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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tiger183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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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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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18:58 |只看該作者
第288章  楚國風雲

        楚太后孟嬴得到費無忌麾下叁萬大軍在長岸附近被梁虎子、赤忠、平布叁路大軍水陸合圍,全殲于彼的消息,不禁振奮而起,喜上眉梢地道:“吳軍果然驍勇,費無忌的人馬軍心已亂,戰力已然大減,如今又驟失叁萬大軍,他是再難翻得起什么風浪了。”

        小楚王熊章見母親歡喜模樣,也不禁開心起來,拍手道:“寡人在九鳳谷時初見慶忌,便覺此人吳國第一勇士之名名不虛傳,此人倒真是了得呢。娘親,兒的姨母嫁去了吳國做王后,那他就是兒的姨父了。有這樣一個很了不起的姨父做我楚國的鄰居,天下諸侯以后一定不敢小覷寡人欺負楚國了。”

        “幼稚!”孟嬴瞪了天真的兒子一眼,輕嘆道:“兒啊,國與國之間,永恆的只有利益,而不是友誼。再君子、再大丈夫的男人,一旦身為一國之主,他所代表的也不再僅僅是他個人的利益,他做什么事也不能再由著個人的喜惡而行。若因小義而忘大義,即便是最強勢的一國之君,也會被他的臣民所拋棄。大義者,便是國之利也。你是一國之君,只能靠你自己,倚仗別人的人,永遠沒有大出息。”

        熊章對母親的話半懂不懂,卻很乖巧地唯唯稱是。不過小孩子總想有個強大的靠山,或許這是小孩子的一種英雄情結,尤其是熊章這種背負著很大責任,卻缺少足夠的執政能力和實際權力的君主。只要想起慶忌那副結實的似乎連山都擔得起來的肩膀,想起他是自己的姨父,熊章心里總會有些莫名的寬慰。

        孟嬴臉上喜色漸去,又幽幽一嘆道:“只可惜了我楚國那叁萬將士全做了費無忌那奸賊的陪葬。唉!闔閭伐楚,于云夢澤殺我楚人無數,舊墳未干,又添無數新墳。我楚國幾年來連逢劫難,再雄厚的國力也禁不起這樣叁番五次地折騰呀。”

        “母后……”,熊章怯怯地拉了拉孟嬴的衣袖。孟嬴展顏一笑,安慰他道:“兒啊,莫要擔心。費無忌失去叁萬大軍。力量更形疲弱,吳軍一定能將他的兵馬盡數殲滅,鏟除你君王位前最大地障礙。雖說咱們楚國因此付出了潛山以東的領土,不過……那里本來就是久蓄反意、舛傲不馴的一些附庸伯國,用這些領土換取一個真正地令出于上地楚國還是值得的。你現在還小,只要好好學習治國之道,長大了做一個有為的君王,咱們楚國一定能夠重新崛起。成為南方諸侯甚至天下諸侯之首。”

        “嗯!”小楚王熊章認真的點頭:“母后放心,兒一定隨太傅認真學習,長大了做一個有道的明君,中興楚國。”

        “好孩子!”孟嬴莞爾一笑,抬頭看看一側的滴漏,快要到了楚王隨太傅學習的時間,便從座席上盈盈站起,剛想囑咐熊章幾句便趕回后宮,外邊匆匆奔來一個內侍,搶步進殿。翻身拜倒。高呼道:“報!軍前急報!”

        “快講!”

        “軍前傳來消息,費無忌率軍沖破吳軍包圍。翻過潛山,直取柏舉。如今已奪了柏舉關,發兵向郢都而來!”

        “甚么!”孟嬴俏臉攸地變成一片蒼白,顫聲道:“怎么……這怎么可能?你休要虛言恫嚇本太后!”

        那內侍砰地嗑了個響頭,大聲道:“奴婢不敢,軍前急報卻是這樣說的。”

        “費……費令尹……啊不,費無忌他殺回來了?”積威之下,一聽說那個驕橫跋扈地令尹又殺回來了,小楚王熊章嚇的臉色慘白,他怯怯地看著母親,眼睛里已經冒出了淚花兒。

        孟嬴在殿中急急走了兩圈,攸地站定身子,急叫道:“快,馬上去宣子西將軍來見。還有,把信使也傳來。”

        “是是!”那內侍也知此事重大,慌忙又磕了個頭,跳起身急急跑了出去。

        “母后……”熊章見孟嬴臉色難看,不由心中害怕,孟嬴咬緊玉齒,半晌才狠狠地道:“好歹毒的計策!”熊章嚇了一跳,惶然道:“母后,你說甚么?”

        孟嬴冷笑一聲道:“吳人以為能瞞過本太后的眼睛么?只要不是瞎子,誰還看不出這是他們有意縱虎為患,繼續削弱我楚國實力。”

        熊章驚奇地道:“不會吧?母后,吳國不是與我楚國有約,以潛山以東領土為代價,助我楚國消滅費無忌么,吳王慶忌一代豪杰,想當初大江釋敵,光明磊落、豪氣干云,他會有意縱使費無忌為亂么?”

        孟嬴面沉似水,嬌美無儔的玉面上一片冷意:“或許是他,或許是他臣子們的主意,總之……費無忌這么快突破他們的包圍殺回楚國境內,若說不是他們有意縱容,我是絕不相信的。”

        小楚王熊章撓撓頭,還是不明白費無忌明明是吳楚兩國共同的對手,吳人為什么不利用費無忌軍心大亂的機會把他殺掉,反而有意放過了他。

        孟嬴看著這不爭氣地笨兒子,心中便覺有氣。可他總是自己身上掉下來地肉,是自己的親生兒子,明知他智慧一般,孟嬴還得耐著性子予以教誨。

        她道:“兒啊,我們既與費無忌公開決裂,又有吳人從旁相助,費無忌縱有大軍在手,但是軍心既亂,士氣低迷,十成戰力發揮不出一半,他地覆亡也是早晚之間的事。可是,吳人如果現在迅速把他干掉,對吳人能有什么好處呢?

        他們付出很多兵員地犧牲,結果是幫助我楚國剪滅了奸臣,我楚國國力雄厚,遠非吳國可比,只要你爭氣,二十年后我楚國重新凌駕于天下諸侯之上亦非難事,可是吳國卻要付出比我楚國大十倍的努力才有這個可能。兩個都想爭霸于天下的近鄰之國,即便有著姻親關系,也是天生注定的對手。費無忌,不過是吳國暫時的敵人。楚國卻是吳國今后數十年甚至數百年的敵人,你說削弱哪個對手更重要呢?”

        “如果能縱費無忌入境,在我楚國再攪起一場混亂。我楚國連逢劫難元氣大傷,便失去了和吳國爭霸的能力。既便我們能把費無忌趕回潛山以東,勢必也要付出極大損傷。而且費無忌的人馬也不會毫無損失。到那時吳人再收拾他豈不容易多了。

        更何況,潛山以東是由幾個素來舛傲不馴頻起叛亂的伯國組成,你雖答應把那些地盤劃給吳國,可他們一旦成了吳國臣屬,吳國對他們輕易不能動兵、政令又難以下達,到時頭痛地就是吳人了。

        如果費無忌的人馬能在我楚國再生一場禍亂,吳人便得了一個好處。一旦費無忌失利,唯有退回我楚人控制有限的潛山以東地區。到那時,那些小伯國要么依附于他,要么投靠吳國,不管歸附哪一方,在費無忌和吳人這兩頭巨獸地搏斗中都很難保薦自己的實力,一俟費無忌落敗身亡,吳國再將地方勢力已被打的破破爛爛地潛山地區收入吳國囊中,歸攏起來豈不容易地多?”

        孟嬴本是王室長女,于國家大事並非一竊不通,待兒子被立為太子后。做母親的未雨綢繆。對政事更是關心。尤其是在先王過世之后,太子年幼不能主政。太后攝政,先后與囊瓦、費無忌這樣的權奸老臣周旋。政治經驗磨煉的十分純熟,說起這些軍國大事來井井有條、頭頭是道。

        熊章聽到這里才有些明白,不禁氣憤地道:“豈有此理,寡人待吳國一片赤誠,吳人卻如此包藏禍心。寡人……寡人……寡人要……要……”

        “你要怎樣?”

        “寡人要詔告天下,讓天下人都知曉此事,都唾罵吳人的無恥。”

        “你……”孟嬴為之氣結,頓足罵道:“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笨的兒子,比你那混帳父親也強不了幾分。”

        熊章被母親訓的訥訥不語,孟嬴氣道:“你雖年幼,畢竟已是一國之主,遇事要先動動腦子再說。你想得到,難道吳人便想不到?這個啞巴虧,吃了就吃了,根本說不得的。若是你說出來,吳人會說他們浴血拼殺,助我楚國鋤奸,只是力有不逮,不能全殲費無忌人馬,容他落敗逃走,不想卻招來楚人如此非議,分明是見費無忌已然大敗,便生反悔之意,想要撕毀盟約,不再割讓土地,那你不就和反復無常忘恩負義地晉惠公一樣,成為天下人恥笑的人了么?”

        孟嬴正在訓斥,那軍中信使已然趕到,孟嬴忙宣他上殿問個明白。原來,費無忌奪了邵關,暫在那里歇足,梁虎子、平布、赤忠叁路大軍則趁機挺進,但又有意和他保持一個安全距離,意圖形成合圍。就在這時,吳國又派了呂遷率衛城人馬趕來增援。

        四路大軍的總兵力,比起費無忌的五萬大軍仍少了一萬,不過吳軍此時士氣比費無忌的人馬高漲十倍,真要作戰,仍是勝算多多,梁虎子有意一戰全殲楚軍,得了呂遷增援后兵力上的調度也就更加從容了。

        只是,這四路大軍的將領成分十分復雜,這卻是個不太引人注意,但是在通訊條件極差、重大戰役需要諸部將領默契配合,如臂使指地進行調度才能完美做戰的古代戰場上十分重要的缺陷。

        四人中,平布是燭庸一系出身的重要將領,與其他叁位將領地關系一向不算密切。赤忠本是軍前降將,但是卻因屢次戰功被提拔為上將軍,此次做戰由梁虎子全權指揮,可是論軍階,他卻並不在梁虎子之下。因此縱然他一向謹言慎行地尊重梁虎子,他手下諸將卻未必個個服氣于讓自己地主將聽從梁虎子調遣。

        而梁虎子雖是叁軍主將,但是因為赤忠並非慶忌嫡系,而是陣前降將,同時目前軍階不在其下的緣故,所以對赤忠總是刻意帶著幾分尊敬和忍讓,不想讓他覺得自己是個獨斷專行、飛揚跋扈地主將。同時,剛剛趕到的呂遷雖在四人中軍階最低,偏偏是他地老上司。

        四名將領間有著這樣錯綜復雜的關系。如何調度、如何安排,讓誰主攻、讓誰策應、讓誰承擔敵軍主力攻擊,光是這些問題就足以讓任何一位主將頭疼了。何況梁虎子是個善打硬仗的將軍。偏偏不是一個八面玲瓏、長袖善舞,精于處理人事關系的政客。

        費無忌地軍隊一旦遭受攻擊,最可能的逃竄方向就是楚國方面。所以最后梁虎子把自己的主力安排到了西方。長途跋涉繞過邵關,擋在了他們前面。赤忠在北,呂遷在南,平布地人馬則安排在西面負責佯攻驅敵。

        只要費無忌的兵馬一動,承受主要壓力的就變成了他這位主將地大軍,那時呂遷和赤忠自兩翼發動攻擊,呂遷也由佯攻轉為實攻,他們承受地壓力最小。但是撿便宜的機會卻是最大,這也是梁虎子有意要給老上司一個立大功的機會。

        孰料,他主意打的是好,但費無忌與梁虎子、赤忠和平布都交過手,知道他們的厲害,此時費無忌的軍隊士氣比較低迷,所以未敢挑選他們叁個任何一方做為突破口,反倒選了名不見經傳、軍階也最低的呂遷。

        呂遷休養兩年后首逢大戰,尤其主將是自己的老部下,更激起了他地豪邁之心。楚軍主力氣勢洶洶而來。呂遷毫無懼死,指揮做戰寸步不退。最后還手持長矛親自沖上陣去殺敵,帶動了軍心士氣。人人驍勇如虎。

        奈何敵軍比他們兵力多的多,所差者只是士氣不振不已。如果不是因為他們是挑戰方,而費無忌志在逃跑,根本不想與他們決一死戰,以總兵力仍遜于對方的情形,梁虎子根本不會分兵御敵。如今情形,敵人雖志在逃跑,但困獸之斗亦不可小覷,無論他想逃往哪個方向,負責阻截的軍隊所要承受的壓力之重都是難以想象的。

        費無忌占據了邵關關隘險要之利,四路大軍要聯成一片形成合圍並不容易,線報不斷傳來南線苦戰,呂遷所部傷亡慘重的情報,梁虎子終于坐不住了。如果這位好不容易康復身體,重新踏上戰場的老上司第一仗就在自己的指揮下葬送了性命,他這一輩子也會良心不安。

        在第五次緊急軍情傳到之后,梁虎子終于承受不住這種心理壓力了,他明知平布和赤忠的大軍還未對費無忌地軍隊形成有效合圍,還是下令本部人馬馬上向南線轉移,全速馳援呂遷所部,這樣一來,整個包圍圈便被扯開了一道口子,費無忌得訊之后果斷將大軍轉移,從梁虎子讓開地道路上殺了出去。

        在這個過程中,為了死死咬住呂遷所部,吸引梁虎子馳援,費無忌在南線戰場上還是丟下了一萬五千多人,最后只帶著叁萬掛零的人馬沖出了重圍。

        當梁虎子率軍趕到南線時,呂遷所部地七千多兵卒尚能做戰的已不足叁千,梁虎子成功地救下了呂遷,與先后趕到地平布、赤忠合力吃掉了費無忌拋下的一萬多楚軍,卻放跑了費無忌。

        聽那信使講完這慘烈的一戰,熊章不禁動容道:“母后,看這情形,吳軍確是已經盡了全力,並非有意縱敵逃竄啊。”

        孟嬴揮手屏退了信使,放緩了語氣教訓道:“兒啊,以慶忌的威名和性格,以及這一戰的慘烈情形來看,或許這真的不是慶忌的主意,可是用兵首重將,孫武派了呂遷這個人來,不像是增兵,倒像是有意牽制梁虎子的行動。孫武自隨慶忌伐吳復國以來,用兵如神,百戰不殆,如今仗打成這個樣子,你不覺得奇怪么?”

        熊章眉毛一挑道:“這么說來,是那孫武使詐了,那孩兒修書一封給吳王,讓他治他……他……他……”

        一見母親閃目瞪來,熊章頓時結巴起來,后面的話再也說不出來。

        孟嬴淡淡地道:“沒有人可以治他的罪!如果……吳國的王后不是我的妹妹,我想他甚至不會用這調將貽兵之計,而是會直接向慶忌闡明利害,直接縱費無忌逃走。這不是不忠,也不是違命……

        放在台面上來說,這只是做臣子指揮上有失誤,理解上偏差。對臣下難免的失誤,君王也不能苛求的,于是他便變相的達到的目地。所以說。臣下想要改變主上的意旨,其實是非常容易的。

        王兒總有一天要親政地,你要記著。等你掌管了整個楚國。對你的臣子也是這樣,許多時候,你只要分清楚他的用心是好地還是壞地、他的目的是對你有利還是不利,對他的作法卻不可有太多的干涉。

        王兒,看看你的冠冕,君主的冠冕為什么要做成這副樣子?王冠上的冕旒玉串,是告訴君王,你要擋住自己銳利地眼睛。兩旁的絲帶上系的那顆允耳。是告訴君王,要掩住自己靈敏的耳朵。一國之君,要有包容一切的胸懷。有些事你看見了只能當作沒看見,聽到了只能當做沒聽到。對善的德行要予以肯定,對人犯下的小錯和私心要給予原諒和理解,人無完人,不可求全責備。要記得,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這個道理你也許還不明白,但是吳王慶忌一定會明白的。你還差得遠呢。平素要跟太傅好好學習一下為君之道。”

        熊章畢恭畢敬地道:“母后教訓的是,孩兒明白了。”

        孟贏教訓完兒子。幽幽地嘆了口氣,黛眉緊鎖。愁容滿面地道:“娘是希望你能成為一代明君,可是……咱們娘兒倆先要過了這道難關才成。楚國大軍此刻尚不能牢牢掌握在咱們手中,費無忌已氣勢洶洶而來,這該……如何是好呢?”

        郢都大牢里,偃將師蓬頭垢面,身穿小衣坐在牆角的草堆上。昔日威風不可一世,在楚國地位僅次于費無忌地偃大將軍此刻比一個叫化子還要狼狽。

        高高地石牆壁上,只有巴掌大的一個通氣口,那珍貴地,唯一的一縷陽光便從那兒照下來,照在他蒼白地臉上,舒服啊……

        唉!舒兒,服兒,那兩個俏婢,原本要扶為側室夫人的,現在也不知淪落到了哪戶人家,是為妾還是為婢。她們想必就像當初侍候自己一樣,此刻正笑顏如花,百般嫵媚地侍候著新主子,也不知會不會偶爾記起自己這個人來。

        偃將師嘆了口氣,忽地抬手撣了一下,將一只大膽地爬上他的身子的臭蟲撣落在地,然后伸開巴掌“噗噗”地拍打起來。不想這一拍,充作褥子的草堆下面臭蟲、蟑螂的爬出來一大堆,越打越多。偃將師打得累了,便住了手,攤開雙腿靠在石壁上,看著那些蟑螂臭蟲在腿上爬來爬去的解悶兒。

        他的身份不同,所以在牢里有個單獨的牢房,而且和其他犯人隔著很遠的距離,每天除了巡弋的獄卒和送犯的人,他整日整夜的不見一個人,除了他自己,能見到的生物只有這些蟲子。

        看了一陣兒,偃將師無聊地打了個呵欠,迷迷糊糊地閉起了眼睛,打起了瞌睡。

        “啪啪啪啪……”清晰的腳步聲傳來,然后在身邊停住了,偃將師沒有睜眼,只是想:“又該吃飯了吧,什么時辰了,到中午了么?”

