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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萬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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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舒志琪]浪子江湖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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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7-19 22:38:48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第二章 名門之丑

苗玉蘭先是到廚房轉了一圈,回來的時候,手上已多了一個盤子,正乘著兩碗物事。她在黃羽翔的房門上輕敲一下,道:「黃兄弟,你可在裡邊?」

    黃羽翔打開房門,見只有她一人,不禁問道:「咦,楚……小綠呢?」

    苗玉蘭柔媚一笑,道:「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黃羽翔略一猶豫,便讓開了路,道:「朱夫人請進!」

    兩人走到桌邊,苗玉蘭將手中的盤子放下,將兩隻碗分放在桌邊,道:「黃兄弟,楚家妹子正在我屋裡頭換衣服。我給她試了好幾件衣服,結果,她倒是入迷起來,非要一件件試過不可!她怕把你給悶著了,就讓姐姐到廚房拿來兩碗紅棗湯。來,快乘熱吃了吧!」

    她撒起謊來當真是眼也不眨一下,便是不信她的話,也要被她的表情給欺騙。黃羽翔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道:「是嗎?不過小綠也是大富人家的女兒,怎麼現在倒是變得貪心起來了!」

    苗玉蘭一怔,心中想道:「難道他猜到些什麼了?不可能啊,我根本沒有露出什麼破綻!他定是胡亂猜測而已!」仍是嫵媚地笑了一下,道:「許是楚妹子一心想打扮得漂亮一些給弟弟瞧瞧!」

    她不知不覺間將「黃兄弟」已是變成了「弟弟」,一雙眸子已是勾到了黃羽翔的臉上,道:「弟弟,你說姐姐漂亮嗎?」

    黃羽翔眉頭一皺,道:「朱夫人,朱大哥出去了這麼久,想必也快要回來了!」

    見她愈來愈是逾矩,黃羽翔只得抬出朱宇明來提點她的身份。

    苗玉蘭似是恍若未覺,幽幽道:「朱大哥以前每日都要到青樓中去!如今已是山中困了五六天了,想必又去了青樓鬼混!弟弟,姐姐過得好苦,你知道嗎?」

    黃羽翔站起身來,厲聲道:「朱夫人!」

    苗玉蘭似是哭了起來,掩袖在眼前擦了一下,低聲道:「弟弟,姐姐失禮了,請弟弟萬勿見怪!」她坐在桌邊,端起碗慢慢喝了起來。

    她老著臉皮不走,黃羽翔倒也不好硬逼著她走。當下也是坐在椅上,端過碗來,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權拿這來出悶氣。

    苗玉蘭見他連喝三口,臉上不禁浮起了一絲詭計得逞的笑容,暗道:「好弟弟,看你這副樣子,定要比朱宇明這個不中用的傢伙要強上許多,你可莫要讓姐姐白費了這番心機!」

    隱隱約約間,只覺眼前所有的東西都開始飄蕩起來。

    [***]

    朱宇明走到南宮楚楚身邊,正要伸手去撫她的俏臉,突然之間,只覺身體一麻,似是一瞬間失去了知覺,或者只是恍惚間的錯覺,眼前已是一片漆黑。

    他情不自禁地雙手一圈,已是抱住了一個軟綿綿的女子身體。他心中突然明白過來,原來自己所抱的人兒正是南宮楚楚這個美麗無比的女子。

    一想到這裡,渾身都彷彿被點燃一般,重重地向懷中的女子吻去。誰知那女子竟比他還要熱情,雙手圈住他的腰,身體不停地在他的懷裡蠕動,惹得他每一寸肌肉都似是燃燒一般。

    朱宇明知道她定是中了「三香迷魂草」,以致神智全失,還道自己是她的黃羽翔。他心中又是得意,又是嫉妒,想道自己只能得到懷中這個女子一晚,而黃羽翔卻可以一生一世擁有她。

    他越想越恨,手上的動作便不再溫柔,極盡粗暴地揉捏著懷中的這個女子,似是要將心中所有的不岔全部都發洩出來。

    這女子重重地呻吟起來,似是痛苦,又似是歡愉。朱宇明暗罵一聲「婊子」,想到女人脫了衣服全都是一個德性,只會一個勁地向男人獻媚!

