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GO論壇
  登入   註冊   找回密碼
發表人: tiger18351
列印 上一主題 下一主題

[歷史軍事] [月關] 大爭之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1
發表於 2012-2-25 02:20:31 |只看該作者
第170章  決定


「你為什麼救我?」

「你混到公孟縶家做什麼?」

「他們知不知道你是女兒身?」

「公孟縶府上每晚都是這般戒備森嚴?」

前行的季孫小蠻忽地頓足,回首嗔道:「我就沒見過話這麼多的男人!你快點成不成?」

「我腿上有傷……」

季孫小蠻心中一軟,悶著頭走回來把他胳膊架在自己肩上。

「好香,你身上有香氣,就沒人發現你是女人?」

「衛侯好男色,上行下效,風氣使然,衛人男子多粉飾打扮,嬌柔做作媚聲女態的男子比比皆是,誰會疑心我?」

「喔,你個頭太矮了,架著我也沒用,我還得屈著膝才能讓你搭住。」

季孫小蠻大怒道:「那要怎樣才行?難道要我背著你嗎?我怎背得起你這樣重的男人?」

慶忌乾笑道:「那倒不必,我是說……還是我自己走路,速度更快一些……」

季孫小蠻恨恨地甩開他的手,但是隱約見慶忌痛得呲牙咧嘴,想起他身上傷勢,心中又覺不忍。但她當然不會開口道歉,只是嘟著嘴兒跟在他的身邊。

兩人匆匆返回彌子暇府,那老管家應聲開門,提起燈籠瞇著一雙昏花老眼看看慶忌,不禁叫道:「哎喲,你這是去了哪兒,大夫已經找了你好久,這……這是怎麼了,怎麼一身是傷。咦?他是哪個?」

慶忌閃身進門,把大門掩上,問道:「彌大夫呢?」

今日慶忌很晚不歸,彌子暇坐臥不寧。等到深夜終於再忍不住,領著府中家將滿城尋找他去了。這老管家雖不知慶忌真實身份,但也看出他彌子暇對他的重視來,因此神態上大為慇勤。聽見他問,忙道:「彌大夫見你逾晚不歸,放心不下,率著府中家將已出去尋你了。」

慶忌略一思忖。便道:「老管事你自去歇息。沒什麼大事的,不必聲張。」

那老管家情知其中自有緣由,這時已然警醒,不敢多問,連忙應聲退下,生怕惹禍上門。

慶忌領著季孫小蠻來到他自己居處,桌上油燈點燃,室中光線亮起。季孫小蠻站在門口並不進來,只道:「你已安全返回。我……也該回去了。」

慶忌回頭看她一眼,問道:「你還要回公孟縶府上?」

季孫小蠻道:「放心,我做的手腳俐落。況且抓住你有我一份功勞,不會有人發現疑心到我的頭上。」

慶忌略一思忖,又問:「現在公孟縶府上會不會已經發現我失蹤了?」

季孫小蠻遲疑地道:「應該不會。這幾日公孟縶府上所有家將、食客都嚴禁出門,均在府中候命,也不知出了什麼大事。那水牢裡關了人本就逃不出來的,所以向來只使兩個普通家將守在水牢外地門房裡,晚間無人替換的。我想……不到早膳時間,都不會有人發現有異。除非公孟縶現在或者一大清早就繼續提審你。」

慶忌嗯了一聲道:「那就好。你不能再回公孟縶府上了,暫時宿在我的房間吧。」

季孫小蠻臉上一紅。嗔道:「豈有此理,誰要宿在你的房間?」

慶忌一怔,恍然道:「不用擔心,我現在馬上還要出去。」

季孫小蠻疑心道:「你一身是傷還要出去?對了,我還沒問,你到帝丘來,鬼鬼祟祟隱瞞身份,到底意欲何為?」

「不要胡亂打聽!我叫你留在這兒,是為你好。」

「我不要留下,今日救你,已還了你人情,要不是看你一身傷,哼……你不記得辱我之恨了嗎?今日本姑娘懶得與你計較呢。我走了,從此只有你欠我,我可不欠你了。哎……你做什麼?」

季孫小蠻尖叫一聲,已被慶忌抓了回來,慶忌一隻手拎著她,就像捉小雞似地,拇指按在她肘上麻筋上,弄得她半邊身子動彈不得。

「時間緊迫,沒有時間跟你細說慶忌不由分說,把她按坐在床上,伸手扯下一條簾帳,將她攏雙肩捆二臂結結實實地綁了起來。季孫小蠻氣得雙腿踢騰:「快放開我,你這人怎麼恩將仇報,我真該讓你死在水牢裡的。」

慶忌也不理她,再撕一道布帶,按住她大腿,便將布帶纏了上去。

慶忌的大手一按上去,季孫小蠻的大腿肌肉便不受控制地突突亂跳,一股灼膚的熱力從慶忌手上直傳到她肌膚裡,再迅速傳遞到腰眼上,讓她有種挺起腰肢的難遏衝動,那張臉蛋也因之艷如火燒,方纔她還蹦得凶悍,這時反而乖乖地不敢再動了。

「嘖嘖,大腿好有彈性,難怪蹦得那麼高……」

「哼!」季孫小蠻得意地一哼,揚眉露出自矜之色。

慶忌繼續道:「就像一隻小猴兒似的。」

季孫小蠻聞言不禁氣結。

慶忌將她足踝、雙腿纏了起來,這一下季孫小蠻整個人都直挺挺地倒在榻上,只有腰部還能動彈了。

「你留在這兒,不要亂動。」

季孫小蠻嚷道:「你要去做甚麼見不得地人地事情,為何綁我在此。」

「小聲些,是不是還想讓我抽得你坐不下,躺不了?」

慶忌一推她的纖腰,扳得她嬌軀側臥,半個屁股都翹起來,揚起手來威脅,季孫小蠻暈紅了臉,挑釁似地道:「你……你敢?」

慶忌哼了一聲,放下手道:「打都打過了,我不敢麼?嘖嘖。你這一嚷,倒提醒了我。」

說著慶忌便放下手,又去撕扯簾帳,見他沒有動手。季孫小蠻不禁鬆了口氣,可是心底竟似有些失落。

慶忌扯下一團布帛,團成一團,不顧季孫小蠻反抗,硬行塞到她嘴裡,拍拍手道:「這樣便成了。」

說罷他走到窗邊,將懸掛的上等絲綢製成的窗簾扯下。撕成等寬的一條條布條。然後解下身上破爛的衣衫,將那布條一條條裹在身上。

季孫小蠻躺在床上,眼見他脫了衣賞只著一條底褲,不禁臊得臉蛋通紅,本欲扭頭不看,但是聽見他的動靜又忍不住好奇心,轉頭看來,瞧見他身上鞭傷、燙傷處處,有地地方已經潰爛。那一處處傷口實是觸目驚心,季孫小蠻那雙亮晶晶的眸子裡已不知不覺間露出一抹連她自己也未注意到地溫柔和憐惜。

慶忌忍著痛楚,將那布條裹緊了胸腹、雙腿、雙臂……

他既被捉。說明公孟縶對他們的行動已有所察覺,如今脫困,公孟縶若一發現,難保不會搶先行動,他得馬上聯繫齊豹等人提前發動。這些傷處不包紮一下,介時如何動手。

慶忌身材健美壯碩,看在女人眼中本有十分殺傷力,在那特別崇拜健壯武士地年代。對女性地誘惑力更大。直到他包紮完畢,取出他特製的武士袍穿戴起來。榻上季孫小蠻那雙眼睛還是戀戀不捨,目不轉睛。

慶忌並未注意她的神色,他打扮停當,順手抄起季孫小蠻的承影劍,一拔一插,喜形於色道:「果然是一口好劍,季孫小姐,借劍一用,你不會不允吧?」

季孫小蠻口不能言,只是皺皺鼻子,雙目向他狠狠一瞪,慶忌哈哈一笑,劍往腰間一插,便推門而去。

慶忌急急趕到齊豹府上,機警地四處一看,未見有人跟蹤,這才輕輕敲擊院門。院門只輕輕一拍,立即被拉開了一道縫隙,好像早有人等在那兒似的,把慶忌駭了一跳。

月色下,只見院中劍光閃閃,黑壓壓站了一片人,前來開門的人手未提燈籠,卻握著一柄明晃晃地利劍,慶忌連忙表明身份,被帶入院中。

慶忌剛剛站定,廳門一開,燈光逸出,齊豹、北宮喜、彌子暇等人已搶步出來,一見果然是他,不由大喜。彌子暇喜道:「公子回來了,這我就放心了,我到處尋你不著,正來找齊大夫商量個法子。」

公子朝埋怨道:「公子這是去了哪裡,也不說一聲,害得我等擔驚受怕,還道你出了什麼事情。」

慶忌急道:「大家廳中說話,不要站在這裡。」

慶忌不想對他們說出自己曾經被俘地事,此刻這宜動搖軍心,尤以褚師圃原本就意志不堅,若被他一嚇,說不定就要打起退堂鼓了。

和眾人趕回廳中,慶忌看看他們,皺眉道:「怎麼如此沉不住氣,全都趕來了,若被公孟縶地人得知我等深夜聚會,豈不壞了大事?」

褚師圃道:「這倒不須擔心,褚某也恐時常往來引人注意,已囑齊大夫今日重金買下了隔壁那座宅院,我們都是從那邊過來地,出門時都換了普通家將裝束,也未乘車,料來縱有人監視,也不致連左鄰右坊盡皆納入眼線。」

慶忌看他一眼,心道:「這廝膽小原來也有膽小的好處。」

時間緊迫,他也不再多問,便道:「此刻無暇細說了,我今晚去公孟縶府上探聽動靜,聽到公孟縶與府上親信家將商議,動手就在明天上午。」

眾人聽了齊齊一驚,北宮喜急道:「說不得,我等此刻便行動吧。」

「且不著忙……」慶忌急忙阻攔,先對彌子暇道:「勞子暇牽掛,慶忌無礙。子暇還是先回自己府中去吧,我等行事,與你無干。沒有必要牽涉進來。」

「好,那我先回去了。」彌子暇也知自己插不上手,向他們團團一揖,轉身便走。慶忌立即追上去,向他耳語幾句,彌子暇吃驚地看他一眼。點點頭匆匆離去。

值此非常時刻,也無人相送,慶忌立即返回來對眾人道:「如今情形特殊,晚上並非對方鬆懈易攻地時候。相反,他們反而更加警覺,我自公孟縶府上潛出來時,便頗費了一番功夫。大隊人馬若是前去,隔得老遠便要被發覺。夜間進攻,他們佔了地利,我們已很吃虧。萬一被公孟縶趁夜逃了。更加不易追趕。最最緊要的是,此時動手,我們無法控制衛侯,便等於走在刀尖搭成的浮橋上。」

他說完危險,又給幾人打氣道:「我的先頭人馬已經到了青瓦關,後續人馬陸續趕去,明早清晨時分必可到達,搶在公孟縶的大軍前面封鎖青瓦關險隘。這帝丘城中可就全靠你我了,我們地行動要提前。但是時機要掌握得好。

公孟縶府上的家將、食客這兩天都是合衣而睡,枕戈而眠,到了早上天光大亮的時候。他們萬不會想到我們那時動手,反而最是鬆懈。再加上一夜不能好睡,那時候也只是他們地人最為疲乏地時候,我們動手,便可定在那時。

但是從現在起,我們就得早早準備了。齊大夫、北宮大夫,你們立即秘密召集府中食客、家將,穿衣披甲、帶上兵刃。凌晨造飯。一切準備停當,隨時準備動手。褚大夫。你的行動也要提前,今日一大早就進宮去,無論如何也要把衛侯逛出來,子朝……」

「子朝明白怎樣做了,國君一離宮,子朝立即入宮去見君夫人!」

「好!」慶忌重重一點頭,神色凜然道:「齊大夫,還要勞你安排幾個機靈的家將,立即趕去公孟縶府邸周圍監視動靜,他那邊只要一動,我們就得立即發動,哪怕是硬磕,到此關頭也得碰到底!好了,大家若無意見,立刻分頭行事。」

到此緊要關頭,人人心中凜凜,對慶忌的安排自無異議,褚師圃走到今時今日,已越陷越深,絕了退縮的念頭,把牙一咬,也慨然應允。從人立即分頭趕回自己府去準備。

那時人家皆聚族而居,房屋鱗次,院落相套,都是同祖同宗的族人,這到方便了他們聯絡。褚師圃、北宮喜趕回各自家中,立即叫起各房長老,至於具體談些什麼,如何說服族老一體擁護,那便以如簧之舌各施手段了。

這半夜,對慶忌來說,實是渡時如年,直到天亮未見公孟縶府上傳出動靜,慶忌才放下心來,知道季孫小蠻所言不虛,公孟縶府上與齊豹、北宮喜等人府上戒備情形果然相反,是外緊內松,內部出了問題反不易被發現。

「國君,國君,出了一樁大奇事了!」一大清早,褚師圃便急急地跑進宮去求見衛侯,一見了衛侯,師圃立刻手舞足蹈,做滿臉驚喜狀。

衛侯此時正在刷牙,手裡拿著最近風靡列國,卻不知何人發明的牙刷子,愕然看向褚師圃,含糊問道:「出了甚麼奇事?」

褚師圃一副跑得氣喘吁吁地模樣,實則是緊張得滿頭大汗,幸好他身軀肥胖,平時見到姬元也是滿臉油汗,看在衛侯眼中並不稀罕。褚師圃兩股戰戰,聲音隱隱發抖,說道:「國君,花……花開了!」

姬元更加奇怪,問道:「什麼花開了?」

褚師圃緊張之下竟然把公子朝教地話給忘記了,這一急更是滿臉是汗,他一拍油光漬漬的額頭,順口說道:「菊花開了。」

姬元大笑起來,指著他罵道:「你這蠢材,如今秋高氣爽,正是菊花盛開季節,那算甚麼稀奇?難道是開在你地屁股上嗎?那倒是稀奇的很了。」

褚師圃漲紅了臉,訥訥地道:「呃……這個……,國君說的是,可是臣家中的菊花,卻是花開七色,這可是前所未見。」

「哦?」姬元聽了不禁動容,這可是從未聽說過的事情,這樣的奇花他也是聞所未聞。

褚師圃急急道:「臣見如此奇花,必是我衛國吉兆,因此特來稟明國君,請國君一觀。」

衛侯一聽。欣然道:「甚好,待寡人用膳後便去你府上看看這聞所未聞的奇花。」

姬元與公孟縶地密謀,本來嚴密之極,沒有想過會洩露出去。尤其今日來的是諸師圃。素來膽小畏事地人,而且也不是他此次被懲辦地主角,怎會想到這膽小之人今日膽子竟然大了起來。

褚師圃陪笑道:「國君到臣的府上用膳也是一樣的,那七色菊花滿院怒放,其情其景美不勝收,此時朝霞滿天,花瓣帶露。正是最美時分。待到艷陽高照,那景色便差了。」

「也好,寡人立刻起駕。」衛侯好奇之下,匆匆洗漱完畢,便隨褚師圃直奔他地宅邸而去。公子朝早早候在宮城外面,一見國君的車仗浩浩蕩蕩離宮而去,立即取出腰牌進入宮中,直趨君夫人寢殿。

南子起得甚早,這兩日公子朝不與她朝面。南子心中難免氣苦,還道他是因為自己不肯助他,是以使了性子。此刻聽到他來。南子欣喜之餘,也想煞煞他的傲氣,便一身盛裝,到了月華宮見他。以君夫人之禮,正襟危坐於宮殿之中,眼見自己堂兄入殿,臉上絲毫不假辭色。直至公子朝行了臣禮,才淡淡問道:「子朝。慶忌可回了艾城麼?」

公子朝實是個做大事的人。他事前心中忐忑,亦覺有些不安。但是臨到他登堂入室,卻是心平氣和,沉穩不慌。他淡淡施了一禮,說道:「慶忌並未離開帝丘。不敢有瞞君夫人,昨夜臣還與他見過面呢。」

南子一雙粉拳攸地攥緊,怒道:「這兩日你不來見我,我就知道你不死心,你竟不聽我的話,還與他私下往來。」

公子朝昂然道:「來往又如何?子朝如今僅餘此一身,君夫人若要拿我治罪,只消吩咐一聲就是了!」

南子瞪了他一眼,嗔道:「你算準了我不會拿你問罪,是不是?」

這一聲問,大有嬌嗔味道,已不復君夫人架子。公子朝地聲音便也柔和起來,輕聲歎道:「南子,我兩日不入宮,北宮喜、齊豹等人兩日不來見你,你困居這深宮之中,宮外地事你可曾知道一星半點?沒有,你什麼都不知道!哪怕外邊已鬧得天翻地覆。

你還不明白嗎?你是女人,若無外力之助,你地力量便僅止於後宮,如果齊豹、北宮喜這樣地人盡被剷除,你還能有什麼作為,縱想對付公孟縶,那時一個獨居深宮的聾子、瞎子,辦得到嗎?」

南子俏眼一瞪,冷笑道:「你不死心,還要勸我,是麼?天下只患無君,何時曾患無臣!只要能予之所求,還怕沒有效忠者前赴後繼嗎?」

公子朝曬然一笑道:「待得公孟縶獨霸朝綱,大權在握,威勢更勝今朝時,還有哪個得力人物肯投靠你?今日齊豹、北宮喜落得如此下場,兔死狐悲、芝焚蕙歎,來日誰還敢冒險向你效忠?」

南子目光一寒,凝聲說道:「聽你語氣,是仍要與慶忌、齊豹等人圖謀不軌了?子朝,我這番心思,你當全是為衛國打算嗎?你怎知我不是為你……。子朝,聽我的勸,早早收手,有我在,必可保你平安,公孟縶還奈何不了你。」

公子朝冷笑道:「這我倒是相信,但是要我托庇於一個女人裙下,做一個衣食無憂的散秩大夫了此餘生?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那不是我想要的生活。」

公子朝這份高傲,令得南子傾慕,但是公子朝一意獨行的冒險,卻令南子憤怒。她把袍袖一拂,沉聲喝道:「公孟縶手握兵馬大權,與衛侯情誼又厚,就憑你們幾個人,如何動得了他,難道憑慶忌那一座孤城,兩萬兵丁?公孟縶的大軍即將抵達帝丘,你若再不及時收手,沾上一個反叛罪名,那時死無葬身之地,連我都救不了你。子朝,你不要癡心妄想啦!」

公子朝直起腰來,淡淡一笑,平靜地說:「你說晚了,我們已經動手!」

南子聽了公子朝的話先是一呆,眸中漸漸露出驚懼之色,滯聲問道:「你說甚麼?」

公子朝拱手垂眸,嘴角帶著瑟瑟笑意:「就在此刻,公孟縶的大軍已被慶忌人馬阻攔在青瓦關外;就在此刻,齊豹、北宮喜已率族人、家將、食客攻入公孟縶府中;就在此刻,衛侯已被誘入褚大夫府幽禁起來……」

南子越聽越驚,一張粉面已然鐵青。公子朝輕輕一歎,說道:「你看,我說過地,朝中若沒有人為你所用,任你心比天高,智計百出,政令也難出宮門。在這深宮裡,你將一事無知,一事不成。南子,如今擺在你面前的,有兩個選擇。一、坐視子朝與齊豹、北宮喜等人慷慨赴死,而你,自可得保無恙,從此困守寂寥深宮,紅顏熬成皓首,抬頭所見,不過宮牆殿角一片天空;二、助我兵符令箭,控制宮衛、城衛,剷除公孟縶。」

公子朝說到這裡,抬起頭來目視南子,目放深情,柔聲說道:「南子,衛侯年邁,且好男風,本不是你的良配,你不希望……我們常在一起嗎?如果權力掌握在我們手中,我們才可以不必如此偷偷摸摸,不必如此君臣守禮,幫助我,也是幫助你自己。南子,時間緊迫,如箭在弦,請早作決定!」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2
發表於 2012-2-25 02:21:28 |只看該作者
第171章 先發制人


青瓦關,是東方往帝丘而行的交通要道,依據險峻雙峰,雄關矗立,為西進曲阜的必選之路,若不經青瓦關,大軍則需繞過連綿不斷的山巒另擇道路,費時數日繞行數百里路程。

王平軍到青瓦關前峽谷,不禁面露輕鬆的喜悅。過了青瓦關,今日就能趕到帝丘城,總算沒有誤了公孟大夫的要事。他揮手命令道:「兵布一字長蛇,入關!」

大軍排布成一字長蛇陣,蜿蜒進入山谷,循山間平整過的道路向前挺進,前鋒遙遙已見青瓦關隘城樓,兩旁忽然「喀喇喇」一陣響,一棵棵大樹連枝帶葉地傾倒下來,軍陣隊形立時大亂,他們萬沒想到在自己國土上,在臨近都城的地方會遇到偷襲,幾個措手不及的士卒被壓在大樹下,臉上被大樹枝葉劃出道道傷痕,躺在下面大聲慘呼。

大樹截斷一字長蛇陣,兩旁林中立即居高臨下射出一排羽箭,把後陣搶前欲探究竟的士卒釘死了十餘人,同時林中有人大聲呼喊:「公孟縶作亂謀反,國君鎖城擒賊。黃河守軍原地待命,不得寸進,否則以叛逆論處!」

攻城為下,攻心為上。聽了這一聲聲叫喊,本已倉惶的王平大軍頓時更加驚慌。不止許多士兵,便連大多數統兵將校都暗生猜疑,不知林中人所說是否屬實,士氣為之大挫。

林中守軍攔住道路不許他們前進,又要他們原地待命。可是對前邊已經截斷無援的百餘名士兵,他們卻毫不客氣。兩旁林中各自衝出一哨人馬,領頭兩員魁梧大漢。鬚髮皆張,手持短戟,咆哮如雷地領著一群健兒殺進陣去。

王平大軍全速趕路,到此如強弩之末,已是精疲力盡,又是受襲之後,聽聞自己大軍竟是參與公孟縶謀亂,以致軍心大亂的當口。如何還能抵敵?況且這被截下地百餘人中又無重要將領統率指軍,阿仇、再仇兩哨人馬殺進陣去,如虎入羊群一般。

兩軍對陣。氣勢第一,這一衝,便沖得王平這支孤軍心膽俱喪。眾人只顧逃命,哪裡還有人組織反抗。結果被阿仇、再仇率人一陣衝殺,片刻功夫,便把這百餘名士兵殺個乾淨。

王平遠遠看見,目眥欲裂,立即吩咐兵分三隊,左右以弓箭壓制,向林中搜索前行,自率中軍清除路障。欲打通道路。梁虎子自知那番話只能亂他軍心。卻不能打動這死心踏地為公孟縶效命的軍中將領,是以早已做好浴血一戰的準備。他在兩旁林中掘了許多陷坑。下邊深埋尖利木樁,又使會狩獵地軍中健卒做了些絆索、刺木等物,王平的軍士一衝入林中,還未看到敵人蹤影,便有些人跌落陷坑,或被絆索、刺木所害,使得他們戰戰兢兢、舉步維艱。

中間道路上王平那一路軍,並無人來攔他,只有人遠遠射箭阻撓他們清除路障的時間,然而兩側林中埋伏的敵軍不能消滅,縱然清除了路障,王平也不敢深入,是以他一邊督促眾軍士冒著箭雨加快速度清除路障,一邊緊張地關注著林中雙方攻守的形勢。

范仲叔統率一路人馬攻打右翼密林,一遇陷坑套索,立即命令兵士謹慎前行,在他的示意下,他的人馬簡直如同龜爬一般,左翼已經短兵相接,他這邊連敵人的影子都還沒有遇到。范仲叔並非公孟縶親信派系,自聽了林中喊話,他就犯了核計。公孟縶權柄甚重,如果說當朝有人意欲謀反作亂,那也只有公孟縶才有這個實力。雖然林中人行蹤詭秘,遠遠看去,自林中撲出來殲殺前路士卒地伏兵衣著也不像是衛國兵馬,但他還是留了一個心眼。站在他的立場,沒有為公孟縶個人賣命的必要,他不能公然反抗王平地軍令,便消極怠工,想看看風色再說。

梁虎子的人馬以逸待勞,又佔據地利,本非他們能輕易攻得過去的,此時軍中副將又起異心,哪裡還能前進一步。

谷中血戰地消息已有人傳進青瓦關,青瓦關守將登高遠眺,只見谷中人影綽綽,無數人馬廝殺不斷,一時摸不清雙方來路,更兼守關重責不可輕忽,只要無人來攻他的青瓦關,他也不敢冒險出動一兵一卒。便立即吩咐全軍上關城,多備滾木擂石,嚴陣以待。

王平所率地黃河守軍與梁虎子統帥的艾城精兵,血戰於青瓦關外……

清晨,即便是帝丘這樣的繁華大城,街面上也沒有多少行人走動。然而這個早晨,通往公孟縶府第的帝丘大街上,卻有一群群布衣壯漢在清靜寂寥的大道上飛跑,腳下發出雜亂而快速的腳步聲。

這些壯漢,衣飾各異,錦衣戴冠者有之,布衣葛袍者有之,麻衫胯褲者亦有之,看起來就像是大族世家的族人、家將、食客、乃至家奴突然全都跑到了一起,而且人人手執利刃,殺報騰騰。

這些人中還有許多年過半百的男子尤其引人注目,他們身著陳舊地皮甲,手中兵器卻擦得锃亮。雖然這大隊人馬跑得快而雜亂,可是這些男子卻有意無意地保持著自己地一個方陣,就像洪流中一方巨木,雖也隨著浪峰顛簸起伏,但它,始終是它。

那些人都是昔年齊氏、北宮氏執掌軍權時的軍中老兵,皆是齊氏、北宮氏昔日家主地親信隨從。齊氏、北宮氏兩家失去軍權後,這些親兵裨將自知難受公孟氏重用,便也隨家主解甲歸田,齊氏北宮氏對這些生死相隨的老兵倒也頗為照顧。平素讓他們代管自家封邑、田地和耕農,大家生活比較起普通農夫來要優渥的多。

今日齊氏、北宮氏有難,這些血性男兒豈能坐視?何況他們地一生都已與齊氏、北宮氏融為一體。無論是榮辱還是利害,自然毫不猶豫地披起昔日戰甲,提起趁手的兵器,隨家主再戰沙場。

這些人都是百戰老兵,二十年下來,體質已大不如前,許多人還發了福,可是那種久經沙場的戰陣經驗和心理素質。卻是那些熱血沸騰地年輕勇士們所不能比的,他們自成一個方陣跑在隊伍中間,雖然大多數人兩鬢斑白。身軀微胖,但是他們冷漠的表情、冷靜的眼神,與那些殺氣騰騰的年輕家將們相比。反而更令人心生畏懼。

齊豹等人一旦行動便知再難掩人耳目,便約定各自出兵。直接奔赴公孟縶府,在路上雙方匯合。雙方人馬本就聲勢浩大,到了半路兩軍匯合聲勢更是大振。這其中也不免有些心理作用,當人奔赴戰場時,不斷有人加入,那士氣自然直線上升。

他們以最快的速度趕往公孟縶府第。不給眼線通風報信的時間。公孟縶派出的眼線眼見情形不妙,一路狂奔回去報訊,他們前腳剛剛衝進府第。齊豹與北宮喜地人馬也已到了。

「快快掩門防守。鳴鑼報警,齊豹、北宮喜作反啦!」報訊的探子一路大叫著衝向後堂。公孟縶府上的家將門客們枕戈和衣睡了一宿,此時一身困乏,正想吃過飯後再抽空去歇息一下,那探子已大喊大叫著衝了過去,緊接著轟然一聲,正被門子竭力推上剛剛半掩地大門被一下子撞開,兩個門子倒摔出去,砸碎了門廊兩側的幾隻花盆。