        “嘩啦”一聲,牢門開了。

        偃將師詫異地張開眼睛,只見眼前站立一人,一身白色梅花紋路的深衣長袍,腰懸佩劍,頭戴高冠,偃將師瞇起眼睛仔細看了看,忽然吃驚地瑟縮了一下身子,將后背緊緊靠在了牆上。

        “子西?莫非……莫非我的大限已經到了么?”

        “偃將軍!”兩人對視良久,子西將軍微微一笑,向他拱了拱手。

        偃將師心中打鼓,強忍恐懼,做出一副從容模樣道:“子西將軍,是來送老夫上路的么?”

        “呵呵,偃將軍誤會了,本將軍是奉太后之命,來為偃將軍指點一條明路。”

        “喔?”偃將師瞇起了眼睛,心中念頭急轉,問道:“甚么明路?”

        子西道:“偃將軍昔日附逆,為禍朝廷,固然有罪。不過,將軍戎馬一生,能征善戰,乃是一員虎將,如果就此與草木同朽,未免可惜。如今王太后已經罷黜費無忌此獠的一切官職,重整楚國山河。國家大業,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不知將軍在獄中這些時日可有悔過之意,可願為太后效力?”

        偃將師眼珠一轉,忽地放聲大笑起來:“哈哈哈哈……,我明白了,老夫明白了,令尹大人率兵殺回國來了,而你們……你們現在還沒有把舉國兵力盡皆掌握手中,如今倉惶失措,無計可施了,哈哈哈……”

        偃將師笑的猖狂,子西卻面無表情,只是冷冷地看著他,慢慢地道:“不錯,費無忌的確殺回來了,不過……卻不是完完整整地回來了,你以為吳國會放過打擊他的這個大好機會?不錯,我們的確還沒有把軍隊全部掌握在手中,不過……就算費無忌能殺回郢都,你以為……你能活著見到他嗎?”

        偃將師的笑聲戛然而止,他雙手據地,如猛虎般向前一撲,披頭散發,面目猙獰地道:“你欲何為?”

        子西慢條斯理地道:“王太后心意已決,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決不再做費無忌的傀儡。國家存亡之際,正是用人之時,現在你有兩條路走,一條路,效忠于太后,領兵卻敵,官封司馬。另一條路,賜你一死,黃泉路上再做那費無忌的走狗。你……怎么選?”

        楚國官職與中原不同,最高的官職是令尹,其次是司馬、左徒、司敗等等,司馬之職,對一個階下囚來說,已是極難得的高位了。

        偃將師臉上陰晴不定,一雙眼睛卻死死盯住子西,許久許久,他目光一閃,才從喉嚨里像擠出來的聲音似的低低說了一句:“好,老夫……願效忠于王太后陛下。”

        子西微微一笑,似早知他的選擇,他從腰間解下佩劍,往偃將師面前一丟,悠然道:“很好!那么就請偃將軍証明給太后看,讓她知道你的忠心。”

        偃將師眼角微微一縮,寒聲問道:“這是甚么意思?”

        子西反問道:“將軍不明白?”偃將師頰肉一陣抽搐,眼中閃過一片獰厲之色……

        偃將師衣衫襤褸,披頭散發地走出牢房,手中提著一口鋒利的長劍,劍上鮮血淋漓。他的破爛袍襟上,甚至他的臉上都濺滿了鮮血,更襯得他的形容獰厲有若魔神。

        在他身后的牢房里,橫七豎八躺滿了屍體,那全是費無忌的至親家人,父母、妻子、兒子,所有的費家人,全部葬命在這牢房之中……

        一出牢房,滿天陽光燦爛,偃將師下意識地瞇起了眼睛,但他並沒有低下頭,仍是仰著臉,貪婪地看著滿天的陽光。

        當他適應了陽光低下頭時,只見兩個姿容婉媚的俏婢正站在面前,一個端著銅盆,一個托著毛巾,兩個少女容顏俏麗,身段婀娜,正是舒兒、服兒兩個他最喜歡的侍婢。

        “請將軍淨面。”

        兩個女子屈膝相迎,恭敬如昔。

        “拜見偃大將軍。”

        兩女身后,是叁排衣甲鮮明的軍中悍將,俱是他多年領兵帶出來的舊部,其中有些人原來也隨同他一齊入獄了,另外一些惡跡不彰,再加上軍中將領不能一掃而空,是以幸免于難的,如今都站在他的面前。

        一見偃將師向他們望去,當先一名大將手托大將軍的盔甲佩劍,從隊列中向前跨出一大步,朗聲說道:“請大將軍披甲著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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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20:28 |只看該作者
第289章  紛紛乞降

        小蠻宮中,慶忌又飲一杯,笑道:“小蠻平素不是最討厭寡人酒氣熏熏得上床嗎,怎么今兒卻不斷勸酒?”

        小蠻嫣然一笑,說道:“大王霸業將成,小蠻也為大王高興。大王東夷之行舟車勞頓,人家親手做了這幾樣小菜,是犒勞犒勞您呀。”

        “哈哈,小蠻什么時候也學得這么會說話了。”慶忌大笑,捏了捏小蠻尖尖得下巴,舉起杯來又是一飲而盡。

        今兒他得確特別高興,國事順利,一切都達到了既定目得,越國叁夷族在東夷女王嬴蟬兒得號召下終于起兵造反了。在勾踐還沒有趕回越國之前,會稽城便在叁夷族和英淘得聯手進攻下被攻破,越王允常城破逃走,只帶了十幾名護衛,連王后都拋在了城中。而且他背上中了一枝叁夷人塗了劇毒蛇液得箭,倉惶逃命中根本顧不上治療,現在十有**已經喪命。

        前有英淘和叁夷族人嚴陣以待,后有荊林大軍乘船追趕,勾踐此去,等于一腳踏上了黃泉路。費無忌方面有些美中不足,竟然讓他帶著叁萬殘兵逃回了楚國,不過他已不容于楚國,覆亡也只是朝夕之間得事。孫武用兵一向精明,尤重將領得安排和諸將之間得協調,這一次得安排有欠考慮,慶忌其實隱隱也知道了孫武得想法。

        只是這種安排得確不是能堂堂正正擺上台面得話,君臣之間心照不宣也就夠了。他知道孫武不能暢所欲言是顧忌著王后得身份。不管怎么講,他和王后得關系總比臣下親近些,一旦攤開了,反而讓慶忌難做,孫武自己也要在王后面前自置于尷尬之地,是以並不介意,而且壓根沒有向任何人提及自己得疑問。

        總得來說。楚越戰場上得形勢得確一片大好。趁著中原諸侯因晉國之亂無暇南顧之機,他盡快解決這樁大事。便能為吳國擴張大片領土,為成為天下第一流地強國打下堅定地物質基礎。

        西北紛亂,東南崛起,試看未來之天下,誰主沉浮?

        慶忌一時躊躇滿志,就在這時他又得喜訊,王妃若惜已有孕在身。這個消息一公開,不止他歡喜不禁,便是整個吳國王室、吳國朝廷乃至舉國上下都是一片歡騰。一向人丁單薄得吳國王室添丁進口,大王慶忌有了血脈后裔,這可不是普通人家多了個小孩子那么簡單。

        這件事對吳國王室地穩定、對安定吳國公卿大臣、庶夫萬民之心,都有重大意義。

        所以慶忌心中十分暢快。今夜小蠻如此殷勤,慶忌還道她是眼熱若惜有了孩子,也想早日懷上他得骨肉。慶忌心中不禁暗笑,若是小蠻知道他為了不讓小蠻懷上孩子,與她恩愛時刻意小心,再叁防范,那她一定會大發嬌嗔吧。可是……看著她猶帶幾分稚氣得俏臉。慶忌終是不願讓她一個十六七歲得小丫頭早早得孕育骨肉,以免傷了她得身子。

        這頓酒喝得十分愜意,酒后性起,慶忌淨面漱口,讓小蠻扶著寬衣登榻,兩人果然是一番繾綣恩愛。一觸即發之際,慶忌雖在醉意之中。仍有叁分理智。到底還是強忍快感抽離了她地身子,只是小蠻雖已經過**滋潤。對如何才能懷孕生子得奧妙仍是一知半解,渾然不知這番曲意奉迎仍是浪費了許多種子。

        吳國內憂外患,不日即將解決,慶忌與小蠻歡愛之后,首次心無牽掛,酣然入睡。睡夢之中,他忽然被一陣舒爽得感覺弄醒了,只覺一雙纖纖玉手正在輕輕愛撫著他得身子,弄得他渾身舒適,那小手忽輕忽重,手法雖然生澀,卻象觸電一樣,把他**一下子勾了起來。

        “小蠻這丫頭,寡人一番好意,不想她如此年輕便辛苦生育,她倒是熱衷得很吶”,慶忌迷迷糊糊地想著,伸手一摸,觸及一片幼滑得肌膚。

        似乎他地突然蘇醒把小蠻嚇著了,慶忌只覺那柔軟圓潤得小蠻腰一下子繃緊了起來,似乎她得汗毛都豎了起來。

        慶忌睜眼一看,只見室中燭火俱滅,只是一輪圓月清冽得光輝透過薄絹得紗窗照進房來,映著小蠻姣好得**,剪影婀娜多姿,肌膚映月生輝。

        “呵呵,你這丫頭,一向都是這樣,既調皮……又大膽,若是若惜,寡人睡了,她可絕不敢這樣挑逗寡人。嗯……搖光現在也懂事多了,只有你……呵呵,去,端碗水來,寡人口渴。”

        “嗯!”小蠻羞澀地應了一聲,摸摸索索地下了榻,走到桌邊就著朦朧得月光倒了碗水慢慢端到榻邊,慶忌閉著眼,仰面躺在榻上,大刺刺地裸著身子,待她端了水來,始睜開眼睛,接過碗來一飲而盡。

        抬眼一看,月光朦朧,小蠻一頭秀發披散而下,把一張嬌俏地小臉都遮了起來,臉上陰影明暗之間,只露出小巧得鼻尖,那雙清亮亮得眸子在柔順得長發掩映下只透出絲絲縷縷得光來,媚眼如絲,不過如此。

        倒是她得身子反倒看得清楚,而且因著月光地關系,別具一種神祕地魅惑,與燈下看美人有異曲同工之妙。削肩蜂腰,肌膚白皙瑩潤,光滑似水,還有那對酥乳,雖在及腰得長發遮掩下隱隱約約,但是與那結實緊致地腹肌和性感瘦削得精致鎖骨、圓潤得肩頭一襯,卻更顯可口誘人。

        慶忌**頓起,他把手一拋,那只碗便扔了開去,跌到柔軟得地毯上,骨碌碌地滾開。慶忌一聲輕笑,伸手一拉小蠻得玉臂,小蠻一聲嬌呼,便被他扯到了床上。

        “小美人既然沒有睡意,那夫君便舍命相陪,明兒一早,你要是起不來床,惹得若惜和搖光笑話,可怪不得寡人。”

        慶忌貼著她得耳朵說,只覺她得臉蛋滾燙滾燙,嘴里還滿是酒氣,一時也想不及那么多,翻身便覆了上去。零點看書

        “啊!。”身下得小蠻一聲慘呼。好像中了箭得天鵝。身子猛得繃緊,秀頸挺起。豐滿得酥胸緊緊擠在慶忌胸前,兩條大腿攸在顫了幾顫。

        “嗯?”慶忌身子一僵,頓時嚇醒了幾分,小蠻得酥胸如同兩只倒扣得緊致玉碗,嬌小結實,絕不似現在胸前地感覺那般堅挺豐滿,還有……那過度修長地雙腿驚人得彈力。柔韌有力地腰肢!

        “你是誰?”慶忌一動也不敢動,身下女孩得反應分明便是剛剛破瓜得痛楚,她……根本不可能是小蠻。

        慶忌說著就想抽身退出來,身下得女孩兒感覺到了他得動作,忽然忍痛道:“我不要你走!”說著修長得雙腿忽然一挾,緊緊地盤在了他得身上。慶忌地身子被勒得向下一挫,那女孩兒又是一聲痛呼,她絲地吸了口氣,于是那酥胸就像鼓足了氣兒得球,更形飽滿起來。

        “你……你……,季嬴?”慶忌不敢再動,只是小心地問。

        “呼”!身下忍痛半響得女子吐出一口氣來。低低得應了一聲:“嗯……”

        “老天,怎么是你……你……你喝酒了?”

        慶忌嗅了嗅味道,立即如臨大敵得問道。

        “我……妾自那日之后,滴酒不曾沾唇,只是……只是小蠻拉我來時,我……我實在害怕,若不喝酒。妾……妾只覺羞窘害怕。沒有膽子做得出來……”

        “我……”

        慶忌身子一動,季嬴得雙腿又盤緊了些:“不要……動。好痛……”

        “好好好,我不動,你……你怎么……?”

        “大王好狠心,人家都肯認錯了,你還是不肯饒過人家。這些天守城巡市,眼見吳人浴血厮殺保衛家完,季嬴感同身受,已知道大王得苦心和妾身該有地立場。可你……你就是不肯饒了人家……”

        季嬴說著抽泣起來:“那天迎大王回城,大王只向人家一笑,人家心里就不知有多開心,可是……這兩天天天候著,你還是不肯入鸞鳳宮一步,人家……,尤其是惜王妃有孕得消息傳開,宮中上下人人開心,可我這個有名無實得王后,卻只能強顏歡笑,有淚也只能往肚子里流……”

        “好啦好啦,你不要哭啦。我……我哪有不肯饒你?那天已對你說過,只要你心在吳國,寡人絕不會生你得氣嘛。寡人不去鸞鳳宮,只是因為……只是因為匾額還未做好……”

        慶忌哪見過這等光景,一個漂亮得女孩子這么委曲哭泣,而且更荒唐得是彼此正在合體之中,慶忌頓時便軟了,心軟了,身子也軟了,立即豎起白旗向她投降。

        季嬴抽噎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問:“什么匾額?”

        慶忌很丟臉地道:“唔……寡人說過再不踏進鸞鳳宮一步,這個……這個……只好著人做了張合鳴宮得匾額……”

        季嬴從鼻腔里發出一聲“嗯”,問道:“做匾額做什么?”

        “咳,把鸞鳳宮換個其他招牌,那寡人便不算違誓了。”

        季嬴破啼為笑,一雙玉臂忽地摟緊了他,昵聲道:“大王……肯原諒人家了?”

        慶忌嘟囓道:“床頭打架床尾和,兩夫妻都這般模樣了,還說什么原不原諒……”

        季嬴小孩兒脾氣,聽他說話,歡喜道:“那么大王就是不再生人家地氣了?季嬴本來還想,若是大王執意不肯罷休,那……那大不了找個機會,妾身也讓大王摔上幾跤教訓一番便是了。誰知今晚小蠻她忽然……”

        說到這兒她一陣臉熱,不禁埋頭慶忌胸前,羞得不敢說話。

        慶忌嘆了口氣,喃喃地道:“男人‘教訓’女人,不是用摔得,而是用壓得。”

        季嬴藏在慶忌懷里,用含糊不清得聲音說:“誰叫人家欠了你得,那……大王就壓下來好啦……”

        慶忌苦著臉道:“咳……,寡人……受驚過度,已經壓不下去了……”

        “嗯?”季嬴從他身下鑽出腦袋,茫然看著他,完全不懂什么叫壓不下去了。

        慶忌撥開她額前秀發,端詳著她得臉蛋,感受著身下**溫熱,偏又帶著絲般柔滑地清涼地身子,輕輕吻了下去。

        額頭、臉蛋、耳垂、櫻唇!

        季嬴無師自通地移動著纖細滑嫩得玉臂,時而攬住他地脖子。時而摟住他得熊腰!

        “以后不要飲酒了。”

        “嗯……”

        嘴唇繼續向下。吻上了酥酥潤潤得胸部,雙手則不斷向下。

        愛撫著異常修長結實,膩潤有力地大腿,然后從底下深深插進去,托起了她圓潤光滑地臀部,感受著那里得豐滿、細滑、結實和綿軟……

        終于,**之火在兩人之間重新燃起,季嬴嘴里咬著青絲。咬牙承受著慶忌地侵入引發得不適感,一聲聲似水若夢得呻吟聲中,額頭上沁出了細微得香汗,但那雙手卻越抱越緊,也不知哪兒來得那么驚人得力氣。

        呻吟越發婉轉,細膩而纏綿。甜膩得沁人骨髓,讓人心旌搖蕩,挺拔地雙峰,幽深酥滑,暗香浮動得乳溝,纖細得小腰,渾圓得臀丘。修長得粉腿,燃起了慶忌得欲火,也把甫逢破瓜之苦,初承雨露之思得季贏,帶進了不堪伐撻,偏又欲仙欲死得一個從未想象過得奇妙境界……

        同樣得夜晚,勾踐站在一座山峰上。仰望著一輪圓月。仿佛嘯月得蒼狼,許久許久。一動不動。

        皋如和幾員將領,站在不遠處,憂心忡忡地看著他們得太子。

        勾踐額頭帶孝得白布條在風中不斷飄起,落下,若不是這點動作,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勾踐簡直就像石雕得一個人像,仿佛亙古年間便已矗立在那兒。

        父王允常死了,會稽王城破了,他得身邊只剩下七千士卒,國內最大得叁夷造反了,英淘和荊林合兵一處,此刻就在山下,與這里只有一山之隔。

        明日,又是一場苦戰,明日之后呢?明日得明日,自己又在何處?

        勾踐心中千回百轉,想到痛處,恨不得縱身躍下深淵,從此解脫這一身得包袱,扔掉這永遠無法卸下得重擔。

        “太子……”

        一番竊竊私語之后,皋如和幾位越國大夫像孤魂野鬼似地飄到了勾踐身后,然后重重地跪了下去,以額觸地,久久不語。

        勾踐仍然仰臉看著月亮,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過了半晌,他才用飄忽地聲音問道:“諸位大夫,越國已遇數百年未逢之危難,亡國滅種,便在頃刻之間,你等……可有什么計議?”

        皋如和身邊幾個大臣互相看了看,他們都將手掩在袖子里,向皋如示意著,皋如無奈,只得鼓起勇氣,硬著頭皮磕頭道:“太子,請恕臣死罪!”

        勾踐神經兮兮地一笑:“家國……都要沒了,還有誰得罪能比勾踐之罪更大呢?若說有罪,勾踐才是越國最大地罪人,皋如大夫,你說吧。”

        “是……”皋如舔舔嘴唇,說道:“臣等計議,大王已死,當務之急,是太子殿下要登基為王,名正言順地掌理越**政大事。”

        勾踐冷冷地道:“就這些?”

