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tiger1835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1
發表於 2012-2-25 01:37:2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3-3 19:51 編輯

第150章 明了


在房中,慶忌把赴曲阜說服季孫意如擁立姬宋的經過向她說了一遍,叔孫搖光歡喜不已。兩人耳鬢廝磨,稍解離別之苦。隨即慶忌便提醒她,自己已經回來,她得盡快帶李寒離開飛狐谷,以免兩個大管事照了面。

    對那個心理陰鷲,且明顯對叔孫搖光有傾慕之意的李寒,慶忌總是提著幾分小心,雖說他現在正為叔孫氏效力,慶忌也不願把自己的身份讓他知道。為此叔孫搖光有些暗恨不該挑了李寒護侍來費城,以致和慶忌短暫往來都要遮遮掩掩避他耳目,可慶忌在此築城招兵買馬本是一件大事,而且與她的終身利益攸關,她更不敢疏忽,於是一口答應下來。

    當天下午,飛狐谷工匠們便得知消息,成府大管事陽斌回來了,叔孫小姐和李寒李管事回去費城小住。少了那個過於嚴厲刻薄的李寒,許多工人匠人都歡喜不禁。慶忌在飛狐谷中走了一圈,眼見一座雄城初具規模,再有十天半月就能基本完工,心中也覺歡喜。

    這番招募來的匠人和力士,有不少並非本地人,他們做完了差使,領了工錢就要另奔他方的。慶忌便囑咐英淘和那十幾個手下,讓他們從這些工人匠人中多多物色一些符合條件的人選,待到城池完工,其中沒有家小牽累的壯士便可以鹽丁的名義招募下來。成為他費城新軍地第一支班底。

    黃昏。炊煙再度升起,慶忌想起白天那個小廚娘遭工人抱怨地事來,便叫人找來兩個鐵匠頭目、兩個石匠頭目。大家在空地上團團一座,就著沙地用木棍又寫又畫,向他們講述了半晌,幾個工匠頭目面面相覷,就各自所疑處又仔細詢問一番,慶忌一一做了答覆,幾個工匠頭目這才拱手退下。

    慶忌看得出他們眼中發自內心的敬意,不禁若有所失地一笑。說來古怪。他自到了這個時代,繼承了慶忌的身份和使命,本來一心為復國奔波。忙碌的是權謀和國事、兵事,可是許多涉及國事兵事的制度和革新他明明有著先進千年的資料,卻不能應用。那不止是驚世駭俗。而且那些跳越歷史進程的大躍進實際上對他全無幫助。就是一個馬鞍馬鐙都得藏著掖著,世襲官族雖然弊病重重。更是不能提出取締。

    反而這些民生上的一些小事,無論是衣著、衛生、食物,他倒可以無所忌憚地提出來。如果不是公子慶忌這個身份,他該成為一個很受人尊重的著名匠人,有一份豐厚的收入和一個穩定地生活環境了。可是如果那樣,他身邊又怎會有英淘、梁虎子、阿仇這樣的熱血男兒追隨?又怎能得到成碧、叔孫搖光這樣的嬌娃尤物、豪門千金地傾心愛慕?有所得必有所失,人生永無完美。

    成碧夫人此時並不在費城,前些天。成碧夫人在各路管事和數百名家將的護衛下。沿路向東海去,視察東海三大鹽場、接見世居東海為季氏效力的那些鹽場主。同這些手握大權地「各種諸侯」商討今後合作運營的關係和利益分配去了。

    叔孫搖光已沒有在此地多做停留地理由,只待成碧夫人回來,就要請辭回曲阜了。與慶忌相見無多,她怎肯白白放過這樣的機會,所以第二日便讓李寒帶了人去附近城邑採買當地特產,回曲阜後以便饋贈親友。

    支開了李寒,叔孫搖光才得以返回飛狐谷,與慶忌共度短暫時光。叔孫搖光尚不知男女**滋味,只要能夠時常看得見自己的心上人,便已心滿意足。慶忌在山上忙碌,她倒並不癡纏。

    到了第三日一早,前日受慶忌吩咐過的四名鐵匠、石匠趕來覆命,這兩日經過反覆試驗打造,他們已經把符合慶忌標準的的東西做好了。兩口石磨,六口平底鐵鍋,石磨採用的都是上好材質。至於鐵器,這時的鐵質地太脆,用來鑄造兵刃極易斷裂損壞,不過用來鑄鍋卻不成問題。這兩樣東西一經做好,他們立即迫不及待地讓人抬了來,請陽大管事演示它們地用處。

    其實這些工匠心靈手巧,只聽慶忌說出它們地構造,對它們的用處便已猜出了幾分,對這些工匠來說,每有一項新地發明創作,都是振奮人心的一件大事,所以這兩日雖然覺都沒睡多少,一個個眼中滿是血絲,卻精神抖擻,興奮異常。

    慶忌見了這完全符合他標準的石磨和鐵鍋,心中也有些歡喜,忙叫那些力士抬了,一起往女捨旁的膳食之地走去。他心中本想再賣弄一下,讓那石磨用水力磨面,但是那樣的話又要造水車,還要改造已經掘好的排水管道,而且並非什麼地方都適宜,想了一想只好做罷。

    七口灶坑旁已經又挖好了幾口灶坑,做飯洗衣的女人在英淘安排下又增加了兩人,不過仍嫌忙碌,只是不至於連飯也煮不熟罷了。今天燉的是豆米飯,季孫小蠻正手舞木棒,和七口大鍋的午飯做鬥爭,慶忌領著一些工人,抬了幾件稀罕物趕來。

    「來,把石磨安在這邊,那幾口大鍋架上。」慶忌指揮著工人把石磨架好,眾人都新奇地打量著這件奇怪的東西。慶忌雖然見過石磨,而且這東西構造極簡單,畢竟也是頭一次使用,心中有些緊張。

    他叫人牽了兩頭驢子來,蒙上眼睛架上套子,又叫人提了一袋豆子、一袋麥子,分別倒了些在兩具石磨的注入孔,使那驢子轉起來。不一會兒功夫。一些米粉狀的東西已經從下邊瀉出。慶忌見了鬆了口氣,喜道:「終於成了。」

    「來來來,下邊接上口袋,用掃帚把麵粉自那端槽道掃進袋子。上邊,上邊繼續注入豆子、麥粒……」

    匠人們見了如此奇跡,不禁大為驚訝,紛紛讚歎道:「陽管事真是聰明過人,居然想得出如此奇物,小人做了一輩子石匠,都不曾想到過這種東西。真是……真是不可想像。」

    慶忌哈哈笑道:「現在知道怎樣做了?以後你可多造一些。還可自己開個磨坊,專門為人磨製食物。但凡這種硬粒的食物都可用此物磨成粉面。那麥子磨成了麵粉便極易煮熟了,不過不能這樣直接煮麵粉吃。應該……」

    慶忌隨口說了幾樣麵條、麵餅、饅頭等物地做法,一旁幾個廚娘牢牢記在心裡。慶忌又指著那磨豆子地磨盤道:「如果做個磨擦面更細緻的小磨,把泡過的豆子放進去。磨出的豆漿煮熟便可飲用。還有芝麻這一類搾油之物,用細磨便可磨出油來。搾油再不像當初那般費力了,你們看如何?」

    眾匠人聽他一說,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有些腦筋靈活的已經想到了新的賺錢營生,歡喜的不能自己。慶忌見他們開心新奇的模樣,卻只付之一笑。這些東西都是後世常見的,不過用來解決山上煮食做飯地事,在他看來。並無大的用處。

    他卻不知。石磨這樣看來微不足道的小發明,發明出來地意義何其深遠。本來豆子、麥子這類植物在當時的穀物之中既易種植。又算是多產的,就因食用不易,種植面一直不大,就因著這毫不起眼地一口石磨,原本不及稻米和小米的這些糧食作用才能大興其道,漸漸成為主流,一時雖然看不出它地作用來,但是整個糧食生產結構的改變,惠及後世子孫的重大作用,卻比他恢復一家一姓的江山還要重大萬倍。

    「至於這鐵鍋嘛……」慶忌嘿嘿一笑,挽起袖子走上前去,喝道:「生起火來。」

    當下便有匠人搶先上去填柴生火,想看這位管事又有什麼花樣。那時的菜餚不出鹵、燉、煮、醬幾種形式,就是貴族豪門吃的也是這樣做出來的菜餚,只是材料更加精美。那時的人還未想到過蔬菜可以炒一炒便出鍋食用,生產地鍋子也從無炒鍋。慶忌向幾個廚娘示範了一下,幾個廚娘喜不自禁。

    季孫小蠻這些年經常住在她母親昔年親衛老袁開設地魯膾居,耳濡目染,廚藝是頗為精通的,瞧了慶忌這些做法不禁目泛異彩,立即想出了許多新鮮菜式:「若是告訴袁叔,魯膾居地生意一定更加紅火。這個傢伙,難怪能勾搭上成碧,原來除了一張俊俏的臉蛋,還真有幾分小聰明呢。」

    慶忌隨意扒拉了幾下野菜,嗅嗅鍋中香味,滿意地一笑,把鍋鏟丟給一個廚娘,扭頭尋找小艾道:「小姑娘,你看這回……」

    他自到了這膳伙煮食之地,就忙著讓人架石磨,教用法,根本沒有仔細打量過季孫小蠻的模樣,而且季孫小蠻也主動躲著他。可是他炒菜時,季孫小蠻也因好奇湊近了來,這時想躲已來不及,兩人目光碰個正著。

    季孫小蠻雖然這些天臉也不大洗,頭也不怎麼梳,有意把自己搞得髒兮兮的像個小丫頭,但是一個女孩兒家愛美乃是天性,她是不會把自己的臉蛋搞得太醜的,依稀仍可見當初模樣。慶忌見過她兩次,對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印象極深,尤其她那雙慧黠靈動的眸子,可不會因為扮丑而掩飾下去,這一看慶忌便是一怔。

    季孫小蠻慌亂地垂下目光,心中暗道:「這下慘啦,千萬……千萬不要被他看出破綻,那我這些日子的苦可就白吃了……」

    慶忌微微一怔之後,神色便恢復了平靜,若無其事地道:「呵呵,你看……這一回那些問題總該解決了吧。」

    季孫小蠻心中頓時大喜:「嘿!他沒認出我來!這個有眼無珠的東西!」

    蒼霞嶺上,往齊國乾侯劫持魯君的人馬已經回來了,聽說魯君姬稠去參加齊相晏嬰壽宴,結果在雙峰山下。因為五族誅晏。被人誤殺的消息,展跖不禁呆若木雞。挾持被驅趕離國地魯君,打起清君側地旗號造反,本是他計劃中的重要一環,如今姬稠竟然死了,展跖就如重重一拳打在空氣裡,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姬稠既死,他忙派人打探都城消息,誰料那探馬還沒到曲阜便急急趕回覆命,三桓世家各發一路大軍正向蒙山方向幾大城池進發。據說一為演兵習武,二為移駐城池。

    展跖聽了消息疑惑道:「此地臨近東海,不會有敵東來。北方早有邊軍,倚仗山河之險足以阻擋齊軍,三桓世家若說演武。值此農忙季節也嫌時機不當,何況還要移防駐城。嘿。他移兵至此,要防誰來?」

    古君海動容道:「主上,莫非我們要起兵的消息已然洩露?」

    上次令他騷擾成碧,古君海動了心,直接便去劫擄成碧上山,結果鎩羽而歸,展跖對這個心腹手下私下裡沒少痛罵,隨即便命他老實待在山上。不許他再下山活動。此時見他說話。展跖猶有餘憤,狠狠地瞪他一眼。才沉吟道:「應該不會,知道我要起事的不過寥寥幾人,都是可信的兄弟,三桓怎麼可能得到消息?難道……因為成碧遇劫的事,季孫意如那老傢伙緊張起來了?嘿,他們之間果然有私情。」

    小乙一臉古怪地道:「主上,此說只怕不妥。若說成碧與季孫意如有姦情倒還可能,季孫意如此人做事目光短淺,輕重不分,為了他心愛的女子發兵來護佑,也不是做不出。可……叔孟兩家也發兵來,總不會是為了保護這狐媚子吧?除非這個妖精連叔孫玉、孟孫子淵一起勾引了,可是季孫意如那人妒心極強,他能容忍麼?」

    展跖目光一轉,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你是說……三桓發兵,確為某家而來?」

    小乙點頭道:「主上,竊以為,不可不防。」

    展跖在廳中徐徐踱步,反覆思量,最後在席上坐了,雙手按膝,吩咐道:「姬稠既死,某便失了一半倚仗。如今三桓發兵,某又失了先機,此時妄動,殊為不智。小乙,你親自下山,注意三桓大軍的一舉一動,有什麼消息隨時來報。」

    「遵命!」小乙拱手而退,自率親信下山去探三桓消息。展跖正要對古君海說話,一個賊伙從外邊急急奔進來,高聲稟告道:「報主上,有重要消息!」

    展跖目光一凝,緊張地問道:「有什麼消息,速速講來。」

    那人喘息著道:「主上,成碧夫人往東海巡察三大鹽場回來,此時正沿峻河西向折返費城,現如今已經到了囚龍渡了。」

    古君海一聽來了精神,脫口問道:「她有多少人馬?」

    那人道:「六艘大船,估計船上護衛家將約三百人,兩岸還各有一支百人上下的衛隊沿河同行,護侍左右。」

    「那就是五百多人了?」

    古君海興沖沖地跳起來,對展跖道:「主上,這隊人馬我們應該吃得下。」

    展跖雙眼向他森然一望,古君海心中一凜,氣焰頓時萎縮。展跖冷冷地道:「君海,我來問你,我們有可行於水上的大船麼?有足夠精通水上作戰地士卒麼?拿什麼去水上擒她?擒了她來做甚麼?」

    古君海被他一連串的詰問問的啞口無言,頓時不敢作聲。

    展跖重重地哼了一聲,冷冷地道:「大好男兒,若是那心思,就只整天想著女人地褲腰帶,還有什麼出息!」

    古君海還是頭一次被他當眾斥責,一時又羞又憤,臊得滿臉通紅。

    展跖不再理他,咬著牙冷笑道:「不可攻,我便守。哼,季孫意如老匹夫此番遣兵東來,如果是想尋我的麻煩,那我們就較量較量。我倒要看看,是誰耗得起!」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2
發表於 2012-2-25 01:37:54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3-3 19:52 編輯

第151章  愛怨情仇


斗室之中,春光無限。慶忌與叔孫搖光雖未劍及覆及真個**,可那無限春光也夠瞧的了。叔孫搖光依偎在慶忌懷裡,背臀靠著他,雙眼微瞇,愜意地享受著他的愛撫。

    薄衿下,嬌軀只著寸縷,傲人的乳峰隨著她的呼吸微微起伏,若是眼睛能夠透視,當能看到那白皙粉嫩的椒乳上,一對被慶忌啜吮過的嫣紅乳珠嬌豔欲滴,像兩粒粉紅色的櫻桃般聳挺著。慶忌的手正在她衣下輕輕愛撫,手指過處,便是一陣汗毛聳立的顫抖,她的體質,實在是敏感的很。

    體香微熏可人,她的肌膚幼滑嬌嫩,充滿勃勃生機和彈性,令慶忌有種愛不釋手的感覺,可是被他恣意品嚐著的叔孫搖光,卻飽受春情愛欲的折磨,一陣陣令小腹抽搐的熱流湧向某處溝壑,令她酥癢難當,可是這種異樣又羞於出口,她只能咬牙苦撐,卻覺得一股腥腥羶膩,漸漸濡濕了她的蜜處。

     “公子……”情難自抑的叔孫搖光忽地轉過身,把豐挺的堆玉**緊緊地抵在慶忌的胸膛上,那對浮凸而起的櫻桃,緊緊抵住他的胸膛,輕輕摩擦著,愉悅**的感覺傳遍身體,於是一縷細若游絲的呻吟,彷彿風吹過了簫管似的輕輕地嗚咽出來,讓剛剛快意過的慶忌再度心旌搖蕩起來。

    成碧夫人將於今日回到費城,明日叔孫搖光就要返回曲阜了。這一別,不知又要多少時日才能相見。叔孫搖光難禁離別之苦,便想把自己獻給心愛的男人。一償心中夙願。誰料……。這可恨的傢伙,親也親了,摸也摸了,還讓她服侍他做下那等難堪之事,偏偏不肯要了她的身子,此番情動起來,那種春情蕩漾地滋味實難描述。

    慶忌地手撫上她那修長豐膩的大腿,再滑到渾圓翹挺的**上,在那裡留連起來。她的臀部珠圓玉潤,具有像牙般細膩的觸感。柔軟結實而有彈性,那種沉甸甸的質感。似乎用手指便能感覺出來。著手處的肌膚凝脂般細嫩幼滑,那種豐潤有餘、柔若無骨的感覺讓人把玩再久也不覺煩膩。

     “公子……”叔孫搖光再叫一聲。修長有力的大腿夾緊被角,心神俱醉地喚著他。慶忌也有些把持不住了,他忽地抱緊了叔孫搖光的身子,那處火熱堅挺處抵在叔孫搖光地小腹上,害得叔孫搖光像中了箭的玉兔似地。嬌軀突地一顫,夾緊的雙腿頓時便沒了力氣。

    慶忌緊緊抱著她迷人地**,似想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叔孫搖光臉紅心跳,正期盼著那緊張的一刻,慶忌卻在她髮絲間狠狠地嗅了一口,忽然放開了她“成碧夫人今日回城。你是客人。不必出城迎她,可也得早些起來。若被她瞧見你模樣,那便露了破綻。”

    叔孫搖光從鼻腔裡“咿唔”一聲,扭動了一下嬌軀,閉著雙眸嬌憨地道:“什麼模樣?”

    她忽然有些明白過來,羞澀地抱緊慶忌的身子,把臉貼在他寬厚有力的胸膛上,癡迷半晌,輕輕抬頭幽怨問道:“人家就要回曲阜去了。你……你為什麼不肯要了人家?”

    慶忌撫在她翹臀上地大手停了一停,輕輕嘆息道:“搖光,你我……畢竟還未成親。”

    叔孫搖光張開嘴,細白整齊的牙齒在他胸前輕輕噬了一口:“人家這個身子,這輩子注定了要送給你,成不成親……又有什麼關係?你這壞人,既說沒有成親,又要人家為你做……做那樣羞人的事,口是心非……”

    話未說完,她自己先紅了臉蛋,羞不可抑地往慶忌懷裡擠了擠。

    慶忌苦笑道:“我……畢竟是男人,你那麼撩撥,我怎麼忍得住?”