    他婚後一直被苗玉蘭管著,再加上房事上又屢屢不能讓苗玉蘭滿意,每行房一次,便要被她罵上一次,內心之中,實已對男女之事產生了扭曲的慾望。如今,所有的暴虐之氣全部發洩到了懷中女子的身上,他張口向她的頸邊咬去,重重地咬了一口,連鮮血也流了出來。

    那女子雖是被藥物所迷,但身體如此吃痛,仍是禁受不住,大叫道:「弟弟,別這麼用力,姐姐要死掉的!」

    朱宇明心中充滿著變態的慾望,一時之間也沒分清她的聲音,只是在她的頸邊又啃又咬。

    那女子輕哼起來,聽在朱宇明的耳裡,只是進一步刺激起了他的慾望,使他的動作更加瘋狂起來。那女子突然尖聲叫道:「啊,弟弟,用力,咬死姐姐吧!啊——」

    這一下朱宇明可是聽得清清楚楚,懷中的女子哪是南宮楚楚,分明就是自己最懼怕的妻子苗玉蘭。只是為何明明還倚躺在椅上的南宮楚楚,為何突然變成了自己的妻子呢?

    他本不是笨人,自然而然聯想到了自己曾經莫名其妙的一麻,好似昏過去一陣。再加上眼前又是一片漆黑,自己又沒有熄滅燈火,怎麼會一下子變得如此呢?

    朱宇明如遭雷劈,一下子怔住了。只是苗玉蘭卻仍是慾火攻心,在他的懷裡仍是不停地蠕動著,用近似呻吟的聲音說道:「好弟弟,你莫要停啊,再來親姐姐一下!你可知道,姐姐已經寂寞了兩三年了,朱宇明簡直就不是男人,姐姐過得好苦啊……啊,弟弟,快些抱住姐姐!」

    朱宇明原本還在奇怪明明自己兩人設下圈套,怎得反倒吃虧的卻是自己兩人。聽到苗玉蘭的話,不禁怒火大盛,想道自己的妻子竟把自己當作了黃羽翔,還如此痛斥自己的無能,當真是怒火中燒,忍不住右掌揚起,便要摑到她的臉上。

    手才揚起,不禁怔了一下。他懼妻已是深入骨髓,要他打苗玉蘭,簡直就比要他拿刀殺自己的老爹還要困難。

    苗玉蘭似已是忍耐不住,趴在朱宇明的身前,開始解他的衣衫,又道:「好弟弟,姐姐好熱,好難受!你莫再逗姐姐了,快些給我!」

    朱宇明再也壓不下心中的火氣,右掌已是擊了下去,重重地打在苗玉蘭的臉上。他一掌用力甚大,苗玉蘭被他打得直轉七個圈子,才重重地跌在地上。

    朱宇明掌是打了出去,心中卻是惴惴不安,生怕苗玉蘭會突然跳起來狠狠教訓自己一頓。

    苗玉蘭雖是被他一掌打得頭暈腦漲,但在藥物的作用下,神經的反應卻甚是遲鈍,彷彿一點兒也沒查覺到臉上的疼痛,只是頭暈異常,爬也爬不起來了,只是在嘴裡輕哼道:「弟弟,好弟弟,弟弟……」

    黃羽翔!定是黃羽翔搞得鬼!朱宇明大怒,揚聲大叫道:「黃羽翔你這個小賊,我定要讓你不得好死!」

    「畜牲!」隨著一聲極大的破門聲,房中一片大亮,朱常已是衝了進來,清矍的臉上青筋直跳,怒罵道,「你不想想自己做了些什麼,竟還要心生歹念!」

    身後跟著黃羽翔與南宮楚楚兩人,俱都手執一盞油燈。

    「爹——」朱宇明當真是惱羞成怒,陰謀詭計被人拆穿,卻是絲毫沒有悔過之心,只是想道:「此事已是敗露,若是不把黃羽翔這小子殺了,那我這輩子都別想見人了!只是爹爹太慈悲了,定不會准我這麼做!」

    他心中想著,已是有了對策,當下搶上兩步,跪在朱常的面前,道:「爹,孩兒錯了,請爹爹責罰!」

    朱常鬚髮皆張,怒道:「你這個逆子,從小我是怎麼教你做人的!淫人妻女,乃是朱家三大忌條之一,你這個畜牲、畜牲……」老頭子急怒攻心,一股瘀痰塞在了喉嚨,頓時急急喘氣起來。

    黃羽翔忙上前將他扶住,一手拍在他的背上,渾厚的內力已是透體而入,頓時化開了那股瘀痰。

    朱宇明見黃羽翔正分心照顧自己父親,身形猛地從地上竄起,十指成虎抓,直撲黃羽翔。

    他自十來歲後,就因著父親的關係,每每被人誇為天資聰明、無所不通、無所不精的天才,與人動手過招,別人都會看在他父親的份上讓他幾招。因此,他心中一直有著自己是天下第一人的狂傲想法。雖是在山中見識過黃羽翔的厲害,但那次黃羽翔只是用無邊的氣勢便嚇退了群狼,朱宇明也無從知道自己與黃羽翔的差距有多大。

