鎮民都不由低下了頭,回馬走近那同其他鎮民一樣驚詫的鐘黎,微笑道︰“你就是鐘馗的妹妹吧!”終歸是趕的及時,沒鬧出什麼事端。

    鐘黎仰起頭,耀目的陽光令她有些睜不開眼,只看到一個模模糊糊的身影,瓖嵌著陽光華彩的金邊。只是將那聲音聽的清楚,只是模模糊糊的感覺到,他似乎在沖自己微笑著。

    于是乎,方才還威嚴若神明的男子,在這一笑之間就充滿了溫暖之意。連那聲音都有著說不出的柔善感覺,讓你不由自主的相信,這樣一個人不會對別人有半分惡意。

    許仙道︰“不是嗎?”眼前的少女,姿容秀美,宛如天成,比之自己所見過的任何女子都不遜色,與鐘馗的相貌可以說是兩個極端。任憑什麼人見到他們二人,都不會認為他們會是兄妹的關系。

    鐘黎道︰“我是,你是?”不記得在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見過這樣一個人,否則決然不會忘記。

    許仙心中微微詫異了一下,翻身下馬,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他曾托我照顧于你,他難道沒回來嗎?”掃視一圈,卻察覺不到半點鐘馗的氣息。按道理說,鐘馗應該早就回來了,難道途中又出了什麼變故。

    但許仙心中並不擔憂。像這樣書上有名的人,那都是吉人自有天相,掉懸崖就一定撿秘籍的那種人,根本不用自己擔心。

    鐘黎本來有些灰暗的眸中忽然一亮。上前道︰“你”你是說,我哥哥還活著?”

    許仙甚為惋惜的搖搖頭,“他確實是不在人世,但又不能完全這麼說,雖然他現在覺得鐘馗之死那是死得其所,但對面的少女顯然不這麼認為。

    鐘黎身子一顫,臉上結了一層冰寒,許仙替她解圍升起的那一絲好感,頓時蕩然無存。心中悲苦憤恨,“生即是生,死即是死。我哥哥既然不在人世,你又裝模作樣的左顧右盼,連你也要來欺我是個孤弱女子嗎?”

    “我不用別人照顧,公子從哪來就回哪去吧!”

    許仙心知自己言語不當才被她誤會。但這其中之事不是三言兩語能夠說得清的。更不是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宣之于眾的,只道︰“等一下我自會向你解釋”。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先弄明白這群鎮民的事。

    客商皺眉道︰“你是從哪里來的。”他自認已將鐘黎收做囊中之物。只要讓鎮民們再稍加逼迫,自己向鐘黎許個空頭諾言,說幫她安葬他哥哥什麼的,就可將她帶離此地。到時候她一個弱小女子背井離鄉,還能翻得了天去,卻不成想被人橫插一槓。

    他見許仙衣著不凡,座下駿馬更是價值不菲,顯然不是個平民百姓,心中就萌生退意。但見他身後那莞荒孑立,清若碧水,艷若牡丹的鐘黎。卻是有些心中發狠,這樣的女人,若能摟著睡上一夜,便是要他折壽也心中甘願。只要能離開這里。到時候天大地大,誰能找得到他。許仙看了客商一眼,卻不答他。而是高聲道︰“哪個是族長?”

    族長走出來道︰“老漢便是,這個公子,你是從哪來的?”

    許仙道︰“你們怎麼如此逼迫一個孤弱女子,他平日里也算是個尊老愛幼的“紅領巾”。見了那般情景,對于領著這群人來的族長實在沒半分好感。

    族長見他不理會自己的問題。顯然是沒把自己這族長放在眼中,哼了一聲道︰“這是我們石井鎮的事。跟你這個外人無關。”

    那客商越過許仙,對鐘黎道︰“姑娘。你不是要安葬你哥哥嗎?留在這里要如何安葬,不妨隨我去長安尋他的屍骨收斂,我再出一百兩銀子,定然辦一個風風光光的葬禮。”

    鐘黎猛地抬起頭來,她並非愚輩。如何看不出這客商的用心,但她現如今卻也是窘迫無力。

    平日里,鐘馗要一心讀書,根本不務生產。平日里也僅靠她織些布匹維持生計,積攢下的錢財都交給鐘馗上京趕考之用。如今鐘馗一死。家中僅剩下一些余糧而已。莫說是去給鐘馗收屍,就是連個簡單的喪事都辦不了。

    鐘黎抬頭望向許仙,暗暗道︰“這人既然自稱是哥哥的朋友,想必現在打的也是一樣的心思。”

    許仙皺眉道︰“我這次回來。正是奉旨前來,要將鐘兄好好安葬。”

    奉旨?有的人還搞不清這兩個字是什麼意思,有的人卻已瞪大了眼楮說不出話來。

    客商顫顫巍巍的道︰“奉旨。你、你有什麼證據?”隱隱約約已經感覺到了,自己這次怕是撞到了城牆。假冒聖旨那是殺頭的罪名,等閑沒有人敢這麼做。

    許仙向天拱手道︰“我乃吾皇欽點的探花,翰林院從六品的編撰,難道還會欺騙爾等嗎?這是陛下在瓊林宴上,金口玉言傳下的口諭,且欽賜鐘馗“賜福鎮宅。之名,綠袍一件,畫像一幅,建廟以做祭祀。本科所有的進士的都可以作證。”

    此言一出小院里登時靜了下來,風吹過竹林的瀟瀟的風聲在四周搖曳。

    族長不愧是見多識廣,頭一個反應過來,一下子拜倒在地,連連。道︰“原來是翰林院的老爺小民有眼不識泰山,有眼不識泰山

    心中又悔又怕,他平生見過最大的官老爺就是縣城里的縣太爺,但那也不過是七品的官而已。面前這個年輕後生竟然就是六品。比縣太爺還要高上一品。而且還是什麼翰林院編撰,編撰他不懂,翰林院這三個字確實如雷貫耳。在他眼里,能入翰林院的那都是文曲星下凡的主兒,眼前就這麼活生生的站著一位,剛才自己還敢這麼對他說話。如今已是對自己大有不滿的樣子。這不是要人的命嗎?

    而且他萬沒想到,鐘馗不但沒有受罰,竟然還倍受嘉獎,自己方才如此逼迫那鐘黎,不知是犯了什麼罪過。就是不下大牢,隨便打上幾板子,自己這把老骨頭也受不了啊!

