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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二五章無題
“哈哈,謝老闆。好久不見……”
“陳老闆,最近可好?”
“今日宴會過後,一起去聚寶賭坊轉轉?”
“近日手風不順哪,何況今日之事……”
“上次青州那筆貨物之事,李兄仗義援手,感承高義……”
“份屬同行,本應守望相助……”
燈火之中,喧囂熱鬧的聲音,綠漪樓上人聲匯集,距離今晚這場宴會還有一段時間,人群來往聚集,馬車過來時,某位與織造行有關係的人就從上面下來。二樓之上,寧毅與蘇家眾人已經過來了一段時間,被安排入席的同時,也在一個個的應付著過來打招呼的商戶,看好蘇家的、不看好蘇家的、有合作關係的、沒合作關係的,總之都不會無視蘇家。
不過,相對於寧毅、蘇仲堪、蘇雲方這幾個蘇家的主人,今晚或許是廖掌櫃等幾人受到的重視最多。也無怪他們如此,今晚的情況,旁人原本猜測要么是蘇檀兒會出面,要不然恐怕蘇家的老太公蘇愈都會過來,若是這兩人來,今晚蘇家關於皇商的拍板人自然是他們,誰知道這爺孫倆誰都沒有出現,於是真正關心皇商的一些幹實事的人物,也就將注意力大抵放在了,如今在實際層面上為蘇家大房操盤掌舵的廖掌櫃等人身上。
至於蘇仲堪於蘇雲方,這兩人肯定插手不了有關皇商的事物。可如果今晚蘇家皇商失敗,那這兩人的地位就完全不同了,因此終究還有許多人在猜測著這些,再加上他們以往便算得上是江寧織造業的大亨級人物,此時的受到的重視當然不會少。而在一旁的寧毅,他如今雖然掌了蘇家大房的拍板權,但不過是個像徵,象徵著蘇家主家的位置並未被廖掌櫃等人架空,不過真要決定些什麼事情,那自然也不可能。
因此,這時候會與廖掌櫃等人打招呼聊天的,大抵都是些各家各戶的實權級人物,關心著皇商的,或者是為其他的布商操盤的掌櫃,便會過來寒暄一陣,有時候也有些之前便被走通了關係的製造局官員,說著笑著過來暗示今晚沒有問題。
至於蘇仲堪、蘇雲方身邊,則大抵是一些商家的大佬,與他們地位相仿的人物,譬如一些中型布商的家主啊,甚至是如今布商的行首,烏家的家主烏承厚到來之時,首先也是與他們打些招呼,聊些布行上的事情。
至於寧毅,則一直與各種各樣的人寒暄,大家確認蘇檀兒不會到場之後,對寧毅的態度也是非常熱情,當然,談的話題天南海北,與布行的事牽涉不多。無論如何,他今晚畢竟站在這個舞台的中央,家中力量比蘇家差的往往不會愣頭青的完全不給寧毅面子。若家庭狀況差不多,有的人就都學會了不在意這些,薛家人與蘇家人算是早到的,兩邊的涇渭相對分明,薛盛只與蘇仲堪簡單打了個招呼,未曾理會寧毅,薛延倒是過來笑著說了不少話,提起前幾日遇上李頻之類的,城門再開之後李頻上京的送行宴一定要請他云云。
薛延與李頻算不上熟悉,也就是類似上次煙翠樓之類的事情才有些接觸。但是寧毅開始管理大房之後,薛延請寧毅吃過兩次飯,每次氣氛都蠻不錯的,薛延這人只要想做姿態,姿態還是能夠到位,這時候也就將李頻也當成了熟人,不一會兒烏家來了,烏承厚與兩個兒子都分別過來與寧毅說了些話,烏啟隆為著寧毅今早上遲到的事情還打趣了幾句:“今日聽羅掌櫃提起此事,看起來立恆雖然一向淡然,但遇上今日這事,畢竟還是有些緊張哪,哈哈……”
烏家作為布行行首,與各家各戶的關係一向都比較不錯,薛家與蘇家關係緊張,他們也往往居中調停緩和一番,這段時間烏啟隆、烏啟豪兩兄弟都與寧毅碰面不少,至少態度上說是熟友也無妨了,寧毅搖頭笑笑,有些無奈:“原本想要一直到最後一天也堅持做好這些事情的,誰知今早居然晚起……呃,這事你們都知道了……不會又傳開了吧……”
“呵呵。”烏啟隆放低聲音,壓抑住笑,“怕是已經人盡皆知了……”
“嘖……”寧毅愣了愣,隨後又翻了個白眼,隨後烏啟豪也在一旁哈哈大笑起來。