    他想道黃羽翔縱使厲害,頂多與他也在仲伯之間。他對自己的父親尚有三分顧忌,但對黃羽翔卻是不以為然。想當然這一記撲出,當是十拿九穩,務要制他於死地。只要黃羽翔一死,那什麼問題都解決了。所謂虎毒不識子,朱宇明是朱家唯一的香火,朱常怎也不可能殺了他。至於楚小綠嗎,朱大公子仁義為懷,當然不會嫌棄小綠姑娘已是殘花敗柳,當可收為側室,不計前嫌地照顧她一輩子。

    黃羽翔又怎會將他這種三腳貓的功夫放在眼裡,自己還未動手,南宮楚楚已是斜斜一掌劈出,快如閃電,正中朱宇明胸口。

    朱宇明悶哼一聲,已被擊飛出去,正好倒在了床上。

    黃羽翔眉頭一皺,道:「楚楚,你沒有打死他吧?」

    南宮楚楚搖搖頭,臉上滿是厭惡之色,道:「沒有,我只是讓他暈了過去!」

    早在苗玉蘭與朱宇明在樓下吃飯之時,南宮楚楚便已經查覺到了幾分不對勁。她自幼生在虎狼之穴,每日都要竭盡心機保護自己,心機之敏銳,當真是遠超常人。朱宇明從暗懷艷羨,到隱隱露出淫邪之意,都是沒有逃出她的眼睛。見兩人托辭上樓,便與黃羽翔暗暗說了一聲。

    黃羽翔雖是將信將疑,但還是展開了六識,樓中的一舉一動,莫不瞭然於心。苗玉蘭與朱宇明話聲雖輕,但卻一句也沒有逃過他的耳朵。聞言之下,當即便想殺了兩人。但隨即想到朱常膝下只有一兒,便強自壓下殺機,給苗玉蘭兩人最後一個機會,看看他們會不會懸崖勒馬。

    結果苗玉蘭雖是被黃羽翔與南宮楚楚兩次三番提醒,仍是執迷不悟,一意孤行。南宮楚楚雖是裝作喝茶,但卻全部吐在了衣袖之中。苗玉蘭得意之下,也沒有細看,便到了黃羽翔房中。結果,反倒被黃羽翔神不知鬼不覺換了一下碗盞,自己倒真得神智全失起來。

    朱宇明一走到南宮楚楚身邊,便已經被她制住了。南宮楚楚出手太快,他一點反應也沒有便被制昏過去。隨即,便將兩人放在一個房中,又將燭火吹熄。南宮楚楚下手甚輕,朱宇明穴道被封只是短短一會兒,一恢復過來,便觸摸到了苗玉蘭的身體。那時苗玉蘭所中的藥物已經發作,只將朱宇明當作自己一意偷情的人兒,惹出了一幕鬧劇。

    朱常內力修為本也算上乘,受黃羽翔之助,已是恢復如常。他走到兀自在地上翻滾不已的苗玉蘭身邊,從懷中取出兩根細長的金針,猛地刺到了她的手臂之上。

    苗玉蘭打了幾個顫抖,臉上的紅暈突然淡去,露出了一絲慘白之色。一雙媚眼直望在屋頂之上,好久之後,才算恢復了神彩,她從地上爬起,怨毒地看著黃羽翔幾人。

    南宮楚楚知道她的藥力已除,道:「苗姐姐,你為何要如此做呢,你不是與我很要好的嗎?」

    「哈哈哈……」苗玉蘭聰明無比,已然知道事情已然敗露,突然發出了如同發瘋一般的笑聲,高聲道,「為什麼?哈哈,沒有什麼為什麼!我只是看你長得比我漂亮,每個男人都看著你,不願看向我一眼而已!」

    女人的嫉妒之心當真是恐怖。南宮楚楚見她如此淒厲的樣子,不禁微微有些害怕,黃羽翔伸過手去,將她摟在了自己懷中。

    「玉蘭,」朱常心痛無比,以前這個兒媳婦雖是愛耍些小心眼,但一直助他行醫救人,本性還算善良,他還頗有將醫術全部傳給她的想法。眼下見她如此樣子,心中的痛楚當真非是外人所能瞭解,道,「你是怎麼了?你可不是這樣的人啊,究竟宇明都對你說了些什麼,讓你會這麼做的?」