緊接著,喊殺聲起,一群壯漢奪門而入,舞著劍戟長矛,潮水般捲向前堂。公孟縶府上食客家將盡皆大驚,幸好他們這兩天隨時枕戈待命,兵器就在身邊,立刻舉起兵刃迎了上去。

大門推開,人流如潮,齊豹的人吶喊著向內衝去,兵刃只與敵手做短暫交接,腳下根本不做停留。「乒乒乓乓」對陣幾合,方才交手地人已經衝進去數十步遠,新的對手又衝到了眼前。齊豹和北宮喜行前便吩咐過,直趨後宅,擒殺公孟縶者便是奇功一件,賞千金,誰還有心與這些普通家將門客們對陣。

第一批數百人衝過了前堂,院中已摞下一片死屍,此時慶忌與齊豹、北宮海率領著第二梯隊走了進來。三人俱是殺氣騰騰,慶忌肋下佩劍,手中提一桿長矛,齊豹拎著他地長柄鐵大槌,北宮喜手中則是一柄殳似的奇門兵器,不同之處在於這件兵器通體由青銅鑄成,頭部粗大,還有一根根短刺,頗像後世的狼牙棒。

「公孟縶府九進三重,尚有左右跨院。我攻中,北宮攻左,公子攻右,如何?」齊豹滿臉橫肉哆嗦著,眼中露出凶狠殘忍的光芒道。

「好,你我三人同時行動,且看誰先殺到後宅,首擒孟縶老兒!」北宮喜脾氣暴躁,話音未落,率領自家親兵已向左邊院中抄去。

慶忌微微一笑,一振長矛道:「齊大夫,咱們後宅見!」

手足一動,一身皮肉傷雖被裹得嚴實,仍覺痛楚難當。然而這痛楚卻也激發了他更大的潛力,將他的體能發揮到了極至。齊豹和北宮喜已撥了六十人聽他號令,這些人跟在慶忌後面沿右院向後面包抄,一路人擋殺人,佛擋殺拂,勢如破竹。

公孟縶府中門客家將數量本不比慶忌他們帶來的人少,但是他們吃虧在失了先機,門客家將們散處各地完全是各自為戰。一支隊伍有明確的目標,有唯一地統帥,另一支隊伍只能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雖也十分悍勇,遇敵便戰,但是高下已然立判。如若主動出擊,威猛更在齊豹北宮聯軍之上地公孟縶人馬竟然片刻崩潰,屍橫遍地,血流成河。

公孟縶府中喊殺聲震天,侍女老幼尖叫著四處躲藏,虧得三支大軍皆由北宮、齊豹、慶忌三人親自帶領,眾人皆知除掉公孟縶的要緊,又有千金重賞地誘惑。一時無人去騷擾那些年青女子,眾皆紅著眼睛,揮著兵器向後庭猛衝。只是越往後去。公孟縶府上家將食客越多,漸漸站穩腳跟也能組織起有效地反抗,這一來三路齊攻的人馬攻擊速度立時緩慢下來,雙方開始了肉搏拉鋸戰,以滿地血肉為代價,一步步爭奪著戰場空間。

衛侯姬元興沖沖地進了褚師圃的府邸,連聲問道:「那七色菊花在哪裡,快讓寡人開開眼界。」

褚師圃向迎門地管事遞個眼色。然後哈著腰,滿臉陪笑地道:「國君這邊請,這邊請。就在後花院中。」

褚師圃引著衛侯姬元來到後花園,左繞右繞,引到一座亭邊。姬元上前幾步,四處探望。卻見園中秋菊綻放,滿園花香,但是並無一株奇異的七色菊花,不禁詫異地道:「那七色菊呢,你不是說滿園盛開麼?」

身後寂寂不見回答,姬元轉身一看,卻見褚師圃早早退開數丈距離,五體投地跪拜在草地上。姬元詫然道:「褚師圃。你這是何意?」

褚師圃以額觸地。連連叩首道:「臣萬死,臣有罪。臣請國君放心,褚師圃萬萬不敢對國君不利。」

「甚麼?」姬元變色,驚道:「褚師圃,你意欲如何?」

褚師圃只是叩首,不再答話。姬元驚詫莫名,正欲舉步過去問個端詳,只聽劍出鞘、弩上弦,鏗鏗之聲四下響起,數十名或持戈、或張弓、或舉劍的披甲武士已滿臉殺氣地向他迎上,姬元驚惶後退幾步,脊背靠在亭柱上,戟指褚師圃憤然喝道:「褚師圃,你好大膽子,竟敢犯上謀逆!」

「臣不敢,臣有罪!」褚師圃連連叩首道:「臣此舉,亦是萬不得已。臣一片忠心可鑒,如今此舉,只為清君側,除奸佞,還祈國君體諒為臣的一番苦

姬元平日溺於酒色,顯得荒淫無道,此時劍戟加頸,卻未軟癱倒地,反而一臉憤怒地大喝道:「賊子,你說誰是奸佞?要對寡人身旁何人不利?」

褚師圃跪在地上再不搭話,只把一隻手揚在空中連連擺動,他府上家將領命,把憤怒欲狂的衛侯姬元強行抓了下去。

待得姬元咆哮大罵著離開,褚師圃肥胖蜷伏於地的身子才攸地探起,一顆圓滾滾滿是汗珠的腦袋四下看看,急忙跳起,拍拍袍上草莖,然後一溜小跑地向前廳跑去。

月華宮中,南子咬著嘴唇在殿中徐徐行走,陷入兩難的選擇之中。她唯一動過真情地人是子朝,要她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愛的人去死,她辦不到。可是她又痛恨這種造成既成事實,強迫她俯首屈從的計謀,而且,她對公子朝等人成功地把握,實在不抱太大希望。

公子朝冷冷地看著她,計算著宮外現在發動的進度,忍耐不住道:「你還猶豫什麼呢?是不捨得那個名實不符的夫君,還是懼怕公孟縶地兵權?公孟縶雖兵權在握,但是帝丘城內他能調動的人馬卻十分有限,遠水難救近火,待他束手就擒,各路兵馬還會不惜一切為他效力嗎?再說姬元,原本就是對你因愧生敬,你方有今日權威。然而君主本寡恩之人,這種感情能夠持續多久?有此良機,我們為何不行一勞永逸之策?」

南子忽地停住腳步,怔怔看他良久,頓足道:「罷了,我這輩子欠了你地。今日我便陪你共赴此難,來日你若負我……」

公子朝喜形於色道:「子朝甘受天打雷劈!」

南子咬牙,眸光泛紅:「我會親手殺了你!」

她一頓足,急急轉身道:「隨我來吧!」

公子朝歡喜地跟在南子後面,離開月華宮直奔奉朝殿。

奉朝殿總管乃是一個年近五旬的寺人,自幼去勢,名叫冬裡夏,對衛侯忠心耿耿,負責掌管衛國寶器,君王璽符等物。

國君之寶,做為衛國君夫人自有一套備用鑰匙,這是衛國為防意外所定的制度。但是除非確認國君已意外身亡,且未留下指定繼承人。否則君夫人是無權調用寶器的。南子引著公子朝到了奉朝殿,那冬裡夏聞訊連忙迎上來,施禮道:「奴婢見過君夫人。不知君夫人駕臨奉朝殿,有何吩咐?」

南子平靜了呼吸,說道:「冬裡夏,速速取出國之寶器。」

冬裡夏一怔,遲疑道:「君夫人,國君健在,按制,奴婢不能奉詔。」

南子急道:「公孟縶造反。國君已被軟禁,如何還能發號施令?速速取來寶器,寡人要調兵來平叛。」

「這……。奴婢未得消息,難以聽從君夫人一面之辭,還祈君夫人……」

公子朝在一旁不耐煩。問道:「放置寶器處,君夫人可知道?」

「知道。」

「啊!」南子剛剛點頭答應。公子朝已毫不猶豫,一劍將冬裡夏刺殺於地。四周侍衛大駭,各持斧矛衝過來,公子朝橫著血淋淋一柄長劍,嗔目大喝道:「國君為人挾制,大事急矣。如今君夫人要取國璽兵符,調動兵馬平叛,誰敢阻攔。格殺勿論!」

那些侍衛聽了倉皇失措。首領既死,無人下令。又見君夫人昂然站在面前,略一猶豫,終至一一退下。公子朝見狀,急忙陪同南子進入奉朝殿,自殿角書架處推開暗格,露出一方青銅所鑄地大鼎似的暗櫃,看那模樣,沉重的銅櫃鑄壁足有尺厚,怕是毀了三五把青銅利斧,也休想劈得開它。

南子自身上取出鑰匙,插入鑰孔撥動一番,「嚓」地一聲響,似乎鎖扣已經打開。南子伸手拽了一把,沉厚地銅門只是微微晃動一下。

「我來!」公子朝迫不及待,握住櫃柄,伸手使勁一拽,把那銅門拉了開來。裡邊沒有金珠玉寶,只有四口匣子。最大地一口方方正正,不用問,必是衛國寶璽無疑。

「左邊那隻!」南子在他耳邊低語道。

公子朝熾熱地目光又盯了一眼國璽,這才探手取出左邊那只匣子。打開匣子,裡連放著半隻青銅鑄的老虎,沉甸甸地,虎身紋路細緻,隱隱有些銅繡。

這就是虎符,虎符其實並非一種,而是有多種規格,這一半虎符,卻是權柄最大的那種,公孟縶所持的虎符,一次最多也只可調動一萬兵馬,而這隻虎符,但凡持有另一半虎符的,一旦合印驗證相符,必須無條件服從對方,等若見到國君。

南子伸出素白修長地手指,輕輕撫摸了一下冰涼的虎符,低聲道:「這就是了,不止宮衛、城衛,舉國之兵,皆可調動。」

公子朝大喜,忘情地在她頰上吻了一下,跳起道:「時間緊急,我現在就去控制宮、城兩衛,你且在宮中等我消息。」

公子朝說完,一溜煙去了。南子撫著面頰,呆呆出神良久,才幽幽一歎……

公孟縶府第是三重九進的院落格局,早庭三重院落,中庭三重院落,後庭三重院落,前庭住地都是一些下人僕役、家奴和低階的家將、食客。自闖入中庭開始,雙方廝殺漸趨激烈,滿院雞飛狗跳,侍婢丫環到處亂竄,雙方只管揮劍對砍,也無人有暇理會。大隊人馬則拋下阻攔的對方家將,只管全力向內衝殺。

三路人馬由齊豹、北宮喜、慶忌帶領,各自身先士卒,衝鋒在前。慶忌引軍自右路勢如破竹,衝至中庭第二進院落,只見前方已有聞訊集結,剛剛排布好陣勢地百餘名家將。慶忌也不多言,揮矛前指,厲聲喝道:「殺過去!」

把矛一挺,便向先殺入敵陣,慶忌手中一桿矛如蛟龍出水,所向披靡,自人叢中殺出一條血路,跟在他身後的武士本來人數只及對方一半,見他如此驍勇,盡皆大受鼓舞,發一聲喊,便一齊衝了上去。

左側北宮喜所率人馬同樣開始遭遇到越來越強地敵人,越來越頑強的抵抗。北宮喜渾身浴血,掌中一柄狼牙棒似的奇門兵刃棒頭突出的狼牙上掛著一絲絲血肉,模糊一片,已變成了紅色。但是今日之戰,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局面,絕沒第三條路可走,北宮喜不斷呵斥手下拚命前進,沒有一絲怯意。

而中路齊豹,所率人馬最眾,尤其他的軍中還有一隊弓箭手,遠遠迎上對方人馬,尚未短兵相接,便是一逢箭雨射過去,因此討了很大便宜,但是他在最後一重院落門口也受到了頑強的抵抗。

這門是通往後庭的主門,十分寬闊,門下有石階,院落中是平坦一片空地,兩旁院牆旁植有松柏長青之樹。雙方七八十人就擠在那門口反覆膠著廝殺,齊豹手拄大鐵槌,槌下一窪鮮血,氣喘吁吁地吩咐道:「來呀,觀戰地都給我齊聲叫喊……」

得了他地吩咐,片刻功夫,齊豹手下家將門客便一齊高呼:「負隅頑抗者聽了,公孟縶欺君犯上,圖謀不軌,我等奉國君之命除此奸佞。放棄抵抗者立即退往左右貼牆站下,一概不究罪責,否則,格殺勿論!」

他們齊聲高喊,喊上幾遍,內庭反抗的氣勢便漸漸弱了。這幾日公孟縶種種行為確實非常可疑,而且由於人多口雜,他也沒有事先把真相緣由告訴這些家將門客,此時聽了齊豹喊話,許多人聯繫起家主這兩日地古怪行徑,不免動了疑心。

他們未必怕死,可是要他們去打一場完全沒有勝利希望的仗,誰還有死戰的勇氣?對方已經殺上門來,而且是奉了國君之命,他們則是孤立無援的反叛。一念及此,士氣頓潰,齊豹一方的士卒趁機發力,已經攻進門去,挑那猶豫不肯退卻的家將食客大戰起來。見此情形,已有人逃到左右貼牆戰下,齊豹果然不去傷害他們,只是揮軍繼續前攻,見此情形,更多的人逃到了一邊,第三重門戶第一道宅院,已然失守。

就在此時,慶忌、北宮喜也自左右跨院先後殺了過來,與齊豹匯合於第三重門戶。再往後,就是最後兩進院落,公孟縶家的核心所在!

齊豹喜形於色,大笑道:「吾等今日事成矣!」

慶忌道:「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我等且莫大意。」

北宮喜道:「不錯,一鼓作氣,待那公孟縶狗頭提在老夫手中,某才放心。殺!」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3
發表於 2012-2-25 02:22:14 |只看該作者
第172章  命如蟻


後宅之中,公孟縶站在堂上,耳聽廝殺聲越來越近,痛心疾首地頓足道:「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啊!想不到事機敗露,被他們搶先下手,竟至如此結果。爾等皆是有家有室的人,不必陪同老夫赴死,各自散去,或可逃得一命。」

堂前階下立著數百名手持劍戟的忠心家將,為首者是見事機不逮,趕來衛護的敖世奇和朱潑。敖世奇慷慨激昂地道:「主公對我等恩重如山,如今正是我等報效主公之時。卑下與主公同生共死,誓死追隨!」

階下數百名家將「刷」地一下舉起劍戟,齊聲高呼道:「同生共死,誓死相隨!」

「好,好好……」公孟縶方才一番話本是激起眾人同仇敵愾之心,一見人心可用,心中大喜,連忙拱手道:「危難關頭,方顯英雄本色,眾壯士不負孟縶,孟縶亦不敢負眾壯士。但脫此難,榮華富貴,孟縶當與眾壯士共享之!」

朱潑抱拳道:「主公勿要驚慌,卑下得知那水牢中人已然脫逃,齊豹、北宮喜等人定是得到他的消息,這才垂死反抗,突然發難。諒他們匆忙殺至只為死中求活,並無多少準備,主公手握衛國兵馬大權,何惜一座府邸呢?卑下等可拚死護持主公逃至宮城與國君匯合。宮城裡糧草充足,城牆堅固,齊豹等叛賊勢難破城。然後主公可派勇士調城衛兵馬驅散叛賊,等黃河渡五千兵馬趕到,再圍而殲之。」

「朱潑此言有理,我等護持主公殺出去吧!」敖世奇話音剛落,只聽一陣更加猛烈的吶喊聲傳來,兵器交擊聲鏗鏘在耳。齊豹的人馬已經攻陷了第八進院落。

朱潑臉色一變,提起一支青銅長戈來大聲吼道:「敵軍來勢洶猛,敖世奇速護主公退往宮城,我去阻殺敵人!」說罷舉起長戈,率領一哨人馬一陣風似的向前衝了出去。

「主公快走!」敖世奇把手一揮。幾員健卒抬過一架步輦,把公孟縶架上輦去,拔腿便往後庭院走。

「殺殺殺!」齊豹、北宮喜的人已經殺紅了眼,咆哮著衝進第八進院落,與院中嚴陣以待的府中家將們殺在了一起。雙方能殺到此處、守在此處地人,都是武藝出眾、悍不畏死的勇士,雙方交鋒。正是棋逢對手。兩股洪流交織到一起,噴濺著鮮血的浪花。

就在這時,朱潑一陣風般捲來,身後跟著一群紅了眼的猛士,這一進院落極為寬大,雙方人馬佔據了整個院落,到處都是殊死拚搏的對手,朱潑這一隊人來,就像一股溪流注入了驚濤拍岸地礁石群中。沒有激起什麼更大的風浪。然而這支生力軍的殺入,畢竟給自已人注入了一些信心,府中家將們奮起餘勇。竟將剛剛衝進院子裡來的齊豹人馬壓了回去。

「弓箭手侍候!」

就在這時剛剛匯合的齊豹、北宮喜與慶忌三人帶著大隊人馬殺到,一見如此情形立即大喝一聲,弓箭手們舉弓射箭,在這麼近的距離,對方的人又站得密集,頓時被射倒一片。

「殺,得公孟縶人頭者,賞千金。賜田百畝!」

齊豹地人馬捲土重來。又向門口湧去,朱潑一見。把長戈一挑,大喝道:「隨我來,封住門戶!」

然後奮勇當先,領著一群勇士撲過來,死死守住門口。雙方奪門血戰,原本尚顯寬闊地院落門口立時變得擁擠不堪,有人倒下,立即便有人補充上去。人命在劍戟下變得一文不值,不斷有人倒下,成為別人腳下一堆毫無知覺的死肉。

然而畢竟齊豹一方人多,能夠源源不斷地補充兵員,朱潑殺得渾身浴血,眼見敵人層出不窮,已方人馬越來越少,朱潑大吼道:「關門!速速關門!」

這道門並非城門,縱然關上對方若取來重物砸門也支撐不了多長時間,況且院牆雖高,也非爬不過去,朱潑只想盡量為主公爭取一些時間而已。

身後有人聽到命令,急急趕去推門,階上有些死屍,這時也不分敵我,使腳便踹開了去。朱潑的長戈已然折斷,此時手中撿了兩柄砍缺了口的長劍,有若瘋魔一般守在門

「呃……」,大腿被一矛刺穿,朱潑悶哼一聲,揮起一劍將那使矛的漢子半邊腦袋都劈了下去,舞著雙劍踉蹌幾步,一支長矛趁機搠進了他的腰眼。那人大喜,雙膀較力,正欲擰動矛桿,攪爛他的內腑,朱潑炸雷般怒吼一聲,右手利劍脫手擲出,正中那人面門。那人慘叫一聲,仰面便倒。

朱潑哈哈大笑三聲,站住不住向後倒退兩步,被一具屍體一絆,連忙單劍支地半跪下來。他瞪著一雙赤紅的眼睛獰厲地瞪著前方,為他氣勢所迫,幾名近前的齊豹家將不由自主地退了幾步,面露惶然之色。

「鏗!」半扇門已然關上,慶忌心中靈光一閃,突地喝道:「他在拖延時間,公孟縶必要逃走。」

齊豹一聽忙道:「速速殺進去,莫讓他們關了門!」

受他一喝,齊豹手下家將們再度一擁而上,朱潑身邊所剩已經沒有幾人,他們且戰且退,避進門內。朱潑腰間一矛深刺,他自忖必死,身邊武士再三呼喊,他卻一步不退,單膝跪在地上,一手扶劍拄地,一手撿起支長矛,半挾於脅下,廝殺之間,竟又被他刺死兩人。眼見朱潑如此英勇,彼此雖是生死大敵,慶忌也不禁生起惺惺相惜之感。如此血性男兒,可惜他保地卻是比齊豹、北宮喜等人更加陰險毒辣的老牌政客公孟縶。替他不值,亦或不屑公孟縶呢?

政客以權謀智慧謀富貴,勇士以血氣之勇謀富貴,行徑不同,目的相同。只是各依所能各展其長地混在殺人與被殺地名利圈子裡而已,為何政客令人鄙視,勇士卻令人可敬?實在是他們以血肉之軀所呈露的無畏對別人地心理衝擊太大。

齊豹看得又驚又怒,舉起血肉模糊的大槌道:「一群廢物,統統滾開。老夫來殺此豎子!」

北宮喜一把攔住,冷笑道:「齊大夫何必自降身份!」說罷從侍衛手中奪過弓來,張弓搭箭一箭射去,朱潑慘叫一聲,右眼已被利箭射中。

「關門!」朱潑仰天長嘯一聲,另半扇門在他的嘶喊聲中砰然一聲關上。

「哈哈!」朱潑大笑兩聲,伸手一拔。箭矢帶著眼珠被他硬生生拔了出來。朱潑棄箭,一臉是血,猙獰如同厲鬼地舉起長劍向階下猛撲過來,鮮血噴灑滿面以致不能視物,齊豹身前武士一擁而上,劍刺戟砍,將他剁殺於地。

一架步輦貼著河邊小道跑得飛快,步輦前後百餘名武士緊緊相隨,公孟縶坐在步輦上咬牙切齒地催趕:「快些。再快些,只要衝到宮城,老夫便可脫困。到那時齊豹、北宮喜等一眾犯上作亂者盡皆處死。家產、妻女盡皆賞予爾等享用!」

公孟縶正在封官許願,前邊林中一聲吶喊,數十人自林木後跳了出來,這是慶忌等人襲擊公孟縶府邸時臨時遣出的一路伏兵。因為人手有限,又無法確定攻下公孟縶府的難度,齊豹不敢多撥人手,削弱了主攻力量,這隊人馬地作用只為萬一之用時阻緩敵人。不過這些人盡皆齊豹手下死士。人數雖少,卻絕無懼色。

此處正到小徑狹窄處。一側是陡峭堤壩,一側林木滋生,中間只需兩人並列,便可阻住道路。

「殺!」敖世奇更不猶豫,挺劍便衝了上去。敖世奇身形奇快,但他身後一箭更快,他剛剛躥出三步,一支利箭便自他肩後掠過去,一箭洞穿一名阻路勇士地咽喉。那勇士一聲沒吭,仰面便倒,敖世奇再趨兩步,剛剛舉劍刺出,又一枝箭從他肩頭颯然而過,將第二人射殺於地。敖世奇似早知何人發箭,絲毫不慌,立即挺劍刺向剛剛倒下地兩名敵人身後的武士。

那些武士本想阻在這狹窄處對方難以發揮人多優勢,誰料對方陣中竟有一個能發連珠箭地神箭手,雙方混戰之時猶敢發箭相助,敖世奇一劍挑開敵人利劍,身後箭矢立即尋隙射入對方要害,敖世奇想也不想,立即再尋一敵。

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片刻間打開那道缺口,後邊家將一擁而上,那利箭才停止。齊豹這些伏兵人數雖少,但是悍不畏死的勇氣卻不輸於任何人,他們揮舞利劍,明知必死而決不退卻,直至最後一人戰死,手中仍是緊緊攥住兵刃擋在道上。

「快抬主公過去!」敖世奇渾身浴血,剛剛喊罷,身後又傳來吶喊聲,公孟替在步輦上扭頭一看,遠遠已有一群人揮舞著兵器追了上來,不禁大駭叫道:「怎麼這麼快,朱潑無……無生有死而已!」

他本想大罵朱潑無用,緊急關頭想起正是用人之際,後邊地話硬生生憋了回去,換成這樣一句話,為掩飾話中弊病,當即放聲大哭,做傷心難禁之狀。

旁邊眾人卻未聽出他話意,敖世奇一咬牙,抽劍在手,說道:「長生,主公交給你了,務必護送主公安抵宮城!」

柳長生是緊隨在公孟縶另一側地一名武士,一身白袍,手提一張大弓,肩後一壺羽箭,生得眉目清秀,像是一位遊學士子。他就是方才配合敖世奇發箭的人,這人本是一個沒落世族傳人,投效於公孟縶門下,與敖世奇、朱潑並稱為孟縶三傑。彼此之間情同兄弟,三人之中,朱潑悍勇力大,敖世奇劍術精絕,而柳長生則以箭術見長。

「二哥。」柳長生與敖世奇相交甚深,彼此目光一碰,已經瞭然他的心意,柳長生重重一點頭:「二哥放心,柳長生但有一口氣在,決不讓主公涉險臨危!」

「哈哈。好!」敖世奇大喝道:「快護主公先走,我來留下阻敵!」

那隊武士腳下不停,一陣風似的捲了過去,公孟縶在輦上假惺惺叫道:「世奇,萬勿孤身涉險。且與老夫同行。」

敖世奇提劍在手,也不回答,向他遙遙一揖,然後慢慢轉過身去。

慶忌,齊豹、北宮喜撞破公孟縶家最後一道門戶的大門,殺進去一通搜掠,果然不見公孟縶身影。搜至後院。見牆上一道門戶反鎖,使利斧劈開,正是河邊那條小徑。他們立即便追了上來。

沿著堤邊柳樹追出一陣,已見前方公孟縶一行人馬,他們加快腳步追到近前,卻見遍地死屍,前方道上敖世奇一人獨立於狹隘小道上,仗劍胸前,厲聲喝道:「敖世奇在此。何人敢與敖某一戰?」

齊豹止步,目中凶光一凝。此時追殺公孟縶才是最最要緊的事,誰有閒心與這武士一戰。然而春秋時無論何種戰鬥。尚存君子之風。比如說,一國正傾全國之力與另一國作戰,彼國國君突然病逝,大多數情況下,這正攻打的一方也會停下來,給對方三天時間料理喪事,通常還會為對方國君戴孝。

然而就是這只軍隊,如果真地攻下對方的國都。姦淫掠擄、燒殺搶奪。可能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種矛盾地行為看起來有些可笑,甚至顯得虛偽。然而卻是時人遵守的禮節。敖世奇單人獨劍向他們挑戰,若是一擁而上來個亂刃分屍,那是非常有失風度的一件事。衛人因循守舊,一向堅持周禮傳統,眾目睽瞪之下,怎麼做得出那種事來?況且他所站之處一邊堤壩,一邊茂密樹叢,想要摞下臉面圍攻也不可能。

「主公,翼宣請戰!」齊豹門下劍客翼宣拔劍在手,向齊豹說道。

齊豹不想耽擱時間,立即擺手道:「去,速速解決了他!」

翼宣應一聲是,舉步向前走去,敖世奇劍鋒斜指,雙方只一接近,立即身形疾進。翼宣騰身而起,宛如一隻蒼鷹向敖世奇疾撲而去,敖世奇雙腳卻只在地上移動,隨著他騰空撲來地身影萎縮下去,猶如蒼鷹利爪下一隻受驚的兔子。

「要糟!」慶忌見狀暗叫一聲,翼宣過於托大了,真正的技擊之術少有騰身而起躍於空中的,除非雙方實力相差過於懸殊,否則身形躍於空中,便無法輾轉騰挪,若對方實力相當,站在地面上的人便佔了極大便宜。這敖世奇看似被他氣勢所攝,但腳下進退頗有章法,一雙眼睛冷靜有神,顯然並未被他嚇住。

「鏗!」雙方劍刃只一交接,彼此錯身而過,敖世奇緩緩直起腰來,他背後的翼宣與他背面而站,身形晃了一下,便僕倒在地,方才一劍接實,敖世奇迅速變換身形,使劍一拖,這一劍已剖開翼宣胸腹。

齊豹一方的人見了頓時大嘩,兩人交戰如兔起鶻落,快若閃電,只是頃刻之間,翼宣已命喪敖世奇之手。齊豹一方群情激憤,立時又有一名北宮喜麾下劍手道:「主公,葛英求戰!」

到此關頭,齊豹等人騎虎難下,更不能落敗便一擁而上惹人恥笑,北宮喜立即點頭道:「小心些,莫要大意。」

方才見了敖世奇劍法,他和齊豹也是心中凜凜,他和齊豹用地都是重兵刃,戰場廝殺威力無窮,可是這樣狹窄地帶地一對一地較技,大開大闔不夠輕靈的重兵器反而吃虧,他們兩人也沒有把握勝得了敖世奇那口劍,以他們身份,自然不會輕易涉險。這葛英練地也是快劍,倒正好對付敖世奇的劍技。