    族長這一跪,其他的鎮民都反映過來,烏壓壓的跪了一地,口中只呼“大老爺!”民見官要拜,在這個時代是最為基本的常識。再刁的刁民也不敢不守這個規矩,一個“無禮慢上。的罪名可大可小,責罰也是可大可小幾十板子下去,要了性命的也不是沒有。這就是階級社會的嚴酷之處了。

    許仙如今就是如假包換的在職官員。在整個朝廷里看起來不是什麼大官,但在平頭百姓眼里卻是天一樣,尋常百姓所接觸不過只是“吏”。

    唯有那客商還有些呆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的樣子。他很希望許仙說的是假話,但同時也明白。沒有人敢說這樣的假話。雙腿登時就有些打顫軟,心里那點色心頓時拋到了九霄雲外去了。然而還不等他發話,族長就痛心疾首的道︰“石頭。二狗還不把他給我按住!”心中已恨極了這客商,客商不但沒解了災禍,反將災禍招來。

    登時從人堆里鑽出兩條膀大腰圓的莊稼漢子,一撲而上將那客商按倒在地。

    鐘黎瞪大眼楮,檀口微張,怎麼也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發展。望著許仙的背影,心中卻是起伏不定。“他來就是要幫哥哥安葬的,還是奉了聖旨。他是探花,那麼就是跟哥哥在考試的時候認識的?他說是哥哥的朋友,或許,不是假的吧!難道哥哥真的將我托付給他?。

    她的心中有千百個疑問,但最為現實的一個卻是自己也要向他跪拜嗎?

    許仙望著眼前跪了一地人,感覺有些不太習慣,但想到他們方才的樣子,就算是懲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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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安慰



  許仙忽然感到鐘黎的動作,回身用手將她虛扶一下,道:"妳稍等片刻,待我問問清楚。"

    鐘黎只覺一股暖流拂過,就不由站直了身子,有些詫異的望了許仙一眼,輕輕點了點頭。

    許仙卻已轉過頭去道︰“說吧。是怎麼回事?”

    甚至都不用許仙問,族長已是竹筒倒豆子似的說了起來,那客商是如何的巧舌如簧,欺瞞他們這些實誠的莊戶人,自己是如何的“很傻很天真。竟然信了他的鬼話,才有方才那一幕的發生。其他的鎮民紛紛應和著,說那客商如何如何的可惡。鐘黎這才明白,原來竟是自己的容貌惹來的禍患,她畢竟久居山中。心思雖然靈慧,卻也不了解這些人心的詭譎。

    那客商掙扎著想要辯解,卻被一左一右兩只粗壯有力的大手按住頭顱緊緊壓在地上,只吃了滿口的土也沒說出一個字。

    許仙聽了一遍,雖知其中有不盡不實之處,但也立刻明白了這客商的險惡用心,這些遲鈍莽撞的鎮民,就是對鐘黎有什麼想法,也絕不可能這麼快的表現出來,分明是這客商從中挑撥。不由大怒,若是自己遲來一步,豈不真的讓人成功。

    許仙拿過馬鞭,“啪”的一鞭抽打在客商的背上,頓時將那客商打的衣衫破裂,皮開肉綻,寒聲道︰“我今日有許多事要做,沒功夫理會你這等小人,這一鞭你且先記下,若是再行這般虧心之事,必有天罰!”而後揮揮手,讓鎮民放開了那客商,“你走吧!”

    客商如蒙大赦,連磕了幾個頭。道︰“謝謝大人,謝謝大人。”顧不得撢撢身上的土,就連滾帶爬的奔出小院。彼此之間的身份相差太大,連怨恨報復的念頭也不敢升起,只是自認到霉。有道是“民不與官斗”更何況是這樣的官。

    許仙對鎮民們道︰“你們都起來吧”。他是來幫鐘馗主持喪禮,而非大搞刑法的。

    鎮民們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族長從地上爬起來,回身道︰“大人讓你們起來,你們就起來吧!”剛才那一鞭子打下來,他的心都快跳到嗓子眼,只怕下一鞭子就落在自己的身上,如今方松了口氣。

    許仙對族長道︰“我奉旨辦差。要幫鐘馗發喪建廟!你去派人準備白布,再去將本縣的縣令請來說話!”

    古式的喪禮是一項很麻煩的工作,轉咒、迎材、入堿、燒包等等等等。這些步驟一個都不能少。不但要準備棺木壽衣紙錢這些東西,還要找和尚誦經,鑼鼓隊伍,準備酒席。這樣多的工作,許仙忙不過來。也不必忙。他如今算是奉旨辦差。少不了要借助地方的人力物力,等那位縣令老爺來了,請他酌情辦理就是了。

    許仙又低頭想了一會兒,幾十雙眼楮就這麼靜靜的望著他,真是如羔羊般的溫順,仿佛被宰上一刀,也能默默承受似的,民之畏官就是在宣揚人人平等的現代,也是一樣。更別說在這個講究階級名分的古代。不能不說,正是這種態度!造就不少虎狼之官,視民如魚肉。

    而在那些蠻族所在偏遠之地,雖然有著“窮山惡水出刁民”惡名,但官吏去了卻沒有一個敢胡作非為的。惹毛了性子,管你什麼縣令知府。給你來個紅刀子進白刀子出。那就只能到閻王爺跟前說理去了。順民之任人宰割;刁民之蠻橫無理。孰優孰劣,個人自有分際。最怕的卻是不願做順民就要被歸做刁民。

    許仙抬起頭來,確定沒有別的事。那幾十個腦袋又趕緊低下,不敢直視于他。

    許仙揮揮手道︰“我交代的事你且記得,嗯,都散了吧!”

    鎮民們就稀稀疏疏退出小院。族長本欲上前同許仙套套近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選擇跟其他人一起退去。

    小院中徒然之間空了下來,只剩下了許仙和鐘黎二人。

    日向西斜,竹影蕭疏。

    許仙轉過身去,近前一步想要說些什麼。

    鐘黎連忙退後一步,雙手緊緊絞在一起。孤男寡女,總是最難相處。但想到這是面前這男子,從天而降。解了她的困局,又要幫鐘馗主持喪儀,心中總是感激的。

    只是從方才的情形看來,他分明是個不小的官,一時之間不知該用何種態度面對他,恩人,哥哥的朋友。還是上官大人。更何況那句“你哥哥托我照顧你”還是令她十分在意。

    鐘黎雖有許多話想要問許仙,但本能的懷著少女見到陌生男子的矜持和戒備,不能輕易開口。

    許仙心里嘟囔著,雲嫣怎麼這麼慢。開口道!“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鐘黎忙道︰小女子名為鐘黎。敢問”公子尊姓大名!”她本想稱許仙做大人,但實在無法將許仙同心目中那些上官老爺的形象重合起來,還是稱作公子,小心的望了許仙的一眼,“想必他不會生氣吧!”