    在朱常的心中,這個兒媳婦的重要性已是遠遠超過了自己的兒子。他寧願相信是自己的兒子逼迫了她,也不願承認一切都是她主導的。

    苗玉蘭見眼黃羽翔兩人的親熱樣子,眼中的嫉火更盛,道:「宇明?哈哈哈,這個沒有志氣的男人算什麼東西?他根本就不是個男人,哈哈,他一點用也沒有!公公,我和他已經成親三年多了,可我到現在還沒有懷上孩子,你道為什麼?哈哈哈,他根本就是個無用的男人!」

    這當兒,朱宇明也醒了過來,聽見妻子正在大罵自己,忍不住便要跳起來再扇她一個耳光。誰知他站直身體,眼光才一觸到苗玉蘭嫵媚的雙眼,積威之下,心中所有的勇氣頓時煙飛雲散,右手無力地垂下,只是胸口不停地起伏著。

    苗玉蘭的雙眼中閃著怨毒的目光,盯著南宮楚楚道:「我為什麼要這麼恨你?因為我嫉妒你,我嫉妒你有一個家,你有父母,不像我,只是一個孤兒而已!我嫉妒你有疼你愛你的雙親,不像我,我的師父是個禽獸,哈哈哈,他在我十四歲的時候就強姦了我!」

    她的胸口急喘,雙眼之中的憤意更是濃烈,又道:「可憐朱宇明這個笨蛋,我只是胡亂弄了些豬血,他便以為自己的新婚妻子還是完璧之身,哈哈哈!我恨你們,我恨你們所有人,為什麼我要聽師父的話,嫁給這個無用的男人?你道我真得喜歡你嗎?哈哈哈,若不是師父覺得你們朱家還有用,會把我這個他最喜歡的發洩工具丟給你嗎?」

    「住口!」朱宇明終於被她罵得起了火氣。朱家父子倆目瞪口呆,怎都沒有料到華山派的許婚背後竟還藏著如許多的內幕。

    朱常渾身發抖起來,雙眼灰敗,彷彿一眨眼間已蒼老了幾十歲一般。

    苗玉蘭體內的藥力雖是被朱常壓制化解了一些,恢復了幾分神智,但剩餘的藥力卻讓她更加瘋狂起來,以致露出了深藏心中的另一張臉孔。

    黃羽翔黯然一歎,拉著南宮楚楚轉身便走,心中想道:她也是個可憐人!

    兩人回到自己的房中,兀自聽到隔壁房間傳來的叫喊哭泣聲。

    南宮楚楚投在黃羽翔的懷中,道:「大哥,苗姐姐其實也很可憐……她跟我差不多,若不是爹爹,我也會同她一樣的!」想到苗玉蘭剛才瘋狂的樣子,她不禁瑟瑟發抖起來,道,「大哥,我不要變成苗姐姐一樣!不要!」

    黃羽翔將她緊緊摟住,道:「楚楚不用怕,有大哥在你身邊,你什麼都不用怕!」

    他現在對所謂的名門正派當真是深惡而痛絕之,想道:「所謂的黑白兩道,黑道只是行事不加掩飾,做出壞事也不怕給別人知道!而所謂的白道只是表面正當而已,骨子裡卻都是欺世盜名之輩!江湖江湖,有了這幫人,江湖便風波風湧,永遠也無寧日!」

    他的心思受南宮楚楚與苗玉蘭兩人之事的刺激,大大地偏激起來,暗道:「若是有一天我大權在握,定要將這些毒瘤全部斬除!」

    南宮楚楚只是撲在黃羽翔的懷裡,從黃羽翔的身上默默地汲取著溫暖。

    油燈輕晃,輕輕暴跳了一下,便熄了過去。黃羽翔兩人誰都沒有動一下的意思,只是靜靜地坐著,一直到了天亮。

    第二天的時候,朱常三人卻已經不辭而別了。黃羽翔其實在半夜已聽到他們三人離店的聲音,但想到如果出去送行的話,只是徒讓大家尷尬而已。他在朱常的房中找到了一封書信和兩瓶丹藥。

    信上大意是說朱家有愧,他自己要帶兒子媳婦遠避塵世,好好教導子媳,可能永遠也不再踏入俗世。所留下來的丹藥,一瓶是「補天丹」,對療傷大有妙用;另一瓶是「清心丹」,專解百毒,送給黃羽翔兩人,以配不時之需。

    黃羽翔手握兩瓶丹藥,心中只覺百感交集。他伸手按在那封信上,抬手之際,那封信已經化為一團紙屑了,隨著他的抬手紛紛飄落到了空中。

    信雖毀,但昨夜之事是否也能像這封信一般煙消雲散呢?