    說到這兒,他不禁想起了已經幾乎全然遺忘的過去,記得自己當年第一個女友,就如叔孫搖光今日這般,相處半年,先是牽手,再是親吻,然後便是一些不為外人道的親密舉動,循序漸進,一如今日。若和搖光再這樣下去,真不知是否能把持得住,堅持到成親之後。

    叔孫搖光嬌嗔道:“自私鬼,你忍不住,怎麼又不肯真個要了人家?”

    慶忌沾沾自喜地笑道:“這才是君子所為。人家說展獲坐懷不亂,他那可是寒冬臘月,凍也凍個半死了,誰肯解衣行那種事?再說那村姑模樣必然也不夠美,若是換了你這樣的美人,他忍得住才叫本事。看我今日坐懷不亂,才是真的君子。唉,我真是太佩服自己了。”

    叔孫搖光“噗哧”一笑,輕輕捶了他一拳,嗔道:“少吹啦你,還君子呢,世上哪有你這樣地君子!”

    那嬌美模樣看得慶忌性起,頭一低,便想再去吮她胸前雙珠,叔孫搖光本難情禁,如何禁受得起,驚呼一聲,抽身便退,順手扯起榻上羅衣,翻身下地時,一件絲羅錦衣已遮住了身子。

    慶忌支起腦袋,迷醉地望著她穿衣地動作,她的背肌緊實,線條優美,背挺腰細,嬌臀渾圓,只一瞬,那迷人地**已遮掩在袍服下,然後束衣、理髮,插上玉簪、系上玉帶、上美玉……,一個娉娉婷婷、端莊大方的大家閨秀便出現在慶忌眼前,真個是出得庭堂,入得臥房。

    叔孫搖光似乎早知他的眼睛一直在自己身上打轉,她梳裝整理完畢,忽地回眸向他一笑,宛如桃花綻開了初蕾:“後悔了吧?誰要你做偽君子。下次呀… …休想人家還肯幫你做那麼噁心人的事,除非你肯與人家共效鴛鴦雙

    慶忌愛煞了她的活潑大方,他哈哈一笑,便自榻上彈了起來。叔孫搖光羞呼一聲。掩住了臉蛋,頓足嗔道:“快穿上衣服,那副樣子,成何體統!”

    咦?方才在榻上,便怎樣都可以,這一站起來,倒不成體統了。慶忌一時哭笑不得,

    成碧夫人這趟東海之行,收穫良多。東海三大鹽場,下邊還有分駐各地的一些小鹽場。那些鹽場主雖然百餘年來都為季氏效力,但是因為世居東海。天高皇帝遠,為謀重利。也常做些販私鹽地舉動。展蹠本無鹽場,能有私鹽可販,就是與這些貪利地鹽場主私下勾結的原因。

    所謂水至清則無魚,成碧夫人對這些勾當心知肚明,只要做的不是太過分。她也不去理會。畢竟,她獨攬食鹽生意只有三年時間,對這些鹽場主,必須以籠絡為主,不可寒了他們的

    不過恩重須佐以威,就如大禹治水時,殺防風氏以懾各部一樣。成碧夫人此番巡視東海。也打定主意要讓他們對自己敬畏有加。一個婦道人家,要鎮懾住這些強項人物。光憑恩重哪裡能成?

    她心中存了這樣的念頭,便有機會送上門來。鄰近齊國的一個鹽場主赤氏平素最是舛傲不馴,不但私通齊國鹽販,將大量鹽巴避過季氏耳目自齊國轉運出去,上報的產量最低,而且聽聞成碧夫人一個婦道人家主掌了季氏的食鹽生意後,對此頗有微辭,成碧到東海後,兩次傳召各路管事場主,他都藉故不到,想要給這個女人一個下馬威。

    成碧夫人見他不來,其他鹽場主和經營管事都有些看她笑話的味道,她也不再下第三道命令,直接便命令她的侍衛三百人,又遣東海兩位忠誠度比較可靠地鹽場主派出鹽丁護兵共計千人,趁夜襲殺赤氏鹽場,梟赤氏首級,盡沒他的家產,然後把他地鹽場分賜給這兩位有功的場主。

    這一手果斷狠辣地功夫令得東海群雄心中凜凜,頓時變得服服貼貼。成碧夫人藉此立威,召集各鹽場主議事,最終定下了生產、輸運、行銷的各道章程,待得一切就緒,她便謝絕了東海諸管事的盛意邀請和挽留,徑自返回費城。東海風光雖美,卻無他陪伴身旁。孤鴻飛翔,哪及雙燕翩躚?

    費城守聽說成碧夫人歸來,早派了一千五百精兵去迎,成碧走的是水路,展蹠手下盡是山賊,在水上本奈何不了她,再有這隊精兵接應,自然無礙。

    成碧夫人回府,沐浴歇息半日,再行出來,擺開酒宴與叔孫搖光歡迎。

    酒席宴上,叔孫搖光便謝她這些時日的款待,請辭返回曲阜,成碧夫人有些意外,一雙妙目便向慶忌瞟去,慶忌站在席邊,不言不動。成碧眸波一轉,微微一笑,便向叔孫搖光嫣然道:“妹妹何妨再住幾日,成碧剛剛回來,還想與你同遊費邑呢。”

    叔孫搖光地眼角余光也向慶忌瞟了一眼,輕輕嘆道:“多謝夫人美意,此次護送匠人來此,時日已經不短了。家兄近日就要回國,搖光怎可不在都城相迎?這些日子蒙夫人盛情款待,搖光深感於內,待夫人回都城的時候,搖光再設宴回請夫人。”

    成碧夫人盈盈笑道:“原來令兄近日將要回國,可喜可賀。既如此,成碧也不便挽留。陽斌啊……”

     “卑下在”,慶忌連忙打揖應道。

    成碧夫人眼角也不瞅他:“一會兒宴罷,你來後宅,本夫人挑選些得用之物,作為搖光小姐辭行禮物。近來路途不靖,路上的侍衛安排,行程宿起,也得好生商議一下。”

    慶忌連聲稱是,叔孫搖光向成碧舉杯謝過,一番客套之後,成碧夫人便講起東海之行所見所聞,叔孫搖光從不曾到過海濱,聽得心曠神怡。看二人對答的親切模樣,全然沒有當初唇槍舌劍的敵對模樣,慶忌在一旁看著,想起自己與三桓間時敵時友的情形,終究沒有她們這般自然,不禁暗自嗤笑:女人之間啊,不管彼此間心底有幾分真切,扮成姐妹般親密形狀。都是似模似樣。

    此時。奉國君之命來費城密訪小艾姑娘的幾名武士正在杏園地房舍中發愁,他們在費城內外已經轉悠幾天了,卻全無小艾姑娘地消息。

    當初離開曲阜時,國君說過小艾姑娘曾下榻這座杏院,如需線索,讓他們可從此處查起。他們到了費城,先來問過杏園客棧主人,得知季孫小蠻並未退房,不禁大喜,便在杏院中等候。不料一天下來,還不見小艾迴來。分頭去城中尋找也沒有她地消息。這兩天,幾名武士持了姬宋親手所繪地小艾姑娘畫像。找畫匠照著畫了幾張,人手一張滿城尋找,還是沒有絲毫線索。

    一名武士蹙眉道:“小艾姑娘沒有退房,行李等物還在房中,應該不會離開了此地。可她一連幾天不回來。城中也完全沒有她的線索,你們看,會不會……”

     “不要亂講!”另一名武士變色道:“國君說過,小艾姑娘自幼隨我魯國第一劍客袁公習練劍術,別看她表面上是個嬌怯怯的姑娘,一身劍術很是了得,這些年來走南闖北。山賊水盜也遇過不知多少。還從未有人奈何得了她,怎麼會有事?”

    第三名武士卻猶豫道:“江原說的有理。你沒聽說,前些日子成碧夫人的座車也曾受到強盜攻擊,若是蒼霞山的悍盜打她主意,那麼……想擄走她怕也並不為難。好漢難敵四手,何況她一個女子,畢竟體力有限。”

    他們七嘴八舌這樣一說,武士頭領雕鳴便有些沉不住氣了,他沉聲道:“不要說啦,既奉君命,我等便該竭力完成。大家各持小艾姑娘畫像,再去外面尋一遭。國君吩咐過,盡量秘密尋訪,但是……若還是找不到,我們只好去向本地牧守求助,公開尋她下落了,走!”

    眾武士提起佩劍,紛紛離開了杏園,再度撒向費城的大街小巷。

    成碧夫人房中,慶忌一進來,成碧便緊緊地抱住了她。在閨房裡,她既不是那個精明狡獪的商人,也不是那個心機深沉、獨自把持季孫子菲家族的強腕當家,她只是一個柔情萬千,惹人憐愛的小女人。

     “公子啊,這些日子,人家走地越遠,心裡對你的牽掛便也越深。如今可算回到你地身邊了,你有沒有想人家?”成碧夫人抱住他,甜蜜地問。

     “呃,那當然,我……”

     “不用你說”,成碧打斷他的話,喜滋滋地靠在他胸前:“男人啊,常常是沒有得到才會去想,女人卻常常是被人得到了才會去想。你那麼忙,有空想我才怪,我當你想過我就好了。”

    慶忌聽得哭笑不得,這時他說沒想過自然不成,說他想過便成了敷衍,只好閉緊嘴巴,沉默是金。

    成碧夫人貼在他胸口聽了會兒心跳,激動地心情才平抑下來,微微抬頭道:“怎麼搖光這就要回曲阜了,你怎麼也不挽留,捨得嗎?”

    慶忌無奈地道:“她兄長離國已近半年,如今就要回國,她當然要回去相迎,我怎能勸阻?”

    成碧夫人頓足嗔道:“你這人,就不會哄我兩句,只說有我在你身邊就開心了嗎?”

    慶忌笑道:“你這不是已替我說過了?”

    成碧抓起他的手來,恨恨地咬了一口,在他手上留下一排牙印,媚眼如絲地嗔道:“壞人,既不會甜言蜜語,又沒有金珠玉寶,也不知人家喜歡了你哪一點。”

    她的聲音甜甜的,全無半點怨意,卻是深情一片。慶忌不覺心中一盪,笑道:“那麼想必是喜歡了慶忌這張臉蛋長得俊俏。”

    成碧把貝齒輕咬了紅唇,眸中飄過一絲盪意,把手輕輕探進他袍內,暱聲道:“你那張臉很俊俏嗎?人家寧可喜歡了你這一點…… ”

    慶忌的呼吸粗重起來,這狐媚子,風騷起來實在比叔孫搖光還要叫人吃不消。天色猶亮,此時他不能在房中多耽。可不想行那白晝宣淫之事。便輕輕退了一步,克制住自己地衝動,正容說道:“夫人,你此番回來,我正有些話要問你。”

    成碧夫人一呆,失笑道:“有什麼話你儘管說便是了,何必這樣正經?”

    慶忌拉著她到席上坐下,成碧夫人便乖巧地隨他坐了,只是身子就像被抽去了骨頭,軟軟的又靠在他地身上。慶忌攬住她腰肢,嗅著她地發香。低聲說道:“你的家事我本不該過問,可是……我心中實有一事猶疑難決。還望你能如實答我,昔日你與艾氏夫人的一番恩怨,到底……到底是怎樣情形?”

    成碧夫人嬌軀一僵,慢慢坐直了身子,臉色變得蒼白起來:“你為甚麼這麼問?是誰……是誰向你說了些什麼風言***麼?”

    慶忌柔聲安慰道:“你不要多想。這許多時日的往來,我還不知你地為人嗎?我只想從你口中知道,你和艾氏夫人……”

    成碧夫人截口道:“昔年往事,我不想再提。”

    她折腰而起,匆匆走到窗前,一把推開了後窗,風吹進來。掠起了她地長發。慶忌起身。輕輕走到她的背後,攬住了她僵硬地腰肢。成碧夫人嬌軀顫了一顫,過了片刻,軟弱地倒入他的懷中:“公子,你是不是也認為成碧是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逼死艾氏夫人的兇手?”

     “我沒有……”

     “別騙我,你心裡是那麼想地……”

    成碧夫人忽地流下淚來:“昔年舊事,我真的不想再提起來。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唯有對你……,我卻不想讓你誤會。公子啊,成碧敢對天盟誓,成碧絕無對不起艾夫人地地方,她的死,實非我地罪過。”

    慶忌沉默片刻,慢慢說道:“她的女兒,流落於外,多年來不歸府第……”

    成碧夫人幽怨地道:“你因此事責怪我嗎?季孫小蠻,並非是我狠心趕來府去,這麼些年來,為了她的離去,我不知受過多少人背後指責唾罵……是她自己不肯回來,我還能把她綁回來不成?若我真的那樣做了,天下人還不說我是要機會害她?她若一直體健無病那也罷了,只怕偶感風寒,整個曲阜都要謠言四起了,公子啊,你想過成碧的為難之處嗎?”

    慶忌又復沉默,半晌方道:成碧,你對季孫小蠻,真地沒有遷怒之意? ”

    成碧攸地轉首,一把推開了他,兩道柳眉都豎了起來,怒聲道:“你不信我?”

    她心中又悲又憤,氣得渾身發抖。旁人怎樣看她,她毫不在意,可是慶忌若視她蛇蠍,叫她實難忍受,聽到慶忌這樣的語氣,她已悲憤欲絕。

    慶忌輕輕擦去她臉上晶瑩的淚珠,柔聲道:“不要傷心,我這樣問你,倒不是疑心了你什麼,只是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若不聽你表白了心意,終究不敢放心說出來。”

    成碧夫人睜大一雙淚眼,問道:“你有什麼事要告訴我?與艾夫人……不對!莫非與季孫小蠻有關?”她雖在氣憤之中,到底心思縝密,極具機警,立即便猜出了慶忌所言必與季孫小蠻有關。

     “聰明!”慶忌讚許地笑了一聲,說道:“我告訴你,你不要驚訝,如何處理,還要你來決定。小蠻姑娘……如今就在費城。”

    成碧夫人訝然低呼,連忙擦擦淚水,問道:“你怎知曉?你認得她?她在哪裡?”

    慶忌頷首道:“正是,我認得她,她如今……就在飛狐谷,扮做一個小村姑,應聘做了一個煮飯洗衣的傭婦,我想……她如此這般,必是為你而來……”

    成碧夫人聽了臉色數變,最後目光一沉,抿起嘴角道:“走,我們馬上去飛狐

    成碧夫人也不避慶忌,匆匆閃到屏風後便去更衣。天光明亮,屏風後影影綽綽難以遮蔽,成碧一走過去,一抹朦朧儷影便印在屏風上,寬衣、換衣,酥胸長腿、纖腰翹臀極具誘人美感,當此關頭,慶忌卻也無心欣賞,待她著衣完畢,兩人便匆匆走出房來。

    二人剛剛離開後宅,便見管事蕭謹領了一名武士匆匆行來,一見自家夫人,蕭謹立即站定,恭施一禮道:“夫人,這位壯士是當今國君遣到費城辦差的使者,有事面禀夫人。”

    成碧夫人詫異止步,她回來後已知朝中新立了公子姬宋為君,卻不知這剛剛登基的新君派了武士來找自己做什麼。那武士正是此番受命來尋小艾的雕鳴,一見成碧夫人嫵媚模樣,雕鳴雙眼頓時一亮,他不敢多看,連忙垂下目光,急趨幾步,躬身施禮道:“王城衛士雕鳴,見過夫人。”

     “雕統領,不知你見妾身,有何事情?”

    雕鳴又是一揖,說道:“雕鳴奉國君之命,來此地尋訪一位小艾姑娘……”

    成碧聽到這裡臉色已是一變,雕鳴頭也不抬,繼續道:“可是雕鳴來此已經幾天,始終不見小艾姑娘下落。在她下榻地杏園客棧,小艾姑娘租下地房舍未退,房中行李俱在。雕鳴恐小艾姑娘遭遇不測,於是持了她的畫像四處向人詢問,今日問到一個匠人,聽他說,夫人築做新城地飛狐谷中,倒有一位燒飯的少女與畫像有些神似……”

    這個武士本是宮中武士,並非姬宋一直隨身護侍的家將出身,並不知道成碧夫人與艾氏夫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更不知道小艾的真實身份,否則只要聽說那少女是在飛狐谷在傭婦,也絕不會想到她就是季孫子菲府上的千金大小姐了。

    此時說來,他還以為是季府在此地仗勢欺人,強抓了許多壯丁上山做工,但季氏勢大,他雖是國君所遣,言語間也不敢有所不滿,只是委婉地道:“雕鳴聽了本不相信,奈何除此之外別無線索,便去飛狐谷中想要看看此人。奈何前些時日夫人座車曾經遭襲,谷中守衛十分嚴密,雕鳴進不得山,只好回來亮明身份,請夫人恩准入山。”

    成碧夫人長長吸了口氣,頷首道:“妾身曉得了,本夫人如今正要去飛狐谷,雕統領的車子只管隨我同行。”

    雕鳴大喜,一顆忐忑的心放下,長揖到地道:“多謝夫人成全!”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3
發表於 2012-2-25 01:38:26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tiger18351 於 2012-3-3 19:53 編輯

152章 陳年隱情


飛狐谷,成碧夫人和慶忌、雕鳴等人站在灶坑面前默然不語。雕鳴口中那個酷似小艾姑娘的女孩已不知去向。

    他們在城中問過的那個工匠是回城修理工具的匠人,回來便把城中有人持著畫像追尋一位姑娘的消息告訴了她,季孫小蠻當即便上了心,等雕鳴一群人被阻在山谷外不能進入時,她便知行蹤已然洩露,哪裡還會留在這裡。

    雕鳴等人面色十分難看,在他們心中,恐怕還會認為是成碧夫人得了消息,先行把人匿藏了起來。

    慶忌長吸一口氣,吩咐英淘道:「陪雕統領在谷中再搜索一番,看看能否找到她的下落。」

    「是!」英淘應了一聲,向雕鳴做出一個請的手勢,雕鳴一行人抱著萬一的希望,在他陪同下去了。慶忌湊近成碧身邊,低聲道:「夫人,且去房中休息片刻吧。」

    成碧神思忡,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怏怏地舉步,向叔孫搖光住過的那棟房舍走去。

    「她是來殺我的……」,進房坐下,成碧便幽幽地道。

    「不會吧,她如果想殺你,又怎會現在才行動?再說,前些時日你也常來谷中,那時她便有機會動手。」慶忌勸解著,卻想不出季孫蠻藏身於此的其他目的來自圓其說。

    成碧夫人淒然一笑:「你不用哄我了,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麼解釋?以前,也許因為她年紀尚小,如今……她終於回來了,卻是為了殺我。」

    慶忌不知該如何解勸,半晌方道:「她一個女孩兒能有多大本事?你身邊侍衛重重,她如何能近身。以後出入小心一些就是了。」

    「這世間的恩仇,有時候你不想結,也得去結。就像我和艾夫人……這麼多年了,我從不願意想起她,不願想起那段日子,可是因為小蠻。我卻不能不去觸及那段痛苦的往事。好累啊……,我真想拋棄現在的一切,隱姓埋名,與過去徹底斷絕關係,開始一段新的生活……」

    成碧幽幽說著。把頭深深地埋進雙膝間。

    慶忌心中憐意頓生:「夫人,你不必……」

    「你不必理我,我沒事的,如果小蠻再來,我把這一切……還給她就是了……」

    慶忌默然半晌,輕輕地道:「你心情不好,就在房中好好歇息一下吧。別想太多,我不會讓人傷害你地。別忘了我的承諾,只要我能活著,我能熬過明年那一關。我一定要你永遠陪著我。」

    慶忌推開門,慢慢走出去,站在陽光下。小荷迎上來,怯怯地道:「管事……」

    慶忌歎了口氣,說道:「候在門口,好生侍候夫人。」

    「是」,小荷屈身,再抬頭,慶忌已走出門去。

    四周青山蒼翠。林木莽莽,山下已經建好的山門是有人把守的,出入皆需腰牌,並無人看到季孫小蠻離去,她能躲到哪裡,難道……她穿過這茂密難行的山林,翻山逃走?