        皋如遲疑了一下,忽然雙手伏地,拜伏下去,沉聲道:“要解越國之厄,請太子放下先王之仇,以當今越王身分,向吳王乞降。忍一時之辱,存續越王血脈,再尋崛起之機。”

        “嘿嘿……”,勾踐冷笑兩聲:“當初慶忌釋我回國,我曾信誓旦旦說要終生臣服于吳國,不再對吳國興一兵一卒,如今言猶在耳,還去乞降?他會答應么?”

        皋如已經開了口,便豁出去道:“有什么不答應?此番伐吳,非太子之罪也。”

        勾踐霍地回頭,目光一凝,問道:“這是何意?”

        皋如知他素來敬重父親允常,所以不敢與他對視,只是俯視著地面,說道:“為越國計,請太子忍辱負重,將出兵伐吳之罪盡皆推到先王身上。太子是先王之子,亦是先王之臣,受王命而伐吳,非是太子之罪。”

        勾踐咆哮道:“你要本太子將罪責盡數推到父王身上,承受萬世不孝之名?”

        “太子孝義固然重要,但是還請太子以大局為重!”

        勾踐眉頭一跳便欲暴起,他忍了一忍,強行壓下心頭怒火,徐徐緩和了神色,慢慢地道:“如此這般,便能消彌我越國之難么?”

        皋如道:“皋如願往吳營一行。向荊林面呈太子之意。臣會對他說。若吳國接受投降,我越國從此甘為吳國附庸。聽從吳國一切驅使。若吳王不准,太子殿下將毀掉國家寶器,集結全部人馬,與吳人決一死戰,到那時玉石俱焚,吳人將一無所獲。吳人現在已吞並了東夷領土,又與費無忌在潛山以東死戰。豈有那么大得胃口再吞下我越國?如此這般,或可保全越國社稷。”

        勾踐霍地轉身,大步走到崖邊,山下一道河流,鱗鱗得水光隱約可見,對岸。河岸上,山谷里,高坡上,處處都是燃起得篝火,那是荊林和英淘得大軍。

        眺望良久,勾踐垂淚低頭,把袖子拂了幾拂。有氣無力地道:“便依你之言,你……你去做吧……”

        汝清,江水滔滔,拍打著戰艦輕輕隨浪起伏。一艘艘戰艦在夜色中仿佛水面上得一頭頭黑漆漆得巨獸,只有一艘船上燈火通明,那是李寒得戰艦。

        倉促出兵地惡果已經開始顯現,由于聽說慶忌出兵北伐。楚越兩國根本不及准備。立刻倉促准備,后勤保障根本沒有根上。便是這戰艦上也沒有充足地食物。如今他們又倉促退軍,卻已失去了楚國得支持,糧食得不到補給,士兵們地食物已經由一日兩餐減為一日一餐,現在已經變成每日一粥了。軍心士氣進一步渙散,已經有逃兵出現,李寒不知道自己掌握得這枝大軍還能撐多久。

        費無忌已經再次傳來消息,令他從水路迅速穿插到郢都附近登岸,配合他得大軍攻城。李寒聽說被囊瓦、費無忌先后把持,經營多年得楚軍大權目前尚沒有被楚太后完全掌握,不禁為之大喜。此一戰一旦成功,費無忌殺了楚王,重新扶持一個傀儡上位,那以他得功勞便是費無忌麾下數得著得將領,從此成為楚國這個龐大國家得上卿了。

        可是等他率軍從淮水轉入潢河,趕到臘陵地時候,便聽到不幸得消息,偃將師已向太后效忠,反戈一擊,率軍同費無忌作戰了。為了表示決心,他還親手殺了費無忌全家,用他們得項上人頭誓師出征。

        楚國叁大權臣,囊瓦、費無忌、偃將師,囊瓦死后,費無忌成為令尹,偃將師是僅次于他得二號人物,在楚國各路兵馬中,偃將師得嫡系和影響力並不比費無忌差得太多。如今費無忌被楚太后斥為奸佞予以剪除,他地勢力派系之所以還沒有心悅誠服地投靠太后,只是因為整個派系得利益沒有保障。

        如今偃將師復出,成為楚國司馬,各路封疆大吏們重新找到了可靠得大樹來做為他們得依靠,已經臭名昭著得費無忌便受到了拋棄。

        在這樣得情況下,原本調動不靈,或都陽奉陰違消極抵抗得各路大軍紛紛集結起來,在偃將師地統領下,開始對費無忌形成了極大威脅。李寒若非知機而退,立刻迅速退回汝清,幾乎便被偃將師得人馬截住一舉吃掉。

        費無忌如今成了落翅得鳳凰,手下只有叁萬殘兵,且又缺衣少糧,讓他們同楚**隊作戰更乏勇氣,費無忌無奈之下已經退守柏舉,並且傳訊讓他前去匯合。

        從這里到柏舉,雖說可以通過史河走一大段水路,再上岸趕去,但是中間要經過雞父、雩婁兩道設有水關得城隘,而且那里都有水師駐扎,此刻俱已聽從偃將師調遣,這一去自己先要經過水陸幾番大戰,以費無忌一路逃回楚國,兩次拋下斷后得楚軍置之生死于不顧得風格看,如果自己被圍,他根本不會赴援,天知道自己能不能平安到達柏舉。即便到了又能如何呢?已經在楚國失勢得費無忌,無論是對楚還是對越,他還能支撐多久?

        像慶忌那樣地人,哪怕只剩下一兵一卒,以他堂堂吳國世子地身份,都未必沒有東山再起得一天,而費無忌這種人,得勢時可以把楚王也**于股掌之上,一旦失勢,他就連條狗都不如。出身地高低貴賤,能對人產生多大得助力或阻力,李寒心中是太清楚了。

        他也知道如果再棄費無忌而逃,那對他得名聲並不太好,不過……他棄了叔孫氏、棄了吳王夫差兩個主子時,那時身份都很低微,其中原因更是不為人知,除了天地鬼神,誰知道他忠義與否呢?

        柏舉,李寒是絕不想去了。他同自己親信,以及在楚國這段期間,曲意結交下得相好將領們祕密計議了一番,商量為自己尋找一條出路。

        以前為了得到費無忌得賞識,李寒十分賣力地為他效命,干了太多得不義之事,同現在楚國當權得世卿貴族們彼此間得關系極其惡劣,要想反戈一擊投靠楚國,楚國目前正在用人之際,倒是能夠容他。可是費無忌滅了之后呢?那些權貴們縱然不會殺了他,又豈會予以重用,所以這楚國是回不去了。

        楚國既不能去,與楚國已隱隱締結同盟得秦國和吳國便不能去,他們之間雖也勾心斗角,卻絕不會為了他一個卑微出身得李寒傷了和氣,不把他綁回楚國再怪。

        要想尋條出路,要想有出人頭地得一天,唯有打中原得主意,在那些同南方諸侯處于對立之勢得北方諸侯中尋一個新主子。

        在李寒看來,最好得主子無疑是在晉國分裂之后已隱隱然成為天下第一強國得齊國。可是齊國路途遙遠,國勢強大,並不稀罕他這支萬余人得水軍。而且齊國一直是世卿把持朝政大權,國、高、田、晏等幾家世族上卿,占據了齊國所有得高位,只要不是出身于這幾家得世家子弟,即便才華再高,也很難得到破格提拔和重用。雖說他艷羨齊國之富饒強大,卻知道那不是自己理想得去處。

        中原諸候中,鄭國、宋國、衛國,都是可以投靠得對象,但是這叁個國家久處中原,戰亂較少,因此朝廷因循守舊不思變革,朝廷格局中,世卿把握大權得現象比齊魯還要嚴重,以他出身縱然去投,還是無法擠入貴族圈子。

        思來想去,唯一理想得去處只有原來得晉國,晉國已分裂為五國,五個諸侯都是剛剛立國,國家還沒有出現盤根錯節勢力龐大得門閥世家,而且五國現在正在紛紛搶占地盤壯大實力,急需增強自身實力。這樣得情況下,去投靠他們,在他們之中找一個新主子,才有機會得到重用,甚或因為輔佐開國之君立下拓疆擴土之功,受封為世襲公卿,聞達百世。

        李寒與與親信和好友計議已定,故意又拖延了幾天,等到軍中糧草用盡,軍心士氣進一步低迷,各路將領都憂心于前程得時候,才召開了這次會議。

        李寒一身甲冑,端坐在主將位置,艙口都是他得親信侍衛守著,李寒耐心地向水師各路將領分析了他們目前得危難情形,十分‘痛苦’地道:“各位將軍,此去柏舉無異死路一條,李寒一人死不足惜,可是李寒實在不忍讓上萬將士隨我輕蹈死境啊。李寒思來想去,為了上萬生靈得性命,決意背負一身罵命,違令北上,沿汝水而行,在鄭宋衛晉諸國中為我叁軍將士尋一個明主,找一條出路,不知諸位將軍意下如何?”

        李寒剛剛說罷,早已與他有所計議得將領們已紛紛帶頭表態道:“李將軍用心良苦,末將願隨將軍北上,為兄弟們尋一個安身立命得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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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21:28 |只看該作者
第290章  朕即天子

        勾踐在荒山上匆匆登基稱王,全軍為先王帶孝,然后遣大夫皋如向吳軍乞降。皋如赤膊披風,按照事先的商定,把越國聯合楚國出兵襲吳的責任一股腦的推到先越王允常身上,向吳國乞降,願簽訂國書,永世為吳國附庸,又表明了一旦不准,寧毀越國寶器,玉石俱焚的慘烈決

        事關重大,荊林和英淘都不敢作主,只是發兵困住勾踐,然后使人匆匆趕回姑蘇向慶忌請示。

        慶忌此時正與四位美人在涼閣中談笑,季嬴刁蠻莽撞的性子,本來極易與其他諸女發生沖突,但她甫到吳國,便與慶忌交惡,反倒是小蠻叁女對她十分照顧,在她最困難的時候對她予以安慰,時常往來,愛憎分明的季嬴感銘于心,對叁位王妃早具好感。再加上她毫無城府的坦率性格頗為招人喜歡,四女漸漸熟稔,此時慶忌與季嬴一旦合好,王后與王妃之間的關系,便順理成章的更加親蜜了。

        季嬴與小蠻勾結,臨陣換將,半夜勾引夫郎的事情已成了幾個姊妹間日常閑聊取笑的談資,時常弄得季嬴時時紅了臉蛋,反正臉也丟光了,她在叁個王妃面前早沒了王后該有的威儀和形象,也懶得去扮王后架子搞得自己那么累,干脆放縱了性情,和小蠻玩到了一起,在若惜和搖光看來,她和小蠻無異,只是一個調皮可愛的小妹妹而已。

        幾人在涼閣中談笑,小蠻和季嬴都是一刻也坐不住的活潑性子,她們時不時便跑到若惜身邊,摸摸她仍然柔軟平坦不顯身形的肚子,臉上帶著驚奇與敬畏,無法想象一條小生命正在那里邊悄悄孕育著。

        叔孫搖光偎在慶忌身邊,看著若惜滿臉幸福滿足的表情,心中十分羨慕,恨不得那已懷了寶寶的女人便是自己。她咬了一口汁水甜美的桃子。攬過慶忌的脖子,用舌尖將那甜美的果肉遞到他嘴里。在他唇上狠狠啄了一下,低低喘息著道:“大王。今晚……今晚宿在妾身房中好不好?”

        慶忌低低一笑,以袖掩唇。促狹地道:“美人兒是想寡人呢。還是想要個孩子。”

        叔孫搖光將飽滿的酥胸擠在他地臂上。含羞昵聲道:“都想。”

        慶忌眼珠一轉,低笑道:“若惜素來文靜羞澀。不及你們叁人活潑大方。 寡人要她與你們同榻而眠,她很少答應。如今若惜有孕。正要靜養,我看今晚你和小蠻不如同去合鳴宮。如何?”

        “不要!”叔孫搖光玉臂一緊,嬌嗔道:“人家想過了,或許就是常和小蠻一起陪大王荒唐,雨露均沾,不能獨享精華,這才讓若惜姐姐搶先有了身孕。所以啊……,在人家懷上大王的骨肉之前,人家也要獨自為大王侍寢。”

        “呵呵,不知羞地小丫頭,這種事也說的出口。”

        慶忌在她鼻尖上刮了一下,叔孫搖光滿臉紅云,伏在他地懷中,俏臉微微仰起,一雙春情蕩漾的眸子自四十五度角仰視上來,波光瀲灩地睨著他,昵聲道:“和自己郎君地私房話兒,有什么不好說地……”

        “咳!搖光姐姐和大王在說些甚么,怎么聲音越來越小?”季嬴嗅到一絲不尋常地味道,眼波一轉,盈盈笑問道。

        “她呀……”若惜拈起一只梅子度入口中,笑吟吟地道:“季嬴妹妹亦是人婦,難道看她臉上表情還不知道?”

        “去你們的,人家只是在和大王聊天而已”,搖光大窘,抓起一枚李子便擲過去。

        小蠻抬手一抓,便將李子接在手中,上下拈了拈,歪著頭向她扮個鬼臉,笑道:“搖光姐姐,你不知道你想說地話,都已寫在了你的臉上么?”

        “才……才沒有……”搖光又羞又窘,板起臉道:“小蠻,你這臭丫頭,就會胡說八道,皮又緊了是不是?”

        “是呀是呀”,小蠻吃吃地笑著,先向季嬴擠擠眼睛,然后瞟著搖光道:“王后,咱們今晚要不要去和搖光姐姐擠擠,同榻夜話啊。”季嬴初為人婦,終究有些羞澀,不敢像小蠻那般大膽,她臉上一紅,忸怩道:“要去你去,人家才不要……”

        小蠻抓著她地胳膊搖了搖,抬腿在她屁股上輕輕踢了一腳,季嬴偷偷瞟了搖光一眼,又飛快地掃了慶忌一眼,紅暈上臉,長長的眼睫毛垂下,不引人注意地輕輕一點頭。

        小蠻拍手大笑,搖光恨得牙癢癢地,返身撲進慶忌懷中,嬌嗔道:“大王你看啊,她們仗著大王寵愛,總是欺負我,對若惜,她們就從來不敢。”

        慶忌失笑道:“那怪得誰來,誰讓你跟她們總是沒大沒小的,一點姐姐模樣都沒有。 ”

        搖光氣悶,攥起粉拳在他胸口狠狠捶了一下,慶忌笑著握住她的小拳頭,另一只手在她臀下捏了一把,低聲道:“她們要去便去吧,正可為寡人與愛妃助性,寡人記得將雨露精華盡皆灌溉了搖光的這片沃土便是。”

        叔孫搖光轉嗔為喜,似幽還怨,頗為勾魂地瞟了他一眼,抬手理了理鬢邊發絲,示威似的向小蠻和季嬴瞪了一眼,兩個女孩兒同時向她扮個鬼臉。

        幾人正在說笑,荊林的信使便趕到宮中,慶忌把他喚進涼閣匆匆問了幾句,只獲悉了勾踐意圖,便冷笑打斷道:“不准!”

        他霍地站起身子,說道:“王后,王妃,寡人到議政殿處理國事。”

        “妾身送大王!”臣下面前,幾個女子頗重自己禮儀,早已正襟危坐,不敢放肆談笑,見慶忌立起,紛紛起身道。

        “嗯,”慶忌看了若惜一眼,道:“若惜不可久坐,記得時常走動走動才好。”

        若惜十分貼心,淺淺一笑。 應道:“妾身知道。”

        搖光陪著慶忌走出涼閣,趁人不備。隔著衣袖輕輕一掐他的手臂,慶忌會意。低低一笑:“寡人不會忘了今晚之約的。”

        季嬴身為王后,恰也送出閣來。堪堪聽到這一句。搖光大窘。忙把瑤鼻兒了一翹,一臉冰清玉潔地撇清道:“稀

        季嬴咳了一聲。雙手微拱,大袖低垂。寶相莊嚴,目不斜視。俟慶忌帶那信使過了九曲木橋,卻突然向叔孫搖光嘻地一笑,扮個鬼臉道:“姐姐不稀罕,季嬴卻稀罕著呢。”

        搖光大嗔道:“就你長了副賊耳朵”,說著伸手便來搔她癢。

        季嬴“咭咭”笑著向涼閣里逃,大呼小叫地道:“小蠻快來救我,搖光姐姐惱羞成怒,要殺人滅口啦……”

        議政殿上,孫武、郁平然、范蠡、文種、掩余等幾位近臣都在席上坐著,慶忌高座上位,朗聲道:“吳國欲爭天下霸主,內要修政養民,外要拓土練兵,缺一不可。擴張領土,所用的法子要看該地的情形,要看相關諸國的反應。東夷地處齊魯吳叁國之間,稍有不慎,便會引起他國干預,因此要恩威並重,以撫為主。

        潛山以東地區只俟費無忌被消滅,便將並入我國版圖,因其原屬楚國,且楚國放棄潛山以東,亦心不甘情不願,故而,對那里的反抗勢力,要從快從嚴予以打擊削弱,以剿為主。否則若任由那里伯國林立,他們必然倚地自重,像牆頭草地一般在楚越之間尋找機會。”

        說到這里,他看了孫武一眼,繼續道:“如今費無忌正面對上偃將師所統帥的楚軍,以致士氣低迷不願做戰,相信不用多久他就會放棄柏舉退回潛山以東,在這片邊緣地區駐扎。如果那時諸伯國中有投向費無忌,與我吳軍作對的……”

        孫武微微一笑,拱手道:“遵大王吩咐,臣明白,會解決好該地區的事情。”

        這投向費無忌,是被迫投向,還是主動投向,慶忌可沒說,孫武心中明白,潛山以東地區之所以楚國放棄地那么干脆,除了他們有求于吳國,唯有吳國才能誘出費無忌,給他們一個發動政變奪回王權的機會,潛山以東地區那些伯國個個都是刺兒頭,時叛時降總生事端,對那里地投入經營花銷十倍于稅賦收入也是個主要原因。

        吳國比不得楚國,哪有那么充實的國力讓他們折騰,慶忌是想利用費無忌之亂,把那里根深蒂固地地方政權連根鏟除,削伯國而立郡縣。身為相國,孫武對慶忌這個想法自然心知肚明。

        “而越國……”

        慶忌在案上狠狠捶了一記,厲聲道:“幾百年來與我吳國殺伐不斷,吳國存世一日,越國難以出頭;越國存世一日,吳國難以崛起。越國數百年來搖搖不倒,一是我吳國例代先王只有抑越之心,而無滅越之意。二來,是因為楚國從中作梗,總想借越國牽制我吳國,以制衡吳國發展。如今楚國自顧不暇,已管不了越國之事,這是我吳國的天賜之機。

        越國東為大海,南為蠻荒,西為楚國,北面,便是我吳國。說起來,越國雖小,卻因在我吳國腹心,這小小地越國對我吳國地威脅,甚至比楚國還要大。寡人之意,消滅越國,把越國領土全部納入吳國版圖,一勞永逸,解決越國之患。”

        “大王英明,不過……”掩余蹙眉道:“越國終非我吳國固有之地,其國力雖弱,領土雖小,對我吳國來說,一口吞下恐怕仍是力有不逮,如今滅越容易,如果在滅越之后,讓那里變成我吳國可以完全控制地吳國領土才是難事,未知大王有何打算?”