    兩人吃過飯,便結帳出店。黃羽翔說要到「三仙教」一行時,南宮楚楚立即露出驚懼之色,顯是怕會遇上自己家族之人,迫不得已只好隨他們回轉到南宮世家,重嫁給李劍英。

    她心中其實一直有個願望,只希望與黃羽翔這一路走下去便永無盡頭,她就可以遵循當時的決定,一定要伴他走完這一程才回到南宮世家去。但她對黃羽翔實是言聽計從,雖是心中不願,卻也沒有反對。

    黃羽翔自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只是他卻不能順著南宮楚楚的心思,兩人找個地方隱居起來。他還有單鈺瑩、張夢心、司徒真真這些心愛女子要放在心頭。

    想道:「楚楚我是絕不會放手的!如果被別人看到的話,那倒正好,借這個機會告訴大家,南宮楚楚是我黃羽翔的女人!哼,我既然已經從梅家手裡搶了瑩兒出來,也不怕再得罪南宮世家了!反正清荷劍派也已經早就得罪了!」

    兩人行到馬廄,便要取了小白上路。誰知才走到馬廄門口,便聽到一聲「轟」地巨響,一道人影已是飛了出來。

    小白搖頭晃腦地走了出來,對那跌飛了出去的人直伸舌頭。

    黃羽翔是知道小白一腳踢出之力有多大的,當下忙向那人走去,心道切莫給小白給踢死了啊!

    還沒走到那人近處,他卻已經爬了起來,三十來歲的年紀,一張臉滿是鬍鬚,也不知有多少天沒有刮過鬍子了。他的身形甚是高大,絕不在黃羽翔之下,渾身骨骼粗大,論健壯,還在黃羽翔之上。

    那漢子看也不看黃羽翔一眼,只是將目光放到小白的身上,嘴裡不停地喃喃道:「真是匹神駒啊!真是匹神駒啊!我馬癡駱三元行走江湖三十餘年,竟兒個總算遇到了一匹真正的神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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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7-19 22:40:03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第三章 好馬成癡

黃羽翔與南宮楚楚對看一眼,心中都暗暗好笑,此人只不過三十來歲,但竟說自己行走江湖已有三十餘年,難道他從娘胎裡出來便開始跑江湖了?

    那漢子看了一陣,又向小白走去。小白大嘴一張,作勢要咬他伸出的手臂。驀然之間,那人猛地一個翻身,凌空向小白身上躍去。

    黃羽翔雖見他對自己不理不睬,更是不顧自己這個「主人」的身份,強自去騎小白,但想到此人如此癡迷的樣子,也是不以為杵。看到他凌空翻身,動作輕靈,婉折如意,身手當真頗是高明,忍不住高聲叫道:「好身手!」

    心中想道:「江湖上有駱三元這個人物嗎?看他身手如此了得,比之鄭雪濤來,似是猶要厲害少許,怎得從來沒有聽說過他的名字!」

    那駱三元自號「馬癡」,當真是愛馬如命,十幾年來也不知道降服了多少駿馬。他用出這一招來,本是十拿九穩的事,任對方如此神駿,都會被他騎上馬背。以他十幾年的馴馬經驗,自可以將對方收服。

    但小白天生神駒,若論速度,天下真得沒有幾人能與它平起平坐,只見白光一閃,小白已是退開半丈。它是天生王者,本就眼高於頂,性情孤傲,豈能容他如此無禮。當下奮力一躍,已是向駱三元撲去。

    駱三元十拿九穩的招數無效,心中卻是不驚反喜,暗道:果然是匹神駒!若是被我一招就降服,怎配稱得上神駒二字呢?我駱三元一定要訓服了你!

    他雖是心中對小白的喜愛越來越甚,奈何身在半空,招式已老,被小白撲出,又是一腳踢中,正中小腿之上。

    只聽駱三元悶哼一聲,已是摔飛出去。

    他兩次皆被小白踢中腿骨,當真是痛入骨髓。這一下跌倒,竟是雙腿麻木,彷彿不屬於自己一般,再也站不起來了。只是他兀自不肯死心,依舊將一雙眼睛盯在小白身上,一臉的熱切與興奮。

    小白昂首跨步,走到黃羽翔身邊,低下頭來,火紅的舌頭舔出,已是舔到了南宮楚楚的臉上。黃羽翔見狀忙伸手要將它推開,但他原就分心在駱三元的身上,哪裡來得及。小白一陣歡嘶,彷彿無比得意的樣子。

    黃羽翔頓有一種哭笑不得的感覺,不再理小白,逕自走到那駱三元的身邊,道:「駱兄,你沒事吧?」

    駱三元在小腿上揉搓了許久,疼痛已是漸消。他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對黃羽翔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我姓駱?」