葛英躬身道:「諾!」他挾著劍,一步步向敖世奇逼近,眼見兩人相隔只有一丈距離,葛英突然大喝一聲,拔劍出鞘向前猛衝過去,敖世奇這一次也不閃避,幾乎葛英出劍前衝的同時,他也揮劍衝上。

兩人劍光閃爍,虛虛實實,似真似幻,動作都是又快又狠。二人以快打快,交手十數合,在狹窄區域內閃身、旋轉、躥起、伏敵。劍光繚繞,卻只響起三兩下叮叮輕鳴,看著凶險無比,兩人掌中一口劍真正接觸的次數卻並不多,一擊不中。立即轉招,兩人反應都是極快。

「噹噹噹!」忽地三聲大響,葛英腳下連退,忽地全力一縱,倒退出一丈多遠,倒跌回人群,被兩名手疾眼快的武士一把扶住。一道劍傷自他左頰向下直劃到肩頭。鮮血噴濺,劍傷雖不致命,可是看著著實駭人。

這一切說來複雜,前後不過片刻功夫,慶忌凝目望去,公孟縶已跑出兩箭之地,他不知公子朝是否已經控制了宮城,怎肯再為了這種愚蠢的比劍浪費時間。那兩名武士剛剛接過葛英,按住他身上傷口正欲包紮。慶忌一振手中長矛,說道:「我來!」

齊豹和北宮喜門下大多不知道他地真正身份,可他方才衝殺在前時的本領大家卻是看在眼裡。對他身手無不心悅誠服。現在本陣已經輸了兩局,人人臉上無光,一見他出陣接戰,人群中立刻傳出一片歡呼之聲。

前方二十餘名武士左右一分,閃開一條道路,慶忌提矛在手,在兩排雄赳赳地披甲武士中間大步騰騰穿行而過。

「噗噗噗!」慶忌腳下使力,越走越快。他手中地矛隨著他越來越快的步伐也由提而挾。由挾而揚,作出了向前刺出的姿勢。整個姿勢十分連貫,當手中矛做出最完美的刺殺姿勢時,他腳步邁動並不大地步伐也越來越快,「喝!」地一聲吼,他的矛在速度和姿勢達到最協調的時刻猛然刺了出去。

一矛刺向敖世奇胸腹之間的位置,力道十足,快逾閃電,完全沒有任何花哨,他所倚仗地,只是天賦異稟地神力和後天練就的對技巧運用地至高境界。

這一矛刺出,敖世奇為之大駭,立知遇到了最可怕地對手。最可怕的進攻不是一味花哨的招式,也不是一味雄渾霸道的力氣,而是這種力與勢達臻完美的運用。這一矛之快令他退無可退,敖世奇只得擰腰一閃,雙手握劍,預估慶忌這一矛刺至的角度、路線和時間,狠狠一劍劈向他的柔尖處。

「噗!」敖世奇的劍劈在了慶忌那桿矛距矛尖兩尺遠的地方,矛桿是八稜形地硬拓木、再束八片竹篾,浸透桐油,外纏斜紋葛布的矛桿又硬又韌,在慶忌可怕的速度和力道下,更加難以劈斷。

尤其是敖世奇本來按照預估地角度和速度是要劈向他的矛尖,錯開這石破天驚的一擊。但是慶忌本是單臂持矛,原本挾矛於肋下時尚留二尺長度在肘彎之後,全力刺出時矛桿突然前滑,此時手已攥在尾部,而且是雙手持矛,敖世奇被這一矛破開胸腹時,劍刃中部才劈在矛桿上,「鏗」然一聲嗡鳴,劍已斷。

慶忌鬆開長矛,退後三步,抱拳說道:「閣下確是令人尊敬的勇士,戰場廝殺,非彼即我,實是遺憾。」

敖世奇臉色蒼白,他嘴唇嚅動了一下,卻無力詢問慶忌姓名,敖世奇張手鬆開斷劍,雙手抓住矛桿似欲拔出,但是只抽出半尺,血湧透衣,一口氣兒洩盡,仰面便倒在地上,人已亡。

「速追公孟縶!」慶忌大喝一聲,拔足便走,原本看得目瞪口呆的齊豹等人連歡呼都來不及,被慶忌一語提醒,連忙喝令家將急追,家將們立刻向前狂奔,從敖世奇左右衝了過去。只因敬他英勇,這些人倒無一個去踐踏他的屍身。

慶忌等人自後急追公孟縶,公孟縶雖是坐在步輦上,但速度也不亞於全力奔跑,擔輦的武士累了,立即便有別人替下,柳長生一手提弓,一手扶輦,只是急催趕路。沿御河前行,前方已見宮城西門,柳長生不禁大喜。

眾武士腳下發力,狂奔到城牆下時,慶忌等人已追至一箭地外。柳長生立即高聲喊道:「快快放下吊橋,快快放下吊橋,齊豹、北宮喜作亂,公孟縶大人要入宮面見國君。」

誰料隔著御河,對面肅立宮門口的四個士卒持矛肅立,竟是目不斜視,一言不發。公孟縶見狀大怒,自步輦上坐直喝道:「混帳東西,沒有看到本大夫在此嗎?」他高高舉起懷中抱著地大將軍印綬:「我乃國君胞兄公孟縶,爾等還不放下吊橋?」

「哈哈哈哈……」城牆上突然傳出一陣大笑。公孟縶抬頭望去,只見城頭一人手扶雉牆垛口,笑吟吟春風滿面向下望著,正是公子朝。公孟縶心中頓時湧起一陣不詳地感覺,但是宮城乃國君之所在。公子朝若能篡奪宮衛的指揮大權,除非先控制了衛侯姬元,公孟縶不信他有如此膽略,猶抱萬一希望質問道:「子朝何敢登上宮牆?快快放下吊橋,老夫要進宮見駕。」

「見駕就不必了,大夫既然來了,留下一樣東西再走。」

「什麼東西?」公孟縶情知不妙。下意識地把手中印綬一收。

「自然是……你這老賊項上人頭。」話音未落。公子朝身形向後退了一下,垛口忽地露出一枝箭來,向坐在步輦上地公孟縶一箭射來。

「主公小心!」柳長生不及救援,情急之下抬手盡力一掀,將公孟縶從步輦上掀了下來,那枝箭「篤」地一聲射在步輦底座上,箭尾搖晃,嗡嗡顫鳴。公孟縶狼狽爬起,臉色鐵青。他一腿殘疾,最恨被人看到他狼狽之象,如此一瘸一拐地樣子不但盡落人眼。而且還這樣滾落步輦,真是臉面盡喪。他恨極說道:「給我殺了子朝小賊!」

事已至此,無論是他,還是麾下那些家將,已是盡知必死。然而臨死之前,公孟縶猶想射殺公子朝,一雪此辱。

到此關頭,柳長生的心神也寧靜下來。憑他力量。已經無法護得主公安全。他現在唯有實踐諾言,陪主公一同赴死而已。聞聽主公吩咐。柳長生平心靜氣,舉弓搭箭,動作迅捷無比,抬手便是一箭。公子朝見他舉箭便向後疾退,但是柳長生發箭甚快,這一箭颯然刺穿他頭頂束冠,將頭冠射去,一頭長髮頓時披散下來,把公子朝嚇得臉色發白。

公子朝大忿舉弓,再搭一枝箭,不想城下柳長生一枝箭又已搭在弦上,速度竟比他還要快上三分。公子朝一見立即大罵:「好生無恥,不許還箭麼?」

柳長生一聽,扣箭不發,冷笑道:「只管發箭!」

公子朝大笑,吩咐道:「發箭!」

城頭垛口突地冒出密密匝匝百餘名箭手,箭雨紛發向地面傾瀉。

「好無恥!」柳長生怒喝一聲,傾身撲到公孟縶身上替他遮箭,一蓬箭雨射過,城下眾人已死傷大半。齊豹、慶忌等人趕到,只見地上死屍一片,傾倒的步輦旁,柳長生身上插著五六枝羽箭已然斃命。

公孟縶驚魂未定,睜開雙眼一見自己毫髮無傷,立即毫不憐惜地推開身上柳長生屍體,一瘸一拐沿御河逃命。值此時刻,他還能逃到哪裡去,可是這公孟縶雖然久握兵權,威氣日重,倒底是個自幼生在富貴人間的公子,一生只有他殺人,何曾試過被人殺,今日一番血戰,激起的是他部下赴死無畏地勇氣,而他卻是將半生積下的霸道之氣嚇個精光,情急之下,出於本能只想逃命,既顧不得手下死活,也顧不得他最恨的殘廢狼狽之狀被人看到了。

一叢箭雨射下,又見齊豹等追兵已到,公子朝立即返身下城,吩咐人開城相迎。自已提弓背箭先迎了出來。公孟縶跌跌撞撞逃出十餘步,猛見面前出現一雙靴子,猛抬頭,卻見面前一雙複雜的眼神,帶著些憐憫、帶著些痛恨,還有些鄙視和不屑,正在冷冷地盯著他。一見這人正是被他動刑拷問,曾囚於水牢中的那個神秘人,公孟縶不禁駭然退了兩步,顫聲道:「老夫……老夫乃國君胞兄,你們不能殺我!」

「國君胞兄死不得,別人便死得?」慶忌冷冷問道:「公孟縶大夫,早死晚死,人生難免一死,死得尊嚴些吧,莫讓為你慷慨赴死的這許多壯士不能瞑目。」

「你……你們要什麼儘管拿去,不能殺我,不要殺我!」公孟縶駭然退了幾步,忽地轉身又向宮城門口奔去,在他想來,自己身份尊榮,不比那些卑賤的家將門人,眾目睽睽之下,諒來他們下手也有顧慮。只要他們不是連國君都反了,要留下一條性命還大有機會。

慶忌望著他一瘸一拐地背影冷冷搖頭,放下吊橋,迎出城來地公子朝已將一枝利箭搭在弦上,向公孟縶大聲道:「孟縶大夫,你玩弄權柄,欲對他人鏟族誅命時,可曾想過自己也有今日。」

公孟縶正低頭狂奔,一聞人喊,下意識地抬頭望去,雙目所見,公子朝傲立於前,一手垂於身側,一手持弓如抱,弓弦猶在輕輕顫動。

「呃……」,公孟縶二目凸起,顫抖著伸手摸向自己咽喉,一枝利箭已自他嚥下射入,射穿了他的脖頸。公孟縶摸到手指粗的箭桿,心中最後一線生存意識立時崩潰,他像被抽去了骨頭一般,雙膝一軟,跪坐於地,頭顱微微一垂,已然斃命。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4
發表於 2012-2-25 02:23:01 |只看該作者
第173章 各懷機心



公孟縶一死,齊豹、北宮喜等人心頭一塊大石立即放下,但是隨之另一個問題便浮上心頭,那就是如何去見衛侯姬元。

公子朝剛剛轉向慶忌,慶忌已抱拳道:「子朝兄、齊大夫、北宮大夫,請派一員大將,攜公孟縶印綬,隨慶忌前往青瓦關一行,若是雙方仍在激戰之中,可速制止。」

「公子說的是,孟縶已死,青瓦關戰事當速平息!就由老夫派一人隨公子前去吧。」齊豹說完,一彎腰自地上拾起公孟縶印信,回頭說道:「阿布,你持大將軍印,隨慶忌公子前往青瓦關,約束軍隊,制止戰鬥。」

齊豹如此大包大攬,北宮喜、公子朝皆心中不悅,不過此次反擊公孟縶成功得手,齊豹出力最大,況且如今只是殺了公孟縶,還有一堆頭痛的問題,仍需三人竭誠合作,二人都忍住了心頭之氣,沒有表露出來。

阿布是齊豹心腹,齊豹把他叫到一邊,暗暗囑咐一番,阿布接過印信揣在懷中,向他拱手領命。公子朝暗暗惋惜,他已接管宮衛和城衛,若是早早下手搶了公孟縶的印信,說不定那五千被公孟縶調來的人馬便能被他囊括名下,那時必然實力大增,現在被齊豹搶了先機,他只得佯作大方,對慶忌笑道:「公子心憂屬下,可速趕去。我等迎了國君回宮,待公子回城,再開喜宴同慶。」

「如此甚好,慶忌去了。」慶忌冷眼旁觀。把他們的那點心思盡皆看在眼裡,此時他牽掛自己在青瓦關的部下,對此只佯作不知。公子朝吩咐下去,片刻功夫,有人從城中駛出一輛駟馬戰車,慶忌與阿布帶著兩名侍衛跳上馬車,向東城疾馳而去。

慶忌一走,齊豹三人聚在一起,商議起迎衛侯姬元回宮的措辭來。公子朝目光閃動,笑言道:「公孟縶一死。我等心頭大害便去了。迎侯國君回宮,要如何措辭,還需好好商議一番。這樣吧,你我不如同入宮城,先去面見君夫人,請示過君夫人地意思,如何?」

齊豹笑笑,說道:「君夫人是子朝堂妹,子朝一人前去。有些話更加妥當。這一路追殺公孟縶太過匆忙,他府上還未曾料理,老夫先去善後,免生別的事端才好。」

北宮喜原想入宮,此時也被齊豹一言提醒,忙道:「不錯,子朝不妨先請教了君夫人。我們再一同商議迎候國君歸來的法子。某與齊大夫,先去料理公孟縶府上事情為好。」

公子朝似乎早知他們會如此回答,笑吟吟神色如常地道:「也好,那子朝這便回宮請示君夫人,兩位大夫請。「子朝請。」齊豹與北宮喜一抱拳,領著自己人馬退向公孟縶府邸方向。公子朝扭頭看看被自己的人監押之下的公孟縶殘兵,悲天憫人地一歎道:「清理屍體,把其餘人等暫且收押,傷者予以包紮。還有,不可輕侮孟縶大夫遺體。好生安放著。等候處理。」

手下自有人聽命處置,公子朝把袖一拂,便入宮去見南子了。

南子在自己寢宮中來回行走,心神不寧。宮外的戰鬥,實非她一個女子所能參予,雖使人不斷傳報消息,可是來去畢竟費時,而且也未必上得了城牆。得到第一手資料。她也不知公子朝如今是勝是敗,患得患失之下。心神煎熬不已。

就在這時,門口寺人高呼道:「子朝求見!」

「快,宣他進來!」南子精神一振,本想迎上前去,走出幾步忽一猶豫,又返回榻前坐下,還將珠簾也放了下來。

公子朝急步進殿,一見南子正襟危座,珠簾搖曳似剛剛放下,不禁會心一笑。他擺手摒退了寺人侍婢,喜悅地說道:「南子,公孟縶已然授首,我們成功了。」

珠簾後南子不語,半晌幽幽一歎:「政爭乃至刀兵相見,從此衛國再無寧日了。」

公子朝哈哈笑道:「天下莫不如此,衛國何能獨善其身?南子,你放心吧,只要大權掌握在我們手中,任他風浪再大,我們也能穩穩如山。我現在來見你,倒是有件事與你商量,今日起兵反擊公孟縶,本是情急之下行事,許多事都來不及詳細準備,如今公孟縶是死了,可國君還在褚師圃府上,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行事呢?」

南子冷哼道:「你素來多智,還會想不到法子?唉,只是無論你做得如何漂亮,這一遭都要被國君暗恨在心啦。」

公子朝傲然一笑道:「今非昔比,他也只能暗恨而已,還能做什麼?」

南子默然片刻,說道:「公孟縶乃國君胞兄,地位尊崇,如今你等未得君命而誅之,總要有說得過去的理由才好。否則,難免為人詬病。」

公子朝心領神會,說道:「為兄明白。你若別無異議,我便去與齊豹等人商議個萬全的法子恭請國君回宮。」

南子幽幽一歎道:「萬全之計?哪來的萬全之計。」

公子朝正欲返身回去,南子忽道:「慢著,還有一事。」

公子朝回身道:「你說,尚有何事?」

南子把銀牙一咬,瞪起杏眼道:「如今公孟縶已死,你果真欲依約攘助慶忌?」

公子朝目光一閃,不答反問道:「你這樣講,言下何意?」

「慶忌在衛國,獨據一城,獨領一軍,猶如國中猛虎。」

公子朝輕鬆一笑:「那又如何?你我身在衛國,上有衛君,朝臣大夫也未必全與你我同心,慶忌驍勇舉世無匹。他若真的復國,我等有大恩與他,那時吳國不啻你我一大強援,有甚麼不好?」

南子冷笑一聲道:「若是他復國之戰再度失敗呢?此人野心勃勃,肯從此困守艾城為我衛國做一牧守官吏嗎?你怎知他若兵敗,不會另圖發展,反對你不利?」

公子朝地目光忽然變得深邃起來,他握拳掩唇,輕輕咳嗽兩聲,笑道:「南子。你多慮了吧,真有那一天,天下之大再無他的去處,那時他不依附你我,還能依靠何人?慶忌真若兵敗,這頭猛虎反要為你我所用,那時誰想打你我主意,更要忌憚幾分了,此乃我們地機會。你何必如此憂心?」

「哎,你從來不肯聽我的勸……」南子輕歎一聲,說道:「若依我計,如今大局已定,已用不著他,我們何必冒這不必要的風險?你不如誑他進宮,暗伏甲兵以殺之。那樣的話便可將擊殺公孟縶的種種罪名盡皆編排到他的身上,你要獲得衛侯的信任,取公孟縶而代之也容易地多。」

公子朝聽了這話不由怦然一動,但仔細一想,便馬上打消了這個念頭。如今公孟縶是死了,但是論實力,齊豹和北宮喜仍遠在他之上,他有什麼?除了一個政治盟友的關係,和宮中君夫人的照應,他一無所有。既無兵、又無地。眼下雖說把宮衛和城衛控制在了自己手中,根基也嫌太淺,真正掌握這支力量為他個人所用還不知要多少時光,若依南子之言,他反失一大助力。到那時,他除了做衛侯姬元面前一個弄臣,又何來第二條發達之路?不如按他自己計策……

想至此處,公子朝正色道:「大丈夫處事。怎可如此言而無信?南子。你是要子朝做那不義之人嗎?況且攘助慶忌之事,我與齊豹、北宮喜、褚師圃與他立約之時。曾對天地鬼神盟誓,如今背誓,豈不遭天地所忌?」

那時地人敬畏鬼神,拿發誓當放屁的還沒幾個,南子聽說他已向天地鬼神盟誓,便也不好再勸,而且聽他如此信義,卻也有些喜歡。對這令她又恨又愛的男人,饒是南子多智,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說道:「那也罷了,不過,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公孟縶就是前車之鑒,你總不能縱容這頭猛虎爪牙鋒利的。你要助他,也無不可,不過這糧草輜重,必須得控制在你地手中,不可任其隨意索取;慶忌招兵,也可允之,但是應以避免衛國青壯從軍,荒蕪了田事為由,控制他兵員來源,這樣在兵力和財力上對他有所挾制,方才安全。」

公子朝一聽大喜過望,連忙道:「南子果然聰慧,你這主意甚好。只是……我卻不便主動請領此命,到時還得請我的君夫人出面委命才好。」

南子輕哼一聲:「事到如今,我不幫你,成麼?」

公子朝哈哈一笑:「事不宜遲,我這便去公孟縶府上見齊豹、北宮喜,議定迎國君返宮之事,南子……,唉!真希望你我仍如在宋國時一般,花前月下……。等著吧,如今我已控制了宮衛、城衛,等我站穩了腳跟,這宮城的高牆,便再不是你我之間阻隔。」

南子坐在榻上,雙拳攸地握緊,簾外腳步聲漸遠,過了許晌,南子才輕輕佻開珠簾,一張嬌艷不可方物的臉蛋,就像一朵羞蕊含露的地紅杏,俏迎春風搖曳枝頭,眼中帶著迷離嚮往的神采……

慶忌趕到青瓦關,與阿布叩關而入,持大將軍印信接管青瓦關防務,隨即引一隊官兵出關,梁虎子安排有人防著關內官兵接應王平,關門一開,便被他們注意到了。好在慶忌走在最前面,那山上領兵將校自然識得自家公子,一見他來,立即下山相迎,兩廂匯合,慶忌立即說明情況,請阿布上前喊話。

阿布臨行前受了齊豹密令,正有意接管這支軍隊,聞言毫不遲疑,立即率關內守軍上前,一手按劍,一手持大將軍印,喝令士卒同聲喊話。王平的人馬在范仲叔消極怠工之下,完全發揮不出應有的戰力,又被梁虎子的人馬佔據了地利。此時已被壓制回谷口。

身著衛服地士兵齊聲宣佈大將軍令,立時在王平軍中引起更大騷動,許多士卒面面相覷,全然打消了戰意。王平見此情形,便知大勢已去,大將軍印落入這些人手中,說明公孟縶已然完蛋,此時再戰已全無意義,王平長歎一聲,只得下令休戰。

那阿布能得齊豹托附如此重任。果然也是一個勇士。他喝止了己方人馬,單人匹馬迎向王平正在收攏地大軍,掌上托著青銅大印,王平軍中見他只是一人前來,又是這般作態,並無人上前阻止,阿布讓士卒引見到了王平面前,面對這個職銜高他不知幾等地將軍,朗聲說道:「公孟縶欲反。擅行將令,使將軍率人趕赴帝丘。如今公孟縶已然授首,齊豹大夫命我前來曉諭將軍,命將軍就近駐紮,聽候命令!」

王平軍中寂然,所有的士卒目光齊刷刷地投向王平。是生還是死,是以一死投報公孟縶的知遇之恩。還是從善如流,改投齊豹門下,王平一時陷入天人交戰之中。

王平手下將領面色各異,阿布身在王平軍中,只要王平一時令下,他手下親兵就能一擁而上,將阿布斬為肉醬,但阿布面色如常,手托印綬一動不動。

半晌,王平神色一動。悠悠吐出一口長氣。鬆開肋下佩劍,大步向前,走到阿布身邊,單膝下跪,抱拳施以最莊重的軍禮:「王平,遵齊大夫命!」

王平手下各懷鬼胎的將領們都暗鬆一口氣,阿布鐵鑄似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甚好,阿布會將王將軍所言如實回稟大夫。將軍可就近紮營。糧草輜重齊大夫已吩咐由青瓦關供應。將軍可去關內索取。相信三兩日內,帝丘那邊就會有軍令傳來。」

「王平遵命!」

此時慶忌與梁虎子、阿仇、再仇等人已然匯合。一見慶忌,梁虎子便大步向他趕去,慶忌一把扶住他肩頭,看看他一身浴血的模樣,急問道:「我軍傷亡如何?」

梁虎子也同時問道:「公子,帝丘大事如何?」

「公子!」阿仇再仇兩兄弟精力充沛,大戰之後餘力仍強,跑到他身邊欣然叫道。

慶忌向他們含笑點頭,又對梁虎子道:「帝丘方面一切如意,公孟縶已然授首,這邊怎麼樣?」

梁虎子一聽咧嘴笑道:「哈哈,公子放心,衛人擅車戰,林中步戰非其所長,我們又佔據地利,以逸待勞,打得他們一敗塗地。至於咱們,具體情形還沒報上來,不過咱們地人損失並不大。」

慶忌吁道:「那就好,此地不是說話地地方,來來來,快把咱們受傷的兄弟全都扶進關去包紮裹傷,所有兄弟就在關內休整。」

「是!沒聽到公子吩咐嗎,快快集合人馬,入關休息。」梁虎子回頭對阿仇、再仇喊了一嗓子,兩兄弟大聲領命而去。梁虎子空落落地一袖飄蕩,與慶忌站在道邊,看著自己地人馬收攏過來,受傷的兄弟在其他人的攙扶下先行運進關去,戰死者的屍體則在林中就地安葬。

「唉,一將功成萬骨枯。明知道這就是戰士的宿命,可是每每看到那些昨日還談笑言歡的好兄弟變成了一具無知無識地屍體,心中總覺有些悵然。」

谷口的風十分強烈,吹亂了慶忌束在肩後地長髮。

梁虎子一身豪氣地笑道:「公子何必感懷,人生在世,誰無一死?這般轟轟烈烈,那就求仁得仁了。公子只要光復吳國,登上王位,咱們這些兄弟地血就沒有白流。帝丘那邊公孟縶一死,那就好了,咱們兄弟總算沒有白忙這一場,這回咱們的事總算不會礙手礙腳了。」慶忌微微一笑:「那也未必,或許還會再生波瀾。」

梁虎子一怔:「怎麼?莫非……他們會食言?」

慶忌道:「食言倒未必,不過若想他們痛痛快快地支持我們,卻未必能那麼輕鬆便辦到。」

他拍拍梁虎子肩膀道:「走,咱們先進關,買些酒肉與眾兄弟暢飲一番。然後你們就在關內原地休整,等我命令再回艾城。我還要趕去帝丘。」

慶忌長吸一口氣,目光凜凜地道:「此刻,該是公子朝、齊豹等人分權攤利地時候了。咱們付出了,該得的,也得讓他們及時交出來,那才對得住兄弟們地犧牲!」

慶忌在青瓦關住了一宿,安頓士卒,慰問三軍。在梁虎子面前,他偶露心中軟弱,在戰士們面前。他卻沒有絲毫心慈面軟地表情。身為將領,可以關懷部下,卻不可以多愁善感,更不可以人前落淚。正所謂慈不掌兵,不只是用兵時,帶兵時一樣如此,一個動輒傷心感懷的將領,士卒或許會很感激於你的善良,但是一個將領的威信卻也隨之一掃而空。那樣的結果是很危險的信號。

阿布當天一直隨同王平行動,他當然不能僅靠王平幾句效忠的話就相信了他。王平沒有得到更進一步的交待,怕也不會安心守在青瓦關外待命。等王平收攏殘軍在附近擇一有活水的山谷居高駐紮,安下營盤,阿布便邀王平入帳攀談,兩人談了三柱香地時間,原本面色陰霾地王平滿面春風出來。再召眾將入帳,與阿布一同說話,原本是奉命來帝丘誅殺齊豹、北宮喜一黨的大軍,如今卻成為向齊豹效忠的軍隊,到了傍晚,雙方已如自家兄弟一般設宴歡飲,談笑風生了。

次日,完成使命志得意滿的阿布與慶忌便驅車回城。此時,帝丘城政局未定,仍在嚴密封鎖之中。吊橋高拱。城頭巡弋士卒連續不斷。阿布向城頭高聲喊話,又將自己信物從懸筐提上去,一柱香的時間後,吊橋吱呀呀放下,城門洞開,迎二人回城。

戰車進了城門,便見前方百餘名手持長戟的戰士排成整齊的隊列,氣勢雄壯如山地站在面前。阿布正在詫異。那些士兵齊刷刷左右一分,閃開一條道路。道路盡頭,公子朝正自運兵階道上緩緩走下,手按寶劍,面噙微笑。

慶忌此番回城,未帶自己一兵一卒,一見公子朝,他也微微一笑,縱身從車上躍下,從兩排森然高舉的大戟中間坦然行過。

「公子,青瓦關那邊一切可好?」「甚好!」慶忌呵呵一笑:「齊豹大夫將令一到,黃河守將王平自知大勢已去,唯有俯首謝罪,如今已遵齊大夫之命,擇地駐紮,等候帝丘安排了。」

「哦,那就好,哈哈,那就好。」公子朝眸中飛快閃過一抹難言地神韻,按劍地手滑向腰畔掛鉤,將劍連鞘取了下來,笑吟吟地道:「紅粉贈佳人,寶劍贈勇士。這口寶劍是子朝自公孟縶身邊取來,鋒利無比,乃我衛國名劍含光,當世英雄,也只有慶忌公子得佩此劍,如今子朝雙手奉上。」