        “大司徒所慮甚是,這就是寡人召你們前來的原因。 范大夫、郁大夫……”

        “臣在。”

        “荊林將軍和英淘將軍現在越國作戰,全勝之期為時不遠,接下來,反比打仗更加復雜,寡人之意,是要派你們赴越國,接手滅越和滅越之后地事情。”

        說著,慶忌把他的想法對二人仔細說了一遍,范蠡和郁平然一邊聽。一邊提出自己地見解,慶忌或否或可。君臣不斷討論,直至日薄西山。眾臣才紛紛告辭離開王宮。

        慶忌看著一時空空蕩蕩的大殿,喃喃說道:“自古國間利為先。哪有英雄講情義。越王逼死夫差時。可曾想過夫椒誼?勾踐啊勾踐。任你舌燦蓮花,寡人也不會養虎為患。重蹈夫差覆轍!”

        蕭瑟地秋風下,滿山秋色。越國東陽山,吳越兩軍對峙已經大半個月了。 山上的野獸已經被打光了。樹上的野果、植物的根莖,也都被士卒們挖光了,原本裝備就十分簡陋地越軍此刻簡直就像叫化子一般。

        勾踐坐在一塊大石上,風吹亂發,紛紛揚揚。這些天來須發不加修理,他這個堂堂越王也已蓬頭垢面,胡須蓬松,簡直與野人無異了。

        他現在越來越對當初的決定感到后悔,他原本還有一戰之力,但是一旦議和,久等消息不至,補給又因受困完全沒有,雖說大軍得以暫時地喘息,卻也使得將士們飢腸轆轆,此時無論是士氣還是體力都難以做戰了,這簡直是自掘墳墓,如今唯一的期望就是吳王慶忌能夠答應投降,否則……

        看著山下吳軍送來地幾十袋糧食,勾踐長長地嘆了口氣。那是荊林送來的,議和還沒有結果,荊林也不敢餓死了他,以免使吳國背上惡名,在諸侯間陷入被動。但是這個混蛋簡直就像一個帳房先生,把那糧食計算地精確無比,在山上已經出現餓死地人地時候,他開始送糧了,每天送的糧食都只夠熬碗粥,吊著越軍上下地一口氣,讓他們死不了就是了,當初放棄了打,現在這種情形,想打也打不起來了。

        糧食送到,快要餓瘋了的越軍士兵搶上去,使盡吃奶之力從小木車上搬下糧食,便往那干淨得像狗啃過地骨頭似的鍋灶里倒。站在一邊,看著那糧袋上越國府庫地標識,勾踐真是欲哭無淚。

        炊煙裊裊升起,越國士兵們排著隊站在那一口口稀湯掛水的鍋灶前,眼巴巴地看著鍋灶上冒起的熱氣,嗅著那飯熟的香氣,不斷地吞咽著唾沫。

        就在這時,皋如領著一隊士兵走上山來,皋如旁邊一個博帶高冠的大夫,佩劍掛玉,步履沉穩,他身后的兩排扈兵步伐矯健有力,遠遠看去便不是越國疲餓的士卒。

        勾踐立刻起身,站在路口向山下望去。一會兒,那些人走到近前,皋如叫道:“大王,吳國使節……郁……郁平然大夫到了。”

        勾踐連忙整整衣衫,故作恭馴地走過去,長長一揖道:“東海罪臣勾踐,見過上國使節。”

        郁平然往中間一站,淡淡地瞟了他一眼,緩緩展開一副黃綾的帛書,高聲宣讀起來。四下的越軍士兵雖在飢餓之中,更在意的是那碗能填飽肚子的熱粥,可是吳國使節的到來,決定著他們是生是死,是否繼續過這生死兩難的日子,是以人人在意,都紛紛擁上前來聽講,便連將領們也顧不上呵斥他們遵守上下尊卑的禮節了,也如他們一般擠在人群之中。

        “勾踐野心勃勃,寡人討伐公子光時,勾踐便引兵入吳,從中漁利。俟后,向寡人乞罪,念及吳越世代友邦,寡人釋其罪過。蛇門外,寡人親送勾踐還國,勾踐信誓旦旦,向天地鬼神盟誓,但得生還,永生不負,與吳永結友好,若違此誓天地同誅。

        繼而,東夷生亂,寡人率兵親征。勾踐蠱惑君王,勾結楚國佞臣費無忌,違誓伐吳,攻我姑蘇,賊子野心,昭然若揭。如今勾踐兵敗,將罪責盡數推卸于其亡父允常,是為不孝;自毀誓言,是為不信;以臣伐君,是為不忠;以弱攻強,是為不智;反復無常,是為不義。似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無恥之徒,何膽敢與寡人議和,何顏存活于世?

        故勾踐乞降之議,寡人不准。勾踐離吳,曾于姑蘇蛇門外對天盟誓,若違永結友好之誓,天地共誅。寡人乃天之子,上承天意,代天行誅,以昭正義……”

        勾踐未曾聽罷,便已臉色蒼白,渾身簌簌發抖。他悲憤地嘶聲叫道:“吳王……吳王怎可如此?勾踐誠心乞降,七千士卒苦候東陽山上,衣不蔽體,食不裹腹,如今……如今已戰力全無,吳王此舉,是趁人之危啊,還談什么替天行道?”

        郁平然並不理會兩旁越軍士卒的騷動,他將手中帛書徐徐卷起,對勾踐皮笑肉不笑地道:“我吳國大王行王道之師,豈會如你一般齷齪無恥?稍候,我吳人會運糧上山,所運糧草足敷你們山上人馬叁日之用。叁日之后,正午時分,我吳國大軍奉王詔攻山!告辭了!”

        郁平然說罷把袍袖一拂轉身便走,勾踐伸出一只手,指著他的背影,也不知想要說些甚么,訥訥半晌,終于無力地垂了下來,四下將士臉上俱是一片灰敗,整個山頭死一般寂靜,唯有幾只烏鴉在他們頭頂聒噪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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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22:13 |只看該作者
第291章  吳越合一

        荊林站在會稽城門口,迎來了重兵拱衛下的少宰范蠡。

        范蠡比郁平然晚到了一步,因為他領命之后,先去了一趟任家堡,此番前來,他身邊帶了一個不到叁歲的小娃娃----勾踐之子姒與。

        會稽大牢內,牢門一開,里邊關押的人便像受驚的兔子,使勁地往牆邊擠,似乎那樣外面的人便看不到他們,抓不著他們了似的。

        這間牢房內,關押的都是越國王室成員。越國王室並不興旺,男丁一向單薄,大王允常一脈,更是只有勾踐一個獨子,這些王族成員,都是早幾代的王室公子后代,王室別支旁系成員,為了保障君權,他們只有封祿而無實權,早已遠離了朝政。幾代下來,這些不問政事的王室成員不過是些胸無大志的富家翁而已,如今被抓進牢中,不知幾時便會被砍頭,他們惶惶不可終日,整日想的只是自己若不是生在公室王族之家那該多好。

        范蠡和荊林踱進陰森林的牢房,兩排侍衛沖進來,毫不客氣地把那幾個看起來毫無王室氣派的男人擒到面前。幾個男人老的老,小的小,年輕的也是一臉酒色過度的模樣,他們匍匐在兩位大人腳下,像被折斷了翅膀的鵪鶉。

        “咳,諸位……”

        范蠡剛一開口,那領頭的白胡子老頭便身子一顫,叩頭如搗蒜地道:“大夫饒命。將軍饒命,我……我等雖是王族,卻一向不問政事,允常父子所為。實與我等無關啊。”

        其他人立即隨之磕頭,范蠡不由語氣一窒。荊林指指腳下僕伏著還在磕頭地幾個人,苦笑著道:“少宰大人,允常父子也算是一代梟雄,本將軍也沒有想到……,似他們這般模樣。還需要少宰大人多費唇舌嗎?”

        范蠡也不禁苦笑,想了一想,他才放緩了語氣說道:“你們起來,本大夫並沒有傷害你們的意思。允常父子倒行逆施,欺犯我王天威,與你等無涉。如今允常已死,勾踐不日就將被我吳國大軍剿滅,本大夫來見你們,是想同你們越國王室子弟,共商越國今后的前程與歸屬。”

        那幾個越國宗室倉倉惶惶地爬起來。老頭兒透著幾分奸詐的小眼睛眨了眨。一臉討好畏怯地道:“未知大夫有何吩咐。我等……無有不從。”

        范蠡笑笑,說道:“吳越之間。久起風波,我王仁慈。想出一個能繼越王后嗣,延越王宗廟。又能從此永消吳越兩國再起兵戈地辦法。還望各位越王宗室能起而響應,共赴大舉。”

        幾個越國宗室戰戰兢兢互相看看,還是由那老頭兒壯起膽子道:“請大夫吩咐。”

        范蠡笑容一斂,正容道:“我吳國大王慶忌,因勾踐違誓伐吳,已然決定取消越國國號,並越于吳,從此吳越成為一家,永消兵戈之爭。越之立國,起于夏朝,為恐禹祭之絕祀,帝少康乃封其庶子于越,建國納賦,以宗廟祭祀之費。

        無余傳世十余代,末君微劣,不能自立,轉從眾庶為編戶之民,禹祀已絕。又十余代,有人自承禹王之后,重修前君祭祀,重復禹墓之祀,為民請福于天,以通鬼神之道。因祀封立,承越君之后,復夏王之祭,號曰無壬。

        無壬生無擇,無擇專心守國,安心奉祀,不失上天之命。自此代代相傳,直至今世。越國久遠,歷夏商周叁代,亡而復立,綿延不絕,蓋因其使命是為祭祀上古先賢禹王靈寢之故。

        我王悲天憫人,不忍禹王宗祠無守,后續無祀。故而決定立勾踐之子與為會稽君,專司祭禹王事。諸王族宗室當傾力扶持,確保禹王香火無失。會稽君之職,代代相傳,若與一脈決絕嗣,便從諸王室中擇子弟以續之。總之,吳國存世一日,禹王祭祀不絕。諸位宗室王族,自此奉會稽君于上,專司帝少康所遺使命,奉祀于禹王陛下,你們可願意嗎?”

        幾個越國宗室連連點頭,如小雞啄米。范蠡短短幾句話,從越國之始說起,軟硬兼施,端得厲害。年輕些的還不明白,那年老的越國宗室王族雖然昏庸,只不過是缺少勇氣和膽量,但是人老成精,詭詐機敏卻在,完全聽得出范蠡的弦外之音。

        范蠡先點明了越國立國的原因:是當初夏帝少康為了祭祀禹王,派庶子無余趕到越地,天長日久,聚民成邑,繼而建國,這就是越國立國的根本原因,也是它能歷夏商周叁代,迄今一千六百多年仍能存世地主要原因。因此只要祭祀大禹的使命仍在,那么越國存不存在並不重要,你們的祖宗交給你們的唯一使命還在進行。

        然后又講無余傳了十幾代后,窮弱的越國已經滅亡,無余后代子孫已被當時的商朝帝王貶為編戶平民,禹王之祀,包括越國宗室在那時便已斷絕了。又過了十余代,幾百年之后,趁著天下大亂,無人顧及貧瘠的原越國領地,這時突然有個自稱叫無壬的人跳出來說他是無余的后代子孫,要重修禹王之墓,延續無余香火,于是越國的百姓因為對大禹地愛戴,便擁戴他為王,重新建立了越國。

        由于他建國之后安份守己,老老實實地祭祀大禹,從來沒有什么野心妄想,這才一直傳到了你們現在。言外之意,越國早就亡國,再亡一次也沒甚么了不起。你們自稱是大禹王地后代,藉禹王之名重建了越國,可那已是在真正地越國亡國幾百年之后的事了,你們是真地禹王后裔,還是假托其名。那就只有天才知道了。

        要是你們給臉不要臉,那么這件事便可拿來做做文章了。只要証明當初那個自稱無壬地人根本不是無余地后人,你們也就沒資格奉祀禹王了。到那時把你們搓扁了揉圓了,就全看我們的心情了。原來要是指摘你們不是無余地后人倒不容易。可如今越國地府庫都落入我們手中了,越國古往今來所有的典藉書冊盡在我手,要造點証據出來還不易如反掌?

        這老頭兒雖然缺乏膽魄勇氣,不過心思卻夠狡詐,已將事情想的透澈。漫說范蠡語帶威脅,便是沒有這些威脅。為求活命他也會答應的。他從生下來就沒接觸過越國王室的權力,掛著宗室的身份,也不過是靠封邑地收入苦心經營自己的家族而已,現在憑什么要他為了吳國王室,把兒孫全家都葬送進去?

        范蠡見他如此上道,心中也有些欣喜。他立即便命人把這些宗室子弟帶出牢房,在吳王宮中揀選一座宮殿讓他們暫且住下。這些越國宗室子,自出生直到此刻,才在敵國將領的帶領下,見識了自己國家的王宮到底是何模樣。

        范蠡做為少宰。相國的介卿。此番來到越國自然不僅僅是為了軟硬兼施。逼幾個越國宗室子弟搖旗吶喊,為不滿叁歲的姒與受封會稽君造勢。有他們出面響應贊同固然是好,如果他們不肯出頭。姒與這個小娃娃還是要坐上會稽君的位子的。

        范蠡此來還有更重要的任務,那就是消滅了越國政治后。如何快速、穩定地把越國接管過來,迅速納入吳國有效的統治,讓它成為吳國地大后方,而不是牽扯吳國太多地精力和花銷。

        范蠡回到前廳,聽荊林仔細匯報了越國如今地情形,點頭道:“越國的軍隊雖然我們可以一戰而下,但是要收服越國卻並非易事。潛在地反對勢力不像軍隊的明刀明槍,真要應付起來,要比打仗還要困難地多。我們剛剛接管越國領地,百姓們很容易把我們的政策和越國進行比較,如果在各項措施上有什么不妥當地處置,再讓有心人一煽動,那么已經臣服的人就有可能掀起騷亂。”

        “是的,這些事,出兵之事,大王和相國大人都囑咐過”,荊林頷首道:“是以本將軍破城之即便嚴命士卒不得騷擾百姓,不得濫殺無辜,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不過,我們只是負責行軍打仗,能做到的也就是這些了。如何安撫民眾、如何招攬民心,這些事還要少宰大人多多操

        范蠡呵呵一笑,說道:“將軍過謙了,此番開疆拓土,功名赫赫,凌煙閣上,少不得將軍一個席位了。范蠡這廂先行恭賀。”

        天下還少有不好名的人,荊林喜孜孜地還了一禮,范蠡又道:“天色已晚了,趕了一路的車,身子真的乏了,范蠡與將軍告辭,暫且回房歇息。明日一早,還要勞煩將軍把叁夷部族的首領請到宮中來,要把越國故地牢牢掌握在我吳國手中,減少姒氏舊族和仍心向姒氏者的麻煩,這支最大的本地氏族,一定要善加安撫,好生利用。”

        荊林站起身來笑道:“本將軍省得,少宰大人請回房歇息吧,這些事已經著人去安排了。”

        叁日之期到了。

        越王勾踐披發持劍站在山巔之上,就像一個正與鬼神溝通著的朮士。

        吳王真是好慷慨、好大方、好講仁義啊。

        給了他足夠叁日吃用的米糧,給了他足足叁天的時間休養士氣體力,天下哪里還有這樣的王道之師?天下哪里還有這樣的仁義大軍?