    黃羽翔苦笑一下,沒想到又遇上一個與趙海若一般性情的人,道:「駱兄,在下黃羽翔。剛才你自言自語的時候,在下恰好聽到了兄台的大名!」

    「黃羽翔?」駱三元喃喃道,「沒有聽說過啊……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看他那樣子,恐怕就是張華庭這三個字也是未曾聽說過,在他腦海裡,只怕僅剩「馬」這一字了。

    黃羽翔微微一笑,也不以為杵,道:「駱兄,剛才踢傷你的馬正是在下所有!這匹劣馬頑劣,如果讓兄台負傷的話,在下豈不是罪大惡極!我定會好好處置它的!」

    「那是你的!」駱三元突然從一副漫不經心,變成了無比嚴肅的樣子,轉變之快,竟讓黃羽翔有一種如在夢中的感覺。只是聽到黃羽翔後面所說,他的臉色卻開始大變,喃喃道:「劣馬?處置?」

    他突然拉住黃羽翔的袖子,道:「兄弟,咱們打個商量,你把這匹馬轉讓給我!多少錢我都會出,怎麼樣,你開個價吧!」駱三元彷彿怕他不相信自己一般,突然從懷中取出十來張銀票來。

    黃羽翔與南宮楚楚眼光俱都甚好,已然看到每一張銀票都是十萬兩的面額,乃是「寶通」銀號所開。這寶通銀號乃是中原信譽最好的錢莊,所開的銀票全國通用。兩人都是想到,看不出這傢伙一臉邋遢相,但身上還真是有錢,光是這十幾張隨身攜帶的銀票,便是常人一輩子都不敢想像的。

    黃羽翔輕輕一笑,道:「駱兄,你說像小白這樣的神駒,可是金錢可以買到的?」

    他嘴裡雖然說得大氣,但心中卻想到:小白這傢伙真得很值錢啊!若是有一天沒有錢花了,就找這個馬癡將它賣掉!

    駱三元彷彿恍然大悟一般,道:「對對對,小白這種神駒怎可以用金錢這種東西來污辱它呢?」他眉頭突然一皺,道,「小白,這麼沒品的名字?」

    他怒瞪了黃羽翔一眼,道:「黃兄弟,它乃是天生神駒,豈能起這種名字?」

    黃羽翔攤攤手,不去理他,心道這原是我的馬兒,隨我高興怎麼起就怎麼起,況且小白的名字又是順口又是貼切,沒有什麼不妥啊!

    駱三元發了一通怒火,才想到自己正有求於他,忙堆上了笑臉,頗為諂媚的樣子,道:「黃兄弟,黃大哥,你看,我在川中有十幾個珠寶行,若是你不嫌棄,我便將這些全部轉讓給你如何?」

    黃羽翔與南宮楚楚聽了都是嚇了一跳,心道十幾個珠寶行,那要多少底本啊!他們雖然知道駱三元有錢,但沒有料到竟然如此之巨。

    南宮楚楚突然心中一動,道:「這位大哥,你莫非是齊玉齋的人?」川中共有珠寶行二十一處,其中十幾個珠寶行是屬於齊玉齋聯營的。齊玉齋的家主正是姓駱,這樣的話,那這人與齊玉齋的關係可就非同一般了。

    聽到南宮楚楚如此一說,黃羽翔心中也是想了起來,這齊玉齋原先是做珠寶行的生意,乃是天下巨富,比之當初的沈萬三來,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十幾年來,生意已跳出了珠寶的範疇,涉足到了藥材、糧米等諸多行業。四大世家雖然也經營各項生意,乃是大富之家,但比起齊玉齋來,當真是小巫見大巫,完全沒有辦法相提並論。

    「哦,我碰巧是那個老頭的兒子而已!」駱三元似是毫不在異自己齊玉齋少東的身份,只是將一雙大眼放在黃羽翔的身上,道:「大哥,怎麼樣,跟我換吧!」

    他從「黃兄」、到「黃兄弟」、「黃大哥」,再到現在的「大哥」,恐怕若是黃羽翔還不答應,便可以直升到父親的級別了。

    黃羽翔心中已是有了一個打算,口中便道:「駱兄,若是你有這麼一匹神馬,你會答應將它賣了嗎?」

    「當然不!」駱三元回答的很快,隨即忙換了一張苦瓜臉,轉瞬之後,彷彿突下決心,道,「大哥,我可以用這十幾年收集到的駿馬全部拿來換你的小白!」

    黃羽翔哈哈大笑,道:「我有了小白,還要你那些駿馬幹嘛?」

    駱三元大怒,道:「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實抬舉,老是說不好不好的!」

    黃羽翔轉頭向小白看去,只見它與南宮楚楚親熱個沒完,當下心中暗罵一聲「色馬」,想道小白這種德性,竟還有人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換它,當真是異數。他摟過南宮楚楚,猛地一個翻身,已是坐到了小白背上。