    許仙道︰“我姓許名仙字漢文。”

    鐘黎一怔,許仙許漢文?好像在哪里聽過。但她現在腦海亂成一團。根本無暇思考這樣事。而是急忙問道︰“我哥哥,我哥哥他,真的已經....?”

    許仙沉重的點點頭,去從馬背上的囊中取出一個小小的瓷壇道︰“這就是他的骨灰!”

    他感覺有些怪異,因為他知道鐘馗現在還好好的存在于這世上,雖然是換了一種方式,但大概過的比人還要自在。手中這骨灰說起來跟碳灰的成分也差不太多,實在沒什麼大不了的,但對于生人來說卻又寄托著一種沉重的意義。

    鐘黎雙手顫抖著接過瓷壇抱在懷里。晶瑩的眼淚不住的在眸中打轉,卻又不肯輕易掉下來。忽然跑進竹屋中,然後就傳來了壓抑至極的飲泣聲。

    許仙頓時不知該怎麼辦才好,如果鐘馗真的只是簡簡單單的死了。他此刻就該任憑鐘黎哭個痛快,但他又知道鐘馗根本“沒死”像這樣的哭法只是徒然傷身。但女子的閨房。他又不好貿然闖進去,向著院外的小道張望了一會兒,卻還是不見雲嫣的到來。

    許仙搖搖頭,就轉進房中。

    竹香四溢的小屋布置的簡單整潔。器物都是用竹木打造。只是在這少女的閨房中,卻連一面銅鏡都沒有。一架機橡安靜的擺在房間的角落里。上面正有一匹織了一般的布匹,上面縴巧的花紋顯出少女的心靈手巧。

    鐘黎撲倒在小床上,將臉埋在被中。削肩顫動不已,細細的抽泣聲傳來

    許仙輕聲喚道︰“鐘姑娘,鐘姑娘!”

    但鐘黎兀自陷在悲痛之中,對周圍的事物都沒了反應。

    許仙輕輕拍拍她的肩膀,鐘黎徒然反應過來,坐起身子抱著被子靠在床內,有些防備的望著許仙,梨花帶雨、淚眼朦朧的樣子真是我見猶憐。

    許仙摸摸鼻子,這時候本該說些“節哀順變”的話,卻只能道︰“鐘姑娘,你真的不用太過傷心,你哥哥雖然看起來是死了,但其實又不能算是死了。”

    鐘黎道︰“許公子,你告訴我,我哥哥到底怎麼樣了?”

    許仙道︰“你哥哥是變成了鬼。”

    那還不是死了!鐘黎咬著嘴唇。眼淚又掉了下來。“許公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不太方便,請你出去吧!”

    許仙心下苦笑不已,對于鐘馗也有些責怪,看你一副“好大哥”的模樣,怎麼不知道先回來看看你妹妹。只能勉強解釋道︰“你哥哥鐘馗乃是奎星轉世,死後英靈不散。只要稍加修行,即可位列仙班,受萬人香火供奉。我在京城中見過他魂魄。他說要先回終南山來,但不知道為何還沒有到!”

    鐘黎搖搖頭,表示完全不能理解。且用一種詭異的眼神望著許仙。

    許仙很能理解她的心情,要是自己遇到這種事,有個神神道道的家伙這樣說,他大概會有動手的沖動。但無論他怎麼解釋,沒有鐘馗的在場,終歸難以讓她從心中認同。

    許仙將雙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望著她的雙眼,認真的道︰“我只是要你明白,你哥哥現在好的很,根本用不著替他傷心。等到他回來你就明白了,你相信我嗎?”

    鐘黎望著許仙真誠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點點頭,忽然之間有些能夠理解許仙所說的話的含義,忽然之間明白他是在擔心自己。

    許仙心中也甚為滿意,果然。只要真誠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別人是一定能夠理解的。

    “許公子。”

    “嗯?”

    鐘黎別過頭,一絲紅暈升上桃腮,“請你拿開手好嗎?”

    “夫君,你,你們”原來不知何時,雲嫣已經騎著她的小馬趕到,正從窗外滿臉驚訝望著這一幕鐘黎抱著被子縮在床上,許仙身子前傾,雙手放在她的肩膀。此情此景,怎能不讓人心有所想。

    許仙連忙松開手,輕咳兩聲道︰“嫣兒,你誤會了!”

    鐘黎便如受驚的小鹿跳下床。躲到屋子的另一角。

    “我還什麼都沒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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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幽谷



   許仙笑了笑。也不在意,介紹身旁的鐘黎道!,“妳來的正好,這位就是鐘馗的妹妹,鐘黎姑娘,妳多陪陪她好了!”

    身邊卻沒了鐘黎的身影,回頭一看。鐘黎正躲在角落里,抱著手臂,看看許仙再看看雲嫣,有些防備,更有些不知所措。

    許仙更是搖頭,對鐘黎道︰“鐘黎姑娘,這是我妻子雲嫣”。

    雲嫣摘掉面紗,沖鐘黎甜甜一笑,“鐘黎妹妹!”這笑容到是自內心,而非可以以假亂真的逢場作戲。被許仙在外人面前稱作妻子,總是讓她的“虛榮心”得到小小的滿足。

    鐘黎也不禁驚訝于雲嫣的容貌,那艷光四射的笑靨,幾乎使人不能直視。

    但又不能不承認,這夫妻二人都是極有親和力的。她長年在山間居住,采買之事幾乎都由鐘馗出外料理,幾乎從不見什麼生人,自被鎮民排斥的經歷也讓她對于旁人的防備心格外的重些,鐘馗之死更是令她如驚弓之鳥。

    但面前這兩人似乎有些不同,讓人不由自主的卸下防備。像是方才那樣,被一個陌生男子用手搭在雙肩,半天才反應過來的情形,幾乎有些不可思議。表情太過的真誠,動作太過的自然,等她反應過來時,他的雙手已經在那里。