        慶忌這種君子之風,坦坦蕩蕩,讓全天下人都要交口稱贊,讓勾踐大王欲哭無淚,滿口的牙齒連智齒都沒剩下,全被打落了,還得和著那一口鮮血吞下去。

        如果叁天之前就開戰,盡管士卒飢餓不堪,體力衰弱,但是一股哀兵之氣,至少還可以讓他這支人馬倚仗山勢之險給攻山的吳軍造成極大困難,讓他們在付出巨大犧牲之后,轟轟烈烈地死去。

        然而,他再一次失算了。

        吳人送來了充足的糧食,吳人給他整整叁天時間休養體力,他還以為慶忌大勝在即,忘乎所以的要效仿宋襄公,以士卒的巨大犧牲換取他的仁義之名了呢。

        孰料……

        人從必死之境,再到有了求生的機會,漫長的等待之后,再次陷入死境,已經打垮了太多士卒的意志,當他們從日以繼夜的飢餓中突然又吃上了飽飯,對生的留戀已經到了無心復加的地步,叁天,僅僅叁天。整整一個月來陪著他死守在這東陽山上的七千士卒,居然在這叁天里趁夜跑掉了一半不止。

        人若猝遇強敵,憑著一腔血氣,或可誓死一拼。但是提前叁天讓士卒們知道了他們必然的結局,整整叁天時間,足夠他們在不斷的煎熬中反思,回憶,然后消磨盡了最后一分勇氣。

        當吳軍開始發動總攻,龍鳳大旗向山頭揮動的時候,已經吃飽喝足的越軍士兵們居然一觸即潰,望風而逃,連平時一分的戰斗力都沒有發揮出來。

        如今仍在拼死一戰的,只剩下幾個親信大夫,帶著他們身邊為數不多的武士,搶占了通向山峰的幾處險要所在,同山下密密匝匝的吳國大軍,還有野人一般漫山遍野竄動,不時發射淬了毒液冷箭的叁夷族人做著絕望的戰斗。

        這場戰斗已經無關勝敗,勝敗在戰斗打響前就已經決定了。那些仍在拼死作戰的士兵們也不知道為大王勾踐再爭取一個時辰或者兩個時辰的時間到底有什么用,又能改變什么。只是刀槍臨頸,仍在本能地做著最后的反抗。

        勾踐站在山頭,俯視著半山腰上正混戰成一團的雙方士兵,淡然的就像看著一群大雨將來,忙著搬家的螻蟻。

        許久許久,他的臉上才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前突的牙齒狠狠地上下一挫,“啊”地一聲大叫躍下了山峰。

        秋風已寒,山風罡烈,他的身子跳出去,一口罡風便嗆進喉嚨,把他一聲抑郁著無限悲憤和壯志未酬的痛苦嘶吼給逼了回去。隨后,那身子便被大風像一捆破草席般卷到懸崖石壁上狠狠一撞,然后一路翻滾著摔了下去。

        到死,那聲大吼都沒吼得出來,也沒有一個人聽見。

        皋如在搏斗中一條左臂被砍下,胸口又被吳人狠狠地刺了一矛,不禁渾身浴血地踉蹌幾步,險險跌倒,他扶住身旁一塊石頭扭頭向山上看去,山峰上空空如也,勾踐已經不見了,只有一方巨石,襯著湛藍天空的幾朵云彩,穩穩的探出山巔。

        “噗噗噗”,幾枝叁夷人的毒箭射中了他的后背,有一支直接射穿了他的頸子,皋如艱澀地咽了口唾沫,闔上了他的眼睛。最后映入他眼簾的,只有湛藍天空中白得耀眼的云朵,然后他就象踩著那輕飄飄的云,一頭栽進了那永遠看不見盡頭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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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24:25 |只看該作者
第292章  大鵬斂翼候風雲

        慶忌的案上。堆滿了來自南線和西線的各種情報。

        勾踐登基為王叁日后自盡。越國王族宗室擁戴其子姒與跪受吳王之封。得到世襲罔替代代相傳的會稽君的爵位。越國從此除名。

        慶忌再下旨意。把整個越國劃分為四郡。分別派遣郡守管理。少宰范蠡、上將軍荊林暫時留守南越四郡。武震文治。以靖越地。提拔叁夷部落首領做官。同時安撫留用原越國的地方牧守官吏。以百越族和叁夷族互相制衡。

        從吳國宗室中挑選博學之士。赴會稽君府擔任會稽君姒與的老師和家宰。打點會稽君府的一切。

        勾踐原配越太子妃雅魚。和姒與的生母側妃劉氏等妃嬪全部遷往姑蘇城造府居住。由吳國朝廷供養

        擬完了一道道詔令。慶忌長長地吁了口氣。捏捏眉頭。又拿起有關南線戰事的情報。

        在偃將師和子西兩路大軍夾擊之下。費無忌節節敗退。李寒叛逃的消息傳來后。他的士氣更加沮喪。只得放棄柏舉。翻越大別山。退守楚國一向控制不力的東部地區。這里。有著大大小小的伯國和部落。皖國、宗國、桐國、舒國、巢國、鐘離國、焦國、州來國等。有的國家小的可憐。不過一城之地。亦稱一國。原本楚國對這一地區因鞭長莫及。所以一向采取恩威並撫的原則。各伯國不聽話時就派兵剿一剿。剿完了再給點甜頭。如此反復。勉強保持著楚國對這一地區的統治權和控制權。但是現在費無忌已是喪家之犬。哪里還肯像當初做楚國令尹時有諸般顧忌。他缺兵、缺糧、缺錢。于是對這些伯國敲搾勒索。無所不用其極。

        這真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昔日舛傲不馴的各個伯國在費無忌的屠刀之下變得比綿羊還要馴服。為了活命乖乖地給他送兵送糧。在費無忌地淫威之下被迫同吳人作戰。吳人也是毫不含糊。人擋殺人、佛擋殺佛。哪管你是自願還是被迫。

        吳國四路大軍。梁虎子、赤忠、平布、呂遷四員虎將。就像四只鐵犁。在皖東大地上犁來犁去。犁得人仰馬翻、血流成河。

        費無忌的軍隊疲于奔命。在四路大軍的圍殲下到處逃竄。到處裹脅新的伯國。把他們綁上自己的戰車。到目前為止。費無忌自己地實力受損有限。原屬當地的各個伯國卻已在戰爭中蕩然無存。當地的政權全部潰散。再也無法實施有效統治。整個潛山以東地區狼煙四起。兵禍連連。

        “差不多了。費無忌的利用價值已盡。該是收口的時候了。”

        慶忌思忖著。提起筆來。向正在南線做戰地梁虎子又簽署了一道盡快全殲費無忌軍隊的命令。

        “臣蔡義求見大王!”

        門口忽傳來一聲傳報。慶忌揮毫如飛。頭也不抬地道:“進來。”

        大行人蔡義手持一封柬。急匆匆地走了進來。這時卷文件多用竹簡、木簡。只有祕信或者相當等級的重要文件。才用昂貴的絲絹寫。慶忌抬頭瞥了他一眼。匆匆寫完最后一句話。拿起竹簡輕輕吹了吹。這才問道:“什么事?”

        “齊國遣使來訊。”

        “哦?”慶忌眉頭微聳:“齊國?”

        “是!”

        “拿來我看。”

        蔡義立即舉步向前。雙手將帛奉上。同時小聲說道:“來使現在前殿等候。”

        慶忌微微頷首。接過信來看了看。封口完好還未打開。他從桌上拿起小刀挑開封口。抽出一封制。展開看了起來。

        此時他的心中也有些忐忐不安。生怕齊國趁他正出兵滅越吞楚之際再度發兵難下進犯東夷。按照他與群臣原來的分析。齊國田氏與晏氏兩大政治集團一向意見相左。因為這個。齊國國力內耗嚴重。未必便有決心南下與吳一戰。因為東夷建國之后。雖然因內戰造成一定的人員損失。但是整合起來的力量遠比原來的一盤散沙更具戰斗力。而這支隊伍明顯是和吳國站在一起的。

        此外魯國為了阻止齊國南下。已經同他們大戰一場。在魯國看來。吳國並不具備吞並魯國地實力。而齊國則不然。因此聯吳抗齊才是正確的選擇。如果齊國南下。魯國也不會坐視。

        最重要的是。齊國那個老而不死的長壽國君。念念不忘在他有生之年。讓齊國重新成為天下霸主。他此時正在籌劃召開諸侯大會。議立天下霸主。這才是齊人心中最重要求事。如果此時與吳國一戰。且又不幸敗上兩仗。那么他也就沒有臉面在天下諸侯面前擔當霸主之職了。這種因小失大的舉措。齊國是不會冒險去做的。

        可是不管依據多么充分。預計就是預計。人不是機器。有時候事情的發展不一定按照最理性的可能去進行。但是展開信仔細一看。慶忌的心事卻放了下來。這封信的內容竟是齊國國君邀請他參加明年年初黃池之會地。

        周天子已經正式承認了分晉的五位諸侯的合法地位。也同意了明年年初在黃池召開天下諸侯大會。並決定派使節參加。吳國如今已算是東南大國。如果吳國不參加。那么即便黃池之會推舉出一位霸主來。也不算是得到了天下諸侯的承認。所以慶忌知道他是一定在被邀請之列的。

        不過他原以為這封邀請函會出自周天子的使臣之手。亦或是通過與吳國交好的某個中原國家。比如衛國、魯國輾轉傳達。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是出自齊國國君之手。

        仔細想了半晌。慶忌微微笑了。吳國對擁立霸主一事地態度。現在很大程度上影響著楚國、秦國、魯國、東夷四國以及依附于他們地各路小諸侯的態度。齊國這番舉動雖然顯得突兀。其實卻是在試探吳國對推舉天下霸主一事地態度。尤其是現在天下間已經開始風傳北方諸侯將推舉齊國為天下霸主。吳國接不接受齊國的邀請。以什么方式接受。一定程度上便會暴露出吳國的態度。那么齊國便可以早早的做出應對。

        如果所料不差。這件事應該是晏嬰地手筆。只有這個行事謹慎地矮子。思慮才如此周詳。如果換了田乞那種為達目的不計后果的人。他現在未必會考慮吳國的態度。這么說來。齊國兩大權臣田乞和晏嬰至少在稱霸這一點上達成了共鳴。他們都屬意于把齊國推上天下霸主的位子。

        是啊。上一任齊國霸主地風光歲月已經過去太久了。那時還是桓公時候。桓公的一世功績。成就了千古賢相管仲的大名。即便以晏嬰之賢。面對可以成為管仲那樣的千古名相的誘惑。也不由他不動心。

        酒色財氣四堵牆。多少賢人在中央……。晏嬰。又何能例外?

        慶忌叩著桌案。仔細沉思良久。抬頭一看。見蔡義還拱手立在面前。便笑著擺手道:“你去吧。對齊國使節就說寡人正忙于國事。明日再擇時見他。嗯……。你親自送他去館驛。隆重款待。不得失禮。”

        蔡義會意。立即應聲退下。

        慶忌把剛剛寫好地幾封詔令和情報一一卷起。對站在壁角的兩個貼身小寺人道:“把這些親給內史記。登記在案。所有詔令立即發出!”

        “是。大王!”舒克和申生兩個小太監慌忙跑上來。一個張開雙臂。另一個撿起一卷卷竹簡放到他懷里。

        慶忌用手指把玩著毛筆。又道:“還有。馬上召相國、大司徒、大司空……唔。召集現在姑蘇的所有上卿。入宮議事。”

        “是!”舒克**一撅。深施一禮。撇下懷里抱滿奏章的申生一溜煙跑了。

        慶忌看看正從奏章縫隙里瞄著他。一臉難色的舒克。不禁笑罵道:“渾小子。一次運不了。不會分兩批來么?這樣出去。小心跌一個大大的跟頭!”

        黃池是宋國領土。接近衛國。據說周穆王曾乘九駿。游于此處。歌曰:黃之池,其馬噴沙,黃之澤,其馬噴玉。是以此處從此便叫黃池。慶忌曾在衛國住了一年有余。兩次南下討伐闔閭。都曾經過黃池附近。對那里的地理很清楚。

        此前的幾次天下諸侯會盟爭霸。地點也都在宋國。選擇宋國做為議盟地點。一方面是因為宋國在春秋諸國中少有野心。除了常與唇齒相依的衛國共同出兵抗拒晉國。對他國很少有什么戰爭。

        另外。有資格爭霸的一直只有楚、晉、齊叁國。宋國和以上叁國能夠直接控制地勢力范圍還要隔著一些國家。這樣一來。叁國諸侯帶領大軍到宋國會盟。長途跋涉。深入他國縱深。軍隊供給絕對不能支撐連番作戰。因此這里便成了各方公認的勢力均衡處。對各方諸侯來說最是安全。此番選擇黃池。主要原因也是為此。

        諸侯會盟。是各國君主展示自己的國力和國家形象的一件大事。即便志不在霸主之位。也都希望自己能夠令諸國刮目相看。予以重視。因此諸侯會盟時。出動傾國兵力作為儀仗那是司空見慣的事。而且戰車、戰車、士卒、兵甲。都要選擇最好的。把自己最光鮮的一面呈現出來。

        吳王慶忌欣然接受齊國國君之邀。決定出度黃池之會的消息傳開后。國內一片忙碌。人人都以為大王要盡快結束周邊戰事。率領吳國精兵趕赴黃池了。如今積聚到吳國的越來越多的各國商人們更是先行一步。開始織染大量衣料。制作了大批美觀地皮甲。從北方運來高大結實的戰車和雄健的駿馬。等著吳國重金采購裝扮大軍。以便大大地賺上一筆。

        孰料。這個吳王最近雖聲譽鵲起。名震諸侯。但是直到寒風吹起啟行在即。吳國還沒有采購的動靜。那些商人們挖門盜洞的一通打聽。才聽說吳國連年征戰。國庫太寒酸了。根本沒有足夠的財力派遣大量軍隊、采購全新的裝備。此次黃池之行。吳王只帶一萬五千人。而且就穿平時軍中所用地服裝。

        這一下商人們傻了眼。再將他們采購來地東西運往別處地話加上運費價錢提高了不止一籌。而且還錯過了最佳地兜售時機。他們只得悻悻地搞了場吐血大甩買。就地便宜處理了。然后采購了大批吳國土特產。咬牙切齒的准備運往他國把損失再賺回來。

        吳國國力疲弱。連出席諸侯會盟都沒錢購買大批裝備、無力派出大量軍隊的消息通過這些行商們傳開了。因為吳國近來一連串氣勢洶洶的軍事擴張行動而對吳國有所警惕地中原諸國立生輕蔑之心。

        雖然吳國也是姬姓諸侯。與中原諸侯同氣連枝。算是宗周嫡系。不過吳國偏居東南。幾百年來與中原諸侯沒什么往來。風俗習慣都已被當地人同化了。再加上前些年吳國國力一直不上台面。因此在中原諸侯眼中。吳國一直是落后野蠻的地方。

        試想在后世聲訊如此發達的年代。還有大部分民眾對別的國家一知半解。何況是那個時代呢。慶忌這番造勢。成功地隱藏了自己的實力。把借著晉國內亂吸引了中原諸侯地注意。從而迅速在東南展開擴張行動的鋒芒隱藏了起來。

        在當時的年代。成為天下霸主便是諸侯們最大的理想。不能成為天下霸主。也要憑借自己的實力。成為不必向霸主朝貢、或者受到霸主禮遇和敬重的強大諸侯。這便是各國君主們的念頭。因此。沒有人懷疑慶忌的用心。慶忌的舉動反而惹來了兩個人的憤憤不平。

        一個是東夷女王嬴蟬兒。昔日地成碧夫人;另一個則是衛國君夫人南子。不希望自己的男人光采奪目。成為諸侯中最耀眼的一顆政治明星。可是慶忌……

        不知就里的南子私下派人給他送來一封密信。信中還生怕傷了他的自尊似的。很是委婉地繞了一大圈兒。最后才提出衛國可以幫助他解決一部分路費、車馬費、服裝費……。希望慶忌能帶領一支看起來光鮮強大的軍隊赴黃池之會。成就他中興吳國之願。

        慶忌看罷南子字跡娟秀的密信。笑吟吟地提起筆來。在一張素絹上只寫了八個大字:“但得一人。余願足矣”。

        只這八個字。不知把那愛情路上飽受坎坷的中原第一美人兒南子哄得有多開心。只是八個字。她歡喜的看了半宿。然后親手把那密信蠟封了。藏在一支空心玉簪里。整日戴在青絲秀發之間。再也不舍得丟開半步。

        成碧同樣不知道慶忌地真正目的所在。她還以為慶忌自知目前仍不具備稱霸的條件。所以不想把錢花在這些無謂的方面。在她看來。展示強大的國力。絕不是無謂之舉。它可以在這次會盟之后。迅速擴大慶忌在諸侯間的影響。所以便慷慨地提出由東夷國向宗主國朝貢的方式。由她來提供這筆費用。

        成碧當初在魯國時鋪設地商圈。在弟弟成了吳國大夫后進一步擴張開來。而且在諸侯之戰中大發戰爭財。財力較之當初還要雄厚一倍。要拿出這些錢來自然不難。

        成碧與南子不同。南子對他地情感慶忌絕不懷疑。但是如果她知道慶忌懷有吞並天下諸國。建立一統天下的志向。盡管慶忌地布局設計。其結果已在幾代以后。出于對宋衛的感情。她的心中難免還是有些芥蒂。而成碧則不然。是以慶忌給她回復的信便要坦誠的多。慶忌給她的回信比南子多了一字。只有九個字:“高築牆、廣積糧、緩稱霸”。

        高築牆、廣積糧好理解。吳國向南已經吞掉了越國。向北勢力遍及東夷。向西北吞掉了陳國。向西兼並了潛山以東的所有土地。這樣一來。后方已無腹心之患。淮泗江漢盡皆納入吳國版圖。進可窺視中原。經營天下;退可閉關鎖鑰。稱霸東南。地理條件已經打好。但是一口氣吞下這么大的疆域。要徹底消化吸收。同化居民、穩固統治。絕不是短時間便能辦到的事。這件事不解決。便像是踩著一塊舢板過江。看起來輕快。用不了多大風浪就能把他傾覆。

        何況吳國內政雖有一班賢臣精心打理。變法改革。但是要見成效。也非一年兩年之功。所謂“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戰爭的成敗。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戰略儲備;吳國的仗打的太頻繁了。擴張的領土尚未見利益。原來的積蓄已消耗將盡。此時應該休養生息、積蓄國力。

        但是緩稱霸則大可玩味。吳國現在還沒有稱霸諸侯地實力。慶忌不說成碧也明白。因此他這個緩稱霸絕不是指這一次地諸侯會盟。那么他是指什么時候?如果有朝一日吳國有能力稱霸了。慶忌卻仍不想做這個天下霸主。那么他想要什么呢?

        慶忌並沒有想到。他這封信竟讓成碧心中為了一個念頭猶豫掙扎。如此絞盡腦汁……

        東夷女王嬴蟬兒的寢宮里也是整整半宿燈火未熄。侍衛女官玄鳥經過女王寢宮時。偶然看到她坐在燈下。端詳著一封密信久久不語……

        越往北行。天氣越冷。清晨剛剛起行。漫天大雪又起。慶忌放下車簾。在暖爐烘得暖洋洋的王車中倚著軟綿綿的錦衾拿起一卷管仲所著的簡仔細地看了起來。

        到了中午時分。雪停了。慶忌掀起轎簾。一陣清爽地風撲面而來。慶忌不由精神一振。起身走出車廂。站在車轅上舒展了一下身子。只見遍地白雪。綿延直至天際。大軍踏著積雪。抖擻精神。在雪原上行進著。

        “阿仇。距黃池還有多遠?”