    慶忌目光微微一閃,舉卡向女捨那邊走去。

    夜涼如水,月華如水。湖中水光冽冽,整個山谷都染上一層涼涼的水意。成碧夫人今晚沒有回費城,就宿在這谷中湖邊地那幢房屋中。院前兩盞燈籠在風中微微搖晃,月光映照下的湖水泛起鱗鱗波紋,映在木屋牆壁上,波光閃閃。

    成碧夫人不知因為季孫小蠻牽動了什麼傷心事,晚飯也沒吃多少,一直躲在房中,神情惆悵不知在想些什麼心事。

    雖是夏季,但山裡陰涼,門窗都關著,成碧夫人身著晚裝坐在榻前,一遍一遍梳理著秀美的長髮。似乎想藉此平息那紛亂的心神。忽然,門扉輕輕叩響。

    成碧夫人道:「小荷。你們去睡吧。」

    門外沒有回答,輕輕又叩兩下,成碧的手停住,幽幽地道:「原來是你……唉!我沒有事,你不用擔心。今夜,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獨自睡,好麼……」

    門外忽地傳進一聲短促尖銳地冷笑,成碧夫人臉色一變,猛回頭,房門拉開,季孫小蠻正當門而立,手中持著一柄短劍,冷誚尖銳的目光盯著她,譏笑道:「怎麼,今晚良心不安,不陪你的野漢子了?」

    「小蠻!」成碧夫人慢慢站起來,看著她的身影,眼神一陣恍惚:「多年不見,你……已經長這麼高了。」

    季孫小蠻敞著門,握緊了鋒利的短劍,跨進門來,仇恨地看著她:「不錯,我已經長大了。這麼些年,我從不敢忘記母親被你活活逼死的事,只因著你還能謹守本份,守著季家的門戶,我忍,我全都忍了下來……」

    季孫小蠻的聲音有些哽咽:「可是現在,你到底耐不住寂寞了,不知廉恥的女人,竟和自己的家奴私通。是不是接下來,就要把我季氏地家產都要裹挾了,陪了你的男人私奔去?我,季孫小蠻,無論為了母親的仇恨,還是為季孫家清理門戶,今夜都要讓你這賤女人死在這裡。」

    成碧夫人目光一動,季孫小蠻已冷笑道:「不用喚人了,你的兩個婢女已經被我敲暈,等到外面人來,你已在我劍下授首,成碧,你不掙扎,也許死的還不會難看。成碧夫人的神色已經平靜下來,聽了季孫小蠻的威脅,她淡淡一笑:「你要殺我,我不怨你。但是,你也不要把我說的那麼不堪。不錯,我是喜歡了一個男人,可他是我這一輩子唯一喜歡的一個男人。你口口聲聲說季孫家,你地身體裡流淌著季孫家的血,而我沒有。」

    季孫剛要張嘴,成碧夫人已截口道:「你要提你父親?不錯,他是我的丈夫,可他不是我的男人,我從不愛他!在你們季孫家,我成碧只是一件可以買來送去的貨物,季孫子菲何曾把我當成一個人?十三年前,我只是你家一個聽任使喚的婢女,是你父親……酒醉之後強行佔有了我。你當我貪圖你季孫家的榮華富貴?艾夫人好妒之名誰人不知,我只是怕,怕被你們季孫家又當成貨物送來送去。」

    季孫小蠻的眼中幾欲噴出火來:「於是,你就反其道而行之,誘惑我父,逼死我母,乾脆霸佔了我家!母親……是那麼善良、那麼溫柔,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害了誰……」

    成碧夫人凝視著她,眼睛裡透出一抹古怪痛苦的神色:「你當我願意?我每天心驚膽戰,夾起尾巴做人,只希望你母親不會像對待你父親前幾個侍妾一樣,把我趕出季府走投無路,最後做了流鶯伎女,可是……可是……可是我偏偏懷上了你父親地孩子……」

    她忽然一扯腰帶,輕裳分開,雙臂輕輕張開,任那一襲輕袍貼著嬌軀無聲地滑落在腳下。那是一具令人屏息的美妙女體,身子只稍稍一動,那晶瑩的肌膚上便有一層光暈水一般柔柔地流淌開來。

    似乎不堪門口吹進的山風涼意,她玲瓏剔透的嬌軀微微顫抖著。燈光將她姣好的體形清晰地投射到牆上,由於光線的作用,身影稍有變形,身材更修長,腰肢更纖細,尖尖挺挺地椒乳,渾圓挺翹地臀部,那剪影魅惑的令人發狂。

    季孫小蠻冷笑道:「你脫得赤條條地,又要不知羞恥地施展你的魅惑功夫了嗎?可惜,我不是男人!」

    成碧夫人淒然一笑,長髮下一雙眸子朦朧如月,輕輕地道:「你看這裡,就因為我有了身孕,你那溫柔善良的母親,便派了刺客,想要一劍殺了我。這一劍,險些便要了我的命……」

    她的肋骨下有一道傷疤,季孫小蠻自幼習劍,自然可以看得出那是一道劍疤。她的身子震動了一下,失聲道:「不會的,母親不會這麼殘忍,你騙我!」說到這兒,她憤怒地舉起劍,指向成碧夫人**而高聳的胸膛。

    成碧夫人毫不閃避,她彎腰撿起衣裳,從容地穿起來,臉上有一絲譏誚的笑意:「在每個孩子心中,他的母親都是最溫柔最善良、最完美的。在每一個母親心中,她的孩子也是最寶貴、最可愛的。在艾夫人心中,你就是她的心肝寶貝,被她呵護備至,視若掌上明珠。可是,在艾夫人心中,成碧和一條狗……又有什麼區別?」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4
發表於 2012-2-25 01:39:52 |只看該作者
153章 謀國備謀城


小蠻臉色蒼白,踉蹌退了兩步,扶住門框,那手中的劍已垂了下來。在她心中,從幼小到長大,從來都是慈眉善目、完美無暇的娘親,突然成了一個為了爭寵暗使家將刺殺一個無辜弱女的殘忍兇手,這樣的打擊,幻滅了她心中最美好的形象,讓她再也無法承受這種打擊。

    「你騙我,你一定是騙我……」季孫小蠻不敢正視這現實,她舉起劍,卻似無力握穩,劍刃輕輕地顫晃著。

    「我沒有騙你!季孫子菲沒有子嗣,我甫懷孕,她便下此毒手。就因事敗,不容於季孫子菲,艾夫人才羞慚自殺,成碧何辜?」

    成碧夫人輕輕繫起腰間絲帶,眼中也露出一絲恨意:「那個受命來刺殺我的人,就是魯國第一劍客,季氏門下第一高手袁素,如今的魯膾居老闆袁公。不然,堂堂第一流的劍術高手,你以為他為什麼要變成一個猥瑣市儈的酒家老闆?」

    她的語鋒犀利起來,冷聲道:「因為他一劍刺下時心生憐憫,避開了我心頭要害,有負艾夫人使命,是為不忠;堂堂魯國名劍客,卻對一個孤苦無依的弱女子橫下毒手,害得她……,她幾乎慘死,是為不義。如此不忠不義,他才封劍自晦,做了一個酒家老闆,醉生夢死這許多年。」季孫小蠻倉惶大叫:「我不信!」

    她連連後退,已是滿臉淚痕。自被人窺破行藏,她便改變了讓成碧夫人身敗名裂生不如死的念頭,早早躲進這幢叔孫搖光住過的宅子,這幢宅子是谷中目前最為華麗的住所。她料定成碧夫人若是歇息休憩必來此處,可是想不到今晚卻聽到了這樣一個讓她無法忍受的消息。

    她流著淚後退,突然發一聲喊,轉身狂奔出去,身形如電,奔至牆頭時。甩袖一揚,袖中不知飛出一件什麼物事,嗖地一聲勾住牆外一株大樹橫干。借力一扯,整個身子便如飛鳥一般騰空而起。凌空飛去。

    「什麼人?站住!」院外巡弋地士卒陡然發覺一隻大鳥似的東西從夫人住處飛出來,只一沾地便疾若靈猿,奔入暗影之中,不禁大駭追去。

    成碧夫人有些踉蹌的走到門口,軟弱無助地靠在窗扉上。手輕輕按在腹部,望著天空冷冷一輪清月。淒聲道:「你恨我,我又該恨誰?那一劍雖未殺了我,卻殺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你以為我想要現在的一切?我寧願放棄所有,只要能讓我從不曾有過在你季氏門中所經歷的這些噩夢!」

    成碧說完,忽地轉身扶著門扉,香肩抽動,無聲地飲泣起來……

    騷動停止了。院落外加強了防衛。成碧夫人地房門關上,月光將一天清冷重又撒遍大地。靜謐的氣息籠罩了山谷。院中大樹上,慶忌悄悄現出身形,坐在一枝橫亙的粗大樹幹上,他把窩弩掛在一旁,雙腿懸在枝幹下,輕輕搖晃著。

    夜露打濕了他地衣衫,許久許久,他才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季孫小蠻這一去,如鴻飛冥冥,再也沒有音訊,連她留在杏園客棧的行李都沒有拿。雕鳴等人又苦候了兩日全無消息,只得垂頭喪氣地回曲阜覆命。

    成碧夫人因為季孫小蠻地到來勾起的慘痛往事影響了心情,情緒低落數日後也重新振作起來。人畢竟不能為了過去活著,有未來,才有希望。

    難捱的夏日時光漸漸過去了,秋風悄悄吹黃了樹葉,林野間一片凋零。一座雄偉的飛狐城已然矗立在山谷險要之中,山門前一條大道上車水馬龍,儘是南來北往的鹽商,其中大多是季氏門下自營地分號。

    山下修建了一條河道,從山上瀉下的湖水,直接引入東邊地浚河,原來北向齊國的那條大道上修架了一座石橋,這樣水流貫通,連碼頭都省了,從沿海運來的食鹽可以直接運抵飛狐城下,在此儲藏,裝車起運,再販往西方諸國。由於三桓駐軍在附近各處城邑駐紮,蒙山蒼霞嶺上平靜下來,許久沒有動靜,當秋風漸起的時候傳來消息,齊國那邊又發生了一起攻城掠寨的大劫案,近千大盜夜襲一座小城,掠走了大批財帛女子。

    強盜公然劫城,當今天下,除了展跖沒有第二人具備這個實力,慶忌和三桓派駐在附近的將領們聞訊都暗暗鬆了口氣。事情很明顯了,展跖見事不可為,已經悄悄離開蒼霞嶺,再度幹起了劫掠天下的買賣。

    三桓縱容展跖為盜,坐看他的勢力越來越大,原本就是有意為之。魯國不以武力為憑仗,常受周圍諸國武力騷擾,出了展跖這個大盜,為了保境安民,各國諸侯不得不安排大量駐軍守在一些富庶之地和交通要道上,分散了大量兵力,這是魯國三桓所樂意見到地。因此在聽說展跖又去齊國劫掠地消息之後,三桓對展跖蒼霞嶺老巢也有意識地保持了安全距離,默許他的存在,但也不容他擴大地盤,雙方暫時達成了一種默契。

    此時,飛狐嶺內谷中卻是殺聲震天,一隊隊士兵地訓練正如火如荼。此時谷中士兵約有三千人上下,都是身體強健、能吃苦耐勞的貧苦子弟出身。

    慶忌四處招兵買馬,打的是運鹽壯丁的幌子,待他招來了人馬,在訓練中再挑選身體強壯,身份清白的送上後山,完全按照軍事化標準進行訓練,這就是他用來組成軍隊的班底。

    鹽車要運送到各國,山高水遠,路途迢迢,一路上山賊水盜不勝其擾,是需要大量武裝力量護送的。一般來說,發往各國的食鹽每起運一次至少一百車,正副御者就得兩百人,護鹽壯丁最少也得三百人,因此慶忌招上數千人馬並不稀奇。

    每支人馬略有小成,便遣出去做鹽丁,長途拉煉,又能賺錢,而空下來的名額再招收新兵,因此慶忌真正招收了多少兵馬,外人是無法估量出來的。這些兵丁除了一天三遍的習練武藝,還要開闢山田、採摘野果、釀製美酒、伐木出售、狩獵野獸,出售皮貨,一方面在這些活動中強健體魄,一方面可以做到自給自足,免致坐吃山空。這是慶忌效仿展跖,自給自足的舉措。

    那時對軍隊的訓練其實極為有限,需要他們掌握的東西並不多,能擊鼓而進、鳴金而退聽從號令就具備了基本標準,何況那時是全民皆兵,這些體魄強健的士卒本來就有技擊基礎和基本的從軍知識,稍加訓練就能做戰。

    不過慶忌的訓練還是有所側重的,那就是攻城戰。那時城池是一國一地政治、經濟、文化中心,人口密集,地位顯要,在正常的兩國攻伐戰爭中就是戰爭的必爭之地。而且農夫家無餘糧,每年所產糧食大部分都要交納給封邑主人,運入城池,城中只要有活水,憑積糧即便困上兩年也安然無事。

    而且在野外攻的一方既無雄城險要可守,又禁受不起長途運送糧草的消耗,同時對方還可據城主動發起反攻,打消耗戰或者農村包圍城市在當時的經濟條件下是不切實際的。以前古書上常講某城是兵家必爭之地,其實那城池周圍又無長城,為何攻伐的一方在實力不能遠超對方的情況下不能圍而不攻或者繞城而過,逕自攻打下一目標?原因就在於此。

    以姬光已經掌握吳國政權,慶忌才是顛覆一方,雙方實力絕不對等的情況下,他更得主動發起攻城戰,而且還要以閃電戰術盡快取得成功,否則對方完全可以從容調度,調遣各路大軍形成圍剿之勢,所以士卒的主要訓練科目,都是圍繞攻城進行的。在各種攻城方式的運用、攻城器具的使用上,慶忌便下了很大功夫。

    城池都是封閉式的堡壘,不僅有牢固厚實高大的城牆和嚴密的城門,而且城牆每隔一定距離還修築墩、台樓等設施,城牆外又設城壕、護城河,可以說層層設防,森嚴壁壘,要攻陷城池談何容易,這就需要用到大量攻城器具,主要是攀登工具,挖掘工具以及破壞城牆和城門的工具。

    慶忌軍中的訓練項目主要是臨山築攻、鉤梯爬城、挖掘地道,使用的工具有雲梯、樓車、沖木、蛾傅、軒車、噴等等,其中有些攻城器具或者當時還沒有發明,或者還只具雛形,缺陷重重。慶忌依據自己掌據的見識一一予以發明,完備。由於他此前已經發明過牙刷、石磨、平底炒鍋等物,在士卒們心目中,這位陽斌陽大管事乃是一位擅長機關之學的才智之士,倒也無人因此生疑。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5
發表於 2012-2-25 01:46:43 |只看該作者
154章 秣馬厲兵

至於投石車,慶忌也使工匠造了一些,那時的投石車一具需要一二百人操作,過於複雜,而且拋速緩慢,慶忌想起曾在電影上見過的羅馬使用的拋石車操作簡便,一側盛以巨石,以重壓之力將另一側長桿兜囊的石塊發射出去,操作這樣的拋石機所需不過十餘人,便召來工匠,說出創意,令他們製造。

    但是試著做了幾具龐大的拋石機後,實際應用中卻發覺射程雖遠,殺傷力尤在傳統的拋石機之上,但發射速度較慢,想要達到電影中那種驚心動魄的威力,至少也得製造百餘具拋石機同時使用才有效果。而製造數百具拋石機,用數千人去操作,需要多少時間去製造和使用?而且最終要達到攻陷城池的效果仍需要士兵履及城池地面,有鑒於此,在實戰中少量使用拋石機,其威懾作用遠大於實際用處。

    當時極險峻的雄城本來就少,大部分城池均非磚石壘築,無論是堅固程度還是城池險峻的規模都有限,與其耗費大量時間製作至少百餘具拋石機,倒不如迅速衝鋒,拉近距離發動攻城肉搏戰。於是慶忌暫且藏起了這項發明,讓擅木工的軍士們每天都對著砍伐下來堆積如山的木頭練習製作、拼裝其他各種近戰攻城器具的方法。長途奔襲,是不可能攜帶重型攻城器具的,全賴到了城下就地取材,當場製作,士兵們製造攻城器具的熟練程度和質量,很大程度上可以決定一場城池攻防戰的勝敗。