“寧兄的事情不怕人知了,如今江寧誰都知道寧兄小事糊塗,大事可不含糊,今晚這皇商……咳,老實說,大家是對手,我可就不祝你什麼了,哈哈……”烏啟隆豁達地笑著,“不過,寧兄這邊雖然厲害,我們烏家可也有殺手鐧的哦,到時候無論成敗,你我可都得心服口服才是。”
兩兄弟為人豁達,旁邊的眾人聽了,也是大有好感,三人寒暄幾句,兩兄弟轉身離開,寧毅笑著望望他們的背影,隨後開始轉而應付其他的一些“熟人”。
時間快要到的時候,諸人陸陸續續地落了座。綠漪樓二樓的空間寬敞,這次有資格過來的商戶基本都有專屬安排的坐席。蘇家的眾人便是一個大圓桌,而其餘的商家,也都各自分配了一張圓桌坐下,有幾個商戶來人不多,但也不會安排拼桌,因為這次的宴會,其實還得決定有關皇商的歸屬問題,各家各戶就都得有自己的位置才行。
蘇家、薛家、烏家,分別位於會場的三端,此時會場稍稍平靜,有的人還在陸續到來,織造局的官員則過來分別打招呼,叮囑一些話語。
皇商的標單,其實並非是按照一般公平投標的方式來讓人競爭的。這主要是因為往年皇商的特殊性。歲布的問題讓大家避之則吉,如果開個公開投標,結果沒人來,那就顯然很沒面子,數十年來的變化下,皇商的任務,後來其實是以“敬獻”的形式來決定的,就好像你有什麼好東西要獻給皇室,皇室就會順勢給你些特權,當然,表面上不會這樣做。
真正送入皇宮的布匹會比較賺錢,這個皇家如果要,其實根本不分時辰,獻上去也是不分時辰的。但每年這個時候,織造局都得安排和分配好歲布的份額,若幾個固定承接皇商的商戶抱怨太多,他們往往也會勻出一些出來,指派例如蘇家、烏家、薛家:這裡有批任務,你們得幫忙分一分。沒人敢不給面子,不給面子以後就一定穿小鞋,當然織造局這邊也不至於太過分,總是會有些分寸。
於是以往幾十年織造局會議的模式多半都是這樣:各家各戶有些什麼好布,輪流出來炫耀一下,供大家品評,順便也算自己的成績,獻於皇室。暗地裡雖然早已決定了每家每戶歲布的負擔份額,但表面上還是很漂亮,如同一個成績交流與好布的鑑賞會。今年在表面上還是這樣,但內裡其實已經大不相同了。
大家對此,其實也都心知肚明。
旁人竊竊私語,注意著蘇、薛、烏三家的情況,廖掌櫃等人,其實也在從其他人的口徑中的打聽著風向。落座之時,他對寧毅低聲笑道:“看今日氣氛,皇商當無問題,這月餘以來的努力,終究沒有白費,多數人皆看好我蘇家……”
他頓了頓,隨後嘆道:“終是二小姐的先見,幾年前就已在著手。我在往日雖隱隱有所察覺,但並不清楚這事情發展,大老爺出事之時,還真以為蘇家要載栽個大跟頭了……不過小小手段終究比不過真正的厚積薄發,有那布料在手,也算是真正的有底氣,這一個月的事情,才算得上事所謂陽謀了。”
寧毅微微努了努嘴,環顧四周:“真的沒問題麼?”
“問題不大。”廖掌櫃也朝周圍望了望:“呂家最近有一款新布,好是好,可惜不太適合皇家的要求,名叫熏茶絲的,我已經見過。薛家以往有一款招牌紫浣布,一直受大戶喜愛,要價比較高,但最近應該沒什麼新的東西出來。烏家隨是織造第一,實力雄厚,不過他們最突出的是織工,有駱神針在他們家中,布匹織工方面,總是要勝旁人一籌,但在我蘇家這金曦錦前,織工便算好一些,意義恐怕也是不大了……”
為著蘇家的皇商之時,廖掌櫃等人功課做得很多,這時候侃侃而談,隨後微微皺眉:“不過,刺殺大爺的真正幕後主謀還未找出來,這人若真是由薛家主使,就怕他們還會有後著……”
廖掌櫃朝薛家那邊望了一眼,隨後搖頭笑笑,安慰寧毅:“可能性不高,而且……人事已盡,如今這事既已發展至此,便安心看著吧……”
寧毅點點頭,不再說話,隨後回頭示意嬋兒將帶著的一只錦盒放到面前的桌子上。又過得片刻,有一名官員過來與廖掌櫃說了話,廖掌櫃笑了起來,朝寧毅這邊偏了偏頭:“董大人他們已經來了,這次我蘇府聲勢最隆,董大人要這次宴會好看,安排我蘇家壓軸。”
“壓軸很好?”