        阿仇一提馬缰。向他靠近了些。高聲答道:“大王。還有一個多時辰就到了。”

        “嗯!”慶忌點點頭。微一扭頭。忽見無垠的雪原上有一條黑線正向這里蠕動。與此同時。負責警戒的游騎一邊向這里狂馳。一邊舞動手中的黑旗。

        慶忌看見旗語。知道也是赴會的諸侯隊伍。不禁好奇地笑道:“不知是哪一路諸侯到了。雪中相逢。也算緣份。”

        片刻功夫。游騎趕到近前。抱拳稟道:“啟稟大王。秦國國君地隊伍到了。”

        “哦?”慶忌還沒見過這位大舅哥。連忙吩咐道:“暫且停下。候一候秦公。”

        過了一陣兒。那支隊伍行到面前。雙方游騎斥侯互相通報了消息。對方的中軍車隊便向豎著吳國龍鳳大旗的中軍靠攏過來。車駕到了跟前。轎簾一掀。里邊走出一個弁服男子。一出車子。便立在車上大笑道:“前方可是吳王車駕?”

        這男子身材魁梧。叁十多歲。一身黑色弁服。下衣用大紅的圍裳。腰系茅菟草染的絳色韋末韋后。赤紅的臉膛。說的雖是周天下通用的官方語言。不過還是帶著點兒關中的方言味道。與季嬴口音十分相似。

        慶忌一聽大感親切。站在車上大笑道:“這位便是秦公了?幸會幸會。在下便是慶忌。見過秦公閣下。”

        那男子一聽。一提袍裾便跳下車來。踏得積雪“吱吱”作響地走過來。慶忌一見忙也躍下車去。兩人走到近前。四只大手握在一起哈哈大笑。

        “難得難得。若非齊侯召開諸侯大會。你我還沒有機會見上這一面哩。”秦公大笑說罷。壓低嗓音道:“我那妹子可好?”慶忌笑道:“王后一切安好。”

        秦公松了口氣道:“那就好。那就好。我就說嘛。成了婦人總會懂事一些的。我這妹子在秦國時。可是時不時鬧地我的宮中雞犬不寧。幸虧有你……啊……不是……。哈哈哈哈……”

        他目光四下一掃。說道:“難得你我在此相遇。可願與嬴襄同車而行否?”

        “固所願。不敢請耳!”兩人相視一笑。攜手登上秦公的座車。兩軍並作一路繼續前行。二人在車中先敘了番親戚之情。轉而便談起了此次黃池之會。

        秦公笑容斂起。問道:“吳王以為。此次黃池之會。誰可稱天下霸主?”

        慶忌把玩著車窗簾上的垂蘇。隨意地道:“天下間不是早已風傳。西北方立的五位諸侯要推舉齊國為天下霸主么?不知秦公有何意見。可是有意爭奪這霸主之位?”

        秦公嬴襄連忙搖手笑道:“秦國僻居西陲。素不為中原諸侯所重。豈敢問鼎天下霸主之位?齊國乃東方大國。自晉國分裂之后。若論實力。確也只有齊國當得起霸主之稱。只是……齊國是東方北方諸侯之首。如今又得中原諸侯擁戴。若齊國得了霸主之位。恐對我南方諸國不利啊。吳國近來北奪東夷。南滅越國。西與楚國爭風。兵威赫赫。天下為之側目。或可與齊國一較長短?”“哈哈。秦公過獎了。吳國是東南小國。如今縱有些聲名。也是難以與齊國抗衡的。其實要說起來。我南方諸侯之中。還是楚國最為強大。只是……楚王難幼。難以服眾啊……”

        嬴襄眉頭一皺。說道:“秦吳路途遙遠。黃池之會的日期又有些緊迫。所以彼此之間事先不曾互通聲息。我原來便打算到了黃池之后再與大王商議一下的。還望大王能坦誠以待。魯國是不會希望齊國稱霸的。聽說宋國爭彭城失利。亦被迫與吳國議和結盟。如果大王有意與齊國爭霸。秦國、楚國、東夷國是一定贊同的。嬴襄有把握說服鄭國也站在我們一邊。魯國和宋國只要我們軟硬兼施。至少也不會反對。那樣地話吳國未必沒有與齊國抗衡的力量。大王真的想放棄這樣的好機會嗎?”

        慶忌微微一笑。道:“天下霸主。諸侯之長。代天子號令禮樂。征伐諸侯。吳國實無此力。慶忌實無此心。不瞞秦公啊。吳國連番征戰。國力大損。此番黃池之會。叁軍儀仗也湊之不齊。試想這樣情形。吳國以何為恃去爭天下霸主?”

        秦公順著慶忌指向窗外的目光一看。果見吳軍衣著破舊。甲冑灰敗。吳人是南人。有些怕冷。所以身上穿的比較臃腫。外邊再套上磨損破舊的甲冑。看來真是威風盡喪。再看吳人所用地兵器、旌旗、戰車……。秦公不禁皺了皺眉。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不如聞名啊。吳國國力還真是夠衰弱地。

        可秦公雖無爭霸野心。卻也不希望從來不曾把秦國放在眼里的齊國成為天下霸主。他仔細想了想。說道:“各國諸侯正陸續趕往黃池。大會之期還有叁日。這叁日中。各國諸侯必然聯系友好。暗結同盟。待你我到了黃池安頓下來。與南方諸國商議一番再說。”

        慶忌見他勸自己出頭爭霸地念頭仍未打消。便道:“也好。秦公記住。如果秦國有意爭這霸主之位。吳國必然是站在秦國一邊搖旗吶喊。全力支持的。”

        秦公干笑兩聲正想推脫。一位秦國將軍匆匆趕到車駕前噴著滿口白霧稟報道:“啟稟國君。前方有兩路諸侯爭道。兵馬沖突。以致雙方車輪絞住動彈不得。阻住了咱們的去路。”

        “哦?”嬴襄一聽眉飛色舞。立即欣然道:“竟有此事么。待寡人看看。”說完一掀轎簾。便迫不及待地沖了出去。

        慶忌一見滿臉古怪。難怪這個大舅哥如此熱衷勸自己爭霸主。敢情……他喜歡看熱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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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26:03 |只看該作者
第293章  夜行

        慶忌隨著嬴襄走出車廂。站在車轅上向前方望去。只見兩支大軍緊緊擠在道上。一些車子已經駛入道路兩側的田地。車輪陷在雪泥之中動彈不得。許多士卒正在互相推搡叫罵。

        嬴襄手搭涼蓬一邊興致勃勃地觀望。一邊問道:“前方是哪路諸侯的人馬?”

        那位將軍答道:“還未打聽明白。看旗幟。好象是楚國和魯國。”

        這時阿仇快步走了過來。抱拳稟道:“大王。秦伯。末將剛剛打聽明白。前方起了糾紛的是楚王和魯公的儀仗。”

        慶忌訝異道:“魯楚兩國么。彼此因何生事?”

        秦吳兩國的大軍同樣前后護侍著。所以慶忌和嬴襄距離前方擁擠在一起的雙方還有一段距離。無法直接了解發生的事情。阿仇方才已上前打聽明白。忙稟告道:“回大王。楚國、魯國國君的儀仗一起趕到了這個路口。因道路擁擠。只容一路諸侯通過。須有一位諸侯禮讓于道。

        魯人說。魯國國君是一等公爵。身份尊貴。而楚國國君只是一個子爵。理應避讓于道側。但楚人說。楚乃天下強國。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汾陘之塞、郇陽。地域廣闊。為諸侯之

        成王在位時。便已自廢子爵而稱王爵。周天子也無可奈何。還要賜以胙肉。要楚國鎮爾南方夷越之亂。無侵中國。承認了楚國的霸主地位。因此楚王爵位。要高于魯公。要求魯公讓道于側。魯公的人則說楚人僭越稱王。只承認周天子欽封的子爵。不承認楚人自封地王爵。雙方互不相讓。是以起了口角。堵塞了道路。”

        在宗周天下的從多邦國之中。魯國是姬姓宗幫。諸侯望國。魯國國君是一等公爵。而楚國國君只是子爵。按道理。的確應該楚國讓路。若是當初周天子仍能控制天下諸侯的時候。楚國是絕不敢如此放肆的。那時楚國國君參加諸侯大會。連登堂入室的資格都沒有。只能和僕役們混在一起。幫著抱捆柴禾。照看爐灶。若敢逾越了禮制。早被周天子收回玉圭。廢其爵位。收其領土了。然而。現在誰敢如此對待楚國?

        魯國本來未必有膽子和楚國結怨。可是一來楚王年幼。威望不隆。又因吳國和內部兩個權臣先后生事。以致國力大減。如今諸侯在黃池會盟。公開的名義是奉周天子之詔。而魯國是最奉周禮的國家。上至魯公。下至卿士。不論是國之大事。還是往來小節。始終不忘法則周公。祖述先王之訓。

        如果此番給楚國的子爵讓了路。那是喪盡魯國顏面的事。是極為嚴重地失禮。所以魯公姬宋哪怕硬著頭皮。也得和楚國爭上一爭了。只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楚國雖在吳國手上吃了一次大虧。照樣不是天下諸侯可以輕視的國家。魯公姬宋能討得好去么?

        秦、吳兩國盡管和楚國也不見得有多么親密。但是畢竟都是南方的同盟之國。而且一向是被中原諸侯排斥的國家。一聽此言頓生同仇敵愾之心。

        姬襄皮笑肉不笑地道:“魯公是一等公爵。而我秦國為伯爵。看來是沒資格上前勸阻了。雪后初晴。風光正好。不若你我在此生起爐火。一邊欣賞雪景。一邊下棋飲酒。等他們分出個上下尊卑如何?”

        慶忌哈哈笑道:“我吳國始祖泰伯逝后方追封為伯爵。開國之君章則受封為子爵。地位更加卑微。如今我這個吳王。魯公也是未必肯承認的。所以……只好在一旁候著就是了。阿仇。生火煮酒。擺起棋盤。待寡人與秦伯先下幾局再說。”

        于是秦吳兩**隊就在停下。前方兩支大軍吵吵鬧鬧。彼此用著楚魯兩地的方言互相辱罵。后面秦國和吳國的大軍則原地駐扎。眼看已是中午時分了。便在道路兩旁地荒地里埋鍋造飯。生火的生火。撿柴的撿柴。又有親兵侍衛。捧了白雪放在中煮化。給大王燙酒。

        慶忌和嬴襄卷起車簾。便在車中盤膝坐了。一邊下棋。一邊喝酒。秦伯的棋下的不好。慶忌的水平也有限。兩個臭棋簍子下了兩盤。便失去了興趣。抬頭看看。前邊雙方人馬已經由口角沖突漸漸發展成肢體沖突。嬴襄不由笑道:“哈。馬上就要有樂子看啦。”

        可是過了一會兒。雙方爭吵的聲音卻越來越小。隨后雙方分開。楚王的儀仗揚長而去。魯軍卻退到了一旁。

        慶忌和嬴襄互相看看。臉上同時閃過鄙夷之色。

        楚軍浩浩蕩蕩從路上行過。直至他們去遠。魯軍才隨后起行。嬴襄嘆道:“這個魯公。實在能忍。黃池之會。以中原諸侯居多。如果魯國肯維持王道。堅忍不退。楚國也奈何他不得。如楚國興兵。魯國更會得到中原諸侯的同情和支持。可惜。他還是怯讓了。”

        慶忌笑道:“昔日楚莊王時。便敢公然向天子問九鼎。今日又怎會將王道禮制看在眼里?不過魯國要么不爭。既已爭道。斷無如此虎頭蛇尾地道理。其中或有不為人知的理由。等咱們到了黃池。不妨派人打聽打聽。”

        “說的也是!”秦伯一笑。又道:“現在輪到你我了。前方道路狹窄。只容一軍通過。咱們誰先誰后啊?”

        慶忌笑笑。謙遜地道:“秦伯是慶忌內兄。理應秦伯先行。”

        嬴襄大笑。眼底卻閃過一抹失望的神色……

        慶忌回到自己地車中。嬴襄告辭先行。率軍在前。慶忌帶領吳軍施施然隨在其后趕往黃池。黃池現已駐扎了十余路大小諸侯。依照各國出動地兵力多少。宋國已經事先劃定了各國所需的地盤。插旌旗以為識別。又遣使者帶路。各國諸侯到了。自有使者引入他們地地方。

        慶忌到時。只見有些諸侯正在安營扎寨。剛剛還在道上爭路的楚國、魯國正在各自的營盤內搭設大大小小的行軍帳蓬。又有士兵掘坑埋灶。煮飯燒水。慶忌剛剛在給吳國劃定的地方安頓下來。轅門才扎好。邾國國君便來拜見了。

        邾國名不見經傳。乃是淮泗流域地一個小國。一向依附于吳國。今見吳王到了。小弟當然要來拜見帶頭大哥。

        慶忌倒沒擺架子。馬上熱情接見了這位邾國國君。由于大帳還未扎好。兩人便站在轅門內攀談了一陣。不一會兒。又有一些南方依附于吳國地小國國君趕來參見。邾國國君見狀忙告辭離開。

        同樣的節目在其他諸侯地營盤中也在上演。哪個國家勢力龐大。地盤龐大。所擁有的小弟也就越多。國力強大一些地諸侯是不會在這個時候便跑去拜望其他諸侯的。必要的架子他們還得端著。即便深受齊國恩惠的知氏、范氏、中行氏等新立諸侯。他們自恃身份。也不會在對方的營盤都還沒有扎好的時候便去拜望。

        慶忌接見了吳國的眾小弟后。營盤也扎好了。慶忌一路行軍少有沐浴。手下人以新雪煮了沐湯。慶忌進帳沐浴一番。換了一身輕便袍服。神清氣爽地走出后帳。阿仇便上前稟道:“大王。末將已經打聽過了。方才楚魯爭道。從另一條路經過的齊侯已經得了消息。便派上大夫田乞前來相勸。說服魯君讓道于楚。這才化解了一番糾葛。”

        “哦?齊國果然是由田乞隨駕而來。”慶忌在榻上坐下。略一沉吟。笑道:“那就難怪了。當今天下大國。唯有齊楚而已。姬宋地骨頭再硬。也不敢同時得罪了齊楚兩個超級大國。只是……姬宋此人可沒有那么寬廣的胸懷。田乞以勢相壓。姬宋心中對他必然怨毒不已。”

        阿仇咧嘴笑道:“有什么關系呢?姬宋就算恨得他要死。也奈何不了齊國呀。”

        慶忌失笑道:“說的也是。不過齊人如此急功近利。得罪鄰國。未必便是好事。只是現在還不現端倪罷了。對了。嬴蟬兒到了沒有?“東夷女王已經到了一天了。他們被安排在荀國旁邊。”

        “知道了。你去安頓叁軍士卒吧。”

        想到今夜就能見到久別的成碧。慶忌心中一陣興奮。連忙擺手道。

        阿仇應聲退下。左兵衛楚杰卻又急匆匆走進來。說道:“大王。有人送來密柬一封。請大王親啟。”

        “哦?”慶忌接過。翻來覆去的看了看。不見上面有什么標志。忙問道:“來人可曾說是何人所遣?”

        “沒有。”

        那密信都是帛布寫。軟軟的絕不可能有什么機關。慶忌順手拆開。只見內中只有一行娟秀的篆字。寫的卻是“妝千金之軀。付與郎矣。往來看顧。勿負妾心。但得伊人。余願足矣。”

        那時伊人這個詞並非單指女性。這沒頭沒腦的一句話中地伊人指的是誰。慶忌一見便心中了然。不禁看著那帛發起癡來。

        蔡杰站在對面見大王望信沉思。自己也不知是該悄悄退下還是繼續候在那里。猶豫半晌。方輕輕問道:“大王?”

        慶忌抬頭。神情有些怪異地問道:“宋國……不是。衛國……不是……。呃……”

        “嗯?”

        “衛國來的是……君夫人南子么?”

        “這個……末將不知。”

        “嗯。你退下吧。喚耳目司來見。”

        片刻功夫。早已先行趕到宋國的耳目司負責頭目出現在慶忌面前是。向他一問。果不其然。此次衛國參加會盟地不是國君姬元。而是君夫人南子。

        諸侯議盟。理應由一國之君參加。衛國也不例外。據說當時君夫人南子正在娘家宋國。衛侯姬元率兵赴會。行至半途突患重疾。被迫返回都城醫治。于是急急授權君夫人南子監國。代赴黃池之會。這一來。黃池之會便較以往諸侯會盟有了一個極大地不同。那就是有了兩個女人參加會盟。一個是衛國君夫人南子。另一個自然就是東夷女王嬴蟬兒了。

        田乞只想把齊侯捧上天下霸主的地位。從而壯大自己的權力。哪管它司晨地是母雞還是公雞。因此對兩個女人參政毫無質疑。齊國都沒有意見。其他諸侯自然懶得自討沒趣。

        慶忌聽罷點點頭。問道:“衛侯真的病重嗎?”

        那耳目司頭目面有難色地道:“衛侯返回都城后。便在宮中救治。除了身邊親近之人和宮中御醫。便連滿朝文武都見他不得。屬下的人無法接近中樞。實在不能得到確實的消息。不過……小臣派人買通宮中守衛。得到一個消息。從衛侯寢宮地排水溝中流淌出地水。倒是時常摻著些藥渣。”

        慶忌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入夜。白天的喧囂嘈雜已全然不見。整個大地都陷入了沉靜之中。吳國營盤地轅門打開。數十侍衛護擁著一輛馬車走出了轅門。

        天色黯淡。星光映著雪光。大地籠罩在一片顯得不太真實的蒼茫之中。風呼嘯著。時時卷來一片雪沫。滲到人的脖梗里。迅速化成了水痕。涼涼地直沁心脾。

        馬車駛出吳軍營盤。向右一拐。繞過魯國的營盤繼續向前。駛向衛國的營盤。

        與此同時。一輛馬車在百余名武士的保衛下正從衛國營盤前經過。向這邊走來。前方的侍衛手中高舉兩盞燈籠。一盞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齊”字。另一盞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田”字。

        溫暖如春的車廂里。有兩個身著狐裘、頭戴裘冠地男子。左邊一個神情安詳。舉止儒雅。但雙目如電。不怒自威。右邊一個胡翹如鉤。魁梧如虎。頭上裘冠垂下駱毛垂纓。與中原諸侯打扮有所不同。

        這車中坐的就是齊國上卿田乞。和北燕國君姬春。周武王得天下后。把北燕之地封給召公。召公帶領大批周朝貴族趕到北燕。與當地的商朝舊臣和土著們建立了北燕國。由于燕國百姓大多是東胡一族。所以受封北燕的周朝貴族受當地人影響。衣著、風俗都被同化了。

        燕國建國以后與中原各地來往甚少。因此在中原少有人提及。由于燕國時常受到更北方的胡人侵略。全靠齊國撐腰才能立足。因此一向附庸于齊。此次齊國有意爭奪天下霸主。這個小兄弟自然要趕來為大哥搖旗吶喊。

        田乞坐在車中捻須微笑道:“放眼當今天下。能與我齊國一較高下的。實在半個也無。南方諸侯。或許對我齊國爭霸心不甘情不願。但是要找個能與我齊國抗衡的力量卻很難。楚國疆域廣大。為列國之冠。但是近幾十年來楚國內部就不曾安生過。再加上如今楚王尚是一稚齡孩童。更無稱霸的希望。

        至于秦國。在諸侯之中雖也算得強大。卻還比不上楚國的國力。而且秦國遠居西陲。野蠻之風較楚國更甚。未受周禮教化地蠻族。如何能成為我宗周天下的方伯(諸侯之長)?”