說罷公子朝雙手捧劍遞到他的面前,慶忌微笑道:「子朝在此相候,只為贈我寶劍嗎?」

子朝哈哈一笑,目光向慶忌肩後一掃,見阿布正大步走來,便向寶劍遞予慶忌,挽住他手臂說道:「公子方歸,一會兒咱們車中詳談。」說罷放手迎向阿布,簡單垂詢幾句,阿布謝過,自去向齊豹覆命。

他一轉身,公子朝臉上旭若春風地表情便消失了,他請慶忌上車,二人同車而歸,慶忌一進車廂便問:「公子,如今帝丘善後情形如何?」

公子朝道:「子朝與齊大夫、北宮大夫、褚大夫等已商量了計策,明日一早,我等便去見國君,向國君言明公孟縶當誅罪狀,恭請國君回宮理政。」

慶忌心知三人就權利分配已達成初步意見,這是要上演逼宮的戲碼,為他們的行為正名了。他又問道:「誅殺奸佞公孟縶,子朝與齊豹等三位大夫居功至偉,衛侯回宮,必受重用。屆時,慶忌的事……」

公子朝會意,嘿嘿一笑道:「公子放心,君子一諾,焉能反悔。子朝與齊大夫等已經議過此事,而且費盡唇舌,已說服了君夫人點頭應當允,咱們原來談下的條件。必定著一實現,絕不反悔。」

慶忌欣然道:「如此甚好。」

公子朝微一猶豫,面露難色道:「不過……內中有些小小變化,還望公子莫要見怪。」

慶忌心中「咯噔」一下,臉上卻不露聲色,含笑問道:「國事大事,本應隨時修訂調整,慶忌自然明白其中地道理,不知有何變化,子朝請講。」

公子朝哈哈一笑。故作輕鬆地道:「其實也沒甚麼,公子兵強馬壯,居我衛國,君夫人終究是婦人,心中難免忐忑,多有揣測。雖經子朝再三說項,君夫人還是有些放心不下,所以……她對答應公子的條件,做了小小折扣。才肯同意實施。」

公子朝把糧草輜重地援助調撥,需分批分次給付,設專門官員管理,慶忌招納士兵,不得大量招納衛國村野間青壯勞力,以免荒蕪了田地,為此投效慶忌的本國兵丁。也要設專司官員批准方可的條件一一說與慶忌聽。

一邊說他一邊觀察著慶忌的表情,誰料慶忌沒有絲毫不悅之色,一邊聽一邊不置可否地點頭,直至公子朝講完,慶忌才淡淡一笑道:「原來如此,這我倒能理解。若換了慶忌是衛國之主,也不可能完全放任一支不屬於我麾下的軍隊在我國中為所欲為的。」

公子朝看不出他的喜怒,只好乾笑道:「公子說的是,不過……公子盡可放心,子朝聽了君夫人安排。便主動請纓。要負責這兩件事情。君夫人不知你我私交甚篤,我是她堂兄,她有甚麼信不過地,已經將這兩件事交給子朝來辦了,既是子朝司掌此事,對公子我自會大開方便之門,這兩條約束,其實有等於無。公子不必介懷。」

慶忌眉尖一挑。笑道:「如此甚好,有子朝兄從中照拂。慶忌可以無憂了。」

利益之分,本需平衡,得多得少,全在實力。如何取得自己該得地報酬,那還看各展機心,卻不必徒逞口舌之利。這片刻功夫,慶忌心中已然有了一番計較。

慶忌這一笑不怒而威,這一句明明說地是客氣話,公子朝見了聽了卻突地心中一顫,有些惴惴不安起來。不知為何,儘管他也不明其中緣由,卻突然有種得不償失的後悔感覺。

慶忌受公子朝所請,與齊豹、北宮喜、褚師圃見面,眾人據案痛飲,想是因為四人已就權力分配達成一致意見的緣故,些許不愉快已被他們拋諸腦後,又復剛剛結盟時的融洽氣氛。這頓酒盡歡而散,齊豹等人明日一早還要去逼宮迫使被關在褚師圃府上忐忑不安的衛侯姬元,因此早早散了。慶忌也被公子朝使自己座車送回了彌子暇府上。

一進門,慶忌便問那老管事:「子暇在府上吧?我前日那回的那位姑娘可還安好?」

他那日讓彌子暇先行回府,便說過了季孫小蠻的事情,讓彌子暇小心照料,只是切勿讓她走脫。但那姑娘狡黠如狐,他還真怕生性淳樸地彌子暇對付不了她。

老管事此時已然知道他地真正身份,忙道:「主人在府上,公子回來與齊大夫等去飲酒,主人已經知道了。方才趕去小艾姑娘房中告訴她這消息呢,此時還在那裡。」

「哦?小艾姑娘……她沒有鬧事吧,還是一直綁著?」

老管事跟在他身後,陪笑道:「既是公子地貴客,怎會一直綁著呢。連綁兩天,那身子都要綁壞了。主人一回來,就為她鬆了綁,小艾姑娘通情達理,溫柔知禮,是一個極淑雅地女子,可不曾取鬧過。」

「她……通情達理、溫柔知禮,是一個極淑雅的女子?」慶忌差點咬了自己舌頭,季孫小蠻轉了性兒不成?還是……她見彌子暇年輕俊俏,對他動了心思,所以才在他面前扮淑女?兩人年齡相當,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慶忌胡亂想著,快步向自己房中趕去,趕到院門口回頭一看,老管事還氣喘吁吁地跟在後面,忙道:「老管事自去忙你的事情,本公子現在不需要什麼照料。」

「喔,是是」,老管事止步,連連稱是。

慶忌進院,推開房門,喚道:「子暇?」

房中無人應答,慶忌馬上繞過屏風,只見榻上躺著一個人,帷帳半掩,只露出一雙腿來。余此之外房中空空,再無一個人影,不由納罕不已:「彌子暇又把小蠻綁上了?」

他快步走到榻前,掀開帷帳一看,只見彌子暇臉蛋脹得通紅,雙手倒剪,被綁在榻上,嘴裡塞了一團破布,眼巴巴地看著他,一雙眼珠亂轉,一頭秀髮凌亂,倒十足像個未長開的小姑娘。

慶忌見了又氣又笑,頓足道:「早叫你隨身帶著武士,唉,終究還是著了她的道兒。如今帝丘城中兵荒馬亂地,她一個女孩兒家又跑去哪裡了,真是不叫人省心。」

一邊說著,慶忌便去拔出彌子暇口中破布,彌子暇呼地喘了一口大氣,尖聲叫道:「頭頂!」

「甚麼?」慶忌一愣,隨即醒悟,腳下一錯步,抬手便去拔劍,同時向房樑上看去。眼角只瞥見一抹黑影迅捷無比地閃過,隨即腦後生風,慶忌手肘向後一撞,這一撞卻撞了個空,他肋下本佩了兩把寶劍,一是含光,一是承影,他剛剛握住一柄劍的劍柄,另一支劍已被人連鞘摘去,隨即頸上一涼,耳邊響起季孫小蠻得意的甜笑:「慶忌呀慶忌,你終究還是落在我的手中。護送之恩,小艾已報,羞我之辱,今日償還,如何?」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5
發表於 2012-2-25 02:24:05 |只看該作者
第174章 飛鳥不盡,良弓難藏


聽了季孫小蠻的話,慶忌啼笑皆非地道:「臭丫頭,因為知道是你,我才沒有出劍傷人,否則你以為可以輕易制得住我?快把劍放下。」

季孫小蠻得意洋洋地道:「少吹大氣,你落在我手裡可是事實,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心相讓?」

慶忌哼道:「那麼小艾姑娘要如何報復呢?」

「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喔?」慶忌笑了,笑得有點奸詐:「既落入你手,那也由得你,屁股在此,姑娘請施玉手。」

「呸!誰稀罕打你屁股!」季孫小蠻臉上一紅:「我要……我要……」仔細想想,雖是制住了慶忌,竟是不知該如何懲治他羞辱自己的罪過。

彌子暇躺在床上,一雙眼睛骨碌碌亂轉,心中十分好奇兩人之間有關臀部恩怨的來龍去脈,只是他已領教了這位看似乖巧的小美人的潑辣,所以很聰明的保持著沉默,不敢亂插話。

慶忌哈哈一笑:「既然你想不出法子,那還是我來懲罰你好了。」

慶忌說完反手向後一抄,準確地抓住季孫小蠻的手腕,身形半轉,手上使力,季孫小蠻被他扼住手腕,痛楚之下不由自主跟著動作,被他扼腕一壓,做出了一個彎腰翹臀的動作,好像邀請他來動手似地。慶忌的大手老實不客氣地落在她的屁股上,再次嘗到那翹鋌而富有彈性地滋味。

「啪」地一聲脆響,季孫小蠻的臉蛋刷地一下。從鼻子尖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子後面,今次不比前次,房裡可是有別人的,她羞憤大叫道:「你……你竟敢再次對我無禮。」

她的手腕被慶忌扼住,身子還是彎著的,慶忌呵呵笑道:「既已有了一次,還怕第二次麼?」他笑吟吟地自季孫小蠻手上取下連鞘的寶劍,笑道:「誰叫你的劍不出鞘的。難道擱在脖子上地是劍鋒還是劍鞘我還感覺不出來?」

季孫小蠻憤憤不平地道:「若非我不想殺你,這劍怎會不出鞘?」

慶忌笑道:「不見得吧?我看是你來不及抽劍才是。」

「胡說八道,沒有良心!」季孫小蠻氣得跳腳。

慶忌聳聳肩道:「少吹大氣,你落在我手裡是事實,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有心相讓?」

這句話原封不動用的季孫小蠻的口氣、語句,季孫小蠻頓時語塞。

慶忌笑吟吟地放開手,季孫小蠻情知若非偷襲,自己不是他的對手,他已有了防備,便也不想再度出手受他戲弄。她恨恨地瞪著慶忌,活動活動手腕,忽見彌子暇躺在床上,眼中滿是笑意,頓時把一腔羞憤都朝他撒去:「臭小子,看什麼看,今天的事你敢說出一星半點,本姑娘定來取你狗命!」

彌子暇嚇了一跳,連忙道:「不敢不敢,君子豈會背後道人是非。彌暇絕不會向人吐露一星半點。」

季孫小蠻哼了一聲,又轉向慶忌,睨著他道:「寶劍還我。」

慶忌一笑,插劍入鞘。倒轉劍柄遞到她的手中,季孫小蠻恨恨接過,方欲插回腰間,忽地瞥見劍柄上鑄文,不由說道:「這不是我的劍……咦?含光劍!」

慶忌「啊」了一聲道:「兩柄劍一模一樣,是我不曾注意。」說著取下另一口劍遞過去。

季孫小蠻奇道:「含光劍怎麼在你手中?啊!是了,定是你從公孟縶大夫手中取來。」

慶忌笑道:「不錯,這確是含光劍。不過並非我本人所取。而是公子朝饋贈於我的。來,把劍還我。」

季孫小蠻眼珠一轉。把手一縮,背到身後道:「不還,含光承影,劍分雌雄。你不擅劍法,要雄劍何用,若要,這柄雌劍歸你。」

雌雄劍有兩種,一種是劍可分鞘而盛,也可做一特製劍鞘,置於一鞘之中。這種劍各配一根雙劍單穗。雙劍同入一鞘時,劍穗合成一支。另一種雌雄劍,是指插於一鞘之雙劍,二劍的劍把扁平,劍身一邊平,另一邊有脊,相合成一劍之形。

含光承影兩口劍是第一種,可分可合,雖有雌雄之名,其實兩口劍在質地上並無區別,慶忌怎會和她在劍地名份上糾纏不休,便哈哈一笑道:「使得,那便把雌兒給我好了。」

彌子暇在床上聽他一語雙關,不由哈地一笑,季孫小蠻立時杏眼圓睜,瞪著他道:「傻兮兮的笑甚麼?是不是還嫌本姑娘消遣得你不夠?」

彌子暇立即閉緊嘴巴,做誠懇檢討狀,卻在暗中腹誹:「就只會跟我凶,人家打了你的屁股,也不見你瞪瞪眼睛。」

季孫小蠻自覺佔了莫大便宜,對慶忌立時轉嗔為喜地把承影劍遞了過去。慶忌接過劍,一邊佩回腰間,一邊好笑地自語道:「女人的想法真是讓人難以理解。一樣是劍,分什麼雌雄,佩了雌劍,我也是男子,你佩了雄劍,還不照樣是個女人。」

季孫小蠻洋洋自得,冷哼一聲把劍寶貝似的背到身上,也不與他拌嘴。但她隨即省起雌雄雙劍本是一對,如今她與慶忌竟各取一劍……。不知怎地,一種異樣的感覺升起,季孫小蠻的心不由自主地急跳了幾下。

這口雄劍原本在公孟縶手中,那時也不見她有何異樣想法,此時落入慶忌手中,她卻不自在起來:「好啦!本姑娘大人大量,看在你將含光劍贈我的份上,咱們的恩怨一筆勾消。我要走啦。」季孫小蠻略顯忸怩地說罷,轉身欲走。

「且慢,如今魯國你已回不去。公孟縶又已授首,你還要到處流浪嗎?就像我方才被你所制一般,雖然你為人機警,又有一身上乘劍術,可是獨自一人行走江湖,偶一不慎便會落入人手,到那時你一個妙齡少女,該是何等結局?」

季孫小蠻本想抬腿就走。根本不理會他地阻攔,可是聽到他這番話,雙腿卻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記得她潛伏於房梁之上時,慶忌對彌子暇也曾說過為她擔心地話,如此說來,他倒是真心牽掛著自己。一念至此,季孫小蠻心中不覺湧起一股暖意,語氣也柔和了下來,嗔怨道:「我本來在公孟縶大夫府上待得好好的,還不都是你害地……」

說到這兒。她忽發覺自己語氣的軟弱,便挺挺胸,故作豪邁地道:「你不必為我擔心,本姑娘獨自闖蕩江湖已非一日,也不見有誰能把我怎樣地。」

慶忌略一沉吟,終是不放心她這樣獨自闖蕩。這幾番接觸,他發覺小蠻這女孩實是少年心性,純稚可愛。再念其幼年喪母,孤苦無依,若她真有個好歹。或為人所殺,或落入歹人之手失了清白,自己良心難安。他心思一轉,想起季孫小蠻劍術。忽地擊掌道:「有了!我倒有個好主意。姑娘一身劍技出眾,十分了得。你既能在公孟縶府上易釵而弁做一劍客,為何不能到我軍中任一將領呢?」

「嘎?」季孫小蠻嘴巴張得好大,結結巴巴地道:「做……做將軍?我嗎?」

「怎麼,姑娘自覺力有未逮?」

「怎麼會?」季孫小蠻好勝心起,立即把胸一挺,傲然道:「天下間有甚麼事是我做不來的,便是你請我去吳國做大王。我也一樣做得四平八穩的。」

那蓓蕾初綻的小胸脯挺得高高的。年青的胸膛還沒有傲人地雙峰,可是青澀和活力。卻構成了迥然不同的一種美感。慶忌看了很想上去拍拍這位女兵地胸口,說一句:「小鬼,胸肌練得很不錯嘛。」

慶忌眼神飄開,笑道:「那就好,你現在既無去處,不妨留在我地軍中做一將領,傳授技擊之術與我的士卒。不過你放心,我斷不會讓一個女孩子上戰場地,你只負責教習劍術,來日復國伐吳,我仍會記你大功一件。」

留下了季孫小蠻這個極好的武術教頭,慶忌便趕過去為彌子暇解開繩子,笑道:「慶忌麾下小將無禮,還請子暇大夫莫要怪罪。」

季孫小蠻張張嘴正欲反駁,忽想起自己既然同意留下,確實算是他手下將領,便不再吭聲,只把一雙大眼睛瞪著彌子暇,彌子暇在她雌威之下,怎敢說半句不是,只好連道不敢。

彌子暇脫困起身,一邊整束衣裳,一邊問道:「昨日城中大夫都閉守家門不敢外出,彌暇冒險使人打聽公子消息,聽說公孟縶大夫死在公子朝手中,公子則去了青瓦關,如今情形如何了?」

對此,季孫小蠻也很好奇,豎起耳朵正想聽他講講,慶忌卻道:「此事說來話長,如今帝丘之事已塵埃落定,慶忌不日就將返回艾城,今晚當與子暇大夫對案飲酒,那時再詳談不遲。」

季孫小蠻聽了,向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輕輕吐出三個字:「真不爽快!」

「原來竟是這般情形,唉!這樣看來,齊豹、北宮喜他們為求自保,唯有牢牢把握軍權才行,恐怕他們明日去見國君,就要以這些條件相挾迫了。從此以後,國君迫於他們的淫威,豈不是要受他們擺佈了嗎?」

彌子暇政治感覺雖然比較遲鈍,但是聽了慶忌酒席宴上斷斷續續介紹分析的情形,也已想通了其中地利害關係。他在帝丘,完全依賴於衛侯的寵愛,衛侯若是大權旁落,他的下場實在堪憂。他可不會忘記,上次自齊國剛回來,就險些被人刺殺,到現在都不知出自誰的授意。沒準就是君夫人恨他奪去國君寵愛。才使人對他下毒手,如今君夫人當權,國君失勢地話。那還有他的好果子吃嗎?

這樣一想,彌子暇連吃酒的興致都沒有了,頓時滿臉愁雲,但卻一躊莫展,完全想不出什麼脫困地主意來,以他的閱歷和身份,在帝丘便連官場好友也是沒有幾個的。

慶忌似乎有些醉了,兩頰酡紅。口齒也有些不太清晰起來。他舉杯抿了口酒,笑顏道:「子暇不要擔心,你我一向交好,但有慶忌在,便不會讓人欺負了你。」

彌子暇苦笑謝過,心道:「你早晚要打回吳國去,保得我一時,你還能保得我一世嗎?難道那時我真要背井離鄉,逃去吳國不成?」

慶忌挾一口肉,喟然一歎道:「若非我父血海深仇未報。祖宗基業仍在篡位自立地小人手中,慶忌也不會出此下策。雖然那公孟縶的野心有目共睹,不過終究輪不到我這外人插手。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如今公孟縶掌握的權力和兵馬如果均分於齊豹四人之手,其實對衛侯來說反而更為有利,只是短時間內,衛侯卻不得不忍辱負重,等候機會了。」

彌子暇一聽,想到自己處境,心中更是煩憂。慶忌又呷一口酒。醉眼朦朧地道:「子暇……你想,那公孟縶原本大權獨掌,而且野心勃勃,到處安插親信。本非忠義之臣。只是衛國忠君之風長存,忠義之士甚多,公孟縶只敢借君威,攬實權,並不敢篡位奪權。然而他苦心經營,目的何在?不過效仿晉齊魯等國地世家大族,徐而圖之罷了。公孟縶地家族勢力只要繼續壯大下去,終有一天成為衛國大患。那時國君一脈再想扭轉乾坤。可就難了。

而如今呢,如今公子朝、齊豹等人殺了公孟縶。均分其權,看似氣焰尤在公孟縶之上,其實遠遠不如,實力更是大大削弱。衛侯若是能巧妙地利用如今的局勢,至少可以先把一半的實權重新抓回自己手中,較之過去的表面風光,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如果那樣的話,齊豹、公子朝等人是這場變故的勝利者,衛侯又何嘗不是呢?嘿!只是不知衛侯有沒有這樣地心機。」

彌子暇聽了心中怦然一動,連忙問道:「慶忌公子此言……啊,請酒,請酒,不知慶忌公子方纔所言,國君當使何種妙計方能扭轉局面呢?」

慶忌打個酒嗝,笑道:「這有何能?但有一忠勇之士,足矣。」

彌子暇吃了一驚:「什麼?難道要使人刺殺齊豹等人?」「非也。衛國忠君之士甚多,君權鞏固,齊豹等人敢殺公孟縶,卻不敢對衛侯有任何不軌想法,便是這個原因。比如說吧,蘧伯玉、公叔文子,都是有實力地忠義之臣,在衛國人望也高,只是以前有公孟縶在,他們這種只知忠於衛侯,不肯向權臣彎腰的忠義之士不受重用、賦閒在家罷了。

明日,齊豹、公子朝等人必去晉見衛侯,軟硬兼施逼衛侯答應他們地條件,才迎衛侯回宮。如今璽印兵符盡在齊豹等人手中,便是衛侯自己也調不來一兵一卒,但是這些世卿大夫皆有家將食客,儼然一支私軍。這些私軍的調動卻只受家主一人之命,並不受衛國璽印兵符的約束。

衛侯若是夠機警,明日便不妨先搪塞了齊豹他們,然後寫下一道密詔,著一忠勇之人攜密詔去召蘧伯玉、公叔文子聯絡忠臣義士各自帶親信家將食客,迅速入帝丘護駕,帝丘城中再使公孟暗中聯絡忠君之臣以為內應。

到那時衛侯只管把答應齊豹等人的事拖上三五日,等到公叔文子、蘧伯玉他們的人馬到了,雖然未必能對齊豹等人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卻也能夠制衡他們。那時只要不對齊豹等人逼迫過甚,他們就不敢狗急跳牆公開抗君,那樣的話他們就不敢肆無忌憚,衛侯便可對他們施以分化之計。彌子暇聽的入神,忙問道:「如何分化?」

「嘿!若我是衛侯,到那時便對他們俱加封賞以安其心,只是這封賞和官爵嘛,卻不能遂了他們的本意。他們私下不是已經均分了好處嗎?我偏要給原來少些地多些。給原來多些地少些。那時公叔文子等人已帶兵入帝丘與之形成抗力,又不是下詔捉拿他們,他們還敢咄咄逼人嗎?齊豹等人又不是道德君子。那多得了好處的人會推脫不要嗎?不患寡而患不均吶,那時……他們自然就會離心離德了。

哈哈,君王之道,不是使臣皆忠,那是古之聖王也辦不到地事情。君王之道,乃是以無上權威以治之,如山壓卵,令其不得不遵。若是君權尚不強大。便當分而制之,使之皆有所求於君上,那麼哪怕臣下勢同水火,君上照樣穩若泰山。接下來如何籠絡、分化、打壓,全在君上之意,他們再難形成今日之合力了。」

彌子暇聽了眼光一閃,心中若有所悟。當今天下諸侯中,衛、秦、楚三國,君權是最為集中的,朝中雖有權柄極重地大臣。但是國中忠君的各地牧守官吏仍然極多,這就是衛侯姬元大權早已旁落公孟縶之手,公孟縶對他仍恭敬有加,不敢生起取而代之心思的原因:時機未到。如今齊豹等人比公孟縶還要不如,他們根基太淺,目前還只是控制了帝丘這個衛國中樞的權力,遠不及公孟縶的人脈勢力已遍佈全國。如今公孟縶已死,這些勢力失去依附,按照常理,早晚必被齊豹等人一一接收。但是按照慶忌這個法子。衛侯便能從中取利,將許多手握兵權的大將掌握在自己手中,實權地確較之過去還要強大。若是衛侯從此警醒,勤於國事。那更是因禍得福的一樁美事。

酒席宴罷,兩個武士扶了醉意朦朧地慶忌離去,彌子暇仍坐在席上蹙眉沉思。這個懵懂少年為了自己地生存,此時已不得不認真思考起對他來說十分陌生的官場中事來,直至紅燭行將燃盡,彌子暇才有了定計,展袖而起,吩咐人入內撿拾杯盤。自去後宅睡下。

慶忌回到自己房間。摸索著正要到桌前點起燈燭,黑暗中「嚓嚓」響了幾聲。***亮了起來,只見季孫小蠻坐在案前,劍橫案上,妙眸斜睨,俏臉微沉,那模樣就像個丈夫晚歸地小怨婦。

慶忌不由一笑,季孫小蠻冷哼道:「沒見過你這樣的主公,我在公孟縶府上只是一個食客,還頗受他禮遇呢。如今做了你麾下甚麼將領,這可倒好,你只顧和那個不男不女的彌子暇胡扯,把我丟在這裡不聞不問,哼!你們哪來那麼多話好說?」

慶忌抽抽鼻子,不知怎地,像是嗅到一絲酸溜溜的味道,他呵呵笑道:「也沒說什麼,我只是在教彌暇如何養鳥而已。」

季孫小蠻一呆,愕然道:「養鳥?你們聊了一晚上,就是聊怎麼養鳥?」

慶忌笑嘻嘻地道:「是啊,若是不養鳥,還要弓何用?」

季孫小蠻哭笑不得地道:「你們真是……,算了,我們什麼時候去艾城?」

「急什麼,艾城那裡一切井然有序,我早歸兩日晚歸兩日也不打緊,何況青瓦關一戰,我麾下將士有些傷重,總有歇養幾天才成。你不想留在這兒看看他如何養鳥嗎?」

季孫小蠻大嗔道:「看你個鳥啊,真是不務正業,我去睡了!」

慶忌聽了大笑,季孫小蠻看著他,一雙眼睛漸漸危險地瞇了起來。她咬咬嘴唇,抓起劍便往外走,看看走到慶忌身前,她突然飛起一腳,靴尖正吻在慶忌的小腿脛骨上,慶忌雖是一身銅筋鐵骨,那裡也受不得踢,頓時痛得唉唉直叫。

季孫小蠻鼻子一皺,得意地笑道:「笑!繼續笑!當我不知道你因何發笑嗎?」

慶忌呼痛道:「知道你還說?」

季孫小蠻紅著臉,理直氣壯地道:「剛才沒想到!」翌日清晨,齊豹、北宮喜,公子朝,三人盛裝如儀,齊聚褚師圃府上。

一見他們來了,褚師圃急忙迎了出來,一見他們便埋怨道:「我說三位啊,你們可算是來了,這兩天,可難為死老褚了。國君在我府中形同犯人。老褚卻又不能對他有絲毫不敬,唉!每天早上,老褚都得和夫人一同進見。向國君請安。待用膳時,便與夫人左右侍候,國君未曾用膳,我兩夫妻便水米不能粘牙,你們也知道老褚肚量大,眼看著國君用膳,飢火勾起,那個狼狽啊。臨到國君就寢。老褚與夫人……」

「行了行了,那些鋪床疊被地事就不要說啦!」齊豹不耐煩地一揮手,現如今,他已把自己當成這個小***最有權勢的人,即便不如公孟縶當初那般威風,可以把一位上卿象耍猴一般隨意罷黜、任免,再罷黜、再任免,但是說話語氣、舉止神態,可是透著股子一模一樣的作派。

齊豹彷彿他才是褚家主人似地,大步當先進了大廳。說道:「今日,我等便來了。一會兒見了國君,切勿過於膽怯,必得逼迫國君從了你我之言才好。」

「是是,我等一切唯齊大夫馬首是瞻。」公子朝畢恭畢敬拱手道。

北宮喜臨陣殺敵何等悍勇,這時要他去見一個被軟禁起來的衛侯,心中也生怯意,連忙隨聲附和,褚師圃更不必說,齊豹見了他們這副模樣。既覺自得又覺生氣,他冷哼一聲,一甩袍袖道:「走吧!」

「臣等見過國君!」幾人來到拘禁衛侯姬元的房間,一進房門便大禮參拜。躺在榻上望著帳頂癡癡出神的衛侯姬元一躍而起,一見他們,面色便一變:「你們好!竟然囚禁寡人,如今來見寡人,意欲何為?」

這兩日他問起褚師圃等人用心,褚師圃只是請罪,絕不多說一個字,帝丘中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更是完全不知。不過褚師圃囚禁了他兩日。而褚府依然安靜,自始至終不見有人來尋找他。姬元就知道都城必然出了大事,他的胞兄公孟縶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然而不知詳情,未免諸多猜測,此刻見了四名臣子,而且對他仍行以君臣之禮,姬元心中稍定。