“往年皆是最好的布匹壓軸,有幾款如今也在持續供應皇家……”
話語之中,廖掌櫃其實也微微有些緊張,笑著將這事告訴了寧毅,隨後又朝周圍的幾名掌櫃傳開去。
“壓軸……”寧毅喃喃念叨了一句,坐在那兒想了好一會兒,微微搖頭笑了笑:“今晚的事情定下了……”由於他的語氣有些像是在提問,旁邊的廖掌櫃笑了笑:“還未可知,姑爺,這可也很難說的。”
同一時刻,會場之中,有人也朝這邊望過來一眼,手上玩弄著一只青玉扳指,低語從唇畔溢出:“今晚的事情……定下了?”那聲音太低,像是低喃,又像是在輕聲詢問著手上的扳指,嘴角有一抹淡然閒適的笑意。
正式的宴會還要一段時間,因為總是要等到足夠誇耀的東西誇耀了之後,才適合吃喝與狂歡。幾乎誰也沒有想到的是,真正屬於今晚的事情,幾乎在半個時辰的時間之後,就已經徹徹底底的發生,其轉折是如此的突兀和誇張,彼此的反應是如此的張揚激烈,背後潛藏的黑暗是如此的深沉以及其中夾雜的各種曲折內幕,當它們在其後被層層揭開,以至於這件事在此後的數月乃至數年的時間裡,都成為了江寧織造業甚或是商界不斷重複說起的一道深痕……
第一二六章 終現的……黑潮!
每一次類似宴會的開端總是很枯燥……
董大人對於這一年江寧發生的各種事情的總結啊,未來這一年的一些期望啊,換湯不換藥的每年都會說,今年由於情況開始變得特殊,此時還含糊其辭地說了好些東西,事實上,對於江寧織造業的真實情況,如今落座的許多人,大概都要比這董大人明白得多。
“今晚吃蟹……”作為這一晚事情的見證者與參與者,王家的王文卓在燈影搖動間喃喃低語了一句,樓下已經隱約傳來了香氣,隨後偏過頭與身旁的一名管事交談:“今晚的事情,你看怎麼樣?”
那王家管事低聲道:“自然還是希望蘇家能勝出,而且看起來,問題似也不大。”
“烏家和薛家也不是省油的燈,你看看那邊,那兩家人似也不是非常緊張的樣子,而蘇家……老實說這寧立恆讓我覺得有些氣餒……”
王家算是在江寧中型偏小的商戶,一直以來與蘇家都有不錯的合作關係,此時自然也希望蘇家能拿到皇商,他們必然也會有好處。只是王文卓此時望望那邊的寧毅,覺得這是唯一似乎不太可靠的地方。那王家管事笑了笑:“他一介書生,無須去管他,我們知道背後還是由蘇家二小姐在管事也便行了,今夜終是蘇家準備充分,如今只待收線,當無問題。”
“只要薛家不動什麼手腳,我倒也是放心的……”
薛蘇兩家關係不穆,因此王家對於薛家好感也不多,月前蘇伯庸遇刺之事,不少圈內人大抵都認為是薛家動了手。當然這種事情一旦認定下來是非常嚴重的,明面上自然不可能有人說出來。
私語之中,前方董大人的說話也已經接近正題,眾人安靜下來,在音樂和菜餚香氣中,等待著今晚最重要的事情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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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請大家共同鑑賞我齊家新近織造出來的雪紋紗,此紗所用絲線織造不易,製成之後,輕、薄、柔韌,請大家看看,此紗幾近透明,其上天然紋路如雪線潔白,我們用特殊織機控製絲線根數……”
時間入夜其實不久,綠漪樓上,諸人皆已落座,諸多席位之間,一家織戶主事如今正將一匹紗佈在場所中央展開,周圍諸多的圓桌之上,水果、點心等物皆已上齊,諸多織戶、官員在他說完之後,議論一番,隨後那賀方賀大人起身笑著宣布若有感興趣的可以上前品評,於是各個桌子都有人去到中央,近距離看看那紗布質量,與那齊家的主事談笑交流。
今晚的聚會有關歲布,有關皇商,也有關各個織戶此後在江寧的地位。當然,各種各樣的交流也不會僅止於爭奪皇商一項,對自家東西有信心的,拿出來露露臉,此後或許某些織戶就會有意向過來談合作或是其它的一些事情。此時這展示才剛開始,那齊家主事說完,基本都會有人笑著圍過去看看,有的人在周圍坐著聊天。
“這紗倒還不錯……”