    雲嫣打量著盈盈而立鐘黎,並沒有立刻上前湊近乎。而是在心中驚嘆,“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她雖沒見過鐘馗。也聽過鐘馗是如何如何的猙獰丑陋。而那樣一個猙獰丑陋的哥哥,偏偏有這樣清澈秀麗的妹妹。心中暗嘆“潘大公子,任憑你聰明絕頂,還是失算了。

    但看到的鐘黎,淚濕雙眸的樣子,不由想起別離許久的青鸞,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憐惜之情,上前用手為她擦拭臉上的淚痕,口中卻並不說什麼安慰的話語。

    鐘黎就更加不知所措起來,不知該怎麼拒絕這樣的善意。

    許仙覺得這時候自己還是不在場的好。雲嫣同鐘黎一樣都是女兒家。更兼得善解人意,說起話來比自己要方便的多,縣令趕來大概還需要些時候。清晨自京城時候出。如今已過了正午,自己無所謂,但雲嫣想必已是餓了,鐘黎也不像吃過的樣子。

    他便問道︰“廚房在哪?。

    鐘黎正有些陶醉在雲嫣的溫柔之中,聞言連忙指向西面的另一間小竹屋,雖然心中好奇,但也不好多問。

    許仙走到廚房,也是一樣的簡陋,一樣干淨整潔。就是連灶台上都是一塵不染,無論誰家女子有這樣一間廚房,她的丈夫就足以傲人了。

    還好廚房中不缺油鹽醬醋,缸里的米面已經不多,但也能對付一頓了。他不知道,這還是鐘馗考中舉人時賺來的家資。

    只是水缸中已經空了,許仙雖有集汽成水的法術,但想起不遠處的阿姑泉,就提起兩只水桶朝池塘走去。準備順便取上幾尾魚來做菜。

    鐘黎從窗口望見,連忙出言阻止。道︰“許公子!”

    雲嫣攬住她的腰身,道︰“讓他去吧!”

    鐘黎猛個搖頭。“不行啊!”快步走出門外,去奪許仙手上的水桶。“許公子,讓我來吧”。忽然念起了自己的責任,他是哥哥的朋友。自己該好好招待才是,“你們遠道而來,一定是餓了吧,你們到屋中坐一會兒吧,我這就給你做飯。”

    許仙見她執拗的樣子,不好同她拉拉扯扯,只得將一只水桶交給她。“你拿著這個。我留著這個去捉幾條魚回來!”古人喪禮時要齋戒忌葷,但並非忌食魚肉葷腥,而是忌食有辛味臭氣的食物如蔥、蒜等。

    再說此時此刻的許仙,在不必要的時候,更不會講究這些俗禮。

    鐘黎才忽然想起,除了那幾只老母雞,家里再沒有什麼好招待他們的。她可不認為許仙這樣的人能捉的來魚。“我去鎮里買些東西,再打點酒回來吧!”

    許仙自然是擺手拒絕。

    雲嫣舉起小手,脆生生的道︰“那我去生火做飯!”

    許仙道︰“你好好坐著別添亂就行了,實在閑得慌,就去把掛兜里那塊熟牛肉切了,別偷吃啊”。雲嫣吐吐舌頭小聲道︰“你才是別偷吃!不然又要被人怪我沒看好你了!”

    許仙一瞪眼,還沒來得及說話,雲嫣已嬌笑著躲回屋中。

    許仙轉頭道︰“鐘姑娘,我們走吧”。

    二人穿過林間小道,清風一動。竹聲蕭然,日斑流轉。

    但二人的心情卻是大不一樣,在許仙看來,此處依山傍水,風景秀麗。倒是隱居的好地方。很有些“結廬在人境。而無車馬喧”的意境。鐘黎卻是心中戚戚,當初一家人同居于此,就算日子過的清貧,也能歡快度日。如今只剩自己形單影只,不知將來還能怎樣。

    許仙似是覺察到她的心事,輕嘆一聲道︰“鐘黎姑娘,你也不用太過憂心。鐘兄雖不知飄蕩到哪里。我也一定代他好好照顧你。”

    這樣一個孤弱女子在這樣的時代,是很難生存的。但要她獨自居住在山間,許仙就絕不能放心。有時候美貌比金銀更招人惦念,若是來個賊人,那就真是悔之晚矣。

    鐘黎本能的拒絕道︰“謝謝許公子掛懷,但還是不必了,我能夠照顧自己。”

    許仙道︰“我會在這里留些日子,若是你哥哥能夠回來,那是再好不過。若是不能,我會想辦法安置你的。這件事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若是你哥哥在也一定會贊同的。”

    若是鐘馗真的不歸,就托人將她送至京城,由潘玉安置一處宅院,想必不成問題。不過當然,鐘馗能夠歸來那是再好不過了。

    鐘黎嘴唇囁嚅了一下,終歸沒有再說什麼。她剛剛才見識了身邊這個男人的威嚴,知道自己是難以違逆身邊這個男人的意思的。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禱︰“哥哥,若你真的是英靈尚在,請你快回來吧!”

    一路上二人都沒再說話,許仙是想不出和身邊這年輕少女有什麼好說的,更何況眼光一落在她身上。她就收緊身子,趕緊把眼神放在別的地方,臉上的神色又倔強又可憐。

    許仙更不知該從何說起了。

    好在路程不遠,二人很快就穿過竹林,來到阿姑泉邊。日光一照,鱗光閃爍。

    清澈的池水倒影著幽谷的山色,四周的花叢繁茂,牡丹百合安靜的綻放在水的倒影中。仿佛在哀嘆無人欣賞的寂寞。又似乎是安于這幽谷的寧靜,不願受到外人的打擾。

    唯有暗蕊的花香隨著泉水湧動的聲音在輕輕傳播。

    許仙問道︰“這花不像是野花。是你種的嗎?”

    鐘黎稍稍猶豫了一下,輕點臻首道︰“是。”她移栽了不少花過來悉心培植,這也是少女的生活中,難得的娛樂了。

    而後熟練的將水桶放進水中舀水,顯然並非是第一次做這樣的事,只是她的氣力較不能將水桶盛滿,平日里要將一缸水盛滿,需要花費許多時候,將那段林蔭小道走上幾十個來回。

    玉白的素手持著古舊的木桶。清理的倩影倒映在碧水之中,池水中還有明藍色的天空、絮白的雲彩。還有繁華的盛開與凋零,還有少女清理的臉龐與那略顯迷茫的雙眸。

    這一幕竟是出乎意料的寧謐和諧。可以入畫!