    在單兵武器的配備上,慶忌曾想聯繫久不知消息的吳國任氏。購買一批精良地兵器,然而他想發動的第二次復國之戰已近在眼前,熟練使用吳戈、吳盾,成為一名優秀的劍士,尤其是要熟練掌握各人之間的配合作戰,他招募的這些兵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完成。而且他也缺乏優秀的將帥來教導、統領。要建立一支諸兵種能夠完美配合地軍隊,在他來說,既沒有足夠的時間。也沒有足夠的財力支撐,不怕有缺陷。就看你如何揚長避短,彌補缺陷,慶忌便把主意打到了楚人頭上。

    楚人有勁弩,楚弩乃是楚人引以為傲地犀利武器。說到這弩,雖是由弓而來。但是起源很早,此時早已有弩了。只是弩最初只用於狩獵。作戰用弩,最先起於楚國琴氏,琴氏對弩進行了改造,使它的殺傷力和操作更適於戰場應用,一經發明,便迅速成為裝備楚軍地重要兵器。

    慶忌率軍在楚國作戰時,他的軍隊就曾吃過這種楚弩的苦頭。楚弩有「臂張」、「蹶張」、「腰張」幾種開弦方法,其中以腳踏力蹶張的勁弩最是厲害。箭矢射出。紛如驟雨,百步之內可破重甲。這已是極為可怕的殺傷力了。兩千多年後三八大蓋地有效射程才只四百米,慶忌做為過來人,已經預見到大量使有弩在戰場上的可怕效果。

    他青睞楚弩地最重要原因是,弩不但射程遠,殺傷力大,命中率高,而且不需要太多的訓練,只需要很少的技巧即可操作,即便是新兵也能在短暫的訓練之後迅速成為用弩高手。一個剛剛放下鋤頭拿起勁弩的農夫,很可能一弩便射死一個苦練了一輩子武藝的重甲武士,以他號稱萬人敵的驍勇善戰,如果當面被一枝勁弩射來,下場大概也只有一命嗚呼,這就是個人武勇遇到機械時的尷尬。

    因此慶忌派了人攜重金趕赴楚國,希望能夠從楚國產弩世家琴氏手中買到一批弩箭。這幾名親信已得了死命令,如果楚國出於保密不肯出售,那麼便去聯繫掩余、燭庸兩位公子,通過其他途徑得到楚弩,如果還是不行,那麼就算暗殺一位楚國地弩士弄支弩回來。或者劫持一個會制弩地工匠回來。

    既要用弩,有效射程和射擊密集度才是重挫敵軍、形成壓制性火力的重要條件。為此,慶忌不惜血本,在飛狐谷中儲備了大量制弩地專用木料、竹子、油漆、青銅、牛角、牛筋等物,誓要做到全軍人手一弩。那硬木、竹子都需精心挑選,陰乾一年以上的。牛角都要長度均勻,約半米長的水牛角。牛筋是取自牛背上緊靠牛脊樑骨的那根筋,也需事先風乾,然後用粗濕布裹上用碾子碾或者木錘砸,最後再撕成一絲絲的泡在水裡備用。

    此外就是鰾,這是用魚泡熬練出來的一種膠,東海幾位鹽場主的產業之中就有專門熬煉鰾膠的作坊,一個消息傳過去,幾天功夫一船鰾膠便運了來。那鰾膠都是陰乾後切成一條條的儲藏在木箱中的,用時用水調和即可。

    事先儲備好了這些東西,一旦拿到樣本,就能及時製造出合格的弩機來。這些材料都是通過成碧夫人採購來的,成碧倒是神通廣大,足以製造五千副弩機的材料,居然也能這麼快搞得齊全。不過購買這些東西的錢,當然都算在慶忌的頭上,他要用經營衛晉兩國食鹽生意的收入來還的。

    成碧夫人不管私下與他有多麼親熱,一但談起生意,丁是丁,卯是卯,絕不因私情讓他半分。慶忌感覺得出來,成碧夫人這種執著,並非不捨錢財,在如今這個豪門之富可以敵國的年代,這點錢財還不放在成碧夫人眼中。

    她執意地這麼做,似乎正因為她與慶忌的私密關係。她不願意給這層關係拴上一層利益紐帶,尤其是那晚被季孫小蠻一番嘲諷斥責之後,她潛意識裡更加不想利用季孫家的財富給慶忌不該有的支持。慶忌明白她這種執著與堅持是出於一種什麼心理,而且成碧夫人要他以今後年份販鹽的收入來抵銷這筆支出,事實上已經是掩耳盜鈴地給予了他莫大的幫助。美人恩重,他也從不提出過份的要求。

    成碧夫人自那晚季孫小蠻離開以後,更加依賴他了,兩個人的情感如膠似漆,成碧夫人似乎知道他早晚會離開自己,而且也不相信他復國以後,會把自己一個年華漸去的婦人帶回吳國納為夫人,她如饑似渴地索取,只想把握住與慶忌相處的每一天,用這短短數月的時光,享盡她一生夢想追求的愛情。

    飛狐谷的事進行的很順利,這是在成碧夫人全力支持下辦到的,然而也正因為成碧夫人如此的支持,這裡的事才能進行的這樣順利,慶忌才能放心抽身離開趕赴衛國,成碧冰雪聰明,每每思及其中因果,想必那顆心也是備受煎熬。

    分別的這一天,還是很快到了。

    秋風起,慶忌眼見飛狐城招兵之事進行的有條不紊,而對衛國艾城,他卻只有慶忌原身的記憶,這麼久的日子不曾回去,對那座城池越來越是牽掛,他終於向成碧夫人提出了辭歸衛國的要求。

    今天,是他走前最後一日巡視飛狐城。慶忌在點將召上站定,身後跟著他救回來的齊國武士「陳長卿」。孫武的傷已經養得差不多了,現在雖然還拄著一支手杖,行動已無大礙。這些日子,慶忌在季氏老宅時常與他走動,因為知道他曾在齊國做過帶兵的武士將領,兩人言談之間常常談及兵法之道,孫武雖言語不多,總是盡量保持沉默,但是對於行軍打仗,偶發一語,必有獨到見解,令慶忌招攬之心更盛。

    這孫武當時已經開始著手想要寫出一本兵書,只是許多理論還沒有理清,心中的想法還沒有形成精煉的語言。而且《孫子兵法》是他後來行諸於筆端的文字,古人行諸於文時的語法不但精煉,而且措辭與日常口語區別極大,因此慶忌雖聽到他於兵法上許多獨到精闢的見解,卻不曾聽到一句《孫子兵法》上的原話,便也不曾想到眼前這人居然就是兵聖。

    右側山間小道上,剛有一群腿系沙袋的士卒跑下來,東倒西歪地癱了一地。右邊平地上,則是兩百名習練弩箭的士卒,此時弩箭還未裝備,他們正在練習發弩的隊例,在卒長號令下,士卒成三組排列,第一組發弩,則第二組進弩,第三組張弦。第一組射完則退為第三組,第二組進為第一組,第三組進為第二組,如此循環,始終連續。

    這隊習弩的士卒剛剛招募來不久,招募時看他們舞劍弄棒個個虎虎生威,這時讓他們手裡只持了一根暫代為弩的輕巧木棒,循序反覆走走隊列,卻是手忙腳亂,不是你撞了我的肩,就是我踩了你的腳,亂糟糟的幾乎沒了陣形,好在那位卒長也是這樣受訓出來的,知道一開始都是這個模樣,倒也不煩不躁,繼續大聲向他們講解著整個流程。

    慶忌笑看了那邊一眼,回首對跟在身後的陳長卿道:「長卿兄,你看我練兵的法子如何?」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6
發表於 2012-2-25 01:47:24 |只看該作者
155章 喜納兵聖


孫武微施一禮,毫不客氣地道:「請恕長卿直言,足下練兵,頗多新奇之處,不過以長卿看來,卻全無章法。而且這半日看下來,足下練兵過於重術,卻輕於法,孰不知法為術之根本,無法不成軍,縱然這些士卒練得再如何凶悍,臨戰仍是一盤散沙,全憑一股意氣,一遇銼敗,立時潰散。」

    慶忌大笑:「長卿兄說話總是這麼直接。那麼長卿以為當如何治軍呢?」

    「長卿以為,治軍首重法,次重術,主要應加強四個方面。一是治軍之宗旨,以治為勝、教戒為先。凡兵,必先定制,方能號令明,法制審;二是以法治軍,紀律森嚴,賞罰分明。沒有森嚴的軍紀,任是人多勢眾,必敗無疑。不能賞罰分明,士卒焉肯用命?這些,都是要讓每一名士卒心中有數的。

    這第三,就是將帥之培養選拔,兵之強弱,繫於將帥。運籌帷幄,調度遣軍,勝負成敗,將帥之選至關重要;第四,才是軍卒訓練。軍無習練,百不當一,習而用之,一可當百。練兵也要得其法,一是訓練從嚴,二是練以致用……」

    或許是受到這練武場的氣氛感染,今天孫武滔滔不絕,把他的看法一口氣全都說了出來。待他說完自己的見解,微一猶豫道:「見笑了,倉促之間,未必說的完備,而且……這只是長卿一人之見。僅供足下參考。」

    慶忌歎道:「倉促間這一番見解,已然令我心悅誠服了。難怪齊國為東方第一大國,兵強馬壯,實力強大。若是齊國武士皆有長卿兄這般本領,齊國便永為天下霸主了。」

    孫武輕輕笑道:「國力是否強盛、民心向背與否、君臣是否賢明,這才是長勝地根本。具體下來。將領選擇、士卒訓練、地理形勢、天文氣候……。涉及勝負成敗的條件不計其數,非一良將便可逆天。」

    慶忌說道:「別的且不談,在下現在缺的就是良將。長卿兄,你可願留下助我一臂之力。」

    孫武目光微微閃爍。欲言又止。

    慶忌不悅道:「我與長卿兄一向袒誠相見,你若有話,儘管直言。若是不願留下,我也不會勉強,何故做難以啟齒狀?」

    孫武抱拳施禮道:「既如此,那在下便也直言。長卿這條命,是足下所救。君子當知恩圖報,何況在下孑然一身。本無去處,能留在飛狐城。也是個安身立命的所在。然而,足下若真願招納長卿,長卿有一言相詢,得足下答覆,才能決定行止。」

    「你講。」「長卿若留下,是何身份?」

    慶忌一怔。孫武目光炯炯,又道:「足下若是陽管事,恕長卿不能為你客卿;你若不是陽管事。長卿總該知道為誰效命。為何而戰!」

    慶忌目光一厲,沉聲道:「長卿。你看出了什麼?」

    孫武目光定定地看他良久,臉上的線條漸漸柔和下來,還帶起一絲微微地笑意,語氣也輕鬆下來:「我看出,足下雖然聲色俱厲,然而對我並無殺機。」

    慶忌又是一怔,孫武微笑道:「成碧夫人所訓護鹽壯丁,縱要以軍法操練,也只需訓練行軍行伍、安營紮寨、陣地防禦之法,然而足下所練地兵,皆是攻城掠地、陷營拔寨之術,這……絕非一位富可敵國的大鹽商需要的鹽丁。」

    慶忌神色有點古怪地道:「長卿,你……不會以為我要造反吧?」

    孫武目光微閃,又道:「若要造反,足下在此得成碧夫人之助,便是得季氏之助,季氏自有軍隊,若懷貳心,不必如此遮掩,如為人偵知,反而不美。他就在自己軍中訓練士卒,又有誰會疑心他有反意,何必築鹽城遮掩,多此一舉?」

    慶忌嘿然一笑,反問道:「那麼……你以為……我是誰?」

    孫武默然片刻,徐徐說道:「本來應該猜不出的。但是見了足下在谷中如此練兵之法,看你年紀,聽你口音,再想起數月前吳使入魯,驅逐慶忌地事來……,不知在下猜得對是不對?」

    慶忌面色微變,遲疑半晌才雙眼一抬,凜然說道:「不錯,我就是吳國慶忌,長卿兄可願留下,助我復國?」

    孫武面露微笑道:「在下既已說破,還有第二條路可走嗎?」

    他退後三步,放下手杖,一撩袍襟,屈膝跪地,左手輕輕按上右手,拱手於地,以額緩緩觸及手掌。慶忌見了不禁為之動容,禮有跪禮、揖禮、拱禮。跪禮中也有平輩之間、平等地位之間的跪禮,但是這跪拜九禮之中的頓首禮,卻只有子拜父、臣拜臣、人拜神時才能行得。

    孫武以手觸額,沉聲說道:「既是公子慶忌當面,孫武願為殿下先驅!」

    慶忌這一驚非同小可,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失聲叫道:「你說甚麼?!」

    慶忌坐在車上心花怒放,好心有好報啊,怎知從河裡隨便撿了個人回來,就是兵家之聖孫武子?如今他還年輕,或許沒有那般了得,但是稍經戰事錘練,未來的成就便不可限量啊。這一遭春秋之行,文聖、武聖都見到了,實不虛此行。

    那位文聖還要幾百年後才能在漢武帝的幫助下修成至聖先師的正果,比較起來,慶忌卻更加佩服孫武子,不是因為孫武子的兵法戰策對他地幫助更大,而是因為孫武子的本事是實打實地強悍無敵。

    若非漢武帝為鞏固君權獨尊儒術,而是任由百家學術爭鳴的話,儒術在自由競爭中未必能站上唯我獨尊的崇高地位,漢武之前,儒家哪有那麼高的地位和影響?漢武之後,儒家又經過多少年才真正融入社會的各個階層?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的成就可與之毫不沾邊。到了後來,不學儒術便做不了官,儒家想不發揚光大都不成。

    而孫武子的兵書戰策,可沒有哪個皇帝利用政治權力來強行罷黜其他學說,硬把它推上至尊的寶座,那可是在血與火地實踐中奠定地不可撼動的至聖地位。能有這樣地良將輔佐,大事可期,怎不令他喜形於色?

    不過,他倒沒有盲目崇拜權威,把復國希望寄於孫武一人。正如孫武所說,戰爭牽涉的因素太多,良將僅僅是其中一個方面,歷史上孫武為夫差所用時,傾全國之力攻打楚國也是再三籌備,及至秦國發兵助楚,便不得不退回來,說到底實力才是決定勝敗的最終關鍵。不過如今有了這位兵聖,勝算畢竟要大得多,慶忌復國的信心也增強不少。

    成碧夫人坐在他身旁,看著慶忌心不在焉,一副眉飛色舞的興奮模樣,心中一陣氣苦:「這個沒良心的,昨夜枕上纏綿,還情話連篇地說他如何捨不得我,這還沒走,心就飛了。」

    「成碧……」慶忌感知到她的注視,回神望來,成碧半仰著頭,正癡癡地看他,頸上兩條性感動人的美人骨,她的眼中含著一些幽怨,一些不捨,波光瀲灩,柔情萬千,直入人的心底。

    「你呀,終於肯回神了?」成碧不想讓他看見自己落淚,眼睛眨了眨,眨去眼底的霧氣,唇角一彎,抿出一抹動人的曲線強顏歡笑。

    「傷心什麼,我又不是不回來。不早日打回吳國,難道眼睜睜看著我空自消耗了豪情,而你空自消磨了紅顏麼?」她的不捨本難掩飾,慶忌輕輕撫摸她光滑的臉蛋,柔聲說道。

    成碧貓兒似的歎息一聲,輕輕垂下眼簾:「成碧怎敢奢望……,不說了,好男兒志在四方,又哪是一個女人拴得住的。」終於忍不住,兩滴清淚從她頰上滾落。

    慶忌失笑道:「你呀,這麼聰明一個女子,一旦鑽了牛尖角,別人怎樣說你都不信,真不知你到底怎麼想的。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想做個征伐天下的大英雄,就非得貪嗔愛慾四大皆空?慶忌不信,無情未必真豪傑,男女歡愛,有憐香惜玉,有尋花問柳,慶忌做不到把那一片癡心真情的好女子都當成了路旁無知無識的野花垂柳,你明白麼?」

    成碧偎進他懷裡,輕輕地道:「成碧別無他求,唯願君心如我心……」

    簾外青山,依稀朦朧之美,低頭再看,偎依在他懷中的成碧容色略顯清減,一雙水靈靈的眸子也有些黯然,但是柔和的鼻翼,溫潤的香腮,兩彎淡淡蛾眉,一張櫻桃小口,縱是迷惘滿面,亦具**之姿。

    「就送到這裡吧,等我回來。」慶忌輕拍著她柔聲說,但是最後一下,卻在她翹臀上重重拍了一記,換來她一聲嬌呼。

    慶忌的船漸漸遠去,成碧站在矮山脊上,依然悵悵地遠望,慶忌偶爾回頭,便能看見她站在山脊上,衣帶飄風,陪伴著她的,只有身旁一縷陽光……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7
發表於 2012-2-25 01:48:06 |只看該作者
第156章 返衛在即

看著成碧夫人站在山脊上依依不捨的樣子,慶忌的心弦被狠狠地撞擊了一下,心神蕩漾了許久,對這個女人,他真的是又憐又愛。

    季孫小蠻與成碧夫人那一晚。四處的秘林他早就勘察過,千百年來,林木之間藤蘿密布,雜草叢生,又有各種蛇蟲,是絕難通過的,季孫小蠻絕不可能從此處離開,最大的可能是她找地方逃避了起來。

    而她無論藏在哪裡,目標都毫無疑問是成碧夫人,所以他當晚故意拖延時間,使成碧宿在山上,然後就近保護。他未曾向成碧親口問起過她的傷心事,但是成碧夫人倚門痛哭,自我吐露的那番話他都聽在耳中,更令他驚詫的是,那時他才知道季孫笙竟不是成碧的親生骨肉。

    將她斷斷續續的話聯繫起來,慶忌對整個事情經過約略猜出一些大概,雖然不夠詳盡,但他並不是審理季氏家庭慘案的士師官,知道了整個經過又有何用處,他並不想觸及成碧心頭深藏的痛苦,於是對此佯做不知。

    當初艾氏夫人與成碧夫人爭風,最終落敗自殺的經過,季氏家諱莫如深,旁人都不大了解詳情,這許多年來以訛傳訛,謠言傳來傳去。與真相已大相徑庭,全部事實真相,現在也只有成碧夫人和仲梁懷才知道。

    當時,成碧夫人深受季孫子菲寵愛,令艾夫人妒火中燒,等她有了身孕,對艾夫人的威脅更大。艾夫人終於動了殺機。於是趁丈夫隨國君赴晉國朝見晉侯時,密令府中心腹劍客袁素刺殺成碧。