“分絲的法子,早幾年烏家便已有了……”
“不過烏家那布產量不高。”
“這齊家可交……”
這時候當然不可能詳談,但有興趣的都已經上去看過了質量,之後還會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可以慢慢考慮慢慢商量,就算沒什麼興趣,例如蘇家、烏家、薛家也都會有人過去品評一番,說幾句好話,這事情一開場,氣氛也就變得熱烈起來。
齊家之後,賀大人也開始叫另一戶人家出來說說這一年的事情,眾人認真聽著,有些商戶或者也會在這樣的聚會上透露一些想要透露的訊息,未必不是來年的一個風向標。說完之後,這一家倒是沒有拿出什麼新布料來,接著是下一家……
這個程序進入之後,眾人都有些認真,對於皇商的關注暫時倒是淡了一些,專心地看著眼前的事物,討論對自己有益的事情。王家也看中了一樣布料,王文卓與旁邊的掌櫃商量一番,決定待會宴會中去那邊探探話風或者意向什麼的。
這次參與聚會的商戶一共大概有二十餘家,每家每戶肯定都會有些話說,但不一定都有東西拿出來,這也全看自願。聚會到一小半的時候,那賀大人道:“……請呂家出來說說這一年來發生的一些事情。”宴席當中,由於方才一家布料展示所引起的竊竊私語才漸漸停下來,眾人有些安靜地等待著那呂家的布料展示。
隨後,那呂家主事出來結束簡短的總結,旁邊的人拿過來一個錦盒,他笑著拍了拍:“……以往我呂家熏茶絲受大家關照,近日以來,我們沿用了熏茶絲的想法,眼下制出了一款新布,暫時尚未命名,先拿出來與大家品評一番,請諸位前輩指正……”
他打開盒子,讓下人將一款黑色的布匹展示在眾人面前,人群中發出驚嘆之聲,王文卓也張開嘴看了幾眼,隨後幾乎是與家中管事同時將目光望向了一旁,隨意地打量著周圍一些商戶的反應,最主要的,還是蘇家、薛家、烏家這幾戶的人。那呂家的熏茶絲原本便是江寧有名的布匹,這次聚會上也有可能威脅到位置最高的這三家。片刻之後,他才將目光收了回來,與管事笑笑。
“看起來,三家皆有殺手鐧,對這呂家倒是無所謂。”
“本當如此。”
“不過這黑布當真不錯,我上去看看。”
王文卓說著起身,在座商戶之中,其實不少人方才也都在觀察著烏家、薛家、蘇家眾人的臉色。烏家人一直都在有風度地微笑著,每一家東西出來之後,都很有風度地交談一番,然後上去問些問題,這時候也未變過。薛家則也顯得自信滿滿,蘇家也是類似,如今暫代大房的第一才子寧毅的右手一直按在桌上的錦盒蓋上,手指悠閒敲打著,一股安靜、自信的感覺油然而生,這時候廖掌櫃也未跟他交談,而是與身邊掌櫃笑著說幾句,然後起身上前,旁邊蘇仲堪也走了過去。
呂家的布動搖不了這三家的位置,但在江寧來說,也已經算是很不錯的布品,一時間掀起了聚會當中的一場小高潮,烏家的烏承厚這時也已經出來,與蘇仲堪針對這布交談一陣,給了頗高的評價。自由上前的時間結束之後,那黑布也被陳列在樓層的前方,以便此後整個的宴會過程當中大家都能看見。
下一家出來之時,這紛紛議論還未停止,隨後這些討論稍稍平息下來,眾人進入到其餘商戶的時間,呂家那黑布的餘韻一直未消,到的幾家現身完後,賀方出來說出薛家“大川布行”的名號時,宴會場中的氣息,才陡然被一刀切斷。這個晚上,幾乎所有人都在預估的一個時刻,終於到來。
圓桌邊,寧毅敲打的手指停了下來,廖掌櫃等人正了正位子,薛延朝這邊笑笑,捧著一只木盒上前,開始說起薛家之前這一年中的好事。二樓大廳之中安安靜靜的,所有人都在注意著薛家將要拿出來的東西,以及蘇家這邊的態度,當薛家終於將一款紫色貴氣的新布展示出來時,幾乎整個空間裡的氣息都凝滯十數息。人們安安靜靜地等待著旁人的反應,多數朝蘇家這邊望來,就連薛家人都在朝蘇家這邊投過來注意的目光。蘇家的掌櫃在看了一會兒之後,也在互相交換著一些目光。
一秒、兩秒……終於,廖掌櫃朝周圍環顧了一周,整理下袍服,笑著站了起來,準備上前去看,在他跨出一步之時,寧毅皺了皺眉,手指再度落下,後背靠回了椅子。隨後,才聽見周圍在轟然聲中私語聲混成了一片,眾人都陸續起來走上前去。
“蘇家沒反應?”