    然後畫不過是靜止的死物,而此情此景卻是動的活的,水波在動,流雲在動,春風在動,花朵也在一點一點的綻放,就連少女的眼眸也是流動著,時而憂傷,時而迷茫,時而惶惑。縱是妙手丹青,恐也難以寫下此刻的萬分之一的景致。

    此情此景,讓許仙不由生出這樣的想法,“是否該讓人來這山谷中保護她,而非是將她帶離這幽谷。擔心她會像離開土壤的花朵一樣的萎靡凋零,而這里的景色若是少了她,便也不過是景色而已。”

    許仙搖搖頭,似是想將這念頭甩出去,卻不由輕嘆了一聲,“絕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杜工部的詩就是為此時而做的吧!若是自己不曾聽過這詩,這時候是否也會有感而發,做出類似的詩句吧!

    鐘黎剛要將水桶自水中拿出。聞聽此詩,心中一顫,那水桶就又往水中墜去,她連忙用力去提,卻反被帶失了平衡,向那池水中落去。她驚慌的閉上雙眸,等待那落水的滋味。一只手臂攬在她的腰肢,扶正了她的身子。

    “撲通”一聲,木桶落在水中。她睜開眼楮見許仙正把那水桶盛滿了水提上來。

    許仙道︰當心點!”

    鐘黎臉色微紅,點點頭道︰“謝謝!”慶幸他的手已經離開了腰身。那一瞬間被人徒然觸踫敏感的腰身。還是令她有些說不出的體驗。

    許仙道︰“等我捉完魚就回去!”

    鐘黎望望身旁那汪清澈的池水,有道是“水至清則無魚”這池水中。也難看到游魚的蹤影,又看看身邊只帶了一個木桶的許仙,猶豫了一下道︰“許公子,你真要捉魚嗎?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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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觀魚



   而且就算哪池塘中有魚,沒有任何漁具,又該怎麼捉呢!在她想來,許仙大概是那種出身不低的公子哥。從沒見過捕魚是怎麼回事,才會如此說吧!

    然而許仙自信的道︰“當然!”

    鐘黎頓時為難起來,不知該怎麼勸告他放棄這個想法,又不傷他的自尊。

    許仙卻已將手中的木桶放入水中。肅然道︰“這是我們家鄉捕魚的方法,叫做“願者進桶。!”

    鐘黎瞪大了眼楮,道︰“這樣能行嗎?”其實她很想問問,許仙的家鄉是哪里的。

    許仙粲然一笑,露出整齊的牙齒。“你沒聽過,心誠則靈,只要我們誠心祈禱,便是魚兒也會感懷到我們的心意,送上門來做我們的午餐。”

    鐘黎覺得有些好笑,“魚兒若是能感懷到我們的心意,不是更要逃的遠遠的嗎?”那本有些黯然神傷的臉頰上也露出絲絲笑容。

    許仙道︰“魚兒若是真能感懷你此刻的心意,一定會舍生忘死,只為博你一笑的。”

    鐘黎一怔,忽然明白他只是在逗自己開心,微微有些感動,想要說些感謝的話,轉為一聲輕嘆,別過頭去道︰“不會有誰能夠明白的。”無論是水中悠游的魚兒,還是身邊這位許公子,她不相信,有誰真的能夠感懷自己此刻的心情。

    許仙道︰“那也不一定。”用手往手中一指,“你看。”

    鐘黎不由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往水中一看,驚訝的說不出話來。原本空空如也的池水,忽然就冒出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游魚,紅色的鯉魚,銀色的鯽魚,紛湧著向那小小的水桶趕來。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萬點波光。

    鐘黎揉揉眼楮,檀口微張。她在泉水邊住了十幾年,卻從未見這樣的景象,更無法解釋眼前的一切。難道..”難道魚兒真的能夠體會自己的心情嗎?

    無論她再怎麼靈慧,終歸不過是個久居山中的單純少女而已。

    許仙笑問道︰“想吃什麼魚?”水中並非是無魚,而只是躲起來了而已,他憑借水靈之力,想要將它們找出來並非是什麼難事。他原本只想隨便捉兩條魚回來,但看身旁少女黯然之色,索性就用這種方法來稍稍安慰于她吧!

    鐘黎不知所措。“啊,那個...."

    許仙信手一指道︰“那就是這條吧!”一尾長長的紅鯉就鑽入水桶。

    許仙將水桶提回岸上,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等等!”

    “怎麼了?”

    鐘黎望著桶中游動的鯉魚,囁嚅著道︰“這樣不是太可憐了嗎?”

    許仙不禁失笑,不會真的相信魚能體會人情吧!“它是自覺自願的。你不吃它,它還不高興呢!”

    鐘黎抬起頭,眸光閃動,求肯的望著許仙,“許公子,能不能把它放了,我會用別的東西來招待你的。”

    許仙微微苦笑,似乎有些自作自受的意思,“那好吧!”便又將鯉魚倒回池水之中,沒了水靈之力的控制,登時鑽入一個石縫中,跑的無影無蹤。

    鐘黎露出放心的神色,道︰“我們回去吧!”

    許仙就又打滿了一桶水,提在手上。鐘黎則連忙去提另一個水桶。但那水桶也是滿的,她用力非但沒能將之提起,反而被激出的水花濺濕了裙擺。

    許仙道︰“我來吧!”輕松的將那桶水提起來。

    鐘黎臉紅了一下,還是沒有拒絕。

    自己這次來,似乎什麼忙也沒幫上,反而阻撓了他捉魚,只能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同樣是沉默這走過林蔭小道。這一次卻覺愕心情松快了許多。當許仙再一次望向她之時,雖然還是會不由自主的別過頭去,但卻不會再擺出那樣收縮身心防備姿態。

    回到竹屋,雲嫣已準備好了食材和廚具,正和嫦曦兩個人,或者說一人一貓開心的吃著牛肉。

    許仙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雲嫣笑眯眯卻拿起一塊牛肉,送到許仙的嘴邊。

    許仙挽起袖子抄起菜刀的時候,卻把鐘黎嚇了一跳,想要從他手中拿過菜刀,卻又要避免踫到他的手,一時間有些手忙腳亂。“你去休息吧。讓我來吧!”