    不料袁素一劍刺出時終於動了惻隱之心,這一劍自肋下穿入,沒有刺進她地心口。出劍向下歪了一歪。眼見成碧倒在血泊之中,袁素再難狠心刺出第二劍。這時成碧的護衛家將已然受到驚動,袁素長嘆一聲,便硬著頭皮回去向夫人復命。

    但是他也沒想到的是,這一劍雖沒殺了成碧,卻已傷及她腹中嬰兒導致流產。慶碧當時仗著季孫子菲的寵愛,和她的聰穎機智。已經掌握了季府中相當大的一部分勢力,受傷之後她立即躲入她自己的勢力範圍,並由此展開了對艾夫人地報復。

    她深知一個孩子,尤其是一個男孩兒在今後與艾夫人地爭鬥中要起的重大作用,因此對流產一事密而不宣,對外只宣稱身染重疾,臥床休息。然後密令當時因為在艾夫人手下不得志。投靠到她門下的管事仲梁懷秘密物色孕齡相當的一些貧民婦人。在她到了臨產日期前後時,弄回一個初生地男嬰充當她生的兒子。

    這一招偷天換日。從此奠定了她與艾夫人爭權奪勢地優勢地位。這段期間,由於成碧擁有自己的勢力,避不與艾夫人見面,其中種種詳情艾夫人全然不知。她只知袁素失手,卻不知他是不忍心殺害成碧有意放水,更不知成碧已因此流產,而且袁素雖然蒙了面,但是成碧夫人已從他的身形舉止,已猜出了他的來歷。

    雖說艾夫人是季孫子菲家的主母,但是絕嗣的罪名也絕不是她能承擔得起地,她以前因為善妒,在豪門貴族間已經令人對她頗有微詞,季孫子菲一脈人丁單薄,若是再被人知道她竟想殺死身懷丈夫骨肉的侍妾,那她唯有被休棄,再無第二條路走。艾夫人心虛之下,也不敢再有妄動。

    成碧當時小小年紀,逢此大難,重傷奄奄下能從容佈置,不讓她再有機可趁,已是極為難得的心機,更叫人想不到的是,她極能隱忍,待季孫子菲回國,對此事也絕口不提,只是丈夫要逗弄孩子,必到她的別院,她絕不帶兒子離開自己所住的別院半步,季孫子菲只當她過於寵溺愛子,也未生疑。

    直至孩子周歲,家主季孫意如過府慶祝,成碧夫人才突然要求摒退左右,跪在家主面前,當著丈夫季孫子菲和主母艾夫人的面說明自己遇刺前後經過,抱著兒子哭求季孫意如,只求季孫意如抱走季孫笙代為撫養,以留子菲一脈香火。

    成碧夫人這一手確實狠辣,季孫子菲縱想遮下這件家醜也不成,季孫子菲氣得臉色鐵青,當場就要拔劍殺妻,還是季孫意如攔了下來。當時季孫意如剛剛接替父親季武子成為魯國大司徒,不願家門傳出醜事令各世家豪門笑話,在他斡旋之下,艾夫人沒有受到嚴懲,也未被休,但是從此被打入冷宮,遷居漆城別院,限制了她地行動。

    艾夫人努力過幾次,但季孫子菲心如鐵石,一想起自己唯一地骨血後嗣險些便喪在她的手中,哪肯饒她,絕望之中地艾氏夫人這才一條白綾上吊自盡。說起來,其中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也很難說的清楚。成碧夫人與艾夫人當時已是勢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結局,成碧不使這一招,早晚連著孩子仍要喪命在她手中,孰是孰非,如今也沒有計較的必要了。

    而經此生死之搏之後,成碧也宛然死過一遭一般,從此對男子再不假以辭色,縱是在季孫子菲死後,也未見傳出半點風流韻事,實實是對男女之事已有些倦怠,天地之大,有哪個男子又是可以託付終身的?然而,彷彿天意使然,竟讓她得遇慶忌,這個風一般的男人,最終吹開了她緊鎖的心門,俘獲了她的人,偷走了她的心。

    在慶忌心中,當然是同情成碧多些,兩人初次歡好時。慶忌也曾撫到她肋下傷疤,只是一來時機不對,不便動問,二來愛美的女人,對年齡和身體上地缺陷總是諱莫如深,慶忌謹守紳士風度,從不曾問起。縱然問起。成碧怕也不會把這番傷心往事說與他聽,他卻不知原來那道傷疤竟然包含著這樣的故事。

    此番歸衛,成碧心中戚戚,他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過多的安慰只會令她更加不安,有時候一百句甜言蜜語抵不住一件實際的行動。要想打消成碧患得患失的疑慮,只能待他來日表現了。在慶忌心中,是絕不會負了這個命運多桀的苦命女子的。

    慶忌此番返回衛國走地是水路,沿濬河北上,轉泗水,經曲阜。渡淶水,再走一段陸路,經過大野澤和後世被稱為水泊梁山地一帶地區,過了古黃河,便進入衛國,那時再乘車馬赴艾城或去衛國都城朝歌。

    這條路線雖然慢了一些,但是少了一路車馬奔波的勞累。所經的關卡、山川大澤也少。真要比較起來,並不比陸路更慢。

    慶忌乘了渡船。行經曲阜時停靠了一下,此番離開,自然要拜會三桓。季孫意如正在府中,慶忌去拜會了,回來再去叔孫玉府上時卻撲了個空,叔孫玉的兒子叔孫羽剛剛回國不久,叔孫玉攜家眷回封邑去了。慶忌轉而再去孟孫子淵府上又撲了個空,於是便去尋訪陽虎。

    到了陽虎府上,慶忌仍以從弟陽斌地身份求見,上得堂來,只見陽虎喜氣洋洋,笑得合不攏嘴地迎上來。兩人寒喧一番,慶忌說明返回衛國的事情,然後便笑問道:“虎兄,什麼喜事如此開心?”

    陽虎哈哈大笑道:“痛快,痛快,公子想必還不知道,這兩個月來,我魯國兩大聞人孔丘與少正卯坐而論辯,孔丘三辯三敗,灰頭土臉,便連他許多弟子都轉而投到少正卯門下,孔丘卻還不服,今日在風雅台與少正卯還要再辯一番,哈哈,少不得又要丟一次人。”

    慶忌大吃一驚,連忙追問詳情,陽虎便喜孜孜地對他道來。原來這少正卯乃是魯國一位大夫。少正是主管朝堂事務地“正”的副職。魯國兩大聞人,孔丘以博聞強記著名,這位少正卿則以能言善辯著稱,兩人都可謂是才華橫溢、知識廣博的人。而且這個少正卯也喜歡聚徒講學,宣揚主張,只是孔丘主張復周禮,為政以德。而少正卯卻主張革新,以法治天下。因此在當時來講,孔丘受到堅持奴隸制的世襲貴族的讚揚,而少正卯在中下階層的士民百姓中卻更有影響。若要講到君子修養,孔丘地學說在當時算得完美,但是說到治國方略,孔丘夢想復周禮,恢復周公之治,無視當時井田制、奴隸制行將崩潰的事實,他又不擅辯才,哪裡辯得過少正卯,故此兩人的學術之辯,他已接連失敗幾次,在陽虎看來,自然是大快人心。

    他笑道:“孔丘如今是我魯國大行人,也算官高爵顯,嘿,只是這番辯講學術,他可是大大地丟了臉面。哈哈……”

    大行人,相當於魯國的外交部長,同時掌國君於國內國外一切重大禮儀,是隸從於大司寇孫叔玉的一個屬官,這個官職方便他及時接受魯君姬宋的各種垂詢,同時,他等於是叔孫玉引薦為官的,而叔孫玉把持著魯國地外交,把他扶上這個位置,也是出於叔孫玉地一片私心。

    陽虎說得眉開眼笑,他看看天色,說道:“啊呀,公子莫怪,陽虎還有一件大事要為國君去辦,這樣辦,公子不妨明日再啟程,今晚陽虎在魯膾居設宴相請公子。”

    他捋鬚笑道:“那魯膾居的老袁不知從何處學來許多新地烹飪之法,菜餚燒製與住昔大不相同,許多菜式端上來還鮮豔翠綠一如剛剛採摘,味道卻是極美。他還別出心裁,將麥子研成粉面,或蒸或煮,味道尤其可口……”

    聽他一一說來,不過就是炒菜和饅頭、麵條、烙餅一類的東西,慶忌聽得心頭一動:季孫小蠻一定回過魯膾居了,這些燒菜做飯的法子必是她教給魯膾居的廚師無疑。

    慶忌隨著陽虎站起,笑道:“慶忌急於返衛,本不欲停留,然而虎兄相邀,慶忌不敢推辭,那咱們便晚上再見吧。虎兄現在要為國君去辦事?莫非虎兄已經……”

    陽虎自衿地一笑:“還沒有,陽虎如今只是暫領司士之職,尚未受封大夫”

    慶忌一聽欣然笑道:“恭喜虎兄,能得此位,以足見國君對你的重用,受封大夫,不過是早晚的事,又有什麼干係。”

    司士掌群臣之版,以治其政令,是掌管群臣爵祿提拔的官吏,相當於負責官吏考核任命的組織部長,如此實權在握,自然可喜可賀。

    陽虎哈哈一笑,說道:“陽虎能有今日,多賴慶忌公子,大恩不敢言謝,陽虎是記在心裡的。陽虎現在要為國君出面,向季孫大人提親,實在不敢久耽,咱們晚上魯膾居再見。”

     “為國君提親?”慶忌一愣。

    陽虎與他一邊往外走,一邊道:“可不是,君上十分喜愛季孫子菲大夫之女季孫小蠻,可惜這位姑娘似乎卻不大喜歡國君,國君派了人幾次三番去尋她,都找不到她的下落。萬般無奈,便決定直接向季氏家主季孫意如大人提親,只要季孫大人應允,諒她一個小女子,還能翻出了天去。”

    慶忌暗想:“姬宋是靠叔孫玉扶持上台的,如今要娶季孫家的女子,無形中就拉近了和季氏的關係,叔孟兩家必然不滿,如今叔孫玉和孟孫子淵都不在曲阜,恐怕就是有意給他臉色。嘿,這個姬宋,倒是個不愛江山愛美人的情種!”

    兩人出了陽虎的府邸,陽虎喚來馬車,向慶忌又告罪一番,便匆匆趕往季府去了。慶忌登車,看看離晚間約會時日尚早,返回渡船路途又遠,忽想起陽虎方才說今日孔丘與少正卯在風雅台辯術,便向御者問道:“風雅台在何處,你可知曉?”

    御者道:“小人知道,那是東城梨園中一處亭台,風光很是美麗。”

    慶忌頷首道:“好,我們便去風雅台,消遣一遭。”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8
發表於 2012-2-25 01:48:54 |只看該作者
157章 大論爭


東城住戶不多,多是一些倉廩、祭社所在地,此外就是大片大片的果林、菜地。彼時城中有田,多是一些豪門大戶就近種植自家食用新鮮果蔬的地方。

    馬車停在梨園外,慶忌下車,沿著一條林木婆娑的小徑走進去,便來到一處清幽雅致的所在。先是一座小湖,湖旁樹木葉多金黃,在清涼的秋風中發出沙沙的聲音。小湖的水是地下活水,汩汩冒出,清澈見底,不見水中有游魚。林木掩映中,有一片沙洲探入湖中,洲上有亭,亭旁一片空地,此時鋪了些蓆子,上邊坐了許多士子。

    慶忌扶了扶腰間的佩劍,自懷中取出裝著鬍鬚的袋囊,將鬍子粘在頜下,看看沒有什麼破綻,這才舉步向那片沙洲走去。今日來看孔丘與少正卯辯論,只是出於好奇,也為消遣時間,因為馬上要回衛國,他的行動,還是盡量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風拂碧水,樹上果實纍纍,隨風傳來一種特殊的清香。湛藍澄碧的天空中白雲朵朵,亭台樓閣與湖光林色交相輝映,令人心曠神怡。沙洲外停著許多車馬和馭馬的僕從,他們見慶忌一身士子打扮,只道也是來聽辯的,也無人問他,慶忌便自走出亭去。亭中辯得正在興處,所以也沒人注意慶忌的到來。

    這亭中辯場倒不似慶忌想像的後世辯論會一樣,正方反方壁壘森嚴,你一言我一語如刀似劍。從坐席上來說,現場倒是顯得很隨意,席上有酒有茶,還有乾果蜜餞,時令鮮果更不缺少。那些士子大夫們或坐或臥,聚精匯神。很有一種學術研討的氣派,完全沒有劍拔弩張非你即我的緊張。

    若是後世誰說一句儒家學術有缺陷、儒家學術不如人,那不必上辯場了。早被遍天下的儒家門徒打成過街老鼠。西漢之後的統治者及其御用文人就是看中了這種學術的核心是一個「忠」字才大肆吹捧。文孔丘,武關羽,都因這個原因被捧上神壇。正所謂啥不行吆喝啥,越是缺乏安全感,需要臣民愚忠的政權越需要他們這種思想,所以元朝和清朝這兩個少數民族政權對這兩位講忠義地聖人追捧的最來勁,給他們創造了最長的封號。儘管這些政權暗地裡用地都是法家的權術勢那一套,但是表面上要求全民的卻一概是儒家法則。

    到了這種地步,孔子不偉大,後人也早將他弄得無比偉大。儒學不是百家學術第一。後人也早將它弄成天下第一。天下學子,盡出儒門,誰敢說它半句不是?但是在春秋時代,各種新奇的思想學術如雨後春筍。本來就是可以隨意闡述主張的,沒有哪種學說已經樹立了不容質疑的崇高地位,對於各種學術的研究和發揚,官府不會出面禁止,不同學術的擁護者也不會對誰喊打喊殺,很有點言者無罪的自由風氣。

    慶忌走到亭邊,一眼便看到了孔丘,他雖端然坐在席上,較之周圍人還要高出一大頭,如鶴立雞群一般醒目。慶忌遊目四顧。再尋那個三辯壓倒孔丘,弄得孔丘灰頭土臉。許多弟子都改投他的門下地那個少正卯。因為這些人都是散坐著,初時他並不知哪個是少正卯,及至聽到雙方言談,這才知道好整以暇地坐在孔丘側對面,手中持著一隻梨子的大夫就是少正卯。

    這少正卯四十出頭,身材頎長,身穿青色深衣,發挽如椎。髮髻間橫插一枝翠玉簪。面如冠玉,神清氣爽。竟是一個極俊朗的男子,看他唇邊帶笑旭如春風的模樣,這場辯論對他來說應該很輕鬆。而孔丘則不然,雖說當時地學術辯論不會給人上綱上線,扣什麼大帽子,但是他與少正卯在魯國一向以博學齊名,如今三辯三敗,心中如何不覺緊張?是以端然跪坐,神情專注,漫說慶忌悄悄走來,就是再張揚些,他也不會分神看到。

    今天已是兩人第四次辯論了,彼此對對方的治世觀點已經瞭如指掌,不需要象頭兩次那樣系統地闡述各自的政治學術主張,而是就對方提過的一些觀點,具體而微地進行辯論,聽起來就有些散亂。

    只聽孔丘沉聲說道:「……是以,丘以為,持仁政,以周禮治國,使上下尊卑各有所依,君臣父子井然有序。臣敬君如父,君愛民如子,施以仁德之政,便是天下穩定之法。」

    少正卯笑道:「孔大夫所言,卯不以為然。大夫所言之仁德孝義,是為君子修身之本,然孔大夫謬誤之處在於顛倒了德與政的關係。德應為施政者之修養,卻不可成為政體存續之倚仗,政若依賴於仁德自律,你能保證為官者人人清廉自律嗎?德為政之倚仗,便如於這屋舍之外布一道稀疏的疏籬,只防君子不妨小人罷了。」

    慶忌聽了知道二人大概已經辯論了一段時間,他左右看看,見一張席上還有空餘地方,便走過去,向那席上端坐的大夫微笑著點點頭:「請借一方坐席。」

    那位大夫正撚鬚聽著雙方辯論,只頷首一笑道:「請便!」便不再理他。慶忌也不客氣,就在席上坐了,凝神觀二人辯戰。

    此時孔丘已然反駁,少正卯侃侃又道:「孔大夫說君子之於天下也,無適也,無莫也,義之與比。然則,何為義?誰來界定義與不義、大義小義?若遇事不談利弊,張口仁義,請問這標準如何界定?義與不義的界定之權掌握在何人手中?是萬千庶民之口嗎?可笑!

    你說行之於義,何者為義?你說取之有道,何者為道?你說天下為公,何者為公?此皆虛妄之言,試問升斗小民如何明瞭?最終還不是為政者說了算?而法,明文載律,有標尺為鑒,那又截然不同。

    有法可依,就像墟市中購買東西。既明瞭它的作用,也知道它的價格,庶民百姓就像買東西知道它地功用和價格。自然可以照之行事。而以德、義作為治政之據,那就是貨物只說明功用卻沒有標明價格,任憑商家漫天叫價,隨便定義,看似大公無私,仁愛世人,實則庶民更無保障,你說你之所為亦有仁義就成了。最可怕之處是,墟市上別人這樣漫天叫價,你可以不買。然而為政者如此漫天要價,朝令夕改,你還不能不忍受,。因為這賣家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

    孔丘與少正卿所談,並非要法治便不講仁道,要仁道便不**治,只是誰為主,誰為輔而已。少正卯這番話令聽者頻頻點頭,這些在場地大夫士子們多少都有職務在身,自然明瞭動輒以「道德仁義」來界定是非,遠不如明確律法更易管理和實施。

    孔丘昂然道:「天地之明莫大於日月,人道之理莫大於仁禮,君子之道。不僅修身,亦可治國。仁者愛人。禮者秩序,聖賢之道,人道之要,已盡在其中,廣施教化,但使人皆君子,君視臣如手足,臣視君如腹心。何愁大道不行?而法自上定。法自上行,如無仁德以制之。必成權術,則君成暴君,政成暴政。」

    少正卯雙眉一挑,立即還以顏色:「孔大夫此言誇大其辭,危言聳聽,聽來理想,實難施行。依你禮教,難道沒有上下尊卑?人存於世,本有是非觀念,非是必從周禮方有仁義,三皇五帝,難道不是聖賢?唯你所言,只可依賴聖賢,然則你有何能可教化天下人皆為君子?那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卯以為,即便在利己前提之下制訂平衡規則,也比不承認事實現狀,寄希望於聖賢降世愛己愛人要強。孔大夫所慮之暴政暴法並非沒有,然則這種律法必以損害弱小為前提,而起於霸權威壓的不公正律法,也必然隨發展而變革糾正,否則並不長久,真正的法,乃平衡各方利益之所在,自能長久,也自當公

    他們地學說各講各理,旁邊的士子們聽的津津有味,而慶忌是有著今後兩千年見識地,自知他們的學說各有優點,也各有缺點,後世地制度遠比他們現在所倡導地健全,也不想從他們的學說中有所學習,他來這裡,一為消磨時光,二是存著好奇,倒沒往深裡思索。

    只是在他本心裡,還是傾向於少正卯地。在他看來,法制社會才是保障社會的基本條件,後世常言道德倫喪,假貨氾濫,坑蒙拐騙,這種事屢出不禁時,也有人大講是儒學不興之故。但是在慶忌看來,這種人哪個朝代少過?例朝列代巧飾偽言、魚肉百姓、坑蒙拐騙、貪污受賄的奸臣貪官比之這些無良商販哪裡遜色一毫?他們哪一個不是習聖人之說,學四書五經,得以入朝為官的儒家弟子們?何以一說忠臣義士,便列為儒家表率,似乎非儒家教化不出此等君子,對那些禍國殃民的奸佞敗類,卻不談教化失敗?