    小白回過頭來,大腦袋衝他連晃幾下,似是在表示不滿似的。南宮楚楚輕輕一笑,伸手撫了撫它的腦袋,道:「小白最乖了!」小白長嘶一下,已是抬步便走。

    駱三元見兩人要離開,忙叫道:「大哥,你先不要走!」見黃羽翔毫不理他,忙衝到馬廄裡邊,牽出了他自己的坐騎,卻是一匹上好的追風馬。他登鞍便行,已是追了出去。

    以小白的腳程,便是三匹追風馬,也難以追到它半分蹤跡,但黃羽翔卻始終讓它緩步而行。小白天生崇尚自由,哪能受此制束,不停地回頭嘶叫,莫不被南宮楚楚柔聲安撫下來。

    「大哥,你莫不是對那個駱三元別有企圖啊?」南宮楚楚膩在黃羽翔的懷裡,一雙大眼閃著智慧的光芒。

    「什麼叫別有企圖啊?」黃羽翔似是對她的措詞感到不甚滿意,「聽你這麼一說,我感覺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不過你猜得也不無道理,我以後要用錢的地方很多,這齊玉齋的冤大頭,可不能白白放過。」

    南宮楚楚「格格格」地笑了一陣,道:「爹爹以前也想把楚楚嫁給駱家的,只是人家看不上南宮世家,沒有同意!」

    「幸好沒有同意!」黃羽翔裝作一副緊張的樣子,道,「若不是如此,我怎麼會遇上我的寶貝楚楚!」

    「楚楚才不要你哩!」南宮楚楚巧笑嫣然,道,「齊玉齋這麼有錢,若是嫁了過去,珠寶首飾能從頭帶到尾!大哥,你還沒有送給楚楚一樣東西呢!」

    「好,下次一定補上!」黃羽翔估摸著這駱三元也該追了上來,側耳一聽,果然已隱隱聽到了急馬奔行之聲。

    不一陣,駱三元已是騎著追風馬行到了他們旁邊,他一挽韁繩,讓追風馬與小白並駕齊驅。

    奈何小白乃是天生神駒,豈能允許旁的馬匹與它平起平坐,當下大大的馬眼一瞪追風馬,無邊的威勢已是捲襲過去。那匹追風馬雖也是通得一見的良駒,但比起小白來,還是差得老遠,當下後退到三丈開往,不敢或有超前。

    駱三元又是氣惱又是歡喜,雖是恨座下追風馬的不爭氣,讓他大大掃了面子,但對小白喜歡,卻是更加強烈。一路之上,又是好話,又是威脅,總而言之,就是要磨到黃羽翔心煩,將小白讓與了他。

    小白與追風馬俱是奔行急速,從早上趕到午時,已到了綿陽,離成都不過五百餘里。

    黃羽翔停馬暫歇,與南宮楚楚到路邊的一家店中用餐,駱三元自是也跟了進去。老著臉皮與他們兩人湊成了一桌,一口一個大哥叫得十分的諂媚,最後這帳自也由他去結了,反正對於他的巨富而言,這真得是不足為道。

    黃羽翔看著這小小的酒店,慢慢飲酌起來,不由得想到了當時與浪風初會的那次,也是在一個小小的酒店之中。看著南宮楚楚俏麗的面容,黃羽翔突然十分地想念起了單鈺瑩、真真諸女,心道:「心兒,你在蘇州還好吧?真真有你照顧,我很放心!瑩兒,你究竟在哪?我好想你啊!」

    [***]

    「小賊,你真是個渾蛋,怎麼還不來救我!」單鈺瑩發過第三千八百六十二遍的詛罵之後,又開始高聲怒罵起來,道,「老太婆,你快放了我!我已經說過了,我不要當什麼教主!」

    被惜花婆婆抓住的頭三天裡,單鈺瑩自是軟言相勸,想以師徒之情打動這個老太婆,結果那個老太婆卻說她已然修成了「紅日照天下」的最高境界,按例便要回到聖教,經眾長老裁定,是否有資格繼任教主之職。

    她本就是一個離經叛道的主,又是頤指氣使慣了,怎能忍受惜花婆婆拘禁她的自由,當下一邊詛罵黃羽翔這個小賊是個大渾球,還不趕來救她;一邊便將惜花婆婆從「師父」降格成了「老太婆」。