    雲嫣拉住她道︰“夫君的廚藝很好的!”

    許仙也道︰“你不是說要用別的東西來招待我嗎?還不快去準備,這里就讓我來好了!”他在京城這段時間里,這門手藝可是壓抑已久,就連少女的執拗,也無法讓他放下手中的菜刀。他還是覺得,用刀切菜,比用劍斬妖殺鬼要愉快的多。

    鐘黎眼見無法改變許仙的心意,終于妥協,帶了竹籃一步三回頭的走出門外。

    雲嫣用一根秀指點著許仙的胸膛,眯眼笑道︰“我說夫君怎麼沒帶魚回來,原來是釣了別的“魚”你打算讓人家用什麼來招待你啊?”

    許仙捉住她的下巴,“喂,嫣兒,我發現你真是越來越色了,我跟這位鐘姑娘不過是蔣水相逢而已,並無他意。”

    雲嫣打量著許仙的表情,似乎要分辨其中的真假,最終露出奇怪的神色道︰“夫君難道真的不動心嗎?要知道,這位鐘黎妹妹已是你囊中之物。”

    “囊中之物?”

    “是啊,你對他們兄妹皆有大恩。人品相貌又都是一流,等到那鐘馗回來,你向他表露此意,他定然不會拒絕!”這時代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鐘馗這個兄長一點頭,便能定下鐘黎的終身。

    許仙皺眉道︰“那豈不是挾恩圖報?”

    雲嫣摟住許仙的腰身,“如果夫君不好意思的話,妾身可以幫你去說。鐘黎妹妹大概也會點頭的吧!”

    許仙道︰“好了,別說胡話了,難道你還真想讓我給你添個妹妹不成?”她有時候善解人意,有時候又似全然不了解自己的想法。

    “夫君真的不想?”

    “一點都不想!”

    雲嫣松了口氣,“哎,那我就放心了!”

    許仙一陣無語,“你這是試探為夫嗎?”自己這小妾”乖巧到了極點,卻又常常讓他忍不住想要將她按在床上,狠狠打她的屁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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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00:10: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六章   禽獸  



   雲嫣委委屈屈的道:"當然不是,夫君若是有意。嫣兒自然要幫夫君說和,便是被人責怪,那也沒辦法。夫君若能做正人君子,坐懷不亂。嫣兒當然也是高興的。”

    許仙捏捏她的臉頰,“真是什麼話都讓你說了!我若真動了心思,是不是就成了卑郡小人

    雲嫣俏皮吐吐舌頭,抱著許仙道︰“我可沒這麼說,夫君就是卑鄙小人,我也一樣喜歡。”

    望著她的嬌癡的面龐,許仙也有些心甜如蜜,攬著她的腰身道︰“放心吧,我會盡快了解了此間之事的”。而後放開雲嫣,轉頭道︰“鐘姑娘,你回來了!”

    “啊”回來了!”鐘黎椅著竹籃,站在門口,臉紅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方才那一幕對她很是有些震撼。這畢竟不是信息發達的現代,長年居住在幽谷之中的她,哪里見過這樣的陣仗。

    雲嫣連忙上前接過竹籃,里面盡是鐘黎采來了一些竹筍和蘑菇,卻悄悄回頭嗔了許仙一眼,許仙無所謂的聳聳肩膀。

    許仙做了幾樣飯菜,端到廳中。三人一起用餐。

    許仙忽然問道︰“味道怎麼樣?”

    鐘黎連忙點頭,“很好吃,比我做的好多了。”她本來沒什麼食欲,但稍一品嘗竟也激起了胃口。

    心中詫異,他真的是大官嗎?

    “那就多吃點吧!”

    片刻之後,許仙忽然站起身來,道︰“有人來了,你們收拾一下吧!”走出門外。一群差官簇擁著一頂小轎自竹林中走來,未到門口,轎里的人就吩咐停轎,出來一個穿著七品縣令官服的中年人,快步走上前來,“下官劉東元拜見詩仙!”

    他雖在名義上和許仙是平級,但實際的權勢卻是相差甚遠。許仙是得聖上青睞的翰林,此次又是受上命而來,當然要將禮儀周全的不能再周全,且小小的拍了許仙一記馬屁。

    許仙連忙回禮,將這縣令扶起。道︰“劉大人辛苦了,我們進去談吧”。見那鎮長也在隊伍里,招呼道︰“你也來!”

    三人來到廳中。許仙和縣令入座。那鎮長則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

    許仙見他一大把年紀,終歸是心中不忍,“你也坐吧!”

    “啊,是!”鎮長連忙尋了張椅子,湊合坐了半個屁股。

    縣令正要說話,卻忽然一愣。

    鐘黎端著三杯茶水進來,放在小幾之上。

    許仙道︰“鐘姑娘,也也坐下聽聽吧,若是有什麼特別的要求,不妨提出來。劉大人。這位就是鐘馗的妹妹。”

    鐘黎感激的望了許仙一眼,“嗯。”猶豫了一下,站在許仙的身後。

    縣令心道︰沒想到這小小的石井鎮竟藏著這樣的佳麗!

    他在此地為官也有數載,早就聽過石井鎮里有個什麼大美人,但從來不曾放在心上。偌大一個縣里。哪個村鎮里沒有一兩個出名的美人那反倒奇怪了,但實際上也不過是些村姑而已,沒見過世面的莊戶人才會大加吹捧。但今日一見,方知何謂佳人,心中很是有些惋惜。若是早見到鐘黎,說什麼也要將她納入房中,咨意愛憐。但如今,他望了許仙一眼,知道自己大概是沒機會了。

    縣令也在心中認定,鐘黎已是許仙的囊中之物,當然不敢再有什麼非分之想,比起女人,還是自己的前途更為重要,眼楮也不再望鐘黎一眼,免得惹了許仙不快,低下頭道︰“許大人召下官前來,不知有何吩咐?”

    許仙道︰“陛下交代,要將鐘馗厚葬,建廟祭祀。在下才疏學淺。不知要從何入手,才請劉大人前來。想要將此事拜托給您,不知您意下如何?”