    少正卯那句話問地對,周禮始於周公,周公之前難道沒有聖賢君子、沒有忠臣義士?仁義道德並非因儒而生,儒只是把已經存在的一種是非觀念強調到了極崇高的地位,甚至把它當成治理國家的保障而已。就是那些智商低等地動物,也有族群存在的規則。人類自茹毛飲血的蠻荒時代走到今天,社會文明不斷發展,適宜人類社會存在的是非觀念,人群法則自然也會衍生。並非不重儒便道德淪喪,也並非獨崇儒便能教化所有人。利之所誘,自然有人行那不義之事,要禁絕這種現象,非法不足以依賴。

    儘管此時少正卯所倡導的法治距後世的法制還有著相當大的差距,但是這種治世思想畢竟向法制社會邁進了一大步,如果他做評委,那是一定會給少正卯高分的。可是如果他做皇帝,那他也是要獨尊儒術罷黜百家的,就算他骨子裡用的不是儒家那一套,因為那更有利於他地統治。這樣說來,他做取捨,其實也是因著一個利字,又與仁義何關?只是這利有大利小利,有長遠之利與眼前之利,所以執政者縱然依賴於法。為求大利,為求長遠之利,也不會行使酷政暴法。特例自然是有。可是宣揚儒術仁政的皇帝中,又何嘗沒有這種人?

    慶忌暗歎一聲,終覺孔丘地說法難以服人,他目光一轉,正打量這些聽辯士子的相貌衣問題解悶,忽見匆匆走來一人,到了臨湖一側,向那裡盤膝而坐的一個少年士子俯耳低語幾句,那個少年士子頓時立起身來。

    慶忌定睛一看,不由心中一震。那人雖然不著脂粉,確實像個眉清目秀十分俊俏地美少年,但是慶忌一眼便認出了她,此人竟然就是季孫小蠻。

    「她在這兒幹什麼?」慶忌暗暗納罕。只見她向那下人問了幾句話,突然起身把那下人扯到旁邊一株樹葉發黃的大樹下繼續問話,兩人一問一答,神色很是詭秘。

    「法古復禮,是為迂腐,妄談仁義,更是可笑。一句忠孝仁義,如何界定人的行為?夏而商,商而周,三朝以來。原本皆是君臣。但這三朝哪一朝不是以臣弒君取代其位?父子之說至此何以不談?」

    孔丘道:「此皆夏商末代之君內政不修、驕奢淫逸、倒行逆施、自絕於民,商湯周文弔民伐罪。替天行道,乃是順應民心之舉。」

    少正卯笑道:「說地是啊,到了這種時候,忠孝仁義、君臣父子便不必講了,再起一朝,從頭講起。可見君臣忠仁是在本心,並無一定標準,若以此治政。則世人各有不同看法。人人皆以為自己有仁有道,你說你有道。大盜展跖亦可說他有道,到底誰有道?最終誰能掌握了天下,誰便可說彼無道,我有道。法度明晰,犯者皆知,一目瞭然。這仁義道德,卻是可大可小、可長可短、可厚可薄、可圓可方,全無一定之規。」

    少正卯才思敏捷,口才出眾,此時已然再度向孔丘發動攻擊,慶忌卻無心聽下去了,他慢慢起身,裝作隨意活動著腿腳,向季孫小蠻的方向悄悄靠攏過去。自上次季孫小蠻離去,慶忌就加強了成碧夫人身邊地防衛,雖說看那日情形,季孫小蠻對母親昔日地作為頗為失望,似已不大可能再對成碧不利,慶忌卻不敢大意。

    孔丘與少正卯的辯論越來越激烈,言辭之間漸漸有了火氣。

    「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周公制禮作樂,以仁德理政,天下大治,何言仁德不能治國?人不修德,一身一家尚不可治,何以言治國?酷刑嚴法壓不住枉法之膽,枉法之人把持酷刑嚴法,非但不能強國,反是亡國之道。」

    「治世不一道,便國不法古。周公時候那是何等年月,國有幾城,民有幾何?自他以後,只過了幾百年,禮樂之治便行不通了,管仲以法治國,民富國強,方使齊國成為天下霸主。當今天下是什麼形勢,誰人興國立國靠地是空談仁義?

    國有急難邦有亂局時,你那仁義道德講與誰聽?萬千民眾流離失所,無田可耕時,你卻視若不見,空談復古井田。你既講選賢與能,又說恢復周禮。試問世襲罔替,依序而立,如何還能選賢與能?

    說什麼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常把爾等自己說的陶醉無比,然則這些靠你的儒道可以實現嗎?你完全無視世間有善惡,天下有是非,人群有階級,趨利避害,人之本性。在你眼中只有一種正真至理,就是儒者的仁義之道。可惜就這道理,也是個無法標定、沒有準則、玄而又玄的道理。可惜這種道理不達時宜,好古非今,使人眩於名實,卻終不知所守……

    試舉齊國,國、高、鮑、欒四大世族,家主賢又如何,不賢又如何?你以道義拘束,可以控制他們地行為嗎?唯有律法之威,才能使其各守本份。你講不敬鬼神,卻重繁文褥禮,逝者之喪禮,隆重到讓生者家破人亡。

    一邊不信鬼神,一邊卻重祭祀,便如沒有客人卻要執待客之禮,水中無魚卻要撒網。儒家學術用於修身尚可,用於治國於此何異?不過是冠冕堂皇的一番空談。大話空洞。口是心非,欺世盜名而已,何談立國興國?你說法家亡國。哈哈……,依你學問,想立國都不能,自然談不上亡國……」

    二人的辯論火氣漸盛,慶忌卻已漸漸靠近季孫小蠻,轉過身來假意望著孔丘與少正卯辯論,同時凝神細聽季孫小蠻和那趕來的下人說話。

    「此話當真?」

    「是,袁大爺叫小人馬上來找小姐,讓你早些知曉。如今應與不應,可由不得小姐了。」

    「呸!讓我季氏家主出面。真是卑鄙無恥,我們走!」

    季孫小蠻氣沖沖地轉身就走,那個下人連忙跟上,慶忌立即尾隨其後。

    身後少正卯已然再度佔了上風。孔丘氣得臉皮發紫,雙手顫抖,他辯才不及少正卯,本來言辭上就吃虧,何況他地學說,不是引述上古年間的美好田園生活,便是幻想未來的理想完美世界,而少正卯提到的許多弊病卻是當今社會實實在在地問題,需要馬上用有力手段去解決的。

    少正卯則咄咄逼人,氣勢洶洶:「人性有善惡。非法不能拘禁。你那大同世界,只在上古年間。世代聚居不過百人的村落中才能實現,如何能在當世實現?如何能在後世實施?如何能在百萬庶民之國,百樣不同人心中使上下如一?孔大夫,以你學識、志向,只好回到上古蠻荒時代,做一世代聚居,不足百人地鄉野村落長老罷了,大儒!」

    慶忌遠遠隨在季孫小蠻身後。藉著梨園果樹的掩護。隨她出了梨園,季孫小蠻跳上路邊一輛馬車。氣勢洶洶地道:「走,我越來越討厭這個傢伙了,真是豈在此理,當我季孫小蠻是貨物般買賣嗎?」

    慶忌聽到此處頓時一怔,忽然明白過來,季孫小蠻大動肝火,想必是為了姬宋向季氏家主季孫意如求親的事,如此說來,當與成碧夫人無關了。慶忌頓住腳步,看著那馬車轆轆而去,本想再回頭去看看孔丘與少正卯辯論地結果,但是想及孔丘空有一腔學問,卻拙於言辭,不擅辯才,看那情形,今天這場辯論又是一場大敗,便沒了興趣,逕自登上自己的座車離開了。

    當晚,慶忌準時來到魯膾居,由於魯膾居增添了許多新式菜餚、麵食,如今這裡生意興隆,座無虛席。慶忌候了半天,才在一樓等到一個座位,叫了兩盤小菜一壺清酒,慶忌獨酌於壁角,一壺酒喝了大半,門口突然傳來一陣嘈雜之聲,隨即便有人高聲喝道:「今宵城禁,統統離開,馬上各回各家,休得四處行走。」

    隨即兩排執戈地武士腳步鏗然地走進酒店,把那些食客都驅逐了出去。慶忌愕然抬頭,瞧見陽虎沉著臉站在外面,背手而立,身後站著四個全身披甲,肋下佩劍的武士,不禁微微一皺眉:「陽虎如今……也太招搖了吧,他來飲酒,便把滿店的食客都給攆走?」

    二三樓的食客大多是有身份的士子大夫,也來此處品嚐新鮮菜式,本來自持身份,還不想起身。一個短鬚伍長虎著一張臉登上樓去,嗔目大喝道:「國君有令,季孫大夫奉命封城,今夜全城宵禁,爾等還不速退?」

    一聽是國君下令,季孫意如執行,這些大夫士子們再也不敢怠慢,慌忙起身一一退了出去,店伙們都惶然站在一旁不知所措,店主袁素,那位昔日魯國第一劍客站在櫃檯後面,用一塊潔白地抹布輕輕擦拭著手中的杯壺,神色平靜,頭也不抬。

    持戈的士卒搜遍了二三樓再無一個閒人,便「咚咚咚」地走下樓來,他們發現壁角還坐著一個人,那伍長眉頭一皺,把手一揮,便領著兩名武士走過來。

    「你們退出去!」陽虎站在門口發話了,他擺擺手,打斷那伍長想說地話,舉步向慶忌走來。那伍長恍然,連忙領著人退出去,店中頓時一空。

    陽虎走到慶忌身旁,默然坐下,慶忌拿起酒杯,為他斟了杯酒,陽虎沉著臉端起杯,將酒一飲而盡,這才長長地吁了口氣。

    「虎兄。怎麼了?」

    陽虎輕輕一歎:「今晚本想與公子開懷暢飲,可惜……陽虎公務纏身,不能奉陪公子了。」

    「哦?」

    陽虎苦笑一聲。說道:「今日陽虎奉命去見季孫大人,為國君提親。如此好事,季孫大人自然一口答應。季孫小姐平素並不在季孫氏府中,她在曲阜時,只來這魯膾居與店主袁素為伴。陽虎本是季氏家奴,雖是為國君辦事,也當奉季氏之命,這親事談成,便領了季孫大人之命,來這魯膾居尋訪季孫小姐。告知她這喜訊。誰料……」

    慶忌想起下午在風雅台見到季孫小蠻時地情形,便猜季孫小蠻必是拒絕了這樁婚事。季孫小蠻因著母親之死,這些年來從不與季氏來往,別看她在成碧夫人面前一片剖心之言極為看重家族。只因為那是她的母親為之辛苦操持得來地成果,她只是在維護母親的心血罷了。她若不喜歡姬宋,想讓這野馬般性格的少女任人擺佈,為了維繫季孫意如與國君的政治聯盟而嫁給魯國國君,她是一定不會答應的。

    慶忌問道:「季孫小姐如何了?」

    陽虎歎口氣道:「季孫小姐聽說了消息,竟然進宮面見國君,把國君當頭一頓臭罵,然後揚長而去。季孫大夫聽說了消息很是惱怒,命人來這裡捉拿季孫小姐,想以家法懲治。哦……那就是不久前地事。誰知季孫大夫派的人到了。季孫小姐居然抗命不遵,那些家人又不敢傷了她。竟被她逃走了。國君深知季孫小姐性格,知她必然逃離曲阜,所以立即令人通知季孫大人封鎖城池,搜尋季孫小姐下落。」

    慶忌目光一閃,問道:「這裡搜過了?」

    陽虎微微露出一絲笑意:「當然,不但搜過,而且我把人明著撤走之後,還使人暗中監視。任由那些食客進入。就是希望季孫小姐以為這裡已經搜過,重新回來。只是……唉!一直不見她的蹤影。」慶忌微微搖頭道:「此時再搜。怕是已經遲了,安知季孫小姐沒有已經離開城池?」

    陽虎道:「決然不會,當時便已過黃昏,一到下午,城中車馬便不會出城。到了夜間,城外淒黑如墨,一片荒涼,她一個韶齡女子,縱然身懷劍藝,也不會孤身一人宿於野外。」

    「不錯!」慶忌一拍額頭,為之失笑。漫說這個時代,就是他那個時代,也少有單身女孩夜間獨自行於荒涼野外地,真是武俠小說看多了。

    陽虎苦笑道:「公子,實在抱歉,陽虎還得帶人……」

    慶忌道:「無妨,國君之事要緊,虎兄儘管去忙。」

    陽虎歉然道:「不若公子便到我府上暫歇一宿,我使幾個舞伎侍奉。」

    慶忌起身笑道:「不必了,今日到曲阜,一是拜會三桓家主,再就是與虎兄道別。慶忌離開衛國太久,實已歸心似箭,今夜若宿在這裡,明日早起再驅車出城趕赴碼頭,又要遲上半日辰光了。如今虎兄我已見過了,這便趕回船去。不瞞你說,原本慶忌便說定晚間趕回,若是一夜不歸,我的人也要擔心地。」

    陽虎遲疑一下道:「既如此,那陽虎便不再挽留了。待公子重返魯國時,陽虎再為公子設宴接風。咱們飲三杯酒,陽虎使人送公子出城。」

    「好!」慶忌笑對袁素道:「店家,請拿好酒來。」

    方才慶忌獨酌,飲的只是普通米酒,這時才換上甘醇美酒,兩人痛飲三杯,相視而笑。

    「什麼人?」兩人走出魯膾居時,侍立在門口的持戈衛兵突然端起長戈向陰暗處厲聲喝問。酒居門前只掛著兩盞昏黃的燈籠,那昏暗處原是停放馬車的角落,方才食客們全被陽虎驅散,此時那裡只停著慶忌的馬車,衛士一喝,坐在車上打盹的車伕也驚醒過來,慌忙道:「什麼事,什麼事?」

    一隻土狗「汪」地一聲叫,從黑暗處躥了出來,那衛士這才恍然收起了兵刃,慶忌和陽虎不禁啞然失笑。

    陽虎停步對慶忌拱手低聲道:「公子,一路保重。」

    慶忌也拱一拱手,說道:「後會有期!」

    二人對面一揖,慶忌便返身向車上走去。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59
發表於 2012-2-25 01:50:01 |只看該作者
第158章  月有所思


曲阜城已然全城戒嚴實施宵禁,各座城門皆被封鎖,慶忌的馬車到了北城門,因有陽虎遣衛士引路,守城士卒忙打開城門,把他恭送出去。

    夜色茫茫,漆黑一片,車前***所照不過寸地,是以車行甚緩,趕到淶水河畔時月明星稀,已近午夜時分,河邊停泊著一些船隻,在夜色中就像一頭頭大小不一的巨獸,隨著河水輕輕起伏著,其中一艘最大的樓船和旁邊不遠處一艘小船上猶有***,那艘大船就是慶忌的座船。

    車到船下,馭者向船上高聲呼喊,候在船上尚未睡下的親兵和船夫聞訊連忙打起燈籠火把到了船邊,放下一道道木板,組成一道木板橋,然後幾名家將和船老大迎了下來。

    慶忌下了車,吩咐道:「把車推上去,記得給馬喂些馬料。」說完頭前上了船頭。馭者揮鞭驅馬,後邊幾名家將在後邊推著馬車,把車推上了船。

    慶忌回到自己座艙,簡單梳洗一番,解了外衣躺在榻上,船體輕輕起伏,一時不能入睡。慶忌心思紛芸,時而想到吳國,時而想到飛狐谷,時而又想到衛國的艾城,心潮如船下的浪頭,澎湃起伏,跌宕不已。

    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一曲塤樂悠然響起,幽幽的塤音隨著月色輕輕漫延開來,細細的一縷,卻有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力量,在脈脈的濤聲映襯下,更顯得如慕如怨,如泣如訴。

    塤的音色本就低沉渾厚,透著些許蒼涼,在這萬籟俱靜的秋夜。這幽幽細細的一縷塤音,道盡了傷心人別有懷抱,透著幾許思念,幾許辛酸,還有幾許無奈呢。彷彿整個天地都被這縷塤音充塞得滿滿地。

    樂有八音,金、石、土、革、絲、竹、匏、木。八音之中。塤獨佔土音,正五聲,調六律,剛柔必中,輕奪迷失。早在殷商時期就是一種主要樂器。它的聲音古樸、渾厚、低沉、滄桑、神秘、哀婉。

    慶忌不覺起身,悄悄走到艙邊。推開窗子,循著塤音望去。聽聲音,塤聲是從另一艘尚有燈光的小船上傳來的,這首古老的塤曲似大地吟唱。與天風水浪融為一體,在這靜謐的夜色中令人產生一種遠離塵囂、至純至美地精神境界,慶忌聽著,不覺微微吁了口氣,塤聲隨著月色在身旁渺渺飄散,他的思緒也一起融入了這無邊的夜色當中……