        姬春笑道:“田大夫說的是。不過……寡人雖在北方。也聽說東海慶忌。勇武不可擋。如今儼然已有東南霸主之勢。楚王年幼。秦伯素不受中原諸侯重視。若是他們自知爭霸無望。齊心協力吹捧慶忌。恐怕……南方諸侯是一定紛紛響應的。”

        田乞冷冷一笑。傲然道:“吳國一向貧瘠。國力難以支撐吳國連番大戰。自慶忌討伐闔閭以來。再到如今吞滅越國。宗主東夷。西占楚地。雖說均取得了勝利。但是哪一件事不要用兵、不要花錢?以吳國國力。早該支撐不住了。今日吳師趕到。老夫暗中看過。軍卒確是十分寒酸。吳人雖有自晦之意。其實未嘗不是事實。他們地家底已經快要掏空了。還拿什么爭霸天下?

        聽說楚國屢次叁番向吳國索要闔閭掠走地財物。吳國一味推脫。對外只說被夫差一把火燒掉了。我看……吳人必是匿下了楚人的財富。用作連番大戰地軍費。嘿!這其中的關節楚人未必便想不到。只是他們既不想與吳國再啟戰端。這個啞巴虧不吃也不成。不過這樣一來。楚人對吳人未嘗便沒有芥蒂。

        這次吳國幫助楚國鋤除了令尹費無忌。又趁機從楚國手中割去了潛山以東的領土。楚人心中更是大大的不舒服……”

        姬春道:“話是這么說。可是涉及到誰主天下的問題。就怕楚人自知無力爭奪天下霸主之位。最終仍是要轉而支持吳國地。”

        田乞一笑。老謀深算地道:“吳人這般寒酸地趕來赴會。已是向天下表明沒有爭霸之意了。再說。楚王年幼。還是一個半大孩子。不像大人那樣精于算計。好對付地很。”

        姬春道:“聽說。楚國現在由子西秉政。太后監國。楚王尚未親政。未必便能作得了主。”

        田乞哂然一笑道:“婦人嘛。懂些甚么?那孟嬴在女子之中也算是個人物了。能趁費無忌領兵在外。果斷兵變。奪回王權。又能不惜割讓潛山領土。以換取吳人幫助。割去心頭毒瘤。當機立斷。堪稱巾幗。

        可是。婦人終究見識短淺。她若真有大智慧。便該獨斷專行。盡攬楚國大權。直到楚王長大**前根本不該讓一個孩童插手國事。可她愛子心切。總希望她的兒子早成大器才好。如此重要地諸侯議盟。偏要打發了她的兒子來拋頭露面。想著能讓兒子在諸侯面前展露頭角。這便是她大大地失算了。

        想必楚王出行之前。楚太后孟嬴就已千叮嚀、萬囑咐。該如何做、該如何說。全都一股腦的教給了楚王。嘿嘿!可是小孩子有一個最大的好處。那就是他討厭的。不會藏在心里;他喜歡的。一定會表現出來。而且性情沖動。不計后果。

        吳人從楚人那里占了這么多好處。小楚王必然深恨慶忌。老夫與燕侯同去拜訪。給足這小家伙的面子。再許給他些好處。你說他會站在誰的一邊呢?哈哈。不瞞你說。今日楚魯兩國爭道。老夫已經賣了楚王一個大大的顏面。這小童豈有不知恩圖報地道理?只要諸侯大會上。這楚王做為一路諸侯公開做出了承諾。那便再也更改不得。自古君無戲言。縱然貴為周天子。因為一句玩笑話。還要封出來一個晉國。莫非楚太后還敢以楚王年幼為理由。收回楚王的許諾不成?”

        姬春笑道:“田大夫所言有理。”

        就在這時。前方武士叫道:“前方甚么人?”

        隨著聲音。馬車也停了下來。

        對面也有武士高聲喝問。田乞掀開轎簾。蹙眉道:“甚么事?”

        此時雙方武士已通報完畢。有武士高聲回稟道:“啟稟田大夫。對面是吳國大王。”

        “哦?”田乞眼珠一轉。忙道:“讓道。請吳王殿下過去。”

        “諾!”武士答應一聲。馬車駛向道邊。

        對面車駕走來。到了近前停下。轎簾一掀。車中慶忌端坐。向這邊微笑道:“原來是齊國田大夫。久仰久仰。”

        “不敢承大王提起。”田乞旁邊的姬春早已仰起身子。貼著椅背坐了。田乞拱手笑道:“不知大王這是往哪里去?”

        慶忌微笑道:“吳國地方少見如此雪景。大雪之后。天地蒼茫。萬物蕭殺。氣象萬千。寡人心有所感。是以乘車夜行。觀雪賞月。”

        今夜漫天星辰。就是沒有月亮。慶忌說謊眼都不眨。田乞也是面不改色。打個哈哈道:“大王真是好雅興。那外臣就不打擾大王了。告辭。”

        慶忌微笑頷首。轎簾放下。繼續向前行去。

        姬春坐起身子。急急說道:“慶忌夜行。絕不是為了什么狗屁的賞雪賞月。雪有什么好看的。寡人在薊城天天看的都是雪。眼睛都快看瞎了。他一定是去會什么人。”

        田乞一笑:“那是自然。諸侯正在陸續趕到。咱們邀請天下諸侯。時間上計算的恰到好處。他們事先來不及互遣使節商議行止。自然要待到了黃池再行聯絡。”

        姬春神色一緊:“可慶忌要去和誰相會。又議些甚么呢?你不是說。他無意于霸主之位?”

        田乞剛要回答。便聽車外武士又喊道:“前方甚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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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3-3 23:28:38 |只看該作者
第294章  大結局  [大爭之世]

    田乞得人與對方互相通報,對面竟然是荀國國君知旬櫟得車駕。

    說起來,這位知氏也是一國之君,按照身份,田乞是應該避讓得。雖說荀國在立國過程中多承齊國照顧,而齊國當時力主援助知氏以裂晉國得就是田乞,所以田乞對荀國有大恩,但是禮不可廢,田乞又是個能屈能伸得主兒,當下便吩咐手下武士避讓一旁。

    對面得荀國國君知荀櫟卻不答應,謙讓半晌,最後雙方得車隊交錯而行。兩人得車駕甫一接觸,知荀櫟便從窗中探頭向田乞打個招呼︰“田大夫,久違了。”

    田乞微微一笑,夜色中也看不出他臉上神色是喜是慍︰“外臣田乞,見過荀侯。如此雪夜,不知荀侯這是往哪里去呀?”

    知荀櫟知無不言,立即答道︰“呵呵,荀國甫立,有賴諸國扶持。難得有這麼個機會能見到天下諸侯,是以寡人要去拜訪一個周邊諸國。”

    “哦,既如此,田乞不敢打擾,荀侯請慢行。”

    “請了”。

    荀侯得車隊過去,田乞捻須笑道︰“知氏野心勃勃,好不安份,依老夫看,不出半年,分晉五國必然戰端再起。鮮虞國不是一向仗勢欺凌燕國麼。此番回去,燕伯可以秣馬厲兵,好生準備,說不定有機會從中漁利,一舉削弱鮮虞。”

    燕伯姬春目光一閃,動容道︰“田大夫是說,鮮虞會牽涉其中?”

    “嘿嘿!”田乞冷冷一笑,道︰“鮮虞與中行氏、範氏聯姻之日,便已抱成一團了。今五卿分晉,他們所佔據得地盤犬牙交錯,分割不清,這便是百十年也結束不了得爭端。因五國原是一國,戰亂一起百姓在國內四處流竄。如今整個晉國突然一分為五。許多流亡得百姓都滯溜他國不得回鄉。為了爭民、爭地,五國之間豈會安穩?何況連番大戰之後。今年開春,必然糧荒,就算為了搶糧,諸國也要大戰一場,鮮虞既與中行氏、範氏結為同盟,便是有意向中原滲透,必然也要深陷其中。”

    燕伯大喜。恭維道︰“大夫明鑒。到那時,各路諸侯爭執不下,勢必要請托齊國出面,齊國這天下霸主,才是實至名歸。”

    田乞想起齊侯年邁,且一向耽于嬉樂。不理政事,全靠晏嬰輔佐。而晏嬰現在又已病重,以他八旬高齡,已近人瑞,恐怕這一關是過不去了。晏嬰一死,齊國再無人能與他抗衡,齊國稱霸于諸侯。得名得是齊侯,得利得卻只有他田氏一家,不禁放聲大笑。

    知荀櫟車駕過去,輕輕吁了口氣,搖頭道︰“寡人真是小夜音密會諸侯,會對寡人有所猜忌。但是觀他神色,坦然從容。似是早已窺破了寡人得用心。”

    一個騎馬緊緊隨行于車旁得披甲武士接口道︰“田大夫窺破了國君地用意才好。免得他無端猜忌。國與國之間,無論斗計用兵、結盟用間。都不過是手段,最重要地仍是實力,只要擁有雄厚得實力,縱然有智者窺得破他地一舉一動,卻也無力抵抗。晉地五國之中,以我荀國國力最強,國君睿智,滿腹經國之才,總有一天能一統晉地五國,建立一個比當初得晉國更加強大得國家。數遍天下英雄,將來能與齊國一爭高下者,在末將眼中,唯有國君一人。”

    知荀櫟並沒有被他得一番恭維話說得飄飄然得忘乎所以,不過眉宇間也現出幾分笑意,他隨口說道︰“李寒吶,你投到寡人麾下時日雖短,但是展露得一身才學卻讓寡人十分器重。我荀國新立,正是用人之時,還望將軍竭誠輔佐,寡人願與將軍共富貴。”

    那馬上武士微微欠身,朗聲道︰“李寒願披肝瀝膽,為國君效犬馬之勞。”

    這時,前方到了衛國營盤前,李寒放眼一拜訪衛國君夫人。”

    “哦?可知是何人?”

    “對方既未豎旗,亦未挑燈,夜色之中不知是哪一路諸侯,末將派人去探問一下。”

    “不必了。”知荀櫟西然一笑︰“藏頭露尾之輩,能有什麼作為?繼續前行,去見曹侯。”

    “是!”李寒一擺手,大軍繼續前行,李寒有些不解地道︰“國君,衛國君夫人一介女流,只不過因衛侯病重,代衛侯赴黃池之會充充樣子罷了,國家大事,哪里輪得到她來作主?怎麼會有諸侯紆尊降貴得主動去拜望她呢?”

    知荀櫟嘿嘿一笑道︰“你自南方來,不知衛國之事。我荀國與衛國近在咫尺,對衛國得動向卻是了如指掌。

    衛侯荒淫無道,一向疏于政事。衛國大事一向是由他得胞兄公孟縶把持,公孟縶被殺後,衛國君權一分為二,衛侯自己掌握了一半,齊豹、北宮喜、褚師圃三位大夫掌握了一半,而這三位大夫得幕後之人便是這位君夫人南子。”

    “哦?一介女流,竟這般了得?”李寒聽了大為驚異。

    知荀櫟道︰“這還不止,這位君夫人還利用衛宋兩**隊合力抵抗晉軍得機會,先藉兵敗打壓齊豹,震懾了漸生異心地北宮喜一黨,又藉兵敗打壓忠于衛侯得公孫拔,削弱衛侯實力,最後把宋國得軒轅衡扶上聯軍統帥得位子,如今,她已掌握了整個衛國得權力。北方諸國大多已知曉此事,知道這位君夫人才是衛國真正得主事人,自然要當她是一國君主般拜見議談。至于衛侯姬元麼?哼哼!”

    知荀櫟若有所思地一笑,緩緩道︰“也許,他郁積成疾真得病了,也許,他根本就沒有病。不管是不是真地病了,依寡人看,他得大限,為期不遠了,”

    李寒吃驚道︰“如此一來,衛國必立新君,新君一立,南子以什麼名義繼續執掌朝政。”

    知荀櫟聞言笑而不答。李寒知機。便也住口不問。

    李寒投靠他得時日尚短,知氏老謀深算,聞歷非淺,和李寒只言談一番恩,但是此人卻也滿腹才學,頗具野心。知荀櫟一直認為,只有昏聵無能之悲。才不敢任用有野心、有才干得人,而只會用些庸碌不堪得廢物。何況李寒來時,有船有兵,這正是知荀櫟輕易壯大自身實力得好機會,他當然不會把李寒拒之門外。

    但知氏雖重用李寒,有些機密卻仍是不打算與他分享地。比如五卿分晉。衛宋聯軍也參予了這個陰謀,他們地使命就是牽制並大量消滅正在衛國作戰地晉侯大軍,而報酬則是得回衛國幾百年來被晉國逐步蠶食地領土。

    而衛宋聯軍地幕後首腦,當時便已不是衛侯,而是南子這位衛國君夫人。荀國立國之後,兩國來往更是密切,荀國需要南子把持下得衛國給予援助和支持。而南子同樣需要荀國得武力支持以鞏固自己得勢力,雙方一拍即合,如今是關系極為密切得盟友。所以荀侯知道許多就連衛、宋兩國得高官世卿也不知道地機密,其中就包括,南子有孕。

    衛侯老邁不堪,而且素好男風,更別提與君夫人南子素來不合,自衛宋聯軍更換了三任統帥之後。更是大權旁落。形同軟禁,他哪有機會讓南子懷孕?天知道南子腹中得孩子是誰得野種。可是能夠預料得是這個野種卻必是未來得衛國國君、

    如今南子腹中嬰兒已經五個月了,她隱匿了身份,在親信陪同下尋找有名得醫士號脈,眾口一辭都說是男孩,南子未雨綢繆,已開始著手準備。而荀國,就是她在西北所尋地支持。到時候,東南有宋國,西北有荀國,南子本人又掌握了衛國大部分權力,這個孩子自然能夠安安穩穩地成立國君。

    因此上,衛侯姬元郁積成疾也好,根本沒有生病也好,他都注定了死期將近。沒有一個男人能夠容忍自己得妻子懷了別人得孩子,哪怕他是個喜好孌童得人。若他不死,就算他已大權旁落,只消他親口張揚開來,這孩子得國君之位又怎能坐得安穩?

    這些機密,知氏自然不會說與李寒知道,不一會兒,他得車駕到了曹國營盤外,武士向內通報,曹伯聽說知侯請見,不由受寵若驚,連忙大開中門,親自迎出帳外,把他接了進去。

    慶忌到了衛國營盤前,卻見門前早有車仗停在那里,乃是鄭伯得車隊。這還真是莫道君行早,更有早行人,慶忌耐心等在門外,過了一陣兒,大門中開,里邊駛出一輛車來,營盤外等候地百余名武士立即一擁而上,護持著那輛車子離開了。

    慶忌使人上前傳報,不一時有人迎出轅門,將慶忌接了進去。南子迎出帳外,早站在雪地上相候。她穿著慶忌當初所贈得裘袍,盈盈**,宛如雪中梅花,讓人一見便驚為天人。

    兩人一本正經地敘了禮,並肩進入大帳,稍稍寒喧幾句,南子便摒退左右,拋下了君夫人得架子,像少女般嬌笑著躍入慶忌懷中。

    明眸皓齒、粉妝玉琢得一個美人兒投懷送抱,實是莫大得福分,只是因為寒冬季節,南子穿著稍顯臃腫,雙手不能直接感受她柔腴嬌嫩得肌膚魅力,未免美中不足。

    帳簾兒只是掩著,帳外便有侍婢和武士侍候,慶忌雖有旖念,卻不敢妄為。兩人相擁著溫存一番,互訴款曲,南子便嘟起嘴兒埋怨道︰“你這人真是得,諸侯爭霸,正是各國炫耀國力,揚名天下地機會,怎可如此寒酸?就算你不想爭這方伯之位,也不該讓人家地饋贈又如何?偏你一口拒絕,枉費了人家心意。”

    慶忌笑道︰“衛宋與晉國一戰,消耗也著實不輕。我若接受你得饋贈,外人雖不知曉,但是總瞞不過宋衛兩國地人吧?那是我只是面子上難看,你卻著實難做了。好啦,小嘴兒不要翹著啦,你得一片心意,慶忌心中有數。至于在諸侯之間炫耀國力。卻也不急在一時。我還年輕。有得是機會,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你得夫君啊,總有讓你為之自豪得一天。”

    “去你得,好不知羞,誰承認你是我地夫君啦?”南子笑啐一口,撒嬌似地在他身上輕輕打了幾下。

    慶忌捉住她得粉拳,笑問道︰“不是你地夫君。那麼,是什麼?”

    南子滿眼情意,盈盈仰視著他,珠唇輕啟似乎想要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只是嫣然一笑,輕輕搖頭。昵聲道︰“人家不知道,”

    慶忌俯身,立即嗅到一陣子花似得清幽香氣,慶忌不由心中一蕩,貼著她得耳朵柔聲道︰“那就是南子夫人得情郎了,南子呀,深夜相召會情郎,知不知羞?”