    縣令拍著胸脯保證,一點問題都沒有。交給他就行了。心里卻犯嘀咕。“風光大葬,建廟祭祀,說的簡單,這可都是要花錢的。”

    許仙卻已拿出幾張銀票,放在桌上道︰“這是五千兩的銀票,請您先收著,權當費用,若是不夠,再差人來找我,但唯有一點,就是不能應付。”

    “夠了,夠了!”縣令頓時喜笑顏開,忽又想起自己這是要辦葬禮。改作沉痛之色,“許大人俠肝義膽。義薄雲天,鐘馗在九泉之下,也可安息了。我聽聞這聖恩,也是許大人在聖上面前力爭之下才有的結果,甚至為此開罪了梁相國的公子。聖上選了許大人這樣的仁德青年才俊,當真是慧眼如炬。

    許仙摸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劉大人過獎了。”

    “不,這都是下官肺腑之言,絕無半點虛詞。”

    雲嫣立在門後偷聽,冷哼一聲,“馬屁精!"透過縫隙去看鐘黎的反應,果然不出所料。鐘黎眼圈發紅,望著許仙的眼神除了感激就是感激!

    縣令忽然轉頭對鐘黎道︰“鐘小姐,你痛失兄長,本官也很是惋惜。但逝者已逝,你也要節哀才是。不過還好有許大人在。你有了依靠。本官也就放心了!”那神情分明是長輩對晚輩的發自內心的關懷。誰能想到他在片刻之前,還曾有過“非分之想”。

    雲嫣惱怒一拳打在竹牆上,“白癡。哪個要你做媒啊!”又連忙對著秀拳一陣哈氣。

    鐘黎也不是愚笨之人,聽出了這弦外之音,她咬咬嘴唇,昂首道︰“鐘黎不是忘恩負義之人,只是兄長還在舉喪期間,不敢有他想。待到來日,一定結草銜環,報答許公子的大恩大德。”許仙的種種表現分明讓她體會到了“恩重如山”四個字的含意,她不會作偽,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同時她也明白,她能夠作為報答的,唯有她自己了。

    縣令撫著胡須,滿意的道︰“你有這樣的心思,實屬難得,這樣才不算壞你兄長的名聲。”仿佛鐘黎不好好伺奉許仙。就是壞鐘馗的名聲。

    許仙只覺一陣頭痛,“鐘姑娘,我不用你報答。你快起來吧”。他要是真的對鐘黎有想法,現在大概會很感激這縣令吧,把他不方便說的話說了出來。但他如今只想左右開弓打這縣令的耳刮子。你這是瞎添什麼亂!

    縣令毅然道︰“至于那個心懷歹念的客商,本官也已經擒下了正關在大牢中等候發落。”

    許仙讓鎮長去請縣令,鎮長怕擔責任。讓鎮民又捉了那客商去見縣令。那客商終歸是沒能逃過這一劫。

    許仙當然不會理會這等人的死活,只道︰“那就請劉大人依律處置吧!”

    二人又言語了一番,縣令方才告辭離去,去準備喪葬的事宜。

    許仙落得清閑,感嘆這就是權利的好處了,自己做不來就讓別人去做。

    不然他若以平民百姓的身份來做這件事,哪怕是有銀子,也要花費大量的心思。

    鐘黎還站在許仙身後,忽然道︰“許公子,方才我差點誤會于你,還請你不要見怪。”

    許仙忙道︰“不見怪,不見怪。”只覺得她神情未變,眼眸中卻多了一股決意,那種表情讓許仙想起了打算獻身于某種崇高事業的女戰士。

    鐘黎斟滿一杯茶水,奉給許仙道︰“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想請你答應!”

    許仙喝了一口茶,還以為是關于葬禮的事,“剛才怎麼不說,現在縣令已經走了。你說吧,是什麼要求?。

    “我想為哥哥守喪!”

    許仙饒是他如今的修為,也有些被嗆到,發出一串咳嗽,暗想︰“你要為哥哥守喪,需要經過我的批準嗎?而且鐘馗那廝,真的不需要守喪這種高級待遇。”

    鐘黎猶豫了一下,伸出素手輕輕拍打許仙的後背。方才的許仙只是作為“哥哥的朋友”這種身份,鐘黎也只是想著要好好招待他。現在許仙的身份卻變成了鐘家的“大恩人”鐘黎自覺的將自己定位于要報恩的人。而且還是那種除了以身相許,沒有第二條路好走的報恩。

    “我說的你可能不太明白,但鐘馗真的不需要別人守喪,從某個角度說,他還活的好好的。我幫他大葬建廟,也只是為了幫他積累些人氣。好順利封神。而且沒有規矩要妹妹為哥哥守喪吧!”

    鐘黎更是一臉茫然,什麼角度、什麼人氣、什麼封神,她全都理解不能。唯一明白的就是,許仙拒絕了她的請求。

    鐘黎別過頭,臉上露出罕見的哀憐神色,“許公子,求求你。你的其他的吩咐,我都會照辦,我會聽你的安排去京城,或者別的什麼地方。”她心急之下,脫口而出。“難道你就這麼急嗎?”

    你就這麼急嗎?

    你就這麼急?

    你就這麼?

    許仙表情僵硬,這句話聲音不斷的在他腦海中回蕩。

    他很想仰天怒吼,“我急什麼了我?。但看鐘黎那又倔強又可憐的神情,無力的道︰“隨便你吧,鐘馗回來你就明白。真的,我一點都不急

    “謝謝你,放心吧,我絕不會食言,一定會報答你的。”鐘黎一臉認真的做著保證。

    許仙一陣頭痛,扶著腦袋努力回想,劇情是在什麼時候變成“自己逼迫亡友的妹妹報答自己,亡友的妹妹委曲求全、以身相許”這種禽獸戲碼了。難道一臉陰笑,出門再塞給那縣令幾十兩銀子更符合自己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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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2-5 00:11: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七章  報答



   而後喪禮舉辦的相當順利,縣令一聲令下。立刻匯集起眾多人力物力。

    請總管、設賬房,尋來扛房、棺木,設下棚戶,訂了酒席,又在白貨鋪中買來紙人紙馬。終于在宣天的鑼鼓吠吶聲中,千百人簇擁著送殯至一處風水寶地,將鐘馗的骨灰下葬。

    鐘馗的廟宇也在建設之中,石井鎮己將鐘馗的牌位請入鐘家祠堂中供奉。但是想要真正成為神明,卻還是需要時間,需要“神跡”需要鐘馗發揮他捉鬼大神的效用。

    許仙吁了一口氣,總算是完成了一樁承諾。只是鐘馗依舊是音訊渺然。許仙常常駕雲在這終南山中搜尋鐘馗的下落,但這秦”綿延八百里。哪里尋的出鐘馗的身影,反倒是見了不少山精鬼魅,心中就有了點焦慮。