“怎麼搞的?”
“薛家沒有後招?”
“蘇家早已準備幾年時間,光靠刺殺了蘇伯庸看來意義也不大,蘇檀兒未倒……”
“這次蘇家的孤注一擲見成效了……”
“壓軸,皇商恐怕要歸蘇家……”
“烏家還難說,但若烏家有心,按照以往的情況,本應烏家壓軸的才對……”
“厚積薄發、真正的厚積薄發就是這樣了……”
“蘇愈這下該放心將一家子交給他孫女了……”
竊竊私語的各種議論當中,眾人也笑著走上前去,作為江寧織造的三大家之一,眾人此時雖然錯愕,但仍然不會不給它面子,場面頓時間熱鬧起來。當然這樣的熱鬧中,也各有各的心情。熱鬧歸熱鬧,當薛家將那紫色布匹放上前方之後,薛延也看不出表情地走回了坐席,隨後偏頭與弟弟小聲說話。
“我在想,蘇檀兒今晚,可能真的會拿下皇商……”
“方才蘇仲堪、蘇雲方的臉色變得有些怪,呵呵……”
宴會此時還處在巨大的疑與議論當中,賀方起來揮了揮手也沒能抑制太多,他照例說了讓下一家出來的話,烏承厚笑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之後帶了一只錦盒上前,人群中微微有些錯愕,而烏承厚已經笑著說起話來。
後方稍稍安靜,王文卓朝烏承厚望了一眼,皺起眉頭:“怎麼薛家之後便是烏家?”
“是啊……”王家管事點了點頭,也是疑,然後又偏偏頭,繼續方才的一番交談:“無論如何,蘇家這次只要拿下皇商,心也就定下來了,若蘇檀兒接不了家業,後果堪慮……”
“我已經準備好在今天之後……”
他們著緊地說著方才還在說的話,烏承厚在上方的說話有些長,大部分人還是聽一下,心中疑惑未減。一旁薛家兄弟皺著眉頭、竊竊私語:“呵,一直在想蘇家是不是將蘇伯庸的刺殺案想得太過複雜了……”
“反應很激烈,不過也難怪,只希望他們到頭來出些岔子……”
“我到現在也不是很信他們真能做出什麼能壓倒所有人的布來,宣揚得倒是厲害……”
“蘇檀兒病倒,那些掌櫃也只能這樣了,無論如何,到最後一刻,就會……哇。”
薛進這句話尚未說完,望著前方的目光陡然愣了愣,眾人就算一邊聊天,也一邊在聽著烏承厚的說話,這時候一張金色的織錦,陡然展開在了眾人的面前。烏承厚這人說的話沒什麼意思,但這時候也是隨意,只是那金色的織錦展開片刻之後,陡然將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薛進、薛延都愣了半晌,與身邊管事說話的王文卓也不由自主地調整正了身體,伸長了脖子。薛延看了半晌,也大概忘了方才一心二用與弟弟的話題,隨後感嘆了一句:“烏家人這還真是……咬人的狗不叫……”
“烏家也拿出殺手鐧了……”
“這布……不對……”薛延陡然反應過來什麼,朝一旁望去!