    他眼望烏金似的流水,如墨塗染的山巒,卻未向窗下掃上一眼。窗下陰影裡。一身青衣、身材嬌小地季孫小蠻正像狸貓兒似的蜷伏在那兒。一動也不敢動。

    今日聽說季孫意如答應把她嫁與姬宋,季孫小蠻一怒之下闖進宮去。在姬宋面前大發雌威,不過罵過一頓之後,她也曉得無力更改家主地意思,便萌生了離開曲阜的念頭。不料季孫意如居然封鎖了宮城,季孫小蠻無奈,只好暫在魯膾居秘道之中隱藏。

    因著昔年艾氏夫人自盡,袁素自覺愧對主人,所以辭去了供俸優渥地季氏首席劍客之職,在這曲阜城中做了一個酒家的老闆。他居此不肯離去,主要原因就是為了照顧主人唯一的女兒季孫小蠻。成碧夫人因為他是奉命行事,而且全賴他劍下留情這才未死,所以一直也未尋他麻煩,但袁素居安思危不敢大意,尤其他又負有照顧小姐地責任,因此這魯膾居表面看來全無異樣,其實是有暗壁夾牆的。

    這些秘道機關季孫小蠻十分熟悉,小時候僅是和袁叔叔玩躲貓貓時,這些秘道她就走得極熟了,是以悄然潛伏,陽虎的人根本沒有察覺。季孫小蠻也知夜間無法出城,可是看季孫意如和姬宋緊張模樣,恐怕到了天明她更難出城,正自徨無計的時候,恰好陽虎趕來與慶忌見面。

    她隱在暗處看不到慶忌模樣,卻將二人對話聽的真切,聽說陽虎要送這個什麼公子出城登船,頓覺機會來到,便啟開秘道出口,悄悄遁了出去。門口專門停車的側廊下只剩下一輛馬車,自然是那位公子的,於是她仗著飛簷走壁的小巧功夫先行潛到了車頂,藉著慶忌之助,一路到了這船上。

    慶忌地親兵卸下馬匹,喂料休息之後,她就從車上躍下來,想尋個地方藏身,等到明日這船駛離曲阜,她再找機會離船他去,安然逃出生天。不想剛剛潛至慶忌窗下,他就打開了窗子。季孫小蠻無奈,只得蜷在窗下一動不動,心中只是暗恨:「這個混賬東西大半夜地不睡覺,矗在這兒作甚麼?」

    塤聲幽幽,勾起了慶忌心中許多遺忘的記憶和久違地思念,塤聲中,他依稀記起自己的前生歲月,那遠在另一個時空的親人,那無憂無慮的童年,母親慈愛的目光以及鬢旁的那些白髮,前生那三十載,作為小場記的席斌不過如螻蟻般混混噩噩地活著,沒能帶給母親半點榮耀,而這一旦身去,又該給母親留下多少傷心與牽掛了呢。還有那些曾經令他深感無聊和庸碌,如今想來卻倍覺親切的生活,那一點一滴……

    塤聲直入慶忌心底,勾起了他的思鄉情緒,所有甜蜜的、憂傷的、難捨的記憶,像是在記憶的籐蔓上綻開了一朵朵的鮮花,在那幽幽塤聲中吐蕾、綻放、再凋謝,歷一世輪迴,化為心靈墓場中的一滴清露。

    不知不覺間,沉浸在前世今生的傷感中不能自拔的慶忌已是淚流滿面……

    季孫小蠻一身青衣,緊貼艙壁伏在窗下,臉上忽地一涼,落下幾顆雨滴,季孫小蠻愕然抬頭,卻見星月滿天,哪有半點烏

    「吧嗒」,又是一顆水珠落下,正滴在她的唇上。季孫小蠻下意識地一舔,一股鹹澀,讓她猛地意識到窗中人正在悄然落淚。

    季孫小蠻雖無潔癖,卻也不想吃男人的眼淚,心中不禁暗罵:沒出息的東西!真男兒流血不流淚,你受了怎樣委曲。要如此黯然涕下,你哭也就罷了,還淌到我的臉上,若非時機不對,本姑娘不教訓你一番才怪。打到你號淘大哭……

    季孫小蠻在心底大罵,只是不敢出聲。慶忌在窗中卻已幽然歎道:「唉,過去的。都已過去,想又何益?現在地我,只應為今後活著。如果我昔日的家人、朋友。知道我今日的境遇,也一定希望我能過得幸福、快樂,而不是常在對他們的緬懷思念中落淚……

    過去的都過去了,如這河水飛逝,再不會回頭。快樂的就記住,痛苦地就忘記,活在當下,行在今日。忘記過去。珍惜未來,我……才不枉到這世上走一遭!」

    慶忌語罷。輕輕掩窗。

    季孫小蠻攀附在窗下,聽到他的話,頓時便是一驚。慶忌,船上這位公子竟是吳國慶忌,那時武風盛行,女子們傾慕英雄,就像唐宋時傾慕才子,為之如癡如狂者不在少數。季孫小蠻雖然沒有那般盲目,但是吳國慶忌卻是少數幾個她十分傾慕佩服的大英雄。她萬萬沒有想到今日竟是借了他的車子混出城來,還與他同船。

    「慶忌……,吳國使節郁平然赴曲阜威壓,那沒出息的三桓家主不是屈從於吳國地淫威,把他驅趕出魯國了嗎?怎麼他此時仍在魯國,還與陽虎……」

    季孫小蠻目光一閃,隱隱地明白了些什麼。

    窗子掩上了,房中再無聲息,慶忌應該已經睡下。季孫小蠻卻沒有動,她癡癡半晌,將頭輕輕探出窗下陰影,讓那清冷月光照在臉上,就那麼輕輕地躺在甲板上。

    河水滔滔,塤曲幽幽,船體起伏,靜中有動。季孫小蠻枕著濤聲,披著滿天清冷的月光,想著自己地辛酸往事,品著慶忌方纔那番話,許久許久,她的眼睛裡也蓄滿了晶瑩地淚水……

    天明時,慶忌醒來,吃過早餐登上船頭,爛漫的陽光灑在他的身上,讓人精神一振。

    天空湛藍,不見一絲雲彩,風也極輕。慶忌不禁回首笑道:「今天倒是個好天氣,老天也來助我們,早些啟程吧。」

    船老大呲牙一笑:「公子說地是,小的這就啟航。」

    大船緩緩駛離岸邊,長槳劃水,漸漸進入河心,慶忌舉走向前,扶著船舷觀望,大河兩岸是鬱鬱蔥蔥的青紗帳,中間只有這條波瀾壯闊的大河,滾滾河水迎著船頭破浪中分,浪花飛濺如雪,令人心為之馳。

    「魯國,終於要離開了。」

    「此番返衛,重整舊部,明年三月,再伐於吳!」

    慶忌捶了一下船舷,重重地,心頭的熱血,也像那噴薄而出的旭日,昂揚的鬥志充溢了他的胸懷。

    「有魯國這支伏兵,有孫武那樣地兵法大家,明年再戰時我地勝算大增了,此次返回衛國,我要盡快壯大艾城軍隊的實力,還得加強與楚國地聯繫,必要時……也不妨和越國接觸一下,一切反對闔閭的力量,如果能用,都要盡量用上,務必保證此戰的勝利,如果再敗,我怕是再也沒有機會了。」

    慶忌扶舷沉思道:「魯國的伏兵,是準備用作奇兵的,主攻力量仍要放在衛國。畢竟衛國那支軍隊才是百戰之軍,作戰經驗豐富,相較於這點長處,飛狐谷那支軍隊就要遜色的多,縱然有孫武那樣奇才,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把剛剛招募來的那些士卒脫胎換骨。

    同時,衛國這邊兵強馬壯,氣勢越大,越能吸引足夠多的注意力和吳**隊的防範,這樣才能給魯國這支伏兵盡可能的創造有利條件,真正發揮奇兵的作用。若要做到這一點,我就得繼續壯大在衛國的實力。

    可是這樣一來,勢必要在衛國招納更多的人入伍,採購更多的糧食、兵甲、器具,在衛國土地上,一支外國武裝要如此發展。必得要衛國允許方可,而且從衛國得到的援助不但不能斷,還得想辦法再爭取一些。

    思及這些事情,慶忌暗想:」說不得,回艾城之後,我得去帝丘一趟。見見衛侯,徵得他的同意。衛侯……」

    想到這位因「分桃」而留名後世地衛靈公,慶忌不禁微微一皺眉,衛靈公這個人,為人四海。特別大度,尤其喜歡招攬名士英雄。原本要謀求他的支持很容易。可是上次得到的消息,現在衛國的實權很大程度上已經掌握在衛夫人南子手中。今後要想謀求衛國的支持。恐怕不可避免地要和這位衛夫人打交道了。

    可他對這位宋國美人南子瞭解實在太少,除了知道此女艷冠群芳,是個少見的美人之外。而且據史書所載,這位南子小姐生性風流,裙帶較松。至於這位南子夫人在政治上地能力和態度,他所知實在太少。衛國本是西周始封的王族諸侯,立國便是公爵之國,地位最高,在很長時間內都是諸侯伯長,代周天子而治天下諸侯。時至今日。衛國雖因因循守舊,不思變革。國力漸漸衰弱,但仍是天下十二大國之一,因此才能給他這許多援助而不損國力,也不懼吳國威脅。

    衛、宋兩國,更是淵源極深。當初姬發滅商後,商人遺民不甘受到周室管制,曾發動過大規模叛亂,周公旦發兵東征,平定叛亂,把全部殷商本土遺民分成兩塊。一塊為「殷商七族」,被限定在已經成為廢墟的故都朝歌居住,國號為「衛」,都城依然在朝歌。另一大塊是殷商王族後裔,被單獨闢出,成立宋國,以殷商王族做國君。這便是殷商兩分。

    衛國都城所在地,就是商朝的政治、經濟、文化中心朝歌,不過此時因北狄入侵已遷都濮陽,也就是時人所稱的帝丘。衛國與宋國,都是殷商遺民組成地國家,彼此之間有著極深的淵源,兩國往來也一向十分密切,從兩國百姓間地感情上頗有些不分彼此的意思。所以,宋國公主南子嫁到衛國,才能在短短時間內掌握衛國地軍政大權,除了她本身必定極具政治手腕,她的身份能夠迅速被衛國人接受,把她當成自家人,才是最根本的原因。

    他要在衛國發展,以前經衛侯允許便成了,現在衛國多了一位掌國政實權地女主人,希望她不會拖自己後腿才好。如今好不容易在魯國打開了局面,在吳國的眼皮子底下布下了一支伏兵,如果反在本以為決不會出岔子的衛國反而弄出事端來,節外生枝,誤了反攻吳國的大計,那就成了笑話。

    慶忌正在盤算,忽聽一曲塤音又復傳來,抬頭一看,只見河右那條小船八支長槳起落,已然追了上來,正與他的大船並肩而行。

    為了讓慶忌一路舒適,成碧夫人可是給他找了艘樓船,船體極大,不但有槳夫、船手,還有到了險灘急流處上岸拉縴的縴夫。同時偌大一艘船,總不成只載他一人,所以隨船還載了許多食鹽,充作此次運往衛國的第一批貨物。因此這船上有扈從武士、有本船的船主、船夫,有雇來地縴夫、力手,還有負責運鹽地鹽丁、管事,人手眾多。

    那時無論陸上行車,還是水上行船,一般人單勢孤的行旅若遇大隊旅人,都是會盡量靠近跟隨地,這樣一旦有事就會得到些照應。那艘小船的船主見了這樣人多勢眾的大船,自然要依附過來,是以一旦追上,那艘船就慢了下來。

    兩船並肩而行,相隔甚近,慶忌看那船頭盤膝坐著一位翩翩公子,舉止優雅高貴。雖然坐著,也能看出身段修長高挑,陽光下,他那一身淡色梅花圖案的深衣袍服,襯得他的風姿如玉樹臨風。一曲吹罷,慶忌隔船叫好,讚道:「足下吹得好塤,著實動聽。」

    那位公子聽他讚賞,回首向他啟齒一笑。慶忌這一看,心頭不由一動:「咦,這人……莫非竟是一個女子?」

    慶忌清晰看見這人樣貌,雖是男裝打扮,可那眉眼卻是陰柔之美,鼻如玉管,唇似櫻瓣,一雙眸子如同點漆。他原本雙手捧塤,此時輕輕放下,擱在袍上。領口袖口雪一樣白,臉上、頸上肌膚柔嫩細膩,在陽光下泛著瑩潔的光,天下怎有這樣的男子?

    「呵呵,彫蟲小技罷了,多謝閣下欣賞,在下所乘是艘小船,一路行水想要依附於閣下同行,還望足下莫怪。」那人起身施禮,這一說話,倒是一副男人口音。

    慶忌笑道:「無防,同是行路人,本應彼此照顧。」

    那人淺淺一笑,露出一口雪白貝齒,拱手道:「未敢請教,閣下尊姓大名。」

    慶忌微一猶豫,不便說出真名,暗忖,我是吳國公子慶忌,便以國為姓,隨意起個名字吧,反正只不不過是同路的行人,便隨口說道:「在下吳忌,不知足下是……」

    那人目光一閃,淺淺笑道:「在下宋期。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60
發表於 2012-2-25 01:50:50 |只看該作者
第159章  同船共渡


慶忌與那位自稱宋朝的年青人隔船攀談幾句,彼此言語投契,頓生好感。便道:「我與足下在此相逢,亦屬難得,我欲邀請足下過船一敘,呵呵,冒昧了一些,宋兄肯否?」

    宋朝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那一雙女人般嫵媚的眼睛仔細看了慶忌兩眼,戒備之意漸去,便欣然頷首道:「當然使得,朝也正欲與足下結交呢。」

    慶忌大喜,便讓人用撓鉤在兩船間搭設木橋,又使水手在這臨時木橋兩端護持,親手遞過一枝竹竿,宋朝握著竹竿,小心地從小船上移了過來,到了船頭縱身一躍,輕輕落地,拍了拍手上浮塵,兩人相視而笑。

    水上行船,本就乏味,便是有人聊聊天解解悶也是好的。何況慶忌如今不止要招兵買馬,更有招賢納士之心。他方才隔船相望瞧這宋朝,對他的身份已然起了疑心。

    這個宋朝,無論衣著打扮、舉止神態,都有一種雍容自然的神韻,顯然是久居上位的人物,可是這樣身份的人物,卻乘一小舟,身邊只帶幾名武士,還需攀附別人大船以保路上平安,那便有些可疑。如果他是某一方政治勢力負有秘密使命的一位使者,那麼掩藏行蹤還來不及,又怎會船頭吹塤,又與自己結交?

    當今天下紛芸,各國政壇此起彼落,不斷有人在政爭者下馬,更有許多才智之士成為受殃及的池魚,比如齊國的孫武就是這般,說不定這位宋朝也是一方政爭失敗的豪傑,如果那樣,或許能把他收為己用。

    慶忌本來不信玄異之說。可他自己能死而復生有了今日,便是不信也得信了。這世上有多少事情是以他的時代學識也解釋不了的。站在21世紀的時空中回首歷史,五百年前,會有人相信地球是圓地嗎?三百年前中國人相信中國之外竟有那麼廣袤的天地嗎?二百年前世人相信人類有一天能在天空翱翔嗎?一百年前。人類能踏上宇宙嗎?

    到了如今,慶忌現在對當初曾在書中看過但是只是一知半解的金木水火土五德輪始學說頗有點興趣。不是嗎?他死而復生時,是在長江上;扭轉不利局面,從而促使魯國改變態度,與他秘密達成同盟。是在瀝波湖畔;得到孫武這位當世名將,是在浚河河邊。若說自己暗合了那水德。似乎也說的通,至少應該是逢水而興地,如今在這水上見到宋朝,慶忌不免有所盼望。

    季孫小蠻混在人群中。聽見慶忌自稱吳忌,不禁撇撇嘴,在心中暗罵:「騙子!這個大騙子!在費城他叫陽斌。到了這裡又成了吳忌。藏頭露尾,不敢見人季孫小蠻清晨偷入廚房弄吃的時候被人發現了,虧她既機靈又膽大,乾脆改偷為拿,大模大樣地吃起來。由於船上的人分別隸屬於鹽商、縴夫、武士、船夫等不同分屬,那廚子也不知這個俊俏少年是哪一夥的,竟然被她矇混了過去。

    季孫小蠻發現船上不同隸屬的這些人彼此並不熟稔地狀況後,乾脆公然在船上矇混起來。直到現在竟也沒有穿梆。她混在人群中。早就看清了慶忌的模樣,那一刻她真地是大吃一驚。直到此時她才知道慶忌原來就是陽斌,那個陽管事竟然是慶忌的化身。慶忌本是她傾慕的一位英雄人物,陽斌卻是大膽犯上,與家主私通的賤奴,這兩個人地身份在她心中竟然重合了,因著成碧的關係,小蠻心中對他的崇慕之情立即被鄙視地感覺壓倒,明知他是身份特殊,不能不有所掩飾,還是免不了腹誹一番。

    慶忌邀了宋朝同入客艙就坐攀談,船上的人除了船夫水手都在忙碌,其他人無所事事,有的回艙休息,有的扶舷觀賞風景,有些常走船的人瞧著兩岸風光沒甚稀奇,便聚在一起聊天,船頭甲板上有幾人盤膝而坐,乾脆擲枚開賭了。

    季孫小蠻溜到船尾站定,輕輕地吁了口氣,心想:「再矇混些時候,只要到了什麼城鎮碼頭,我便偷偷上岸,溜之大吉。唉,如今得罪了家主,姬宋那渾蛋又窮追不捨,我在魯國想要公開露面可就困難了,該往何處去呢,隨這船一直去衛國嗎?可那地方我從未去過,人生地不熟……」

    她按了按藏在腰間的金銀珍珠等寶貴之物,心中稍安,又想:「慶忌,原來成碧喜歡的人並不是我季氏家奴,而是……吳國公子,他是當世英雄,身份高貴,自然不會行那宵小之事,圖謀我季氏財產。如此說來,他與成碧往來,果如成碧所說,只為兩情相悅了?」

    想到這裡,季孫小蠻心裡頗有點不是滋味。在她本心,是不想承認慶忌和成碧之間有什麼男女之情的,自己仰慕地大英雄,當然不想他與自己憎惡地人有關連。可是想到成碧的花容月貌,那連女子見了都要為之動心地狐媚模樣,這事似乎又是理所當然。如果他如今仍在吳國做公子,倚紅偎翠,身邊不知多少女子了,如今落魄魯國,與成碧勾搭上有甚麼稀奇。在季孫小蠻所見的大人物裡,又有哪個不是妻妾成群?只是……