    機抒聲嗡嗡作響,絲線編織成細密的布匹。

    女子卷起羅袖,玉腕不停,一梭聲盡,緊接著便又是一梭響起,層疊往復形成一片嗡鳴。合著清晨時分。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鳥鳴聲,像是一特別的曲調。

    梭聲戛然而止,女子向著窗外望去,窗外竹林幽幽,她卻只是呆呆出神,輕嘆一聲,梭聲才再次響起。

    輕盈的腳步聲傳來,鐘黎回眸微笑,“雲姐姐,你醒了,今天真早啊!”雲嫣尚有幾分睡眼惺松,滿頭青絲瀑落而下,長過腰際。聞言慵懶的伸了伸懶腰,捂著嘴巴打了個哈欠道︰“大清早的就這麼吵,怎麼睡得著。”

    “啊,對不起。”鐘黎連忙站起身來。

    雲嫣把她重新按回座上,從身後摟住她的脖子,笑道︰“幫我梳頭就原諒你。”

    “好。”鐘黎臉色微紅,為這樣親密的姿態感到不好意思。卻又覺得心中升起一些暖意。

    她們相依相偎,面頰相貼。同樣美麗的容顏,一個艷冶嫵媚,一個清素雅致。

    雲嫣道︰“我不是說過了嗎,你不用再織布了,那家伙很有錢的,如今又當了官,保你吃喝不愁。”露出自矜之色,顯然是對于“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很有見地。

    鐘黎搖搖頭道︰“我已欠下許公子天大的恩情。又怎麼能再用他的錢?”

    雲嫣拍拍她的臉頰,“無論是大恩還是銀子,他都不在乎的,你又何必為難自己。”

    鐘黎毅然道︰“可我在乎,我雖然是個女子。也明白知恩圖報的道理。”

    雲嫣打趣道︰“你難道打算靠織布來報答他?”

    鐘黎道︰“我織的布,連鎮里布莊的老裁縫都說我織的好呢。”說到後面聲音卻是越來越低。“我也只會做這個。”

    曾經負擔了家中大部分的開銷。供鐘馗考上了舉人,這門令她也頗有些自豪的技藝,在這個時候卻有些杯水車薪的味道。這份恩情且不說。但就許仙為鐘馗的葬禮花銷的那五千兩銀子,就不知要織多少布才能還上,一時之間有些惘然,但又立刻轉為堅毅。

    鐘黎握拳道︰“我曾在書上看過愚公移山、精衛填海的故事,只要我不懈怠。早晚有一天能夠報答這份恩情。”

    雲嫣哭笑不得,“你不是打算以身相許嗎?”人都是人家的了,還用得著還錢嗎?

    鐘黎雖已有了這樣的心理準備,驟然聽雲嫣提起這個詞,還是不禁羞的臉色通紅,吶吶的道︰“我除了會洗衣做飯外,就只會紡紗織布。

    雲嫣道︰“你以為以身相許是做什麼啊?”總感覺她的理解有些偏差。

    鐘黎紅著臉,細聲細氣的道︰“就”就是嫁人啊!”

    “然後呢?”

    “要聽人家的話,要伺候人家。”

    “再然後呢?”

    “要拼命干活。”

    “干活?”雲嫣嘴角抽動,似乎有些理解鐘黎的想法。但總某種意義上來說,她說的也是沒錯。

    鐘黎只知道嫁人是一件很羞人的事兒,但對于具體的細節卻是一點都不了解,而嫁人後要干什麼就更是費解了,從她的聽聞來看,大概就是洗衣做飯,喂雞喂鴨,有地還要幫忙耕地這樣的事兒。所以她對于以身相許之後能不能報答許仙,是懷著深深的憂慮的。

    雲嫣翻了個白眼,“難道你嫁人是為了做工嗎?”而事實上,對于鄉間的農人家庭來說,這樣工作比之所謂的“相夫教子”更為重要。一餐飽飯也比風花雪月更為實際。

    鐘黎經雲嫣提醒,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猶豫了一番後,道︰“雲姐姐,我問你一件事,你千萬別向別人說!”

    “好,我保證不說。”

    鐘黎瞪著一雙烏黑的大眼楮。異常認真的問道︰“哪里能撿到孩子?”

    “什麼?”雲嫣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哪里能撿到孩子?最好是男孩。”鐘黎重復了一遍,毅然決然的道︰“我想幫許公子養個兒子。”她忽然想起來了,女人嫁人後最要緊的工作就是養孩子。

    這是何等壯烈的宣言啊!又是何等不可思議的邏輯。

    雲嫣頭一個感覺自己是如此的難以理解一個人,“為什麼要撿呢?”

    鐘黎眨眨眼,“孩子,不都是撿來的嗎?”聲音漸低,她也感覺到其中似乎有些不對。

    雲嫣已經不用問是誰這麼告訴她的了。大概世上每一個孩子都問過父母這樣的問題,得到的結果也多半千奇百怪,石頭里蹦出來的,胳肢窩里鑽出來的,很顯然鐘黎得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答案。

    但一般的孩子會慢慢長大,在耳燻目染之間覺事情的真相,或者由母親在關鍵時刻傳授給女兒真正的“秘籍”

    但鐘黎顯然不具備這樣的條件。父母早逝,隔絕世外,唯一的哥哥鐘馗更不會禽獸到跟自己的親妹妹講這種事兒。

    于是乎,某個被蒙騙了十幾年的孩子慢慢長大,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為了報答某個男人的一段恩情。決定為這個男人撿一個孩子回來。

    嗯,最好是男孩!

    “好吧,等他回來你可以跟他商量。”

    “商量什麼?”許仙的聲音陡然自窗外傳來。

    鐘黎連忙擺手道︰“沒,,沒什麼!”

    許仙亦不曾多想,天未亮的時候。他又出去尋找鐘馗的下落但卻還是一無所獲。

    “鐘姑娘,已經過了不少日子,你哥哥還沒回來,我們也該要出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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