齊豹趨前三步,拱手再拜道:「國君恕罪,臣等此舉也是迫於無奈,國君受奸佞之臣公孟縶蒙蔽太深,公孟縶心懷叵測、狼子野心,偏又手握衛國兵馬大權,隨時發動,便有傾覆衛國社稷之險,臣等迫不得已,為國君計、為衛國計,只有暫請國君屈尊於此,臣等則冒死殺賊。幸天祐於衛,公孟縶已然授首,衛國得安。」「啊!」衛侯姬元心中早有不詳預感,可是乍聞此言,仍是為之一驚,心中大痛,顫聲道:「孟縶……已為你等所殺?」

「是!」齊豹方才一番話說出來,自己原有的一點怯意漸漸消失,他抬起頭來,昂然說道:「國君,公孟縶大權獨攬,敗亂朝綱,內則僭越、外則威權。朝中公卿,被其戲如門下家奴;國之要職,盡被孟縶賞賜心腹;欺壓忠良,安插親信,實乃包藏禍心,窺伺國器。群臣惶恐,庶民憂懼,國君為其蒙蔽,早晚必受其害。臣等已自公孟縶府上抄出許多逾越之物,尚有甲兵器仗無數,足證他地野心。故此,臣請國君公告天下,昭其罪行!」

公子朝、北宮喜、褚師圃膝行幾步,跪在齊豹身後,同聲抱拳道:「臣請國君公告天下,昭其罪行!」

「你……你們脅迫寡人麼?」姬元氣得臉色發青,嘴唇顫抖,他四下看看,返身便去案上抓過一個花瓶,北宮喜身形一動,被公子朝一把摁住。姬元舉起花瓶,略一猶豫,「啪」地一聲將花瓶摔碎在他們身前,吼道:「休想寡人會從爾等之願,你們既然殺了孟縶,便連寡人也一起殺了吧!」

「國君!」齊豹抬頭,目射凶光道:「國君何必執迷不悟,只要國君納臣忠諫,臣等立刻恭迎國君回宮,若是不然,那臣可要為難了。」

姬元冷笑道:「天下有你這樣逼君納諫地忠臣麼?齊豹,你口口聲聲說寡人胞兄是朝中巨奸,依寡人看來,你齊豹才是我朝第一奸臣!」

齊豹攸然色變,公子朝見狀連忙攔住,說道:「國君不止是孟縶胞弟,更是衛國之主,當以社稷江山為重。孟縶野心,天下皆知,國君豈可因私而廢公?如今孟縶已死,民心思安,國君當向天下昭明孟縶之罪,安民心,樹君威,還望國君能納臣忠諫。」

他這番話比齊豹赤裸裸的威脅要高明幾分,但是姬元雖然驕逸享樂,有些昏聵,卻自有身為君主的一種高傲,既不受齊豹脅迫,又豈肯受他誘惑。齊豹等人費盡唇舌,姬元只是堅不吐口,兩下裡正僵持不下,門外走來一人,匆匆奔到褚師圃身旁,低低耳語幾句,褚師圃聽了不由一呆:「彌暇?那小子來做甚麼?」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6
發表於 2012-2-25 02:24:50 |只看該作者
第175章  反擊


「國君,臣等都是出自一片公心,還祈國君能以國事為重,採納臣等忠言。國君此刻心潮難平,臣等便暫且退下,稍候再來向國君請示行止。」

褚師圃壯著膽子說完,扭頭向齊豹等人遞個眼色,齊豹眾人不知他用意何在,便隨之揖禮退出。到了外面廊下,齊豹發問道:「褚大夫,你要我們出來,是何用意?」

褚師圃道:「國君驟惡噩耗,心神不寧,如今寧死不從,我等如何強迫他答應?不如讓他靜下心來好好思量一下其中利害,那時說不定反會回心轉意。」

說到這裡,褚師圃舔舔肥厚的嘴唇,又道:「方纔門下來報,彌暇登門拜訪,怕是為了國君而來呢。」

齊豹冷笑道:「彌暇?如今滿朝公卿誰人不知國君在你府上,但是一個個裝聾作啞,就沒一個敢拿雞卵碰石頭的,這彌暇倒是敢來。嘖嘖,老夫小瞧了他,這孌童比那些公卿們更加的有情有義。」

北宮喜笑道:「那也未必,怕是這彌暇仗著幫過慶忌,也就是間接幫了我們,料想我們不會為難他,這才假惺惺跑來扮忠臣義士搏取好名聲罷了。」

褚師圃道:「國君一向寵愛這個彌暇,依我看,咱們不如讓這個彌暇見見國君,咱們的話國君不肯聽,但是從彌暇口中說出來那又不同。若見了彌暇。說不定國君念起這人間富貴和風流陣仗地好處,便不再堅持己見了。」

公子朝神色一動道:「褚大夫言之有理。彌子暇與慶忌交好,慶忌與你我乃是同謀。料想彌子暇此來,不會對我等有甚麼惡意。不如讓子朝去見見他,探探他的口風,若他只是想見見國君,一盡自己本份,我便把咱們的意思委婉托付,讓他當一回咱們地說客,怎麼樣?」

齊豹略一思忖。頷首道:「也好,那我們且去偏廳等候,讓子朝去探探彌暇來意。」

彌暇見了公子朝,脹紅著臉吱吱唔唔說明他想拜見國君的心意,他雖竭力想保持平靜,但是神色之間還是非常侷促,不過因為他和衛侯姬元的關係比較特殊,說出來本就有些不好啟齒,公子朝只當他是羞窘所致,倒也沒有多想。

公子朝把他們勸說衛侯姬元的意思委婉地向彌暇表白了一番。對著彌暇,公子朝說話無需顧忌,那些若不相從,便要想辦法從姬氏親族中另擇一人立為新君的威脅言語便也對他合盤托出。其實公子朝等人還沒有立君的實力,這樣說只是恐嚇彌暇,彌暇哪辨得出真假,駭得臉都白了,連忙滿口應承代為向國君說和。

公子朝目的達到,便引彌暇去見衛侯,這一對同性戀人見了是抱頭痛哭。還是傾訴離腸,那就不為外人所知了,只是彌暇離開後,衛侯姬元的態度明顯發生了變化。他一個人悶在房中半天沒有聲息,褚師圃藉著問候地由頭進去幾次,每次都見他躺在榻上望著帳底怔怔出神,便連他進來都不知道。

褚師圃把衛侯異常的表現說與齊豹等人聽,大家都覺得事情甚有希望,待到中午時分,四人再度入內請見,舊話重提。衛侯姬元垂淚半晌。終於點頭答應。四人大喜,立即安排衛侯姬元還宮事宜。

次日。衛侯姬元被齊豹等四大臣恭送回宮,隨即下詔,公開宣佈公孟縶十八條必死大罪,詔書中齊豹、北宮喜、公子朝、褚師圃成了暗奉君命除奸鏟惡的大忠臣,至於艾城慶忌,則隻字未提。

然後衛侯便召集群臣,商討處死公孟縶之後朝中政局安排的事情,以及對以齊豹為首的有功之臣進行封賞的的問題。朝中公卿都住在帝丘城內,對齊豹等人挾持國君、誅殺公孟縶的事何嘗不曾耳聞,但是國君既然這麼說,他們也只有裝聾作啞,隨聲附和。

齊豹為了表現誅除奸佞、氣像一新的好局面,取消了城禁,南來北往的客商、進城出城地民眾,又可以隨意出入帝丘了,公孟縶的死在朝堂上不亞於一場大地震,但是對庶民百姓來說,卻是毫不相干,帝丘城似乎又恢復了往日的詳和平靜,而朝堂上,卻風雨再起。

公孟縶死後出現的權力真空需要有人去填補,預料之中這一切該由齊豹、公子朝等四人分享,然而對齊豹等有功大臣的賞賜和安排,卻在朝臣中出現了極大的爭議。衛侯將齊豹等人密議協商拿出的方案當成自己的主張在朝堂上公佈後,齊豹等人本以為眾臣必無異議,孰料公孟、公子荊、公叔發等一批原本爵高而職微的大臣們卻站了出來,對這樣的安排指手劃腳起來。

這些人並不否認他們地功績,只是對他們誰的功績更大、誰的功績小些,誰將要獲得的封邑、官職不稱其功,衛侯特旨生前頒賜地謚號是否合其功績都指摘不已。他們各有擁護,有人站在齊豹一邊,有人站在公子朝一邊……,一個個爭得唾沫橫飛、面紅耳赤。

齊豹等人正在扮忠臣義士,當然不能別人稍有異議就擺出權臣嘴臉,況且這些人的議論並未觸及他們的痛處,他們倒正想借此機會看看誰肯站在自己這一邊,是以並不阻止。但是群臣的激烈辯論,漸漸影響到了他們,抱著能多爭一分好處便是一分好處的念頭,四人有意地開始保持沉默,縱容向自己邀寵買好的朝臣向其他人開戰。爭端一起,就不是三言兩語能決定的了,過了兩天,齊豹等人的耐心漸失。群臣所議也漸漸有了眉目。就在當晚,午夜時分,帝丘南城大開。突然有數千人馬衝進城來。消息迅速傳到齊豹等人府上,幾人大驚失色,立即著衣披甲,召集親信以應變化。

南城守將陳龍是公孟地親信,公孟在公孟縶死後,對齊豹等人禮敬有加,表現得十分乖覺。這次朝議,他又是堅決贊成對齊豹賞賜最厚地人。所以宮衛和城衛其他幾處城門守軍,已盡被公子朝、齊豹、北宮喜等人按插了自己的親信擔任要職,唯獨這南城守將陳龍,因是公孟將軍親信,而齊豹正欲對公孟施之以恩,誘之以利地進行拉攏,所以並未撤換他地親信。誰料開城放進大批人馬的,正是這個陳龍。

驚聞消息,他們生怕自己步了公孟縶後塵,立即召集人馬嚴陣以待。誰料他們手握兵刃一直坐到天光放亮。也不見有人來攻,派去探聽消息的人回來說,這批人馬乃宗室親族大夫公叔拔和兒子公叔戌和賢大夫蘧瑗的家將食客以及親族。

齊豹等人率兵突襲公孟縶府時,有些正在街頭的外地商人見起了戰事搶在封鎖城門之前逃了出去,消息因之洩露,公孫拔和蘧瑗便是從這些人那裡聽說帝丘發生了兵變,這才急急召集親族入都城護駕的。待進了城,聽說是國君下令誅殺公孟縶,因已深夜,無處安頓。便暫時依好友公孟府宅處周圍駐紮,準備明日早朝再見駕面君。

齊豹聽了這個消息不禁鬆了口氣,那時交通不便,消息傳遞不靈。出現些烏龍事件實屬尋常。可是他仔細想想,又覺得以公孟、陳龍這幾日對他慇勤阿諛的態度,沒有事先不經他的允許便私放數千私兵入城,入城後又迄今不來通報地道理,事情真相如何,仍是疑雲重重。

齊豹越想越是不安,便與公子朝、北宮喜等人計議了一番,眾人都摸不清公孫拔等人的真實來意。好在宮衛已完全掌握在公子朝手中。明日一早公叔拔、蘧瑗既便入宮。也不可能帶兵進去,到了那裡還是他們的地盤。眾人還不致草木皆兵。

待得天光大亮,齊豹等人進宮見駕時,都是內著皮甲,外罩錦袍,暗藏利刃,在數百精壯武士前呼後擁地護送下趕往宮城。到了宮門處一看,今日滿朝公卿人人都帶了最驍勇的家將,宮城前邊人喊馬嘶,旗旛招展,就像十年前晉國伐衛時國君領兵出征時一樣,好生熱鬧。

齊豹等人與公叔拔、蘧瑗等人皆是舊識,以前公孟縶當權時,他們還曾私下飲酒,痛罵過公孟縶的專橫跋扈,如今再次重逢,卻是各懷鬼胎。一見公孫拔,齊豹便向北宮喜等人使個眼色,提著小心迎了上去,而公子朝卻先行溜進了宮去安排一切。

公叔拔已年逾六旬,國字臉,高顴骨,皓首白眉,目光有神。他身材高大,舉止有力,他肋下那口劍,也比旁人的劍寬厚一倍,走動起來仍是一副威風凜凜的武將派頭。蘧瑗比他年輕些,面容清朗,身材修長,一副彬彬君子模樣,肋下也佩了一口劍。

當時君前是可以佩劍的,但是劍雖是君子隨身之物,許多大臣平素面君卻是不帶劍的,而今日,所有的大臣不約而同,幾乎人人佩劍,少數幾個心思遲鈍地大臣見此情景不免心中惴惴,不知道今天又要出什麼禍事。

公叔拔乃衛獻公之孫,宗室子弟,地位尊崇,齊豹等人上前向他恭敬行禮,公叔拔笑容可掬,不斷讚揚他們誅逆有功,忠誠可嘉。他的兒子公孫戊卻按劍傲立一旁,一副目中無人模樣。齊豹等人細細觀察,不放過一點珠絲馬跡,卻沒發現什麼異樣。

過了一會兒,先行趕進宮去的公子朝回來了,他咳了一聲,先向齊豹幾人暗一點頭,然後才上前向公孫拔和蘧伯玉兩位大夫見禮。齊豹得他示意,放下心來,向公叔拔、蘧瑗拱一拱手,從容笑道:「拔公,伯玉兄,國君該已臨朝了,請入宮吧。」

「哈哈,齊豹哇,你如今可是我衛國的肱股重臣,何必如此自謙,來來來,你與老夫並肩上朝!」公孫拔朗聲一笑,一把攥住齊豹手腕,邁開大步,當先向宮門走去。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7
發表於 2012-2-25 02:26:30 |只看該作者
第176章 重返艾城


「慶忌公子,明日便要回艾城麼?」

「是,衛侯能夠恩准慶忌招兵,慶忌感激不盡,此去艾城,慶忌當秣馬厲兵,加緊籌備伐吳事宜,明年三月,慶忌便要再度出兵伐吳。」

慶忌滿臉微笑地說著,舉杯道:「如今帝丘情形複雜,慶忌不便公開露面,還請子暇代奏衛侯,就說衛侯之助,慶忌沒齒難忘,此番若能伐吳復國,衛侯便是慶忌的大恩人,從此慶忌當與衛國永結同好,守望互助。」

這番話慶忌說的十分誠懇,他確是發自內心,不管此前為了各自的利益如何爾虞我詐,但是官場上,政體間的合作和友誼,本就是出自於各自的根本利益。哪怕彼此之間昨日還鬥得死去活來,一旦利益相同,就能握手言和,成為最親密的政治同盟,數百年來,類似的故事在春秋時代已不知上演了多少次。

何況他的作為並非針對衛侯姬元。作為一個人,姬元可以憎恨他暗中主導、插手衛國事宜,但是作為一國之君、一個政治領袖,哪怕他恨得咬牙切齒,目前的情形下,他都不會無端自樹強敵。

而且他明白,一旦慶忌復國成功,便成為一國之君。那時慶忌不管是出於感恩,亦或是道義上或利益上的需要,他和完全沒有利害衝突的衛國只有成為政治盟友的可能,而不會成為政治對手,因此當一切已成為現實的時候,衛侯姬元只有放棄私人好惡,選擇支持他。

在政治上締結盟友,如果象私人交朋友一樣。純憑一腔意氣和真誠,那是很天真很幼稚的表現。無論是衛侯姬元還是公子慶忌,都不是那種人。」

彌子暇欣然笑道:「慶忌公子放心,我相信衛侯一定會很樂於聽到公子這番話的。」

他很開心。因為他地依靠是衛侯,而衛侯不但沒有倒下,君權的集中較之公孟縶在時反而大大增加了。以前衛侯要做什麼,中間有個公孟縶上傳下達,把他和滿朝的公卿大夫,舉國的采邑牧守隔斷了開來,而現在,有些力量是直接掌握在姬元手中了。

按照慶忌那日「酒醉後」賣弄地主意,衛侯姬元對公孟縶死後產生的權力真空進行了巧妙的調整。在朝堂上掌握了主動,現在衛國地局勢已經達成了一種微妙的平衡,這種平衡從總體上來說。對衛侯更為有利。

公叔拔、蘧伯玉、公孟裡應外合,把一支忠於公室的軍隊突然帶進了帝丘,這樣一來,原本完全陷入齊豹等人控制的衛侯方面一下子實力大增。腰桿硬了起來,可以按照他的想法適當進行調整。由於衛侯姬元對公子朝、齊豹一夥人採用的是又拉又打的手段,並沒有把他們逼入絕境,在這種情形下,他們沒有拚死反抗地勇氣,便也只能接受衛侯的安排。

衛侯姬元仍然承認他們的功勞,承認公孟縶地罪名,以安撫已經掌握了都城軍馬的齊豹一夥人。但是在新的權力分配上。他卻沒有按照公子朝等人私下達成的協議來進行,而是玩了些小花樣。

宮衛方面。由一支宮衛軍變成了兩支,從此劃分為隸屬兩位將軍統領,直接向衛侯負責地兩支軍隊,其中一支是由原宮衛力量控制的,這支軍隊現由公子朝統領,他把自己從宋國帶來的十餘名死士全部安插到宮衛軍中做了統領,已經把這支力量完全掌握在手中,到了嘴的肥肉他絕不會再吐出來,衛候姬元便借口原宮衛受制於公孟縶,在平亂中幾乎沒有發生作用,為杜絕這種事情,於是再立一軍,相互協助,相互監視。

這支宮衛軍就從公孫拔、蘧伯玉帶來的私軍中募集,由公孫拔的兒子公孫戊統領。同時,城衛方面,加強了原來就有統軍之權的大將軍公孟的作用,這樣在宮、城兩支防禦力量上,就對公子朝、齊豹等人形成了一種制衡。

為了防止齊豹、公子朝等人感覺他是在籌謀對付自己,姬元對他們同時進行了封賞和安撫。對於掌握著一半宮衛力量地公子朝,衛侯姬元從原屬於公孟縶地封地中劃出了一座城、三千畝土地,做為公子朝的采邑,並把公子朝提拔為上卿。

而朝中原本由公孟縶一人獨霸地大權,分解成了五塊,分別由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公孫拔、蘧伯玉擔任其中的要職。表面看來,公孫拔、蘧伯玉只有兩人,比起齊豹、北宮喜、褚師圃三大權臣來說勢力還要薄弱一些,不至對他們造成什麼太大威脅。

齊豹受封為太師、太保兩個尊榮無比的官職,三公之中他獨佔其二,在衛國歷史上前所未有。同時作為「除逆」的首功人員,他還提前獲贈了謚號「文子」,並且分得了原屬於公孟縶所有的最大、最肥沃的一塊土地做為采邑,表面看來風光一時無兩,然而他能插手政治的實際權力卻有限的很。

而北宮喜作為此次誅殺公孟縶的二號人物卻從大司寇晉陞為大司徒,大司徒,本是齊豹屬意的位置,司徒掌管民政徭役,位同宰相,在九卿之中實權最重,雖然論官職地位,他比起位列三公的齊豹低了一頭,不及同時兼任太師、太保的齊豹風光,但他獲得的實惠卻在齊豹之上。

北宮喜得獲如此高位,實是意外之喜,他未必不明白衛侯此舉有挑撥之嫌,問題是這種誘惑是叫人完全沒有辦法拒絕的。齊豹見了北宮喜的態度,恨得咬牙切齒,但是公孫拔、蘧伯玉一入城,他們的絕對優勢已然不在,對衛侯姬元已談不到絕對控制,此時他是萬萬不能和北宮喜鬧翻的,只好打落牙齒和血吞,強顏歡笑地向北宮喜表示祝賀。

北宮喜也提前獲得了一個謚號:「貞子」。貞者忠也。北宮喜欣然接受這個謚號的同時,也就給自己套上了一個道德的箍子,雖然這個虛名沒有絕對的約束力,然而在注重身後名地春秋時代,除非危及自己的生死存亡。否則今後北宮喜如果再欲對衛侯不利,勢必要考慮所需付出的代價,不得不考慮自己百年之後是否會成為千秋笑柄。

抬北宮喜以抑齊豹。使衛侯姬元不動聲色地成為了這場政爭的最大得益者。慶忌明白,這種政治角逐地暫時平衡之後,姬元需要的是穩定局面,這個時候他只能容忍自己的存在,接受自己地條件。

而慶忌需要的,也只是這幾個月的時間,如果他不能伐吳成功。身死而已。如果能夠成功,那他就是吳國大王,那時衛侯更得接受現實。與他結成聯盟。而公子朝雖然仍然兼任著控制援助給他的糧草和負有初審投效慶忌從軍者的權力,但是在這種情況下,他敢為難這個隨便站在哪一邊都將起改變整個局勢的一股強大力量嗎?有著新宮衛軍的牽制,他敢離開宮廷攙和他地事情嗎?一切。正在按照慶忌想要的結果順利發展著,所以他離開帝丘時,心情非常愉快。

慶忌將種種利害關係想個透澈,愉悅地拉開轎簾向外望去。兩旁是持著兵器,排著整齊的隊伍向前行進地士卒,由於慶忌在軍中,左右的士卒沒有人敢大聲喧嘩和笑鬧,只有沙沙的腳步聲。

他們穿著大號的葛布夾袍。看起來身材有些臃腫。可是保暖性能卻很好。腳下也穿上了狗皮靴子。這些,都是慶忌從青瓦關打秋風擠兌來地。此外就是衛侯姬元和齊豹、北宮喜等人各自出於不同目的,私下饋贈於慶忌的。

慶忌的眼睛微微地彎了起來,這支軍隊經過幾個月的打磨訓練,經過春天時伐吳的洗禮,精神面貌與以前相比已大不相同。此次青瓦關之戰,他的軍隊所表現出的戰力和令行禁止地紀律性,較之以前地銳氣,又多了幾分沉穩。

慶忌的手不禁摸向了身旁一卷竹簡,那是梁虎子敘功地名冊,當初在魯國,他曾經說過,凡立軍功者,皆有封賞,現在是他實踐諾言的時候了。人無信不立,一軍之帥更是如此,賞罰分明,一定可以讓他的軍隊戰力更上層樓。還有豆驍勁,和許多已經犧牲了的無畏勇士們,慶忌沒有忘記他們,他會為這些勇士們立碑以銘記其名。這不只是對犧牲者的追念,天下勇士更是會聞聲往附,相信僅僅三四個月的時候,他仍能再招募一批自各國趕來投效的勇士,那些人都是素質極高的武士,不需訓練就是一個成熟的戰士。

此次回艾城,派去同孫武、英淘和掩余、燭庸分別聯絡的信使也該回來了,返攻吳國的大計就該投入緊鑼密鼓的籌備當中。鑒於慶忌的伐吳力量分屬三地,在那個沒有無線電的時代,分駐於三國的軍隊很難形成緊密的聯繫和配合,於是慶忌利用讓利於各地鹽商的手段,把這兩條路線上的鹽商店舖都變成了自己的驛站,這樣消息傳遞速度至少要快上兩倍,這對明年三年的統一行動將有極大助益。

他吁了口氣,目光落在身旁戰車上扶欄而立的季孫小蠻身上,她穿著一身武服,外罩皮甲,頭戴皮盔,肋下一口寶劍,劍鞘過膝。身材嬌小的季孫小蠻身著男裝時,就像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孩子,不過看她臉上神色,倒是十分嚴肅。

秋風已寒,車中暖意融融,然而戰車上八面透風,季孫小蠻臉色有些發青,扶欄的手指緊緊握著欄桿,指節處都有些發白了。

「艾將軍,請到車上來。」

慶忌見了心中不忍,揚聲向她說了一句。

季孫小蠻瞟了他一眼,揉揉凍得發紅的鼻尖,一聲不吭,縱身一躍,一個箭步自戰車上跳了起來,隔著一丈多遠的兩輛車子。她卻身輕如燕,翩然落在車轅上,幾名步行趕路的士兵見了這樣的輕身手法不禁叫了一聲好。

「彈跳力真是很驚人!」慶忌心中也在讚美,但是目光卻很有些猥褻地在她大腿和臀部上一掠而過。

季孫小蠻站在車轅上拱了拱手。很嚴肅的樣子:「公子。」

慶忌微微一笑:「請入內!」說著身子往旁邊閃了閃。

季孫小蠻微微猶豫,然後彎腰入內。慶忌一扯轎簾地束繩,簾子放下。將他們擋在了車中。季孫小蠻立刻有些不自在起來,臉蛋上也浮起了一片嫣紅:「公子……有什麼吩咐?」

慶忌呵呵一笑,說道:「你倒蠻懂規矩,不過此時你雖在軍中,卻非戰時,不必時刻拘於軍禮,來。請坐。」

在車中彎著腰的確很是難受,季孫小蠻略一遲疑,還是應言在座席上坐了。她貼著另一側車窗。將半個屁股小心地挨上車座。慶忌將手攏進袖子,微笑道:「其實我沒甚麼事,只是看你穿的單薄了些,站在車上秋風拂面。實在有些寒冷,不妨坐在車內與我同行吧。一路上大家聊聊天,也免得煩悶。」

季孫小蠻睨了他一眼,微哼道:「公子對屬下都是這麼關懷的嗎?」

慶忌笑瞇瞇地道:「是,本公子對所有部屬都視若兄弟,何況我親自請來地季孫教習呢,呵呵,自然更要敬若上賓。」

季孫小蠻眉尖一挑。說道:「我可不是你的兄弟。到你軍中來,只是想多一番新奇的體驗。等到魯國事情平息,我還是要離開地。」

「那當然,季孫小姐要來要去,悉聽尊便,慶忌是不會攔阻的。」

季孫小蠻哼了一聲,咬了咬嘴唇,眼睛看著轎簾,目光閃動,似乎在想什麼心事。

「在想什麼?」

「你駐軍費城,可是家主的意思?」

「那麼你以為呢?」慶忌一時摸不清她的小腦瓜裡轉的是什麼念頭,故而笑而不答。

「你在那裡秘密建軍,所圖當然是大事,為什麼卻要……卻要……」季孫小蠻說這話時前半句還是一臉的正氣,可提到一直掛在心裡的那念頭時,卻覺得頗難啟齒,於是說話便期期艾艾起來。

「卻怎麼了」

慶忌一臉笑意地看著季孫小蠻,讓季孫小蠻更覺窘迫,那話便怎麼也問不下去了。

「怎麼不說話?」

季孫小蠻咬咬牙,堵在嘴邊地那句話便衝口而出了:「你和成碧到底是什麼關係?」

慶忌微微一怔,猶豫片刻,方道:「我已經說過了,你不會……不明白我和她到底算是一種什麼關係吧?」

季孫小蠻的臉蛋微微紅了起來,期期艾艾地道:「你只是……還是要……要……」

慶忌正色道:「當然不是露水姻緣。我喜歡女人,相信沒有一個男人不喜歡,但是我沒有玩弄女人的習慣,而成碧,儘管你瞧不起她,甚至不承認她為季孫世家地付出,在你眼中她只是季孫世家的一個侍婢,從禮法上來說,也確實是這樣,但我卻很敬重她,她是個情真意切的女子,而不是渴求枕席之歡的蕩婦,那麼我在接受她地時候,就決定了,只要我能活著,只要我能打回吳國去,我就會把她接去,讓她成為名正言順的我的女人。」

季孫小蠻微微吁了口氣,臉上的神色輕鬆了些,但是眼神裡還多了一份複雜難言的感覺,失望、惆悵、還是嫉妒?或許小小年紀的她還不會有那種情感,總之,輕鬆之餘,似乎有些空空蕩蕩的。

「為什麼這麼問?」

季孫小蠻搖搖頭,然後轉向他,純稚的臉上有種與年齡不相稱地嚴肅和鄭重:「自從知道……母親對她作過地事情之後,我已經不恨她了。不過……我身上流著季孫氏的血,弟弟年幼,我要對季孫氏負責。原來,我擔心她和家奴勾搭成奸,會出賣季孫氏地利益。即便是知道母親對不起她之後……」