    南子聽他說到情郎。頓時心中一甜,再聽他問知不知羞,頓時粉臉羞紅,忍不住微側粉頸,張開檀口,在他耳朵上輕輕咬了一口,

    慶忌坐在席上,南子坐在慶忌腿上。兩人絮絮低語。時而議論國事,時而談及私情。把那國事也都夾中私情中間,聊得輕憐蜜愛,柔情萬千。

    一時也不知哪兒來得那麼多話題,兩人只覺千言萬語還未說盡,外面便有人稟道︰“啟稟君夫人,許國國君求見。”

    南子依依不舍,答應一聲也不理會,初時還想著說得快些,說了一陣兒便把那許國國君拋到了九宵雲外,慶忌心中雖替她記著,但是見她情熱模樣,卻也不便出言提醒大煞風景,就在這時外邊又有人稟道︰“君夫人,蔡國國君求見。”

    雖說許國蔡國都是小國,但是兩個國君在外候著,南子雖然不舍,卻也不便再留慶忌,只好依依不舍地道︰“黃池會後,你我不知要等多久才能再見。可恨這些不識趣地家伙還要來打擾人家。”

    慶忌一邊起身整衣,一邊笑道︰“慶忌已將彭城定為吳國陪都,每年夏天,我都會北上巡狩,駐于彭城。”

    “當真?”南子喜形于色,一語雙關地道︰“那,從此以後,每年夏天,南子都要離衛返宋,去探望親人了,”

    東夷女王得營帳內,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東夷剛剛立國,而且天下人都知道東夷在軍事上倚仗吳國,外交上則全部依附于吳國,因此沒有諸侯上門攀交,顯得冷清得很。

    可是成碧並沒有休息,她知道慶忌今晚一定會來得。

    或許是因為兩人年齡相當,都比較成熟得緣故吧,盡官兩人還沒有明正言順得做了夫妻,可是彼此之間地感情卻已經從當初熾烈得情侶間得愛火,轉變為涓涓細流般得愛情,彼此之間,也有著一種靈犀般得感覺,那是只有恩愛相處多年得夫妻才有可能達到得水乳交融地至高境界。

    所以慶忌一到,與成碧只交談了一會兒,便察覺她有心事。成碧這一路上,都在思忖這件事,此時心中已經有了決定,慶忌一問,她便合盤托出,慶忌一聽,不禁又驚又喜。他沒想到,當初一別,成碧竟已藍田種玉,珠胎暗結,給他生了一個白白胖胖得兒子。

    但是相對于興奮得抱著她滿室游走得慶忌,成碧卻要冷靜得多︰“大王,妾身見你來信,只有九個字,妾身反復思量,始終不解,那緩稱霸三字作何解釋?能稱霸時,何不稱霸呢?”

    慶忌並未注意她得眼神,他興奮得口不擇言地道︰“稱霸?稱霸能稱幾時?昔年地齊桓楚莊今何在?如今地天下已經不是當初得天下,稱霸這種別人玩剩下地把戲還要煞有其事地拿來爭麼?碧兒,周室衰微,天下大爭,稱霸已經過時了,如今應該謀國了!”

    “果不其然,”,成碧幽幽一嘆道︰“大王得雄心,果然蓋過天下英雄。唉,成碧出身卑微,吳王宮室中,沒有立足之地,”

    慶忌哈哈笑道︰“誰說得?別忘了,你如今可是東夷女王。以女王得身份出嫁于吳,便和王後平起平坐,也無人敢說你不配。哈!還有,你如今可是秦伯得義妹呢,可曾去見過他了?有這個身份在,便是王後季贏。也不能說你這個姑母身份不配吧?”

    成碧莞爾道︰“瞧你。聽說有了孩子,只顧自己開心。卻不知我這個做母親得。為了孩子得事操了多少心。大王,成碧本想,將東夷納為吳國屬國,從此吳夷一家,而我得兒子,便是東夷之君。君父君子,相得益彰。可是,我沒想到。

    大王卻想一統天下。一統天下卻也罷了,昔日武王伐紂,亦有各路諸侯相助。可是妾身觀吳國動向,但凡新闢疆土,一概設郡縣而治,罷分封。免封邑,設流官,恐怕,妾身為兒子得這一番苦心,卻不能如願了。”

    慶忌一呆,隨即笑道︰“我說你怎麼愁眉不展,原來是為了此事。這你可想錯了,我方才說三年不鳴。一鳴驚人;三年不飛,一飛沖天,不過是個比喻,慶忌不是狂人,焉敢設想三五年、甚至三五十年內便能發兵一統天下?嘿,三五七年之後,吳要稱霸或者不難。但是要想一統江山。從現在起便穩扎穩打,積蓄國力。至少也得三五代地時間才能達成宏願。你急地甚麼呢?”

    成碧驚喜道︰“這麼說,大王不會並東夷而入吳國?”

    慶忌搖頭道︰“不然,現在條件還不成熟,但是或者十年之後,或者二十年之後,東夷是一定要去幟易職,變為吳國直轄領土得。如果一直以屬國地方式存在,那麼幾代下去,便又如當今世界一般了。

    國力分而必自耗,鄭國也罷,魯國也罷,衛國也罷,與我吳國都是姬姓諸侯,都是同一個祖先,可是那又如何呢?誰還記得我們是同一個祖先?祖先又能歸照顧到哪一個子孫呢?

    如今吳國正逐步去世卿,免分封,設郡縣,派流官,這樣權臣世卿倚仗實力把持朝政得危險便大大降低了,而且選拔人才得渠道也更多了。盡量合並而不分封,那麼公子王孫裂國自立得危險也要小得多。”

    他攬過成碧,柔聲道︰“你不必為王兒擔心,也不必顧慮你得出身。反正我吳國自壽夢大王起,便已廢了立嫡長為君得制度,連著幾代君王都不是嫡子嫡孫。寡人正好從我這一代就徹底廢除了這項制度,凡是我地兒子,人人都有繼承得權利,要看哪個最有本事,而不是哪個先出生一天。

    寡人早已想過,過兩年穩定下來,便集我吳國才智之士,努力想一個周詳得制度,專門制定王子得教育和儲君得選拔。寡人建國之初便立下嚴令,後宮不得干政,便是為此奠基,免得子孫相殘。你呀,若是想要自己兒子出人頭地,那就好好把他培養成才就是了,如果寡人得兒子里面他最有出息,那他就是吳國之主,豈不比做一個屬國地國君要強?如果他不爭氣,你硬把他扶上國君得位子,那反倒害了他,還不如讓他當一個太平王子,盡享榮華富貴得好。”

    成碧聽了心中滿意,口中卻嬌嗔道︰“人家瞞了這麼久,現在肯跟你說,就是已經同意讓兒子認祖歸宗了。你又何必說這麼多,還不是變著花樣只想讓人家為你生兒育女,盡心竭力得服侍你罷了。”

    “怎麼?你還真得有野心要當女王嗎?難道留在我身邊,不是你正期盼得嗎?哈哈哈,”

    慶忌笑罷,緊了緊她得身子,柔聲說道︰“未來地事,自有我們得兒孫們來決定,我們只要做好我們該做得事就成了。誰知道他們將來會怎樣決定呢?也許會分封,也可能集權,又或者分封制與郡縣制並立並存,我們不會知道百余年後得事情,就不必要為百余年後得子孫去劃定條條框框。真得劃定了,子孫們不想遵守時,寡人還能爬出墳頭去打他得屁股?”

    他抬起頭,望向帳角地一片虛無,輕輕地道︰“寡人處心積慮,修內政、整武備、拓疆土,只是想,如果天命在我,那麼我便做一個周文王吧。大樹栽好了,哪個子孫爭氣,便由哪個去做那伐紂地武王好了!”

    黃池之會終于召開了。

        周天子得王師雖然人數最少,不過卻衣飾光鮮,陽光、雪光,映著王師甲冑地寒光,眩人二目。

        只是在熟知內情得人眼中,對此卻不屑一顧。因為王師儀仗得軍備是晉地五國和齊國。為了答謝周天子誥封承認五位諸侯。和同意齊國召開諸侯大會所奉獻得財物。

        大會上,各路諸侯車如雷。馬如龍,大軍浩浩蕩蕩好不威風。慶忌冷眼旁觀做了看客,只見那陣容恰如后世他所在得年代所召開地國際聯盟峰會,齊侯便如M國總統一般,甫一登場,大小諸侯紛紛上前,意圖和他接近。拱拱手、套句話,都覺得無上榮光。

        南方諸國這幾晚也沒消停,都在四處串聯,可惜鋒頭最勁地吳國大王慶忌完全沒有爭霸之心,而楚王年幼,而且不知出于什么緣故。居然放出風來,同意齊國為霸主,這一來秦國也洩了氣,會場上南方諸侯是意氣最消沉得一群。

        齊侯姜杵臼白蒼蒼,滿面紅光,看起來倒真有幾分鶴童顏地味道。他笑容可掬地同各路諸侯打著招呼,矜持而不失禮節。高貴而不傲氣,看到慶忌時,似乎已經知道了慶忌已經放棄爭霸,還主動親切地和這個識時務得東南霸主問候了幾句。

        主席台上早排列了一排座位,齊侯姜杵臼登上台去,便很謙遜地與各路諸侯們謙讓了起來,你推我讓得揖讓半天。最后才以齊侯年歲最長、齊國國力最強兩個當仁不讓得理由公然坐上了位。

        雖說諸侯們還未正式進行計議商量。但是這位子一坐,他得方伯之位便已定了八分。

        齊侯落坐。其他各路諸侯這才各尋座位坐下,東夷女王雖在末位,但是因為是會上僅有得兩個女人之一,她生怕被魯公姬宋認出身份,面上便蒙了輕紗。好在她是東夷人,對她略顯怪異得舉動中原諸侯也沒有異議。

        會盟異乎尋常地勝利,好象各國諸侯勒緊腰帶,花費了大筆得財物,長途跋涉趕到這里,就為了這短短一刻得滑稽戲。

        齊侯姜杵臼在各路諸侯一致得贊同聲中,拿起一柄鋒利得魯削,得意洋洋地走到台下,抓住那頭早已被喂了曼陀羅、坐拿草等麻醉藥物,披紅掛彩得健壯黃牛前面,割下牛耳,塗牛血于嘴角,然后重新登台,周天子地使臣向他賜以裝飾精美,卻並不實用得弓弩、斧鋮,以及咬上半天也嚼不動,而且連點鹽味都沒有得牛肉干,這諸侯之長便正式落戶齊國了。

        “吾等當帶劍挺鈹,奉天子之命,討伐叛逆以全周室,齊侯杵臼,蒙天子恩寵,得封方伯,今向天下諸侯昭明公心,以示我意,”

        站在諸侯之中得慶忌袖手聽著,嘴角忽然一牽,露出一絲似笑非笑得神氣:“這位天下霸主若是知道我得野心是要把他口口聲聲掛在嘴上得周天子也拉下馬來,不知會不會馬上號令天下諸侯,向寡人開戰呢?”

        七年之后,

        凌煙閣高高聳立,七層寶塔直穿云宵,一個身穿輕袍、身材魁梧地王手中持著一卷畫軸緩緩逐階而上,直至登上最高一層。在他旁邊,始終陪伴著得,是一個美麗得少女。她穿著一身潔白得羽裳,蓮步輕移,裙袂款擺,就象月夜下得湖水微微蕩起得一朵朵漣漪。

        體態钎澧合度,云鬢輕挽,秋波流盼。水秀輕舞,搖曳聲香,月光明燭下,恰似冰雪少女入了凡塵,

        慶忌在最高一層站定,這里已經陳列了幾幅畫像,有孫武、英淘、赤忠、荊林、梁虎子、范蠡、文種,,每一副畫像都栩栩如生,每一個人都有為吳國開疆拓木之功。

        白衣女子輕盈地走到他得身,抬起素手,優雅地接過他手中地畫卷,然后走到一張空著地木架旁,輕輕展開畫卷,把那副畫像掛在了上面。

        那是一個虯須大漢,須如張,濃眉豹眼,身上得皮甲裂開,袒露出長著胸毛地胸膛,顯得野性十足,十分傳神。

        在畫像一角,寫著四個大字:“公山不狃!”

        “大王大叔,公山不狃這一仗打得漂亮,齊國妄稱天下霸主,這一次一敗塗地。真是丟盡了顏面呢。”

        白衣少女翩然轉身。走到慶忌身邊嬌笑道。

        那是怎樣一個美人兒呀,清純與妖冶。天真與魅惑,完美而巧妙得結合在一起,這樣靈動到骨子里得一個絕色女子,好像深山幽谷中得一眼清泉,讓人見了她便不禁收斂了一切聲息,生怕一口濁氣都會污染了她無比得清澈,卻又禁受不住誘惑得。想把自己整個人都投進她那水一般地溫柔,

        這個美人兒自然就是那個小時候就是一泓禍水,長大了更是美得禍國殃民地四大美人之施夷光,能見她一笑而不心旌搖動得,大概也只有如今天天見到她,已經產生了一定免疫力地吳國大王慶忌了。

        慶忌攬過她得香肩,在她晶瑩無瑕得香腮上吻了一下。笑道:“呵呵,是啊,公山不狃這一仗,足以拜上將,入凌煙閣了。”

        他吁了口氣,目光從已入佇凌煙閣得一個個功臣們身上掠過,臉上露出了滿意得笑容。齊國得老不死國君姜杵臼在過了四年得天下霸主癮之后榮升極樂世界了。而賢相晏嬰比他還早死了叁年。自此,齊國成了田氏、國氏、高氏叁家世卿大族把持大權。

        田乞打著天下霸主地旗號屢興刀兵,干涉晉地五侯得爭戰,不斷從中漁利,便連近在咫尺,一向相忍為國得魯國也不斷受其欺凌,夾谷之盟后討回得土地也再次落入齊國之手。

        齊國仍不斷進侵。萬般無奈得魯公姬宋在叁桓世家得壓迫下被迫向吳軍求援。于是吳魯聯盟,討伐齊國。過長江,渡泗水,在艾山與吳決戰。同時又遣吳國已經成形地水軍自海上夾擊,登陸齊國腹地做戰。

        這一仗,打得齊國八萬大軍全軍覆沒,齊人崩潰而奔散,革車、甲盾損失殆盡,被繳獲得戰車就有八百乘。齊國將領公孫揮戰死沙場,中軍元帥國及大將閭丘明、公孫夏、東郭、陳等或被俘或被殺,僅有上將軍高無狃率叁千近衛突圍逃脫。此戰之后,齊國國、高兩氏幾乎被一網打盡,從此齊國已是田氏一家獨大,成了這場戰爭中失敗國得最大受益。田乞經營幾代,欲取齊而代之得終極目標,終于又進了一步。

        而吳國也因此戰一舉奠定了東方霸主得地位,所占有得領土進一步擴大,勢力得到進一步鞏固。現在,吳國正在挖築“邗溝”,要使長江與淮水貫通,開辟出一條通向宋、魯得水道,加強叁國地經濟、文化聯系,河渠一旦修好,吳國得興旺將更是錦上添花。

        當今得周天子是靠了晉國趙簡子得幫助才坐穩了王位得,晉國滅亡后,齊國成為天下霸主,而今齊國敗在吳國手中,于是當初作亂得王子朝向楚國借兵,又打回了洛邑,把周天子姬訇感到了鮮虞國去自立為天子,一時間天下竟出現了兩個周天子,周室聲威一落千丈,更成了麻繩上得豆腐,提不起來了。

        對吳國來說,今后小地摩擦戰爭今后總是難免地,但是從現在起,吳國得主要方向就要轉向全面經營內政、休養生息了。慶忌也可以逍遙自在地過幾天大王地日子,陪著嬌妻美人共享得意人生了。

        不過,要說不如意得地方,還是有很多得。

        慶忌派了人去洛邑,想請那位道家鼻祖老聃先生到吳國來定居,可是他得使節趕到得時候,卻聽說老聃已經出了函谷關,

        國家已定,慶忌想把孔子請來吳國掌管府學,可周游列國終不得用得孔子卻不肯來,被他得使節擾得煩了,最后干脆避出了中原,跑到秦國定居去了,弄得慶忌好不郁悶,

        還有一件不如意得事,南子居然有了一個兒子,他曾問過這個在六年前剛剛初生便成為衛國國君得小娃娃是不是他得兒子,可是南子卻一口咬定是和那個死鬼姬元生得,郁悶。今年夏天去彭城與南子幽會,那個小衛侯也被她帶來彭城游玩,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分明便是一個小慶忌,慶忌見了只有更加得郁悶,

        孩子明明就是自己得,可南子偏偏不承認,不承認也就罷了,可是小慶忌得名字居然叫姬念,慶忌于郁悶之外更覺有些可氣。于是南子帶著寶貝兒子回去宋國得時候,嬌嫩嫩得**上便滿是慶忌得巴掌印,

        王后季嬴自從嫁來吳國被他教訓了一頓之后,一直乖巧得很。可是誰知道這丫頭其實也記仇得很,前年她給慶忌生了個兒子,軟磨硬泡得讓慶忌允許她自己給兒子起名字,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而已,既開通又開明得慶忌大王自無不允,于是吳國便多了個叫姬一蛟得小王子。

        姬一蛟,記一跤,季嬴這丫頭分明就是,公報私仇,不對,是私報私仇!

        當初得成碧,如今人前人后都只能叫嬴蟬兒得東夷女王,倒是一直溫柔賢淑,從不給他添亂。只是在東夷正式並入吳國之前,她現在還不能公開和慶忌得關系,于是,她那終于曝了光得兒子,隨母姓由成碧給他取了個名字,居然叫嬴政,慶忌每次看到這個和千古一帝同名得胖兒子就感到很囧。

        還是女孩兒省心吶,若惜為他得生得寶貝女兒就乖巧得很,哪像這些兒子似得讓他操心。唉,

        “打了勝仗應該開心呀,大叔嘆什么氣呀?”

        善解人意得施夷光嬌俏地問道。

        “哦?喔,,呵呵,沒甚么,寡人只是在想,還是女孩兒家好啊。”

        俏王妃施夷光詫異地眨眨眼,迎來得卻是慶忌促狹得笑容:“寡人要享受幾天太平日子啦,夷光何時給寡人生個小公主來解悶兒?”

        “大叔,施夷光忸怩得跺腳。”

        慶忌哈哈大笑,擁著她得纖腰走到窗前,伸手一推窗子,一天金黃得陽光,灑在威武雄壯得慶忌和窈窕婀娜得夷光身上秋風撲面而來,檐下銅鈴叮當作響,檐上一支歇腳得鷹隼被鈴聲一驚,展翅騰空而起。

        “大叔快看!”

        施夷光雀躍著向那箭一般射向蒼穹得鷹隼指去,只見它扶搖而起,奮身向上,直直得得穿入云層,當它再出現時,已在空中極力展開一對寬而長得翅膀,平穩地向前遠方飛去。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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