前方那烏承厚的身邊,金黃色的布匹展開,盒子裡還有同樣被染成金色的絲線作為原料,那顏色鮮豔亮眼,華麗異常。烏承厚還在說話:“這燦金錦乃是由我烏家找到特殊的染布配方染製而成,織造過程由駱神針負責,因此……”
他微微頓了頓,笑著停下了介紹,不知什麼時候靜下來的廳堂中,一道青袍的身影已經越過了幾張桌子,那是望著烏承厚身邊的黃金織錦,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起身的寧毅。此時眾人都還坐著,他卻緩緩走到了近處,隨後微微停了停,整個會場中的眾人都將目光望了過來。賀方想了想,隨後微微站起來:“寧賢侄,此時烏家尚未說完,還未到上前之時,請你先回席上?”以往大家都是賢侄大人之類的稱呼,關係看來不錯,這時賀方的語氣倒也親切。
然而沒有反應。
安安靜靜的,人們的目光開始在寧毅與烏家眾人之間來回,有人漸漸想到了一些東西,隨後又有人想到更多……
“不太對……”
“怎麼了……”
“不對、不對、不對了……”
“烏家……”
“蘇家出問題了……”
一些東西陡然如雪球一般的席捲起來,然而一時間彷彿只是某種氣氛的改變,沒有人議論,只是彼此眼神間變得複雜起來,漸漸的更加複雜。氣氛變得躁動起來,似乎話語聲立刻便要響起,廖掌櫃此時已經走了過來,試圖讓寧毅回去,前方烏承厚也望了寧毅半晌,他一直有些迷惑地微笑著,隨後“呵”的開了口。
“呃,無妨,寧賢侄若要來看看,自可來看看。無妨無妨,說起來我前幾日還與寧賢侄聊了一事,家中也有新布拿出,寧賢侄若有詩興,想請賢侄為之賦詩一首,倒也不用太好,只是藉借賢侄名氣。總之此佈已經拿出來,倒也不用再多做介紹,駱神針的織工想必還是值得誇耀一番的,來來來,大家不用客氣,請指點,呵呵,我也不多說了……”
幾名親近烏家的管事站了起來,但一時之間,還沒有多少人說話,難以聽清的些微耳語穿梭其中。
“出事了……”
王文卓皺起眉頭,隨後伸手揉了揉,目光複雜難言。
“是……烏家?”薛延有些難以置信地靠上椅子後背,隨後同樣複雜的失笑出聲,“呵。”
寧毅與廖掌櫃處於所有人的視線當中,廖掌櫃說了一些話,寧毅卻是皺著眉頭未曾說出來什麼,他只是望望烏承厚,望望那邊笑著過來的烏啟隆、烏啟豪兩兄弟,有時候目光不知道望向哪裡,只有一刻他似乎一咬牙想要繼續往前去,廖掌櫃拉住了他的肩膀。
接下來的時刻,整個廳堂裡似乎被某些東西割成兩塊,一塊蒼白,一塊喧囂。寧毅終於退迴座位上坐著,他只是望向場地中央,目光復雜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當然,其實那樣的目光所有的生意人或許都有見過,那是某些人一腔熱血投入商場隨後被商場黑暗陡然吞噬時的眼神,複雜難言,難以置信確說不出話來。許多人都已經猜到了一些什麼,就算不能確定自己猜想的,多少也已經感受到了氣氛。
嗡嗡嗡、嗡嗡嗡……
烏家人回到了席位上,金燦燦的織錦被放上前方,但那樣分裂的感覺沒有離開,無論蒼白與喧囂的畫面,快進的感覺都未曾消失。所有人都在等待著某些事情最後的結論,他們看看仍舊微笑的烏家,看看這邊蘇家席位上沉默的寧毅,交頭接耳卻還保持著鎮定的幾名掌櫃。薛家一方也已經猜到了許多事情,薛盛皺著眉頭對兩名兒子嘆了口氣。
“真咬人的狗不叫,烏家的厲害就在於此,不動聲色,看著所有人都吵吵嚷嚷,它在背後安安靜靜的就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呵,蘇家這段時間弄得聲勢何其之大,沒有用了,這一招真是太狠。江寧織造鼎足而三的局勢將不復存在,蘇家完了之後,要引以為戒……唉……”
以往薛家與蘇家關係不睦,但此時他的嘆息中,卻已然沒有任何幸災樂禍的心情。彷彿看見了一個時代的遲暮,天邊通紅的火燒雲,殘紅將碎,微微的惋惜與惆悵之意。
並非因為蘇家不行,而是因為烏家在這背後,真是太過厲害。薛延看了看那邊坐著的寧毅,過去的一個月裡這個書生發揮的作用大概是最小的,感覺像是站在狼群中的一隻羊,他原本其實也沒有什麼反抗的餘地,往日他也覺得事情可笑,不過此時那背影顯然分外孤寂,他還是做不了任何事情,也沒有做任何事情,只是這時顯得有些讓人同情了。
終於,某一刻,賀方的聲音響起來,將一切推向末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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