季孫小蠻停了停,道:「我回曲阜,是想找個適當的機會,以季孫子菲家族大小姐的身份向家主表明情況,把她淨身出戶。逐出家門。既然那人是你,既然你不是逢場作戲,不是看中了她掌握的財富而別有用心地接近她,好!我現在也給你一個承諾。把她送給你了!」

季孫小蠻是季孫子菲正妻之女,身份高貴,而成碧則只是季家的一份私產。正常情形下。如果成碧夫人沒有子嗣,那麼季孫子菲一死,季孫小蠻就是子菲家族地當家人,成碧作為一個侍妾,季孫小蠻有權將她發賣於別人,或者再饋贈於別人為妾為婢。如果她是男人,只要她喜歡。她甚至可以把父親的這個侍妾收為己有,這也完全合乎禮法。

儘管成碧生下了季孫子菲家族的唯一男丁,但是這個兒子不算是她的。名義上,季孫笙仍是艾氏正夫人地兒子。只不過因為與她有著血緣關係,因此她在季家的地位有些超然,然而根子上。她仍是季家一份可以隨意處置的私產,當初季孫意如想要拉攏慶忌時,隨口便出個主意讓成碧色誘他,是因為在季孫意如眼裡,同樣沒有把她當成季孫氏地女人。

她的親生兒子雖是季孫子菲家族未來的家主,但是如今她既然心有所屬,這個保護傘也就失去了效用,季孫小蠻在弟弟及冠成為季孫子菲家主前。是有權對她進行處置的。她現在這樣說。實際上是對慶忌示好的一個表示,同時也是因為母親昔年的作為。對成碧作出的一種補償。

然而,她那種高高在上地口吻,和始終把成碧當成一件毫無獨立人格和尊嚴的貨物的認知,卻讓慶忌聽了有些不愉快。但是他能理解季孫小蠻地好意,也知道季孫小蠻畢竟是生在長在這個時代的人,要改變她的看法,把成碧當成一個和她平等的人看待,那是一件何等困難地事,她能做出這樣的表態,已是難能可貴。

「你好像……並不開心?」季孫小蠻本以為他會喜出望外地道謝,沒想到他卻一臉沉默,不禁好奇地問。

慶忌搖搖頭:「沒甚麼,這些事……待我復吳之後再說吧,現在,我的心思都在明年三月的戰上,這一戰如果失敗,什麼都不必談起了。」

他微微轉向季孫小蠻,柔聲道:「你是個好姑娘,心地善良,表面上的張牙舞爪,其實只是你保護自己的手段,實際上你沒有許多大家小姐的驕縱和蠻不講理。小艾,如果慶忌死於吳國之戰,還請你念在慶忌今日之托,善待成碧。」

季孫小蠻漲紅了臉,眼睛裡水光瀲灩,她也不知道是因為慶忌看穿了她的本質,還是因為慶忌說地復吳之路地凶險艱難,聽到他像托附後事似的安排,看到他難得露出地軟弱的一面……總之,她心裡酸酸的,只想流淚。

「別太擔心,以你的武勇,和魯衛楚三軍之力,再加上你名正言順的吳王世子身份,伐吳未必不成呢。袁公是我魯國第一劍客,他的第一之名,可是沙場征戰中得來的,我是女子,雖然自幼習劍,限於先天休質,也難得其精髓,可不是袁公的劍法不經用。等到了艾城,我會把犀利的劍術悉心傳授於你的士卒,助你一臂之力。」

季孫小蠻聲音柔柔的,一種女人本能的母性情懷,使她此刻真的全心全意想要幫助慶忌了。

「嗯!」慶忌瞟了她一眼,眼神中忽然露出一種戲謔之色。

季孫小蠻一瞧見他似笑非笑的模樣,渾身就不自在。她往窗邊縮了縮,瞪起杏眼道:「你幹嘛這樣看我?」

慶忌若無其事地喔了一聲,捏著下巴說:「我在想……那我該怎麼感謝你呢。」

「真是傻瓜,還能怎麼感謝我?這是我自願的啊,難不成,你還真的把我拜將封侯?天下可沒有女人當官的。」季孫小蠻吃地一笑,忽然心情大好。

慶忌苦惱地一歎,忽地說道:「是啊,如果我真的拜個女將軍,封個女上卿,恐怕就算別人肯答應,你也不會去做。」

季孫小蠻呵呵地笑起來。一雙眼睛都笑成了彎月:「你這人,怎麼突然這麼客氣起來了?我想幫你,可不圖你甚麼。」她挺了挺胸,沾沾自喜地道:「嗯……想一想慶忌伐吳。有我一份大功在,就挺滿足的。

慶忌一笑,笑得有點邪性:「我在想。如果我成了吳王,以吳王的身份,那可是一方諸侯,我要迎娶魯國司空的大小姐,她一個人嫁過來可是與禮不合的,不知道魯國三桓……會不會娃娣同嫁,以示友好呢?」

春秋時期。諸侯娶夫人多在友好國家間進行,比如齊桓公曾娶周天子之女王姬、徐國之女徐贏和蔡國之女蔡姬為夫人,另外還娶衛、鄭、葛、密及宋等國之女作為準夫人。晉獻公曾娶賈國之女賈姬。齊國之女齊姜,戎狄之女狐姬、小戎子、驪姬姐妹為夫人。楚成王曾娶衛、鄭及秦國之女為夫人,楚莊王娶鄭國和越國之女為夫人,楚平王娶蔡國和秦國之女為夫人。楚昭王娶齊、越及蔡國之女為夫人。這些夫人地位平等,每位夫人嫁去時都要滕嫁多位同姓宗室女子為準夫人,慶忌所說地話貌似調侃,其實大有可能。

叔孫搖光沒有姊妹,只有一個小她三歲的侄女。諸侯一聘九女,那還是對同等的諸侯說的,魯國司空嫁女,對方是吳國大王。僅僅滕嫁一個侄女可是禮輕了些。這在重視禮制地魯國是不允許的錯誤,那麼……魯國三桓會不會……

季孫小蠻心頭怦地一跳。然後就開始「嗵嗵嗵」地急跳起來,幾乎要跳出了腔子,她紅著臉,瞪起眼睛道:「你甚麼意思?」

慶忌微笑道:「沒甚麼,我只是想,現在有人把成碧當成季孫子菲家一件可以任意處置的貨物,毫無尊重之意,那麼將來她們若是共侍一夫,會不會覺得有些難堪呢?」

季孫小蠻失聲叫了起來:「做夢吧你,我季孫小蠻連魯國夫人地位子都不放在眼裡,我會滕嫁給你?」

慶忌挺了挺胸,笑道:「諸侯一聘九女,乃是天下傳統,有什麼不可能?至於是做魯國夫人,還是做吳國夫人,呵呵,你覺得慶忌比之姬宋如何?」

慶忌把眉挑了挑,很有些魅惑的味道。唇紅齒白,英眉朗目,英俊瀟灑的慶忌與酒囊飯袋的姬宋一比,自然是天壤之別。何況慶忌本就是她心儀仰慕的大英雄,季孫小蠻本想嘲諷他幾句,沒想到一對上他那雙明亮的眸子,自己先羞窘了起來。她不好意思地扭過臉,憤憤地道:「真是白癡,吳國未復,先在這裡做起了青天白日大夢。」

慶忌笑道:「其實你若不願,我倒有個好主意幫你搪塞。」

「哦?」季孫小蠻扭過頭來,好奇地看著他。

慶忌一本正經地道:「其實我所說的事是很有可能地,如果有朝一日季孫家主真的讓你滕嫁吳國做王后,你卻不願意的話,大可效仿今日,再次一走了之。」

季孫小蠻臉上露出了笑意,慶忌在議論著她地終身大事,但是在她看來,卻像在討論一件很有趣的遊戲,季孫小蠻笑道:「好主意,你敢娶我,我就逃走,讓你大大地丟一次臉。唔……逃去哪裡好呢?」

慶忌一本正經地道:「當然是吳國。」

「啊?」季孫小蠻目瞪口呆:「那我不是自投羅網?」

慶忌歎了口氣,一副很自戀的模樣道:「唉,像慶忌這樣的英雄男兒,天下哪有少年女子不想嫁地?你既然不好意思,我就親自捉你回宮拜堂,讓全天下都知道你其實是不情願的,那樣不是給足了你面子?」

「你這人……」季孫小蠻又氣又笑:「你這人怎麼臉皮這麼厚啊?」

「季孫姑娘的尊臀卻是嬌嫩的很吶」,慶忌壞笑道:「你一定要記著,如果是被我捉回來的,那是一定要再被打一頓屁股的。」

季孫小蠻渾身燥熱,一把握住劍柄,惡狠狠瞪著他道:「你再敢胡說八道調戲於我,看我不一劍捅死你!」

「啊……,對了,」慶忌立即顧左右而言他:「我聽彌暇說,衛侯回宮,穩固了朝堂之事後,立即下詔命公孟往公孟縶府上尋找一個叫艾子蠻的劍客。嘖嘖嘖,不知那個艾子蠻何等美貌,竟讓衛侯在危機重重中還對他念念不忘……」

季孫小蠻心虛地道:「呃……我去公孟縶府上不過數日,可不認得這個人?」

「是麼?」慶忌笑嘻嘻地看她:「嘖嘖嘖,小蠻姑娘穿男裝時真是玉樹臨風,連我看了都有些動心,可憐吶,衛侯尋不到他心儀的情人,不知該何等傷心,唉!禍水,真是禍水。」

季孫小蠻惱羞成怒,嬌嗔道:「你再戲耍於我,到了艾城,我便專教你地部下一些蹩腳劍法,叫你復吳夢滅,欲哭無淚。」

慶忌開心地笑了起來:「哈哈,好啊,待到了艾城,我便看看季孫將軍地蹩腳劍法,到底是什麼水平。」

季孫小蠻恨得牙根癢癢,忽然反手向慶忌臀下拍去,被早有準備的慶忌一把握住了她地皓腕,呵呵笑道:「季孫將軍怎可對自家公子如此無禮?現在你可拍不得?」

季孫小蠻氣鼓鼓地道:「哪甚麼時候可以拍?」

慶忌笑道:「待我做了吳國大王之後怎麼樣?到那時你拍我、我拍你,你想拍多久拍……」

「呼」轎簾一掀一放,羞不可抑的季孫小蠻已閃身出去。慶忌哈哈大笑,逗弄這個小女孩,有一種很輕鬆很有趣的感覺。他嘴角噙著笑意,從座位旁拿出自己的大氅。

「喂!」慶忌掀開轎簾,將自己厚重的大氅擲到她手上:「裹上吧,莫要凍壞了身子。」

季孫小蠻哼了一聲沒有理他,慶忌一笑,掩上了轎簾。季孫小蠻一個箭步躍回自己車上,微一遲疑,抖開大氅披在自己身上,從頭到腳都裹在慶忌那件大氅裡,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她的臉上不禁露出了一抹連自己也沒有察覺的淺淺甜甜的笑意。似乎,她已經習慣了慶忌這種調侃、曖昧,然後關懷體貼的感覺……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8
發表於 2012-2-25 02:39:20 |只看該作者
第177章 君子善假於物



「你們給我記著,現在多流點汗,多吃些苦,上了戰場你活命的機會才會大一些,不用瞪我,總有一天你們會跑來感激我的!全都給我賣把力氣,偷奸耍滑莫當兵!」

季孫小蠻背著雙手,一步一頓,走在練兵場上,學著她師傅訓徒弟時的派頭大聲說著話。她穿著一身白色武服,頭髮束成馬尾,英姿颯爽、尤顯俊俏。一身合體的素白色武服把她的花容月貌襯托得那種風流嬌俏模樣,不知會讓多少人家的大姑娘見了會患上相思病。

練武場上的士卒們都已知道她是女兒身,但是卻沒有一個人敢因為她是一個豆蔻年紀的少女而輕視她,她高明的劍技身手和教授徒弟的嚴厲手段已足以令這些七尺男兒對她敬畏莫名了。何況,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孩子居然可以在軍中任教頭,很多人已經想當然的把她看成了公子慶忌的女人,更加不敢得罪。

在她面前,是一隊隊正在分組演練的劍手,左列一個方陣正在大汗如雨地練習「空揮」。他們腳下放著兩段竹節,前後岔開,雙腳踏在圓溜溜的竹節上面,前腿曲、後腿直,腰桿兒挺拔如山,同一個揮劍的動作已經做了千餘次,一個個累得腰酸背痛,但是季孫小蠻這個可怕的魔鬼教頭卻不允許他們停下來,有的人體力不支,下盤不穩,腳下的竹節已開始隨著他們的動作前後微微滾動,一個不慎,人就會滑倒在地。

「提膝、提肛、提腎,抬頭平視、收下頷。注意呼吸,你……肩膀放鬆,對!向後回劍時劍尖不能下垂,一劍劈下來後劍首要停在下丹田前方一拳半的距離。別裝死!每天早上空揮三千劍。少一劍也不准休息!」

季孫小蠻大聲呵斥著,根本不理會那些士卒哀求的眼神,把身一轉,她又繞到中間一個方陣。這個方陣的人正在練習「走劍」,季孫小蠻先行訓練出來的幾個教頭正在一絲不苟地帶領大家繞圈練氣。那些士兵每人懷裡抱著一塊大石頭,腿上綁著沙袋。膝蓋用竹子固定使之不能彎曲,幾步一呼、幾步一吸,都有嚴格的規定。一見這位俊俏少年走到他們面前,這隊人趕緊抖擻起精神,沒有一個敢露出疲憊模樣。

按照季孫小蠻的邏輯,累了,代表你練地還不到家,說明你的體力還有待提高。只會引來她更大量的訓練。而不是憐憫。季孫小蠻的懲罰措施可是很可怕的,不服從將令的人都受到了嚴厲制裁,有些人仗著自己是一直追隨慶忌地老兵,有些老資格,便跑去向慶忌訴苦,慶忌很耐心地聽完他們的嘮叨。很同情地安慰了一番,然後便把他們打發回來。

當是時也,季孫小蠻姑娘正杏眼圓睜,滿臉冷笑地站在練兵場上等著他們,在她身後,是排得整整齊齊、氣壯山河的一支大軍。結果,這些告黑狀的士兵所受到的懲罰都足足加了一倍,當懲罰措施完畢。這些士兵是被其他兄弟攙回營房的,一個個已累得幾乎散了架。

「魔鬼小艾」的綽號不脛而走,恨得這些大漢們趴在床上,一邊叫苦連天地抱怨,一邊咬牙切齒地詛咒慶忌的這個女人最好被他晚上「欺負」地狠上,早上爬不起床,那他們就能逃脫苦海了。誰料這位喜穿男裝地小姑娘體力似乎出奇的好,每天天不亮。她就精神奕奕地出現在一處處營房。用她悅耳清脆的聲音呼叫大家起床練劍,在她身後。是兩個揮舞著鞭子的大漢,這些彪悍勇猛的士兵在季孫小蠻的斥喝聲中和鞭子地威脅下只得乖乖爬起來跑上練兵場,乖得像綿羊似的。

第三隊士兵已經熬過了「走劍」和「空揮」的階段,正在手持長劍彼此對打,進行實戰練習。季孫小蠻背著手站在一旁,很嚴肅地看著那些比她高一頭的士兵們揮劍對戰,在一旁高聲指點道:「好!就這樣,一劈一刺,渾身著力;腳下如連環,滾身隨劍進;步步俱進,時時取直;後發勝先實;要在他力前,柔乘他力後;彼忙我靜待;引他舊力略過、新力未發時全力搏殺。彼抽退,勿急追;彼急進,勿遽離……」

操練場上傳出一陣陣「噹噹噹」的劍擊時,中國古劍術是雙手持劍,與後世的日本劍道相仿,花俏的劍招不多,劍式犀利,招招狠辣,那是毫無花哨的殺人功夫,動作並不好看,但是殺氣凌人,確是招招見血地實戰劍術。

「的確很不錯,她的劍術實戰性很強,短短時日,士兵們的近身搏鬥技藝提高了許多!」慶忌負手站在遠處,看著演武場上揮劍如林的士兵們欣然說道。他身後站著荊林、梁虎子、阿仇、再仇等幾名將領。

慶忌自己的劍術並不高明,但是他以自己做那些持劍者的假想敵,前後比較,自然能夠看得出他們的戰力是否有所提升。

「是啊,可惜時日還嫌短了些,如果讓她悉心教授三年,公子麾下劍士,步戰當無敵手。」梁虎子遺憾地道。

「嗯!」慶忌點了點頭:「這就是矛盾之處了。伐吳之期越早,對我們地軍心士氣越有利、對剛剛控制吳國全境,還不能如臂使指地姬光越不利。但是與此同時,對我們也有諸多不利,一是兵源吸納有限,二是新兵操練有限。其中優劣,只能我們自己來取捨他頓了一頓,忽又一笑道:「不過對其中利害分析一番,其實伐吳還是越早越好,伐吳成功後,我們也不會就此封劍入庫,馬放南山的,今日讓他們多學些劍技,早晚會派上大用場。」

荊林會意地笑道:「公子說地是,我家公子乃天下英雄,怎麼會局限於東南一隅做大王,待公子復國成功,我們還有更大的天下要打。」

慶忌笑了笑:「這些話只好私下講講,可不能出去說。不要提了。咱們目前的全部注意力還得放在伐吳復國上面,不能好高鶩遠。」

他舉步登上一處土丘,環顧整個練兵場,問道:「艾城飛狐谷和楚國方面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繼續派人加強聯絡,一有消息馬上告訴我。」

荊林道:「是。公子請放心,這方面卑下安排有專人負責。」

「報公子,有一批晉國勇士前來投效。」遠處一名戰士奔來,站在土丘下向慶忌稟報。

梁虎子欣然笑道:「哈哈,來得好。公子,咱們青瓦關一戰沒有白費功夫,齊豹這老小子倒投桃報李。如今衛國果然不限制諸國投效的勇士了。這已是第六……不對,第七批自秦晉中山等國趕來投效的壯士了吧?」

荊林微微一笑:「是第九批。衛國本地的投效者也是絡繹不絕,不過說起來還是這些異國趕來的勇士無論在技藝上,還是體魄上都更厲害一些,稍一訓練就能投入戰鬥。卑下去接迎他們。」

慶忌微笑道:「好,你去吧。今晚,我再親自接見這兩批新來地勇士。」

「我也去,我也去,我麾下的兵大多是剛摞下鋤頭的農夫,我得挑幾個得力的人擔任伍長、什長。」剛剛晉陞為偏將的阿仇連忙嚷道。

慶忌莞爾一笑:「你們都去吧,該接待的接待,想挑人地挑人,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我隨意走走。」

「是!」眾將齊齊拱首,各自散去。

慶忌舉步向練兵場上走去。

「公子!公子!」許多人紛紛停下腳步,垂下長劍向慶忌施禮,其實練兵場上本無這麼多規矩,他們許多人只是找這個借口休息一下而已。慶忌心知肚明,也不點破。

「喂!我在練兵,你來搗什麼亂?」季孫小蠻恨恨地走過來,這些士兵停劍向主帥施禮。也不算罪過。她不好施予懲罰,只好遷怒於慶忌。

「繼續練。練兵場,如戰場,在戰場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誰給你時間向主帥敬禮?給我繼續練,誰敢偷奸耍滑,晚上揮劍六千次!」季孫小蠻訓完了慶忌,回首大喝一聲,如河東獅吼。

那些士兵見被她識破了真相,立即吐吐舌頭,拿起劍來繼續比劃起來,揮劍的揮劍,抱石頭的抱石頭,對練的對練,一個個咬牙切齒地在心裡詛咒一直不見實現的願望:「老天保佑,讓她明天被公子弄得爬不起床……」

「呵呵,很好,很有幾分大將軍的派頭嘛」,慶忌笑吟吟地說完,目光四下一掃,欣然說道:「這樣我就放心了,原還擔心你藏秘不宣,真的只教我地人一些蹩腳劍法,如今小艾將軍用此盡心竭力,慶忌可真是感激不盡。」

慶忌笑得樣子有點詭異,心思敏感地季孫小蠻頓時大羞:「這話什麼意思?本姑娘用心盡力,反而不對了,他是說我急著要嫁他不成?」季孫小蠻紅著臉嗔道:「誰說我賣力教他們了,我現在教的,就是最蹩腳的劍法!」

「嘖嘖嘖,最蹩腳的劍法都是這樣有效的殺人劍法?我應該早點把你……娶回來……啊,不是,是請回來才對。」

慶忌故意說錯話,然後滿意地看到季孫小蠻果然紅了臉,連白的脖頸都泛起紅潮,那雙俏媚地杏眼也努力張大了瞪他,但是配著她俏美的容顏,卻完全產生不了應有的威懾力。

「公子,公子……」遠遠一人跑來,到了面前上氣不接下氣地道:「公子,楚國信使到了。」

「哦?」慶忌大喜,不再逗弄小艾,快步向那士卒走出幾步,忽又止住,扭頭笑道:「今晚本公子設宴,為新來投效的兩批弟兄接風洗塵,你也一起來吧。」

「可不可以不去?」

「這是軍令!」

「我呸!」

「呃……,慶忌誠心邀請艾將軍赴宴,不知將軍可肯賞光否?」

「哼,這樣嘛,本姑娘考慮考慮再說。」

季孫小蠻背著手,看著他大步離去的身影,忽然「噗吃」一聲笑了。

「只要作戰勇敢,多立戰功,本公子不問出身,人人皆有陞遷將軍的機會。慶忌一旦復國,那時諸兄弟封妻蔭子,前途無量。不過,這都是後話了,自明日起,諸位兄弟就是軍中士卒。要受軍法軍紀約束。大家珍惜機會,今晚可盡情喝個痛快,如果想爽快一下的,今晚軍中女閭也免費向你們開放,但僅限於今晚!來,咱們滿飲此杯。」

慶忌說完,高舉一隻酒碗,將艾城守軍自釀的高梁酒一飲而盡。抹抹嘴巴。向搖搖晃晃站起來向他敬酒地投效勇士們拱一拱手,說道:「大家盡情喝個痛快,本公子不勝酒力,暫要回房歇息了……」慶忌一副酒醉模樣,搖搖晃晃進了大廳,穿過廳堂。一進入後廳,腳步立刻穩健了起來。後進房中梁虎子、荊林、阿仇兩兄弟,和近來因作戰勇敢晉陞為將領的幾個親信一見他來,立即齊刷刷站起:「公子!」

「來來來,坐下說話。」慶忌走到前方席上坐下,眾人方依次落座。

慶忌神色一肅,說道:「今天下午瞭解了一下楚國方面送來的消息,我認真思考了許久。有些事,決定和大家商議一下。」

此次伐吳在即,有些事必須讓手下將領們心知肚明,慶忌下午從掩余、燭庸派來的信使中瞭解了楚國如今的情形,深感情勢緊迫,他雖想留在艾城,直到發兵伐吳,但是此刻看來。他必須得離開艾城親自去楚國走一遭了。這樣地話,他就必須得讓將領們完全瞭解他的動向。以免影響了軍心士氣。

座席之中,荊林是負責招兵事宜的,今晚款待新來投效地勇士,他也多飲了幾杯,荊林本不擅酒力,此時臉龐發紅,兩眼也有些倦意,坐在那兒身子有些搖晃。慶忌見了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咱們私下商議事情,不必拘於禮節。荊林,這茶湯最是解酒,你且喝著,解解困乏。」

荊林赧然道:「多謝公子,荊林本不擅酒力,那晉秦和中山等國趕來地勇士又善飲,荊林硬著頭皮多喝了幾杯,著實有些支撐不住了。」

慶忌一笑,正容說道:「諸位,今日慶忌收到了來自楚國的消息,姬光遣伯領兵,對掩余、燭庸兩位王叔追殺不止,而楚王有意利用掩余、燭庸兩位王叔消耗姬光兵力,所以總是把他們置於與姬光兵馬正面接觸地地方,如今掩余、燭庸兩位王叔的兵馬幾乎已消耗殆盡。」

眾人一聽,盡皆肅然。慶忌伐吳,原定計劃中,楚國的掩余、燭庸是要負起吸引吳軍注意,達到分解削弱吳軍兵力的重要作用的。如果他們兵力消耗殆盡,無異於是說明年三月伐吳之戰,慶忌只能孤軍奮戰,將無法達成分兵三路,同時進發的目的了。梁虎子等人都是他的心腹將領,對他整個計劃知之甚詳,一聽這話,頓時聳然動容,就連酒醉地荊林都醒了幾分酒意。

「公子不必過於擔憂,今年三月伐吳時,沒有掩余燭庸兩位公子相助,咱們還不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若非姬光使要離行刺,咱們現在早已駐紮在吳國都城了。就算現在沒有楚國地掩余、燭庸兩位公子相助,我們一樣能打回吳國去!」

梁虎子如今雖是一條獨臂,勇武凶悍之氣卻不稍減,眼見眾人沉默,士氣有些低迷,立即軒眉說道。慶忌笑了笑:「當然,吳國是無論如何都要打的,而且越早越好。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姬光當初軍心未定,而且當時他還沒有完全掌握吳國,要分很大一部分兵力防範內部可能的叛亂,所以我等才能勢如破竹。如今經過一年多的苦心經營,我們再與吳軍交手,哪怕對方的兵力仍未增加,也絕不會像前番那般容易。」

他默然片刻,徐徐說道:「明年三月,就是我們伐吳之期,如果這次再敗,姬光在吳國的勢力將穩若泰山,再也不是我所能撼動地了。也許,我可以等上幾十年。等著吳國內部出現劇烈動盪,那時才有機可趁。然而,那樣一來,希望卻只會越來越渺茫,幾十年後……誰還記得公子慶忌?」

他的目光從將領們臉上一一掠過,沉聲說道:「我仔細考慮了伐吳的敵我情形。和我們所能利用的一切條件,現在就把我的分析向你們合盤托出。」

眾將默默地聽著,燈光映在慶忌臉上,半邊清晰,半邊籠在陰影之中:「作為我這一方來說,伐吳最最緊要的,一是兵力,一是時機。我們要伐吳復國。兵力自然越多越好。但是伐吳地時間卻是越提前越好,明天三月春暖花開時節,正是最佳機會,伐吳越遲整個局勢的變化對姬光越有利,對我們越不利。然而要速伐吳國,又與兵力地強大產生了矛盾。我們招兵需要很長時間、練兵同樣需要很長時間,伐吳的機會卻是越早越好,這中間的矛盾如何解決?」

眾將領面面相覷,無言以對。

慶忌一笑:「因此,現實逼著我們不可能僅靠自己的力量與姬光決戰。姬光如今有整個吳國地財力做戰爭的支撐,有整個吳國的人口做兵員的補充,如果我只加強自己軍備地擴充和壯大,僅憑自己地力量要在明年三月前起兵伐吳。成功的可能微乎其微。準確地說,那是根本不可能地事!」

荊林雖然酒醉,但是在眾人之中仍是頭腦最為靈活地一位,他目光一閃,問道:「公子地意思,莫非是……借兵?」

慶忌淡淡地道:「君鯤鵬御風方能飛翔,天地相合才降甘露。故善戰者,借之於勢。不責於人。故能擇人而任勢。白手打天下,以小搏大。以四兩搏千斤,如果妄自尊大,不懂得利用可資利用的外在力量,胡吹什麼赤手空拳,恁一己之力應對天下,注定要失敗。人生成功的捷徑,就是將別人的長處最大限度地變為己用。君子善假於物,智者當借力而行,這就是借力發力的精髓。