    「一定是那狐媚子瞧著慶忌年輕英俊,這才勾搭了他!」季孫小蠻望著岸上的青山綠水,憤憤地想。

    船頭客艙裡,慶忌與宋朝正對坐攀談。慶忌笑道:「原來宋兄也去梨園風雅台上聽講了?在下當時也在場,倒未曾注意公子在否。不知宋兄對孔丘與少正卯的政論有什麼看法,你讚許誰的論點呢?」

    宋朝微微笑道:「在下對孔丘與少正卯的言論均不以為然。朝曾聞當世聖人老聃言論,覺得甚合我心。在下以為,治理天下,應以萬物之自然而莫為,依天性而成就,和其光,同其塵。無為而治。就像你我腳下之水,需要人力強加引導麼,它自然會循徑而行。不知吳兄又有什麼高論?」

    慶忌暗暗稱奇,這人信奉的竟是的竟是老聃的主張。兩人方才一番言談,已使他推斷此人必是落魄逃亡的某國官場人物,聽他談吐亦自不凡,已起招納之心,若要他信服於己。此時便不得不拿出一點獨到見解了。

    他想了一想,從容答道:「宋兄所言。自下而上,從其自然,倒也是個治世地法子,只是見效未免緩慢。期間難免謬誤。國之形成,政之所在,本就應該是高瞻遠矚。主動引導,發揮它的作用,先萬千庶民一步,比之先行尋到正確出路,如若無為而治,訴諸自然,豈非失卻了根本?」

    「哦?那麼吳兄有何高見呢?」

    慶忌思索著,笑道:「在下先說說孔丘之論。孔丘認為。上古聖王治民,後世聖賢教民。皆是一個禮字。這個禮字,其本質是「別異」、「辨異」,不關心世事變化,經濟發展,發明進步,只關注自身和所謂社會的「五倫」,只重視「人和世界」的儒家之禮,強調序尊卑、貴賤、大小之位,這種典章制度、道德規範、生活準則,是基於血緣氏族地政治制度而形成的、等級森嚴、不可逾越的一家」之禮,「修身、齊家」還可以,然而將此禮推及越來越是複雜的整個天下,進而以此「治國、平天下」,那是不切實際的。」

    宋朝微笑道:「這麼說,吳兄信奉少正卯地法治之論了?」

    慶忌並不直接回答,又道:「治國經學,龐大深奧,你我所言,也只能淺淺觸及,未必便是正確的,在下便結合天下形勢,約略談談。上古年間,城池不過如現在一座村鎮,人口亦是少地可憐,而且人民之間,世代聚居,少有流動,及至繼續發展,人口增多,城池增多,交流增多,這才由氏族部落漸漸出現國家政權。

    從殷朝起,始有天下。天下之主,稱為天子,他所擁有的,稱為天下。天子將天下分封諸侯,建立諸國。諸國再將封邑分封於公卿大夫,是為世家。家、國、天下,因此形成。這便是封建之制、邦國之制了。

    如果公卿大夫忠於諸侯,諸侯忠於天子,便是天下有道,反之,就是天下無道,就是如今的禮壞樂崩。可是到了今時今日,不得不承認的是,公卿強於諸侯、諸侯強於周天子,乃是不爭地事實」

    宋朝目中奇光一閃,欣然道:「聽君一言,振聾發聵,請接著說。」

    慶忌又道:「現在要治亂世,就不得不面對這樣的世界,該如何解決呢?既然是以下壓上,自然不擇手段,巧取豪奪、爾虞我詐,刀光劍影,百姓庶民便要處於水深火熱之中。孔丘要正名、要復禮,老調重調,妄圖恢復周禮,恢復過去的家國天下,就是削弱諸侯之權,削弱公卿之權,是問這到手地肥肉誰肯放棄?已經掌握了的大權誰肯拱手讓出?所以我說,孔丘之論雖然理想,卻難以施行。

    至於老聃之說,玄之又玄,從其自然,無為而治,那就是不做作為。他認為有了家、國、天下,才有因之而起的種種矛盾,才有如今的混亂不堪,若想解決這個根本,那就不需要家國天下,這就是無為而治。聽憑它自然發展,如水之行,這就是順其自然。我以為,也是行不通的,因為家國天下已經有了,而且不可取消。

    法治之論,以法之國。既然人各有私慾,目的不同,行動各非,那就不要人來治,而是擬定一個法則,大家統一遵守,把它作為既統一又唯一的標準來治理國家。誰若違反,就是損及所有人的利益,以法來制之。我覺得,更加切合實際一些。雖說這法由上定,初時必然有所傾斜,有所偏袒,而且還有高居於法之上地人,但是較之以不切時勢、實際地禮樂為治,亦或順其自然的無為之治,都要高明一些。而且那不足之處,缺陷之處,在施行中為勢所趨,必然漸漸完善。這諸法雖有各有利弊,但依利弊大小,唯法治方可行。」

    說到這裡,他目光微微閃動。淡笑說道:「可是當今天下混亂,無論是家是國還是天下,莫不如此,因此這無論哪一種政論,想在混亂之中施行。都是不可能地。要在一家中施行,就得先在一家中剷除異己。統一號令;要在一國中施行,首先也要以強大武力統一政權,削除如今強枝弱干的政治局面;整個天下,也是如此。否則,不管何等高明的政論,都不過是鏡花水月一場空罷了!」

    「妙呀!」宋朝擊掌叫好。最讓他為之心動的,不是慶忌所言地人治法治還是無為而治,而是慶忌最後一段話中隱隱帶出的殺伐之氣,那種欲治一家,先平一家,欲治一國,先平一國之論。他早看出慶忌此人亦非尋常人物,這番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必有所指。他正想更進一步。試探一下慶忌志向,忽聽艙外一陣喧嘩。隨即船老大便扯開嗓門吼了一聲:「出了什麼事?都給我安穩著些。」然後就是一陣嗵嗵嗵的奔跑腳步聲,二人詫然對望一眼,連忙起身走了出去。

    到了船艙外循聲一看,只見後艙處聚了不少人,中間正有人大吼大叫,想來是下人間發生了爭吵打架的事情,這種事在下人間本不少見。慶忌便微笑道:「宋兄請看,若依禮樂之治,便該好好教化,曉諭他們做人地道理。若依無為而治,我們便當視而不見,由其去打,打到他們自覺如此下去對彼此皆為不利,那時自會停手了。」

    宋朝哈哈笑道:「既如此,吳兄不妨以法令其懼,以法令其守,以法責其犯者吧。」

    慶忌微微一笑:「正該如此,請。」

    「請。」二人含笑舉步,慶忌已準備瞭解情形,分辨是非,當堂施法,懲那惹事生非之人,以小見大,給這個宋朝一個演示了。

    那後艙處惹起吵鬧的不是旁人,正是季孫小蠻。她到了後艙處,正在扶舷想著自己的心事,忽聽一個粗獷聲音響起:「前邊將到黃龍渡了,那裡水流湍急,像咱們這樣的大船,光靠槳手可過不去,叫縴夫們都備好繩索,一會兒上岸拉縴,都做好準備啦!」隨著大喝,一個赤著雙腳,身穿葛袍的大漢走到後艙處向艙中吆喝著。這人身材魁梧,一臉坑窪,顯然幼年時患過天花地,那面目醜陋,令人不敢多看。季孫小蠻在船上混了一早上,已經弄清了他的身份,知道這人是船老大地副手,叫趙陽,負責管理船上的一些雜務,也算是個管事的人。

    季孫小蠻一見他來,轉身便想走開,趙陽走來,和她正打個照面,一眼見她模樣,趙陽雙眼頓時一亮。季孫小蠻昨夜因為準備逃走,換了身普通的青衣,看起來就像個雜役下人。趙陽上下打量她一番,見這少年身材嬌小,眉目俊俏,一臉麻子地獰厲表情變得柔和了一些,放輕了聲音問道:「這位小兄弟,你是什麼人,怎麼我不曾見過你?」

    季孫小蠻有些心虛,垂著眼睛吱吱唔唔道:「喔,我……我是隨商隊往衛國的。」

    「商隊中人嗎?」趙陽更奇怪了:「商隊在費城就登船了,他們的人我都見過,從不曾見過你,你到底……」

    「噓……,請小聲一些……」,季孫小蠻左右看看,向他湊近一步,甜甜地小臉帶著些討好的神情:「趙大哥,實不相瞞,我本來是住在曲阜的。可憐我父母雙亡,一個人在曲阜無法生活,我有一個本家哥哥,幾年前去了衛國,我想去投靠他,卻湊不出那麼多的盤纏,昨日在碼頭聽說這艘船是去衛國的,所以……」

    「好呀你,原來是偷偷溜上船的……」

    「趙大哥,你別嚷呀。你看我孤苦伶仃一個人,你就不動惻隱之心嗎?好人有好報,您就高抬手,放過我吧。」季孫小蠻一邊苦苦哀求,一邊自袖中摸出幾枚大錢,悄悄塞進他的掌心,陪笑道:「只要趙大哥你不說,又有誰知道呢,這已是我全部的財物了,都送與你,只求趙大哥能行個方便。」

    季孫小蠻地聲音脆生生地。甜絲絲的,酷似童子腔調,那秀眉慧眼,小巧地鼻尖。一張小嘴,精緻地五官,也是愈看愈加惹人憐愛,尤其那陽光照在臉上,粉嫩嫩的肌膚是那樣光滑。看得趙陽心頭象小貓兒撓著似的,癢癢的厲害。

    他是經常長途河運地人。又正直壯年,陽氣旺盛,這船上沒有女人,日久難以忍耐。漸漸便和跑船的一些年輕人搞起了同性相淫的勾當。他跑這船,白天走的是水道,到了晚上。他卻在船上大走旱道,漸漸迷上箇中滋味,倒覺這後庭花比女人更加**。只是船上縱有年輕男子,頂多眉目清秀一些,都是些五大三粗的漢子,未免令人遺憾。有時運送客人,他便使些錢財,勾搭那大戶人家地小廝。此時他看季孫小蠻。見她細皮嫩肉。眉眼盈盈,較之女孩也不趨多讓。如此標緻的少年簡直就是一個極品孌童,只消放下頭髮,不需換上女裝,便是一個妍姿艷質地小美人兒,饞得他恨不得把這俊俏的美少年立刻摟在懷裡恣意享用一番。

    趙陽立即換了一副嘴臉,把那錢又塞回季孫小蠻手裡,盡量讓表情顯得親切溫和地問道:「唉,看你模樣實在可憐,我趙陽心好,也不難為你。可你……是偷偷混上船的?那你晚上宿在哪裡?吃飯有人管嗎?」

    季孫小蠻原來誑騙他,又拿錢封他的嘴,也沒指望他便能作主讓自己一路隨船西行,只盼著他不要聲張起來引來慶忌,慶忌可是認得她地。只要他能收了自己的錢,哪怕下一站便趕她離船,也能神不知鬼不覺地離開,不料聽這口氣,這人竟是面惡心善,大有放過她的念頭呢。

    這樣一想,季孫小蠻心中歡喜,更加做出可憐模樣,垂下頭,幽幽地道:「不瞞趙大哥,昨夜……人家就在後艙尋個角落睡下地,今早也是偷偷進了膳房,趁人不備隨便拿了點東西吃。唉,這一路下來,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趙陽眉開眼笑地道:「嘖嘖嘖,看你這小模樣,還真是可憐,這樣吧,我老趙就做做好事,晚上你到我那兒湊合湊合。至於吃的,嘿嘿,有我一口就不少了你那一口。」

    依著趙陽的心思,是想先把這無知少年騙進他的臥艙,到了晚上再恩威並施逼他就範。可是象眼前這樣的美少年,實是難得的極品,想像剝光了他的衣服,把那粉粉團團抱在懷裡的**滋味,趙陽便是心中一蕩,又欺這少年孤苦無依,有求於人,便涎著臉湊近去,淫邪地瞟著她花瓣似地小嘴道:「秋涼難耐呢,咱們兩兄弟一個被窩,還能相擁取暖,一雙兩好,豈不甚妙?」

    說著,他便伸手去拉季孫小蠻地小手。季孫小蠻生在富貴人家,又是自幼走南闖北,見多識廣,一聽這言辭便知不是好話,立時變了臉色,沉聲問道:「你說甚麼?」

    趙陽一看到她那雙白生生的小手,眼珠子再也挪不開了。手指修長,指形很美,被陽光映著,恍若半透明地玉。他也不想窮苦人家孩子怎麼可能有這樣嬌嫩白的手掌,精蟲上腦,只想著這樣嬌美的一雙玉手撫慰自己時是如何**,情動之下已伸手向她抓去,一臉**的笑容,嘿嘿地道:「小兄弟,我的意思……你還不明白嗎?我管你吃管你住,一路送你去衛國,你什麼也不需做,我也不收你的錢,只要把你那饞死個人兒的小屁股供我夜夜受用一番,又不會少了一塊肉,你我各取所需,豈不是好?」

    季孫小蠻的臉蛋騰地一下羞紅起來,大小姐脾氣發作,頓時便忘了自己的處境。趙陽一張麻子臉說的一張麻子臉都笑開了花,可那手還未抓到季孫小蠻的素手,那只可愛的小手忽然不見了。

    趙陽愕然抬頭,雙眼剛剛抬起來,「啪」地一聲響,臉上便挨了重重一掌,摑得他臉面一陣麻木,隨即那火辣辣的感覺便傳進心底。季孫小蠻的酥手看起來固然可愛,可那掌指之間卻因練劍磨有硬繭的,她是自幼習武的身子,在魯國第一劍客袁公的調教之下,那手勁怎麼小得了,尤其她又是含忿而發,這一掌便摑落了趙陽半邊牙床上的牙齒。

    趙陽猝不及防之下。被她一掌重摑,舌頭也被咬傷,一時牙齒脫落,滿口鮮血。趙陽頓時哇哇大叫起來:「乖來淫,乖來淫,巴結休處生狗噢瓜起來……」

    趙陽烏哩哇啦一通喊,後艙裡立即跑出一群縴夫來,這群漢子一瞧趙陽模樣。不禁嚇了一跳,那縴夫頭兒吃驚地道:「喲。趙頭兒,您這是怎麼啦?這是說的什麼話?」

    趙陽舌頭被自己牙齒咬破了一大塊,根本不敢去碰,說起話來含糊不清。說了半天那群縴夫也沒聽懂,不過見他手指季孫小蠻,連說帶比劃地樣子。便知道這事與季孫小蠻脫不了干係,便向前團團一圍,把季孫小蠻圍在了當中。

    四下裡許多看熱鬧的鹽丁、商販,袖著手笑嘻嘻地站在那兒,便在這時,慶忌聞聽喧嘩聲也從船艙裡走出來。那船老大手腳更快,從船頭跑來,一邊撥開人群。一邊高聲喊道:「出什麼事啦?出什麼事啦?」

    季孫小蠻柳眉倒豎。杏眼圓睜,發起火來哪還管自己目前是什麼身份。她又羞又惱地瞪視著趙陽,惡狠狠罵道:「混賬東西,竟敢打本姑……的主意,竟敢生出那般齷齪下流的主意,打你一巴掌還是輕地,再敢口出不遜,一劍削了你的腦袋。」

    眼見季孫小蠻如此囂張,四下人群大嘩,尤其那些船夫和縴夫,頓起同仇敵愾之心,紛紛擼胳膊挽袖子,把眼瞅著船老大,只等他一聲令下,大家就上前拿人。船老大畢竟理智一些,這艘船上以他們這些苦哈哈身份最卑賤,無論是那些商賈還是那些鹽丁都不是他能招惹得起的,如果是那位公子身邊的武士,那這頓打更是白挨了,沒弄清對方身份之前,他哪敢動手,便向趙陽問道:「出了什麼事啦?是他打的嗎?這位小兄弟為何與你動手?」

    趙陽與他共事極久,卻知船老大擔心什麼,便手指季孫小蠻吼道:「拉偷偷上栓地,把拉抓起來……」

    他一邊說,唾液血水一邊往外來,呸呸兩聲之聲,幾顆帶血的牙齒便在甲板上跳躍了幾下。船老大皺皺眉,道:「你慢慢講,說清楚些。」

    「什麼事呀,大呼小叫地。」慶忌閃身走了出來。

    他方才走進人群,一眼瞧見季孫小蠻,心頭大是驚駭。想不到姬宋和季孫意如在曲阜大肆搜索,她居然混到了自己的船上。她在這船上已經待了一天一夜,不可能沒有看到自己,慶忌此時已無法裝聾作啞,只得走了出來,不管怎樣,先替她開脫了,然後把她弄自己臥艙,再試探她是否知道自己身份,決定如何處置。

    趙陽指著季孫小蠻,嗚嗚啊啊地說了幾聲,慶忌皺一皺眉:「這樣怎能把話說的清楚,你是說她打了你嗎?」

    趙陽連連點頭,慶忌失笑道:「怎麼可能,你這樣高大魁梧的身子,她地身材那般弱小,怎能傷得你這麼重?」

    趙陽先是點點頭,又連忙搖搖頭,瞪著眼睛說道:「姑之,芥茉標郎一個收年,吾也未想到尊麼……」

    他想說,公子,這麼漂亮一個少年,我也沒想到怎麼他的手腳那麼厲害,可他還沒說完,慶忌已然說道:「船老大,把趙頭兒扶回去,洗漱一下,口齒清楚些時再問清經過。這個少年人……咳,也是我身邊的近侍,我帶他回去問個清楚。其他人都散了,該幹什麼幹什麼去,不要聚在這兒看熱鬧。」

    「你……」,季孫小蠻轉向慶忌,正要反駁,慶忌一個箭步跨到她地面前,一伸手便握住了她纖細的胳膊,說道:「跟我來!」

    他的拇指緊緊按在季孫小蠻肘後麻筋處,稍一使力,季孫小蠻便呲牙咧嘴,全身酸軟無力,哪裡還能掙扎,便被慶忌一直拖向客艙去。百忙之中,慶忌還向宋朝招呼道:「宋兄莫怪,在下要處理些私事,稍後再與宋兄攀談。」

    宋朝瞧季孫小蠻一張臉蛋漲得通紅,嬌美風情不遜女子,慶忌既是他主人,卻去親手捉他,舉止之間並不像主僕模樣,頓時便想歪了,心道:「莫非他與這小廝竟是……咳,這位仁兄方纔還在**,這時便要為他的嬖童循私枉法了……」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6-17 23:15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