我原本只是吳國公子,若不是大哥二哥被姬光所殺,還輪不到我來得到這世子的名份,在吳國政界,我地根基十分淺薄,可以說根本就是毫無根基,這是我的弱點之一。吳國軍中,慶忌倒是有些人脈和威望,但是這一年多來,姬光又不是蠢人,恐怕所有不可靠的將領,早已被他撤換了個遍,因此吳國軍中,我也已經沒有可以倚仗的力量。如果沒有外來勢力的幫助,靠我們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回復國去。因此,借助外力,不是我復國的一項助力,相反,是當前條件下我要復國成功最主要的力量。這些日子以來,我東奔西走,周旋於列國之間,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眾人沉默片刻,梁虎子輕歎道:「可是……公子準備向誰借兵呢?晉國六卿正在內亂,齊國五族與晏嬰彼此制衡,秦人鎖關自守,楚人擺明了是要坐山觀虎鬥,其他諸國沒有作霸主的野心,也沒有足夠地力量幫助我們。」

慶忌笑了笑道:「為什麼要幫我們?如果我們的敵人是相同的,那麼他們只要幫他們自己,也就是幫助我們了。」

眾人仍是懵然不解,慶忌解釋道:「如今因著自家利害關係,有可能對吳作戰的,唯有楚、越兩國,因此,我必須盡快趕去楚越、同楚越兩國國君會面,說服他們一同發兵,然後搶在明年三月前趕回來,主持伐吳大計。」荊林吃了一驚:「公子,您是我軍主將,伐吳誰都可以不在,唯獨少不得公子,若無公子主持大局,艾城軍心必亂啊。何況,楚越不比魯衛,昔日楚越與吳作戰,公子曾經消滅他們不少人馬,這兩國對公子心懷惡意的公卿不在少數,楚人不殺掩余、燭庸兩位公子,是因為他們覺得兩位公子可以利用,而公子您……,在楚人心中,您的威脅可不比姬光小呀。」

「欲行大事,豈能不冒風險?」

慶忌沉聲道:「我方才說過了,伐吳,最終要靠我們自己來實現,但是這個過程,卻需要外力來促成,而且這外力,必將起到主要作用。靠我們一支寄居他們的孤軍。單獨應對已經漸漸掌握吳國的姬光,那是不可能達成地事情。我們必須借助楚越地力量,才能保證伐吳的成功。待費城那邊地信使到了,我與孫武、英淘約定具體行期和計劃,便立即動身去楚越。」

荊林掙扎而起道:「既如此,卑下可代公子前往楚越一行。公子還是留在艾城吧。」

「你不成。」慶忌斷然道:「楚越,非我本人前去不可。原因有三,第一,我當初從楚吳軍前帶領你們逃出來,領出來的是一支軍隊,這些日子,招兵買馬,招的也全是武人。我地軍中並無口才出眾的士子可用。你能領軍。卻不善交際。俗話說:話有三說,巧說為妙;一句話說得別人笑,一句話說得別人跳,要說服別人,並非一件容易的事;第二,此去楚越。路途遙遠,時間緊迫,你不可能完全代表了我,楚越兩國的君主如果提出一些什麼條件,我根本沒有時間讓你從容傳遞消息,並且與楚越兩國談判,最終締結契約;第三,以我如今的地位和實力。根本不可能派一個使者便說服楚越國君聯手攻打姬光,如果不是我親自去,恐怕很難產生效果。」

他吁了口氣,無奈地苦笑道:「自伐吳遇刺,兵敗回來,我就知道,以自己的武力伐吳地最佳時機已經失去,想再次伐吳。想要伐吳一舉成功。必須得借助強大的外力,如今我在魯國借了費城飛狐谷秘密招募了一支奇兵。在衛國。壯大了我軍的實力,為我復國奠定了基礎。接下來,我們需要的是能直接幫助我們出戰的力量。

我也希望自己能留在艾城,親自操練這支軍隊,奈何,時不我予,幸好,你們做的很成功,這裡的種種事情,招兵、練兵、籌積糧草,打造軍備,種種事情都做得有條不紊,使我能夠放心離開。

我此去楚越,那絕不是動動嘴皮子,謀求一份道義上的支持,而是要謀求久經訓練地大軍參,意義十分重大。如今馬上就要進入十一月份,距我再度伐吳之日只剩下四個月時間,四個月,我們能招多少兵?能練出多少可戰之兵?而我楚越之行一旦成功,立刻就等於擁有了至少十餘萬訓練有素地大軍,讓他們參予到伐吳之戰中來。你們說,哪件事更重要?」

眾人一聽,再難阻止。荊林羞愧地道:「公子,是卑下等無能,不能為公子無憂。魯衛借城招兵、楚越借兵伐吳,都要公子以身涉險,親自奔波。」

慶忌拍拍他的肩,微笑道:「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如果沒有你們做我的後盾,我在魯衛兩國,是不可能頻施手段,得以借城招兵的。如果不是你們在這裡苦心經營,甚至比我自己做得更好,我如何能放心摞下自己的根基,去與諸國合縱連橫?我,慶忌,一個亡國公子,能有資本與諸侯結盟,靠的就是你們啊。」

「公子……」慶忌一番推心置腹地話,讓身前這些將領們都激動起來,荊林道:「公子,您是當世英雄,我等皆心甘情願追隨效力,盼著追隨公子伐吳復國,建功立業,我們能報效公子的,唯有這一腔熱血,大好頭顱,只要能伐吳復國,成就公子千秋大業,縱然粉身碎骨,我等又何惜此身?」

慶忌聽了此言,胸中熱血也沸騰了起來,他知道前途上荊棘叢生,困難重重;他知道,靠他自己的力量想獨力光復吳國,無異於癡人說夢;他知道,如今已比不得晉公子重耳當年流亡列國時的浪漫時代,如今已沒有人願意做一個道義上的霸主去主動幫助他復國。在這個一切只講利益、只講弱肉強食的時代,他是步履維艱。他的部下們把他視同精神支柱,對他來說,何嘗不是依賴著這些血性男兒不離不棄的支持,才能有信心堅持下去?

「諸位將軍,慶忌此去楚越,無論使命成功與失敗,必在三月冰融花開時節之前返回此地,主持伐吳大計。在我往赴楚越之間,這裡,就拜託諸位將軍了。諸位將軍為我慶忌拋頭顱灑熱血,不惜生死,慶忌無以為報,請受慶忌一拜。」

慶忌說罷,起身後退,然後一撩袍袂,鄭重地拜了下去。

「公子不可!」梁虎子、荊林等人見狀,唬得連忙上前攙扶,一見慶忌已然雙膝跪地,向他們致以叩拜禮,忙也翻身跪倒,向慶忌還拜起來。

「眾將軍請起,伐吳路線和詳細計劃,明日我當與眾位將軍計議後再做決定,現在我先來說說我對楚國地打算。楚國那邊,我已寫就一封密信,要掩余、燭庸兩位王叔禍水內引,逼楚作戰。然後逃來艾城,分駐魯衛,在我歸來之前主持大局。這樣,在我到達楚國前,也能為我營造一個有利的局面,具體做法是……」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79
發表於 2012-2-25 02:54:18 |只看該作者
第178章 欲行

慶忌悄悄踱出廳門,站在廊下陰影處。院中,新來投效的勇士們仍在大聲談笑,大碗喝酒。他們彼此許多人原也素不相識,此時卻像極熟絡的朋友,談笑風生。慶忌站在廊下靜靜地看了一陣兒,心中湧起一陣暖意,這些血性男兒因他而聚,為他而戰,這就是他的資本,人生在世,不管最後結果如何,能有這麼多勇士追隨,能轟轟烈烈大戰一場,已是一樁男兒夢寐以求的快事了吧。

一陣風來,慶忌深吸口氣,沿著曲廊向左側盡頭一間房舍走去。

「公子!」門一開,裡邊一個三旬左右,頰上有條劍疤的大漢立即起身抱拳行禮。

慶忌急趕兩步,一把攙起他道:「免禮免禮。穆將軍,我這裡有書信一份,因時間緊迫,還得勞煩你立即趕回楚國,面交掩余、燭庸兩位王叔。」

「卑下尊命!」

那書信是一封帛書,字是用吳國特有的鳥纂字寫的,即便認得這種字體的人,表面看去,這封信也只是一封普通的問候書信,但是內中用慶忌在伐楚時與掩余、燭庸約定的一種密碼另行記錄了一種內容,慶忌相信掩余、燭庸一定不會忘記這種閱讀方式。

在慶忌的親自陪同下,掩余麾下的穆將軍趁著夜色離開了他的府邸,當府中仍是一片歡聲笑語的時候,穆將軍已踏著月色,騎著慶忌備下的戰馬策馬而去。

慶忌悄悄回到院中,發現季孫小蠻獨自一人坐在右側牆邊一株花樹下的石桌後,正望著院落中央歡笑談論的勇士們輕輕地酌著酒。院落中央燃著一堆篝火,火光忽明忽暗,映在她的臉上。只看見一雙閃閃發光的眸子。

慶忌沒有驚動別人,悄然舉步向她走去。

「怎麼不和他們一起飲酒?」慶忌走到她身邊,笑問道。

季孫小蠻撇撇嘴,不屑地道:「一群臭男人,人家才不要和他們一起喝酒。」

她雖故作高傲不屑。但是慶忌從她不會說謊地臉上看到的,卻是羨慕和嚮往。慶忌想起她的身世和經歷,對她這種複雜的心態便不難理解了,他微微一笑,在季孫小蠻身旁坐了下來,說道:「好,那我來陪你喝。」

石桌後只有一條長凳,兩人並肩一坐,季孫小蠻有些不自在地想避開些去,卻又不願向他示弱。微一猶豫,慶忌已經落坐。她就不便再有所表示了。

桌上有盤,盤中還有杯,慶忌自己斟了一杯,又給季孫小蠻滿上,微笑道:「來,我敬你一杯。」

「理由呢?感謝我幫你練兵?」

「不。是慶祝我們成為朋友。」

一杯酒,在季孫小蠻的欣然中一飲而盡,慶忌眼中露出了笑意:「這個幼失怙恃地小丫頭,其實很好交往。她所嚮往和需要的,只不過是親情、友情,家人似的感情,只要你給她這些。她就可以把你看成最親的人。

講笑話,講小品,腦筋急轉彎,指著天上的銀河講牛郎織女,再詩興大發地吟一句不管歷經多少年,不管流行什麼文風。都能讓聽者感動的「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只聽得季孫小蠻如癡如醉。一雙眸子象天上的星辰一樣閃閃發亮。

夜色已深,就連昆蟲似乎也進入了夢鄉,篝火漸漸熄滅,一些人已經相互攙扶著離去,還有一些不怕夜露深重,就在院中席上酣然大睡起來。

慶忌柔聲道:「呵呵,夜深了,早點去睡吧。這些日子,督促全軍練劍,你也辛苦了,早點睡吧。」

「不要,再陪我一會兒好嗎?」季孫小蠻醉意朦朧,嬌憨地拉住他的衣袖:「我從來沒有聽過這麼些有趣的話,我們咱喝一會。」

慶忌一笑,道:「好,那咱們再喝三杯,然後我送你回去。」

雲開月現,銀輝灑滿庭院,秋風中,小艾如絲的秀髮在脖頸間溫柔地飄舞,她美麗地雙眸癡癡地看著正為他斟酒的慶忌,時而明亮,時而因酒意而朦朧,就像天上一閃一閃地星辰。

「我……只想說話,不想……不想再喝了。」季孫小蠻忽然把手搭在慶忌手上,制止了他斟酒的動作:「人家……人家從來沒有喝這麼多酒,已經醉了。」

「哦?」慶忌看看她的臉色,月光淡淡,他只有靠近了些去,臉色似乎的確深了一些,或許已經帶了些潤紅:「真的喝醉了?」

「是啊」,季孫小蠻被他湊近了一看,甚至感到他的呼吸噴在自己地臉上,臉蛋頓時覺得更熱,心跳也加速起來:「當……當然醉了,你……你有沒有覺得自己的身子在飄,心跳得飛快,腦子裡暈暈的,天旋……地轉……」

慶忌哈哈笑道:「當然沒有,好像只有我第一次喜歡上了一個女孩時,才有這種感覺。」

這句話就像一枚石子投進平靜的井水裡,水面上的一輪明月立即被打碎成片片漣漪,兩個人突然都靜了下來。慶忌抬起頭,仰望著天空一輪明月,依稀記起那遙遠的少年時期,她從自己身邊輕盈地走過,胸前的紅領巾襯著她嫣紅地臉蛋,她只向他一笑,然後那魂飛魄散的感覺向他週身襲來,當他的意識再回到身上時,伊人早已遠去。

突然間,慶忌熱淚盈眶,原來的他,似乎已經完全成為遙遠的過去,以前的他,已經被埋葬在記憶地深處,不管是幸與不幸,這種失去,讓他止不住地心酸。

「初戀之所以珍貴,是因為它最大的作用,就是用來讓人回憶地,唯有回憶中的,才是最完美的。因為它沒有結局。所以你可以設想任何一種可能的未來。」

慶忌說著季孫小蠻半懂不懂地話,深深歎息一聲:「你醉了,我送你回去。」

房間的燈點燃,季孫小蠻灌下一杯涼茶,抬頭看看慶忌:「你怎麼還沒走?」

「你沒事吧?可惜……我這府中沒有侍婢。沒有人能侍候你……」

季孫小蠻嫣然一笑:「我從來不需要人服侍,只是喝了點酒,沒有關係。」

小艾說的恬淡,慶忌聽著卻有些心酸,他猶豫一下,點點頭道:「嗯,你早些休息,我出去了。」

他走到門邊,小艾忽然問道:「那個她……是誰呢,叔孫搖光?」

慶忌回頭。搖搖頭。

小艾試探著問:「那麼……是成碧?」

慶忌笑起來:「所謂初戀,只是剛剛萌生男女之愛時的一種感覺。它不代表什麼。沒有任何意義,既不需要有什麼結果,也不一定是刻骨銘心。我如今要努力的想,才能想起那個女孩地名字,曾經看她一眼,就像喝醉了酒似的感覺。今天想來,卻已是淡淡的,毫無味道了。緬懷過去,不如憧憬未來。」

慶忌離開了,小艾扶著几案,慢慢坐了下來,身旁的燭光搖曳著。她暈陶陶的腦袋努力吸收著慶忌的話,認真思考著:「初戀,就是他說的這種感覺嗎?僅僅是第一次喜歡了一個人,除此之外,再無意義?」

「他是我第一次喜歡的人,也是我唯一喜歡過的人。曾經。整個心裡裝的都是他。毫不懷疑地相信天長地久,然而。當發現它已改變時,才知道這裂痕早就已經開始了,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永恆呢……」

南子悵然站在院中,高大地樹木,低矮的花叢,一陣風過,枯黃地樹葉飄落下來,裊裊地落在她的肩頭。南子輕輕地歎了口氣,滿懷幽怨。

公子朝來到衛國的時間太短,而齊豹和北宮喜等人則被公孟縶打壓了二十年,他們在慶忌的幫助下的確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剷除了公孟縶及其所代表地龐大勢力,然而他們想全盤消化吸收這股力量,以他們的根基和人脈,卻是不能做到的事。

尤其,衛侯姬元利用了他身為衛國國君的絕對優勢,在公孫拔、公孟、蘧伯玉等忠於國君的公卿大夫們支持下,正在成為公孟縶死後的最大受益者。齊豹等人為此惶惶不可終日,始終擔心國君會秋後算賬。而公子朝,每天也是如履寒冷,如臨大敵,為了把宮衛力量盡可能的掌握在手中絞盡腦汁,拉攏將士,安插親信,其他地事根本顧不到。。

當南子嫁來衛國的時候,她以為自己和公子朝已經從此山水相隔,再無見面的機會。當公子朝在宋國政爭失敗逃奔衛國時,她也只想以自己的能力,幫助自己的堂兄,幫助自己昔日的情人謀一份尊榮。是公子朝,以往日地情意打動她,讓她本已絕望枯死地心重新復活了過來,可是現在他卻一門心思地熱衷於爭權奪利,何曾把她放在眼裡?

聰明如南子,當初未必不明白公子朝的真正用意所在,但是她拒絕相信自己地判斷,即便不甘,最終還是站到了他的一邊,在齊豹、公子朝等人誅殺公孟縶的陰謀中,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現在,衛侯視她如寇仇,以往即便沒有愛意,至少還有尊重,現在則什麼都沒有了。而公子朝,每次出現在她面前,都是談他的采邑,他的衛隊,然後就是喋喋不休地催促南子利用她的身份地位為他謀取更大的好處。一次是這樣,兩次是這樣,次次都是這樣,原本她是那麼盼望著見到公子朝,哪怕看他一眼,聽他說一句話,而現在,她甚至有些害怕與他見面了。

他今日約見自己,又要提什麼要求呢?

南子黛眉深鎖,仰望著掛著瑟瑟黃葉的稀疏樹幹,幽幽歎了口氣,忽然之間,她後悔了,公子朝是個野心勃勃,畢生追求權利的人。想把他留在自己身邊,不是給予他權力,而是剝奪他的任何權力,否則,一頭充滿野心的雄鷹。一旦恢復了翅膀的自由,他又怎會安心留在籠中?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衛侯姬元在宮城左兵衛公孫戊地陪同下,正在林中漫步。公孫戊年方三旬,生得高大健碩,頜下三縷美髯,此人文武雙全,自與公子朝分權,成為宮城衛隊左兵衛長後,迅速成為宮城中的權勢人物。由於他是賢大夫公孫拔之子,乃是衛國世族勳卿。在身份的認同度上,士卒們明顯更傾向於他,而不是來自宋國的公子朝,所以他不但憑借自己一手組建的宮衛軍站穩了角跟,甚至還從公子朝那邊通過種種關係秘密攏絡過來一些人。

「參見國君!」

三名卒長按劍跪倒,向衛侯姬元大禮參拜。姬元欣然看著他們。虛扶道:「三位請起,三位愛卿都叫什麼名字?」

「回稟國君,小人叫弦高,小人是無虧,小人叫采椒。」

衛侯姬元一聽,便知這三人有名無姓,便撚鬚微微一笑:「三位壯士忠君報國。寡人心中甚慰。你等即然無姓,寡人便賜姓氏與你,你們三人都是寡人軍中壯士,彼此又情同手足,自今日起,便都姓衛。以我衛國為姓。如何?」

三人一呆,姬元身後地公孫戊已笑道:「衛弦高、衛無虧、衛采椒。以國為姓,何等殊榮,爾等還不謝過國君?」

三人這才恍然大悟,連忙歡喜叩首道:「小人謝過國君。」

公孫戊道:「你們起來吧,國君今日忙完國事,來苑中散心,我便把你們喚來見見國君,讓國君知道你等一片忠心,將來一心為國君做事,少不得你等榮華富貴可享。你等在公子朝麾下都是統兵之將,不可在此久耽,這就回去吧,免得誤了大事。」

「是,小人等食君俸祿,本應為國君效忠盡力,此乃小人無上榮光。」三人當即表白一番心跡,衛侯姬元含笑讚許一番,又講一些封官許願的話,打發三人去了。

「公孫戊,你做的很好,今後還要加緊把那些一時糊塗投效了公子朝的人都給寡人拉回來。哼!寡人即便現在動手,勝算也大得很,但是晉國對我衛國一直虎視耽耽,這才是寡人不願倉促下手的原因,倒不是寡人懼怕了齊豹那幾個人,衛國……不能連逢大亂,否則必為外敵所趁。但是……」

他目光變得凌厲起來:「只要寡人安排妥當,這幾個逆臣賊子,寡人是一定要收拾了他們的!」

「是!但是目前還請國君暫時隱忍,公子朝為人機警,若無十足把握時,微臣也不敢胡亂向他麾下的人表明心意,以免打草驚蛇,讓他們有了防範。不過國君儘管放心,宮中有微臣在,公子朝就不能為所欲為,至於朝中,還要麻煩一些,齊豹、北宮喜、褚師圃如今聲勢正盛……」

「寡人明白!」姬元打斷了他的話,伸手拂開樹枝,斜向走向苑林高處。一頭宮裡散養的麋鹿受驚,飛快地跑開了去。

姬元邊走邊道:「這就是寡人重用北宮喜,虛抬齊豹的原因。齊豹實力本在北宮喜之上,如今卻是北宮喜掌握了最大地權力,如果齊豹甘心就此屈居北宮喜之下,他們聯手,寡人還有些忌憚,如今寡人故意示弱,不去動他們,齊豹已經有些隱忍不住,開始逐步從北宮喜手中奪權。嘿!當北宮喜不肯再做退讓的時候,就是他們決裂之日,那時……寡人地機會就到了。」

「啊,難怪國君近來對北宮喜屢屢有所賞賜,國君是想……引起齊豹更大的妒恨之心?」

「不錯!」姬元在林中高坡上站定,公孫戊忙擺擺手,令隨行侍衛散開侍候。自己緊隨在姬元身後。

姬元仰首望著高入雲霄的青青杉樹,喟然歎息一聲,雙眼漸漸濕潤,雙拳也漸漸握緊,恨意濃濃地道:「他……他是何等無辜,這些逆賊竟然殘忍的殺死了他,齊豹此獠就是罪魁禍首,無論如何,寡人一定要砍了齊豹的人頭,為他報仇!」

模糊的淚眼中,雲杉地枝幹輕輕隨風擺動。颯颯風聲中,那樹影漸漸幻化出一副畫面,他身著一套纖合度的純白色武士服,恰似一個粉妝玉琢的人兒,纖腰緊致。體態玲瓏,粉腮秀眸,冰清玉潤。一口劍器舞起來,翩若驚鴻,宛若游龍,當他停劍致詞時,白嫩地臉蛋上兩抹酡紅如桃,竟與處子一般無二,那週身上下無一處不惹人憐愛的劍童艾子蠻啊……

姬元唏噓著抬起衣袖拭了拭眼角淚水,公孫戊感慨地道:「國君對公孟縶大夫的兄弟情誼。實令微臣感動萬分。只是國君現在還須稍作隱忍,待到齊豹與北宮喜真個鬧翻了。那時才是國君最好的時機。」

「啊?喔……不錯,不錯,你說地對。」姬元臉色有點古怪地應道。他不想被公孫戊看到自己古怪地神氣,忙背轉了身子,這一轉身,目光向前看去。恰看到遠處林苑中一男一女兩個人影對面而立。似乎正在說著甚麼,那男子說著說著還將手搭在那女人的香肩上,似想把她攬到自己胸前。

姬元身子一震,眼中噴出怒火,恨聲道:「姦夫淫婦!哪裡不好見面,偏要跑到密林中來。原來傳言不虛,他們之間果然有姦情!」

公孫戊順著姬元目光一看。身子也是一震,他目力出眾,已然看到,那林中竟然是君夫人南子和衛宮右兵衛長公子朝。

姬元把一口牙齒咬得格格直響,他四下一看,一指一個散開拱衛的侍衛:「你。把弓給寡人。」

公孫戊大吃一驚。連忙上前勸阻道:「國君不可,公子朝若是一死。齊豹、北宮喜等人必然人人自危,以為國君已經開始對他們下手,必然拚死反擊,釀成大亂。國君,我們還未準備充足,且不可因小失大。國君,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姬元已奪過了弓,將一枝利箭搭上去,聽了公孫戊的話,他持弓的手輕輕顫抖著,半晌沒有動作,公孫戊提心吊膽地看著,也不敢上前搶奪,只怕姬元一失手,一箭飛出,便要了公子朝地性命。

姬元地臉色由青轉白,又由白轉紅,半晌他方嘿然一笑,將箭垂了下來。公孫戊鬆了口氣,忙將弓從他手中取下,勸慰道:「國君暫息雷霆之怒,我們有的是機會。」

姬元仍使雙指挾著羽箭,恨恨地看著遠處正在激烈交談地南子和公子朝,越想越恨,他忽地拔出佩劍,置箭於地,一劍剁去箭頭,然後重新拾起羽箭,再度持弓在手,冷笑道:「現在殺不得他,也不能讓這對狗男女把寡人當成了聾子瞎子,嘿!」

他邁開大步,快步向山丘下走去。公孫戊茫然不知所措,連忙快步跟了上去……

慶忌做好了赴楚的準備,還挑了四名瞭解楚國情形、會說楚國土語地勇士做他的侍從,只待魯國與飛狐谷新軍聯絡地消息傳回來,一切安排妥當,就啟程赴楚。這段期間,他每日聚集手下將領,對伐吳的詳細計劃進行了再三磋商。

沒有詳盡的地圖,無法進行及時的通訊,戰場瞬息萬變,一切都不能制定的太死,根據簡陋的,上邊只有幾座大山、幾座大城和幾處比較大地河流湖泊的大概位置的地圖,慶忌與手下將領們商定了一個比較粗獷的行動計劃。

依據遠近的行動路線和路程所需的時間,慶忌將自己發兵的時間定在明年二月十五,大概在三月初能與吳軍正面交鋒,艾城軍隊地進攻路線設定了兩條,一條經黃池過黃河,進入鄭國,借道而行,直到長江口岸,然後再沿大江殺奔吳國。這條路線,是準備聯楚越伐吳失敗後自己發兵的路線。伍子胥曾試圖謀殺鄭國國君,如今他做了吳國的相國,慶忌要伐吳,向鄭國借道,必能得到允許。

第二條路線,則是聯合吳越的計劃能夠成功,那麼就將與楚人並肩而戰了,這樣的話第二條路線就是在楚境內陸戰,直接進入楚國,從坻箕山附近過長江,進入吳國境內,這條路線既可走陸路,又可走水路,方便依據戰場形勢隨機應變。同時,靠向越國一方,即方便與越軍配合,又能將大量吳軍引到南面來,使其北面空虛,為孫武、英淘奇襲吳國都城創造條件。

而費城飛狐谷的新軍,可以從陸路南下,過長江,在邗邑登陸,一路殺向姑蘇城,也可向成碧手下幾大鹽廠租借海船,沿海濱南下,繞過距姑蘇城最近地南武城,奇襲姑蘇,奪其都城。由於彼此路程遠近不同,費城新軍地行動日期暫定於二月二十日,至於具體行動路線和征伐計劃則全部交由孫武和英淘自行制定。他在那麼遙遠的地方,是不會直接干預手下大將地具體行動計劃的。

而掩余和燭庸兩位公子如果能順利來到衛國,到時將分別駐守艾城和費城,確保根基不失。這個計劃因為缺少詳盡的資料,頗費了一番腦筋,直至三天後,才基本確定下來。這時,孫武的信使也到了,魯國那邊進行的非常順利,迄今已招兵一萬人。因伐吳之期日近,孫武這支軍隊的作用又是奇襲為主,因此孫武已停止收容新兵,封鎖山門,對現在士兵進行訓練,希望把他們打造成一支尖刀似的精銳之師。

慶忌很贊同孫武的作法,他在帛書上把自己的計劃和行動路線、行動時間等等事宜詳細計述下來,仔細思索之後,又在卷尾加上了一行大字:「戰場形勢瞬息萬變,故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授,長卿可隨機應變,便宜行事。」

他將厚厚一卷帛書加了火印封好,又加派了幾名武士護送,陪著從魯國費城來的信使連夜返回去,隨即便準備離衛赴楚。他一身遠行打扮,在眾將領的簇擁下走出府邸,正欲離城遠去,忽地有幾名士兵捆綁著一個人,拉拉扯扯地向他府門前走來。

慶忌不禁駐足停止,蹙眉問道:「出了什麼事?」說著目光已落在那人身上,在他以為,或許是有人觸犯了軍紀,可是一眼望去,那人服飾並不像城中士卒,倒像一個行商,三十多歲,皮膚白鬆弛,頜下無須,淡眉細眼,看起來一副安份守己模樣。

「站好了,這就是我家慶忌公子!」領頭一名士兵呵斥一聲,上前抱拳稟道:「啟稟公子,此人鬼鬼祟祟想混進城來,不知所圖,被我們抓到,他只說要見了公子才肯表明身份。」

「哦?」慶忌詫異地打量著那個人,慢慢走到他身邊,問道:「你是什麼人?」

那人背縛雙手,習慣性地彎了彎腰,臉上露出一副恭馴的笑容:「慶忌公子?可否……請屏退左右?」

慶忌擺了擺手,摒退左右侍衛,那人立即湊前一步,低低說道:「公子,小人是奉命來請……」

聲音低低細不可聞,慶忌聽了瞿然變色,訝然道:「你說什麼?她……請我去做什麼?」

Rank: 6Rank: 6

熱心參予論壇活動及用心回覆主題勳章

狀態︰ 離線
180
發表於 2012-2-25 02:59:51 |只看該作者
第179章 交易

離開半個多月的慶忌再次回到了帝丘。僅僅半個月,秋風吹拂下,帝丘容顏大改,就像如今衛國朝堂上的局勢一樣,整個帝丘都帶上了一片蕭殺之氣。慶忌的馬車孤零零地行於行人寥寥的街頭,風捲起一片片落葉,貼著地面打著旋兒捲過來,被車輪輾碎成泥。

慶忌把窗簾拉緊了些,寒風被擋在車外。他蹙起眉頭思忖著,衛夫人南子秘密邀他到帝丘相見,到底是何用意呢?在他正欲啟程趕赴楚國時,南子的信使到了,帶來了衛國君夫人南子的一句話:「南子亟盼與公子一見,妾在深宮,出行不便,還祈公子往帝丘一行,切切!」

這樣的話聽起來就像一位深閨怨婦約會情人,但是慶忌當然不會自戀到以為偶然一面之緣,那位驕傲得像孔雀似的衛國君夫人便對他情根深種,乃至茶飯不思,最後大發花癡的派人來請他約會以慰相思之苦。

對衛國如今政局的分析,使他斷定南子沒有對他不利的理由,至少目前這種形勢沒有對他不利的理由,衛侯姬元同樣沒有理由,整個衛國各種勢力,現在對他是一種既敬又畏、既想拉攏又有些厭惡的複雜態度,但是不會有人試圖對他不利。沒有哪位權勢人物在政敵虎視耽耽的時候,突然跑去得罪一股目前與他們毫不相干的第三方勢力。因此,帝丘之行不會是一個陷阱,於是。他來了。

然而。他從那名信使口中沒有問出更多的消息,令他無從琢磨南子見他的真正用意,這令他一路上一直保持著一份好奇心。無論任何理由。無論想要和他達成一種什麼合作關係,南子是沒有必要繞過公子朝和齊豹等人,卻來私下會見他這個原本毫無情誼的外人地道理。然而她地信使甚至再三囑咐,請慶忌行蹤務必隱秘。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包括公子朝和齊豹。這就是說,這次會見,連南子勢力一方的主將公子朝、齊豹等人也完全不知。

「這個女人。到底要幹什麼?」慶忌摸挲著下巴,好奇地想著。

經過他仔細匡算路程和時間,掩余公子的信使穆將軍就算馬不停蹄地星夜返回楚國,掩余燭庸再依他之計行事也還需要一段時間,在他們故意放水,誘敵深入,迫使楚人與吳軍正面接觸之前,他並不急著趕到楚國去,因此這帝丘之行並不耽擱多少時間。不管南子要幹什麼,他打算見過了南子之後。就直接趨車趕赴楚國。

「這裡是什麼地方?」車馬駛進了一處院落,他地四名親衛跳下車,按劍巡視著周圍。慶忌掀開車簾,見院落不大,滿地黃葉,只有一個黑袍老嫗拿著掃帚在瑟瑟秋風中有氣無力地清掃著。

老太太的年紀太大了,滿頭白髮,皺紋深深。車子駛進院落中時。她還睜開昏花的老眼看了看,此刻眾人下了車。她反倒連看一眼的興趣都沒有了。到了她這個年紀,已經沒有什麼東西能引起她地好奇和興趣了。

那名信使趕到慶忌車前,畢恭畢敬地道:「公子請下車,這裡……是一位大夫家的後院,很是安靜,公子在這裡會很安全。」

慶忌心裡一動:「一位大夫家的後院?既不是公子朝,也不是齊豹、北宮喜等人,這個女人不簡單啊,原來她在衛國還有潛伏的勢力。」

他下了車,似笑非笑地瞟了那個寺人一眼,說道:「嗯,我已經到了這裡,然後呢?」

那名信使又習慣性地哈了哈腰,陪笑道:「公子請寬心住下,小人會去稟報君夫人,君夫人會尋機面見公子地。」

慶忌早看出他是一名寺人,他的口音與衛人略有不同。慶忌估計他應該是南子嫁到衛國時從宋國帶來的親信,南子瞞著公子朝、齊豹等人,派遣自己的親信秘密約見他,這其中的內幕令慶忌越來越感好奇了。

「哦?君夫人出得了宮?」

那人猶豫了一下,才道:「公子請放下,君夫人寢宮中都是極可靠的人。國君又從不宿在君夫人寢宮那裡,君夫人要出宮,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說完,陪笑肅手道:「請。」

「既來之,則安之,那就等著美人上門吧……」,慶忌深深吸了口氣,向那幽靜的院落房中行去。

燈光下,慶忌好奇地打量著曾在衛國宮中把他罵得狗血淋頭的南子。那時的她,雖在氣惱之中,卻神彩飛揚,那一睥一睨,嘻笑怒罵,都張揚著她獨特地美麗,那時的她就像一朵綴著晶瑩露珠的玫瑰,嬌艷、嫵媚,盛氣凌人像那花枝的刺。

而現在,她穿著一襲黑衣,穿著黑衣,或許是為了夜行方便,但是此刻她的臉色卻是一片蒼白,蒼白的毫無血色。她的雙眸也毫無生氣,那雙眸幽幽深深的,就像泛著冰碴地兩口寒潭,看著便令人心生寒意。

「在她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慶忌心生好奇,但他沉吟了一下,卻沒有問出口,只是斟酌著道:「君夫人,您秘密使人召請,不知有何要事相商。」

南子一雙纖美地手緊緊絞在一起,慶忌的目光落在她地手上,肌膚白,在燈光下閃著潤澤的光,慶忌很擔心她的力氣再大一點,那蔥白似的纖纖十指就會被她扭斷。

「我……請你來,是想請你幫我殺一個人!」

這句話剛剛出口時還帶著些顫抖。但是一句話說完。她地聲音已平靜下來,那雙死死絞在一起地手也平穩地按在膝上,她的腰桿也微微地挺直了。

慶忌注意到。她秀美絕倫的臉蛋上,在說出殺人之後,突然於蒼白之中湧起一抹血色地嫣紅,再配上那雙冰寒的眸子。妖艷而魅惑,有點邪惡,頗能挑起人原始的衝動。

「殺人?」慶忌皺了皺眉。

「不錯,殺人!要殺人。我便想到了我,南子實在想不出比你更適合殺人的人了。」

慶忌摸摸鼻子,乾笑道:「慶忌好像……並不是一個刺客……」

南子熠熠放光地一雙眸子盯著他:「敖世奇是公孟縶座下三傑之一,素以劍技高明著稱,我聽說……你只一招,便將他殺了。我要殺的那個人,劍技非常高明,或許……與敖世奇相仿,出入防範也極嚴密,想殺他絕不容易。但是如果動手的人是你,我想應該並不是一件難事,所以,我來求你。」

慶忌苦笑道:「如果在帝丘還有什麼人是你君夫人殺不了,需要假手他人的,我想……這個人一定是個大麻煩,對嗎?」

南子地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嬌媚的笑意,柔聲道:「那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沒有人會知道是你。」

慶忌舔了舔嘴唇。問道:「我能知道……那個人是誰麼?」

「我要你先答應我。」

慶忌皺了皺眉:「君夫人,你這樣的要求……似乎太過不近情理。」

「的確不近情理。但我會付出相稱的代價。」

「什麼代價?」

南子慢慢直起腰,酥胸挺了起來,玄衣烏髮的襯托下,她那白裡透紅、明艷照人的玉頰上露出一抹自信和驕傲的神情:「無論你要什麼,只要我拿得出,便都給你,即使是……要我。」

慶忌訝然看向她:到底出了什麼事,為了什麼人,這個高傲的,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裡的女人,現在竟不惜以她自己委身相從為代價求他殺人,她……到底要殺什麼人?

「這樣子,你答應麼?」南子甜甜一笑,盡顯女人迷人味道,她臉上綻起花朵盛放般甜蜜地笑容,把胸又挺了挺,那跪坐於席的嬌軀玲瓏浮凸,曲線跌宕,雖是一襲黑衣不夠鮮艷,但是週身上下卻透著一股神秘的誘惑,就像夜色燈光下一朵靜靜開放的芸花。

慶忌的目光從她烏油油的長髮移到她遠山似的蛾眉上,再移到她如星辰般美麗的雙眸,豐潤鮮紅地兩片嘴唇,直至玄衫領口呈現出地一抹驚人的、誘人地白膩,喃喃自語道:「的確……這是很大的代價……」

像她這樣美麗的女人,如果蓄意色誘一個男人,恐怕修行百年的老僧也不一定把持得住,更何況,她高貴的身份,凌然不可輕侮的氣質,更令男人產生一種征服的慾望。

此刻,那千嬌百媚的容顏,眉梢眼角的萬種風情,那聳胸細腰、那如雪肌膚,還有那磁性甜美的嗓音,這一切,在這孤男寡女的暗室中交織出了令人難以抗拒的強大魔力,慶忌的眼神開始有點迷離了。

南子把他的反應完全看在眼裡,她的笑容更甜美了,那修長優美的手指象蘭花綻放般輕輕動作著,移到她吹彈得破的臉頰上,貼著柔膩滑順的肌膚向下,輕輕搭在聳挺飽滿,曲線姣好的胸口,嘴角含春,無限嬌媚地暱聲道:「慶忌,只要你殺了他,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我的身子,我的一切……」

慶忌很貪心地又盯了一眼她在自己面前頭一次如孔雀開屏般展現在絕美容顏,然後啟齒一笑,他笑著搖搖頭,說道:「不,我拒絕!男女歡愛,本該是兩情相悅的事,如果成了一樁買賣,那就無趣的很了,慶忌喜歡女人,但是還沒有飢渴到那般地步。很抱歉,君夫人,如果你想殺衛侯,慶忌唯一能做到的事,就是置身事外,你……可以當我從未來過。慶忌對天發誓。不會透露你的秘密,也請你不要妄想對我不利。」

說著,他緩緩站起。握緊劍柄,警覺地向門口退去。

「你怎麼會想到國君?我要你殺的人,並不是他。」

慶忌一怔止步,但是依然不敢放鬆警惕:「衛國除了衛侯。還有什麼人是你、公子朝、齊豹等人殺不了的呢?還有誰,需要君夫人不惜出賣自己,來誘我出手。」

「還有一個人的。」南子澄澈的眸子看著他,柔媚地折腰而起。淡然說道:「那個人就是……公、子、朝!」

慶忌一下子呆住了,他本來全神戒備著,防止談崩了交易南子會暗伏人手殺他,但是一聽南子說出要殺地人,他是真地呆住了,這片刻的失神,如果這時有暗伏的刺客突然出手,那可就是天賜良機了。

「你……你要殺公子朝?」慶忌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公子朝和南子地關係,他一清二楚。這兩個人怎麼……

南子向他淒艷地一笑,眼中流露出哀婉淒絕的眼神,她緩緩閉上雙眼,長而整齊的睫毛下,淚如泉水,傾瀉而下……

宮苑林中,南子與公子朝站在兩株參天大樹中間,正在激烈地爭執著。

「子朝。你冷靜一下好不好?我們先機已失。現在只有隱忍等待機會,你讓我詐做被公孫戊非禮。然後由你來出手殺他,這是明擺著在清除國君的羽翼。不錯,有這個借口,他地確不能把你怎麼樣,但是僅限於此時,以後呢?你要的是權力,而不是同國君徹底決裂,一旦正面衝突,以你們現在的力量,並不佔絲毫優勢。子朝,你在宋國為什麼失敗?還不是因為你急功近利,這個毛病你就不能改一改嗎?」

公子朝冷笑:「你懂甚麼,忍?忍到姬元把權力一點點全收回他的掌心?那時我們想反抗也無能為力了。南子,我現在是食不安穩,寢不安枕,不知道什麼時候,便會像公孟縶一般,糊里糊塗地死掉,這種日子真是度日如年啊。不錯,姬元擁有整個衛國,但是他的人卻在這宮城之中,只要我掌握了全部宮衛力量,姬元就能等於掌握在我的手中,任他來掌握天下,我照樣掌握著他,那時還怕他玩什麼花樣。」

南子冷笑:「恐怕不止是為了自保吧,你要把國君控制在手裡,還想掌握更大的權力,是麼?」

公子朝惱羞成怒地道:「那又有什麼不對?」

就在這時,只聽衛侯姬元一聲大喝:「子朝!」

公子朝嚇了一跳,急忙循聲望去,只見衛侯姬元從前方林中閃身出來,張弓搭箭,大喝一聲:「看箭!」弓弦一鬆,一枝利箭劈面射來。

公子朝嚇得魂飛魄散,他不知道是自己與南子的幽會惹起了他的醋意,還是被他聽到了自己與南子的對話,這時都無暇去想了。兩旁是合抱粗的參天古樹,無從閃避,那箭離弦而來,電光火石之間,公子朝無暇多想,本能地一扯身旁的南子,將她擋在了自己身前。

一劍正中胸口,胸口一痛,南子絕望地閉起雙眼等死,剎那間,一股巨痛瀰漫了她的身心,那痛不是來自身體,而是來自她地心靈深處,她萬萬沒有想到,危難時刻,口口聲聲愛她勝過自己性命的公子朝竟然毫不猶豫地把她做了盾牌。

這剎那之間,慶忌曾經對她說過的一番話,異常清晰地流過了她的腦海:「有人威脅到我的生存和利益時,我不會坐以待斃。如果現在有人一箭射來,我已躲閃不及,旁邊站著的是我愛我敬的親人友人,我寧可挨這一箭,也不會使他人擋箭,但是如果是與我毫不相干的外人,我不介意把他拉過來做盾牌,如果這人本來對我也沒懷好心,我更加不會猶豫。如果身旁是無辜弱小,我或會動了慈悲之心,但那樣為地也是自己良心得安,不用扯上天下大義……」

南子嘴角露出一絲淒婉地笑容,她在心裡悲呼:「原來,在他心裡,我只是一個毫不相干的外人,他追求地。只有權力!他愛的。只有他自己……」

公子朝也呆住了,姬元一箭射中南子時,他就想推開南子屍首。衝上去格殺姬元死中求生,但是一見姬元身後突然又冒出按劍而立的公孫戊和幾名侍衛,他便知大勢已去,雙腿較力。便想拔足而逃,就在此時,他看到南子胸口那枝箭居然「吧嗒」一聲落在了地上,不由得呆住了。

姬元受公孫戊提醒。知道今日不能真地殺了公子朝,否則心懷鬼胎地齊豹等人馬上就得狗急跳牆,擁兵造反,所以用了無頭箭,如此作態,只是想戲弄他一番罷了。不料這一箭射出,公子朝竟然抓了南子做擋箭牌,姬元一愕之後已是心喜若狂:這對狗男女,自此後宮與外臣,再難勾結共同與他為敵了。

姬元哈哈一笑。放下弓,故作從容地道:「子朝,寡人林中散步,見你在此,只是和你開個玩笑罷了,怎麼你竟敢拿夫人抵箭?」

公子朝腦袋「轟」地一聲,什麼都不及想,雙膝一軟。便跪了下去。期期說道:「國君,微臣……微臣……」

他看到姬元走過來。彎下腰看著他,姬元的臉上掛著笑意,眼中流露出不知是譏諷還是得意的神色,姬元地嘴巴一張一合的,好像在說話,但是他的耳鼓嗡嗡作響,雖然努力去聽,卻什麼都聽不到。他的身子簌簌發抖,得罪了衛侯,如今又得罪了南子,天下之大,他還能逃到哪裡去?

南子站在一邊,臉上沒有一點表情,她微微退了一步,靠在樹幹上,這才支撐著沒有讓自己地身子倒下去。哀莫大於心死,這一刻,她的心裡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兩天過去了,一直把自己關在寢宮裡的南子漸漸恢復了意識,她開始主動為公子朝尋找起理由來:倉促之間,出於本能;他並非不愛我,只是他更愛他自己,但是,除了他自己,我仍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他會來見我地,只要他誠心的向我道歉,只要他肯低下頭來,向我認錯……,我……我就原諒了他這一遭……

然而,她沒有等來負荊請罪的公子朝,她一心為公子朝著想,公子朝以己度人,卻哪敢相信一向高傲,目不揉沙的南子會為了他而自欺欺人?哪肯相信曾被他做了肉盾的南子還肯放過他?齊豹、北宮喜、褚師圃都比他有實力,他來衛國才幾天?他的根基是建在沙土上的,只有南子這位後宮之主的支持,他在衛國朝堂上才有一席之地。如果南子與他交惡,衛侯姬元想殺他就像捻死一隻螞蟻,得了南子授意的齊豹、北宮喜、褚師圃三人只會瓜會了他的權力,決不會為他報仇地。

南子的沉默,在他心中想來,是不知正在想著怎樣惡毒的計劃要害他,惶惶不可終日的公子朝走投無路的公子朝越想越怕,萬般無奈之下,他選擇了他認為最正確的一條道路:向衛侯姬元請罪投誠。

他披髮左衽,入殿向衛侯姬元投誠請罪去了。君夫人南子的觸覺雖然伸不到宮外去,但是她掌管整個宮中的用度和薪俸乃至宮中人員地任用,以她地權力和智慧,早收買了極多的宮婢和寺人為她所用,包括衛侯姬元身邊地一些使喚下人,公子朝的舉動隨即便被人報告了與她知道。

南子一聽心便冷了,臨危時出賣她,困厄時不信她,這個人還是她認識的那個子朝嗎?當那寺人吞吞吐吐地說出衛侯姬元當時正得意飲酒,公子朝披髮負荊請罪,衛侯姬元恩威並重一番,把他招攬到麾下,又見他長髮披散時眉清目秀模樣,竟攜他進入寢宮帷帳,足足半天功夫才攜手同出時,南子不禁仰天大笑,笑得滿臉是淚:

這就是她喜歡的男人,那個野心勃勃,一向自詡男兒丈夫的大英雄,為求活命,居然也效雌兒,把身子貢獻與人,做了姬元的嬖童。可笑,噁心!衛侯的確好男風,可他此刻把公子朝帶入帷帳,會是好他姿色嗎?那或許是一種把他當成女人般猥褻狎弄的心理,或許是用他獨特方式的一種凌辱和報復,從今日始,公子朝成了一個什麼東西?

從這一刻起,南子只想做一件事:殺了公子朝!

此時的她不惜一切要殺死公子朝。已不是對他的恨意有多深。她要殺的。已不是公子朝,而是因為公子朝地存在而存在地自己的過去,因為對他強烈的仇恨和鄙視。她厭惡同他一起經歷過去地那個自己。只有殺了他,她才不用這樣屈辱的活下去。

「是的,公子朝,只是一個無關輕重、狗都不如的公子朝。現在你肯答應了麼?慶忌公子。」

「很抱歉,君夫人,伐吳在即,慶忌不想節外生枝。我……」

他突然收聲,眼睛睜得好大,南子微笑著看著他,輕輕一抽腰帶,腰帶飄落在地,然後她用一雙柔荑輕輕解開衣衫,香肩微抖,一襲黑袍輕輕滑落,裡邊什麼都沒有穿,那赤裸地眩人雙目的美麗胴體在燈光下閃耀著水一般柔潤的光澤。嬌軀微微舉動間,那光暈就像水一般流淌,又像在燈下把玩一方美玉似的感覺。

她不是一絲不掛,腳上還穿著一雙精緻地鹿皮靴子,唯因如此,那種誘惑更加強烈,那冰肌雪股,那令他不敢直視的秘處。散發著可以讓人窒息的強大魔力。完美的筍形雙乳水嫩嫩地聳挺著。一雙修長筆直,長過半身的美腿曲線優美。纖腰緊致、曲線玲瓏,肌膚滑膩如油。她微微側身,粉嫩的圓臀象滿月般高高翹起,其白如雪……

「對你來說,只是舉手之勞,你就能得到我了,公子,你真的要拒絕嗎?」

慶忌雙眼睜大,看了良久,慢慢舉步向她走來。南子不禁露出了得意的微笑,她美麗的唇角微微牽起,那雙迷人的眸子緩緩閉起,用無盡地勇氣,她克制著自己身體的顫抖,悄悄仰起姣好圓潤的下巴,頸子天鵝般優雅地揚起,珠唇輕啟,做出一個無聲邀請的姿勢……

她感覺到慶忌走到面前了,她感覺到慶忌已經在她身邊站定,她不知道慶忌正盯著她的哪裡在看,以致所有的羞人之處都有一種滾燙的感覺,她不知道,雖然竭力克制著自己,她如雪的肌膚上仍然透出了一種桃紅地顏色,她修長渾圓地大腿已經禁不住地哆嗦著,然後……

然後她感覺肩上突然多了一樣東西,那是一件衣服,她愕然睜開眼睛,就見慶忌站在她的身邊,他地身材高大,自己的身高原也不是差得太遠,但是因為光潔溜溜一絲不掛的緣故,看起來就像一個小孩子了。

「來,伸手……」

南子傻兮兮地伸出手,一隻大袖套了進去。

「這隻。」

南子又伸出一隻手,另一隻大袖也套了進去。

然後她的衣衫被合攏,掩住了那修長窕窈的身體,雪藕般的柔軟玉臂,優美渾圓的修長玉腿,細削光滑的小腿,以及那青春誘人、成熟芳香的一雙筍形玉乳。慶忌的手繞到她纖細內凹的腰後,又繞回來,在她腹前繫著絲帶。手碰在她平坦、柔軟、沒有一絲贅肉的小腹上,若隱若現的衣衫裡,那性感迷人的香臍一閃即沒。

「已經深秋天氣了,沒準再過幾天,第一場雪就要到了,天這麼冷,房中又未生火,小心著了涼……」

南子突然反應過來,頓時滿腔羞憤,這算甚麼?他把自己當成了一個未長大的小孩子?我……我在他面前袒露了從不示人的身體,而他……他居然這樣若無其事,竟然還像個嘮嘮叨叨的老太婆似的在教訓自己。

南子氣得渾身發抖,渾然不知慶忌用了多大毅力來克制她的誘惑,他嘮嘮叨叨的絮語其實並不是說給她聽的,只是分散他自己的注意力,消除一些異樣的反應。

因為慶忌,所以公子朝才掌握了他夢寐以求的權力。因為權力,他利慾熏心,終至墮落成如今這副卑鄙無恥的模樣。南子恨極了他們,本想色誘慶忌,驅使他去殺掉公子朝,然後再揭穿他兇手的身份,把這個反覆無常的小人一併殺掉,即便那時自己也要身敗名裂,葬送了性命。

她不惜犧牲自己,含羞忍垢來引誘他。就是抱著要死大家一齊死的念頭。孰料,如今竟是一個她完全沒有想到的結果,饒是她一向多計。此時也已經傻掉了。一個從不在男人面前脫衣裳的女人,一旦變得赤條條了,她還有什麼心機可想。

好半晌,當她穿著已畢。她才恢復了神智,憤怒地推開慶忌,她美麗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烈火:「你拒絕,是嗎?」

「我不拒絕誘惑。但是在男人心中,女人永遠不是第一位地,有人追求權利,有人追求名聲,慶忌不是道德君子,但是我有我地驕傲,我是男人,不會因為美色,而屈服於一個女人,做她利用的工具。」

慶忌靜靜地說著。說到我是男人時,雙眉一挑,露出一股自信和嬌傲。南子心中一慘,忽地想起那個曾和他一樣自信、高傲,同樣自稱男人的子朝雌伏在姬元身下婉轉承歡地噁心模樣,兩相比較,五內雜陳。

她平靜地說道:「我曾經鄙視過你,也曾經憎恨過你。可是不知為什麼。被你這樣拒絕的羞辱,這些感覺卻都消失了。是我自己。被仇恨燒暈了頭腦,你走吧,馬上走,我就當你從來不曾來過。」

她慢慢抬起頭,望著房頂粗大的橫樑,手指輕輕撫摸著自己腰間絲帶上的合歡結,那是慶忌剛剛為她繫起地,不太熟練,合歡結有些走形。

「你想自殺?」

慶忌從她臉上的神情,忽然看穿了她的心意。南子突然雙眉一展,目光凌厲地看向慶忌:「與你何干?」

慶忌苦笑著攤開雙手:「怎麼不相干?你偷偷出宮見了我一次,然後就懸樑自盡了,知道的是你以身誘惑,受拒羞憤自殺。不知道地,還以為本公子偷香竊玉,你自殺殉情呢。」

「我殉你個頭!」南子氣炸了肺,自殺的念頭一掃而空,她恨不得撲上去從這個可恨的慶忌肩上咬下一塊肉來:「滾!快滾,不要讓寡人再看到你!」

「在男人面前,女人要自稱妾身,這樣才可愛。你就算美得像天仙,如果整天擺著一副強梁嘴臉,也沒有一個男人喜歡。」慶忌不走,笑吟吟地在席上坐了,又沾沾自喜地加了一句:「其實……我很尊重女人的,不過女人嘛,就該有個女人的樣子。」

南子狠狠地瞪著他:「你還要怎麼樣?再不走,小心我改變了主意,你只有四個人,在這帝丘城中,我要殺你,還是易如反掌的。」

慶忌臉色一正,說道:「我不問你為什麼反臉成仇要殺子朝的原因,那是你的私事。不過……你私下見我,既不通過朝堂,也不通過齊豹、公子朝等人,看起來,你的處境很不妙啊。」

南子冷笑道:「那又如何?就算南子成了孤家寡人,與你慶忌有何相干?」

「你不是孤家寡人。」慶忌一笑:「你是宋國公主,衛國夫人,其實你有很多力量可以利用,只是你根本沒想到而已。用自己的身體做代價,是最愚蠢地辦法。」

南子的臉已經羞紅一片,當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面前裸露自己的身體時,如果這個男人撲上來「欺負」了他,那麼勝利者是這個女人,可是如果人家沒有把她放在眼裡,那麼,對方無論如何奚落,她也沒有言辭反駁了。

慶忌見這美人兒連脖子都紅了起來,馬上就要變身迅猛龍,立即改口轉向正題:「我有一個建議,可以讓你憑自己的力量做到你想做的事,你想不想知道?」

南子立即平靜下來,冷冷地盯了慶忌半晌,她才說道:「你有那麼好心幫我?你要從中得到什麼好處?」

慶忌笑逐顏開,拍拍身旁座席道:「來來來,坐下說,其實我要的並不多。我這人一向公正,無論做什麼事,都要雙方都有利可圖才好。因為只有那樣,雙方的合作才能長久,你說是嗎?」

南子奇怪地看著他,她已經搞不懂眼前這個傢伙到底是不是那個自幼接受良好教育的高貴地吳國公子了,衛國多商賈,她見過很多商賈有過和慶忌一模一樣地表情,現在他,看起來根本就是一個很市儈很狡詐的商人。

她忽然覺得有點發冷,她原本只想以自己地身體做為代價和眼前這個混蛋談一筆買賣。而現在……她有種即將被他賣掉的感覺。但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公子朝走投無路時。選擇了一條他自己曾經無限鄙夷地路。她現在,何嘗不是?

請注意︰利用多帳號發表自問自答的業配文置入性行銷廣告者,將直接禁訪或刪除帳號及全部文章!
您需要登錄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註冊


本論壇為非營利自由討論平台,所有個人言論不代表本站立場。文章內容如有涉及侵權,請通知管理人員,將立即刪除相關文章資料。侵權申訴或移除要求:abuse@oursogo.com

GMT+8, 2024-5-27 02:11

© 2004-2024 SOGO論壇 OURSOGO.COM
回頂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