    這惜花婆婆當真是頗有耐性修養,任她如何罵說,始終不去理睬她。只是聽她罵得厲害的時候,才會去封住她的啞穴。但啞穴被封久的話,便會永遠成為一個啞巴,每隔一段時間,便要解開一次。

    這惜花婆婆卻是個極為懶惰之人,封解了她幾次啞穴之後,索性不去理她,只行功將雙耳給封了起來,不去理她說些什麼。

    「瑩兒,你怎麼如此糊塗!那個男人究竟給你灌了什麼迷湯,讓你這麼著迷!」惜花婆婆一臉的痛惜之情,又開始了例常的勸說,道,「你是資質是我前所未見的,竟能以女子之身,修成天下第一至剛至陽的『紅日照天下』大法的最高境界,無論是你的女子之身,還是你的年紀,這都是不可思議的!你一定要繼任教主之職,為我們女子爭一口氣!誰說我們女子便不能闖下一番大事業!」

    惜花婆婆顯得有幾分激動,雙眼之中閃過回憶之色,低聲道:「明哥,我一定要讓你知道,凡是男子能做到的,我們女子也能做到!只是……只是你為何要這麼早就捨我而去呢?」

    單鈺瑩大奇,問道:「師父,那個『明哥』是誰啊?」

    惜花婆婆神色一凜,道:「小孩子,不要管大人的事!」

    單鈺瑩小嘴一嘟,道:「若是我真得當了教主,我第一個就要收拾你!」

    惜花婆婆反是被她逗樂了,道:「傻丫頭,等你當了教主再說吧!」她在房中踱了幾下,又道,「『三仙教』居然偷襲南宮世家,還留下了這麼大破綻,重九是怎麼辦事的?」

    「重九是誰啊?」單鈺瑩的毛病也是屢教不改,明明被惜花婆婆拒絕了一次,還是又問了起來。

    這次惜花婆婆倒是沒有喝斥她,喃喃道:「重九是我聖門長老之一……奇怪,若是他出手的話,南宮家就算再厲害,也不會留下如許多的破綻!他的『雷動九天』心法之下,哪還有屍體可以剩得下來!」

    「定是他自以為是的徒弟雷冬邪!」惜花婆婆雙手一拍,道,「這個小輩倒也不間單!瑩兒,你日後在聖教爭奪教主最大的對手,恐怕便是此人了!他兼修『紅日照天下』大法與『雷動九天』心法,一身武功之高,連為師也是不清楚他到底到了何種境界……而且此人為人陰險,心性毒辣,你要好好提防於他!」

    惜花婆婆又轉了幾個圈子,道:「瑩兒,我們還是先到滇中去一趟……」朝單鈺瑩看去,卻見她已然睡著了。惜花婆婆大怒,猛地衣袖拂出,打在了她的胸口之上。

    單鈺瑩吃痛,已是醒了過來,秀眉一皺,道:「老太婆,幹嘛又打我了!」

    惜花婆婆道:「長輩與你說話,你就應該恭聽,怎麼能睡著呢!」

    「你說得無聊,我當然要睡著了!」單鈺瑩被惜花婆婆封住了內力,行動倒也無礙,猛地抓起茶杯往地上摔去,叫道,「老太婆,你又不是我大哥,有什麼好看的!我要我的大哥,你快放了我!快放了我!」

    情緒激動之下,渾身已然環繞起一層黑色光暈。惜花婆婆一見,忙縱身過去,右手食指點出,已是封住了七八個大穴,心中一片驚愕。

    自她從黃羽翔身邊將單鈺瑩擄走之後,便一直用截脈大法封住了她的功力,讓她的真氣只能遊走在丹田、會陽、膻中幾個大穴。誰知這幾日來,單鈺瑩每暴怒一次,截脈手法便會失效一次。前幾次還能頂住大半天的光景,但最近兩天,卻只能封住一個時辰而已。

    這「紅日照天下」大法當真是至剛至大的心法,豈能久受制束。而單鈺瑩的稟賦驚人,神功大成之後,功力的精進更是一日千里。恐怕不久之後,截脈手法也會對她失效了。

    如此一來,倒是害得惜花婆婆這幾天連覺都沒有睡好,一直都提防著她會不會衝開禁制,從容逃去。她上次雖是趁單鈺瑩不備,一招便制住了她。但真要動起手來,憑著單鈺瑩已然大成的「紅日照天下」大法,還真不敢說能穩勝於她。

    「瑩兒,我們明日便改往滇中,到『三仙教』去看看那幫笨蛋是怎麼辦事的?雖說聖教勢力雄厚,但『三仙教』在用毒方面頗有研究,不能白白毀了這顆棋子!」

    單鈺瑩渾身真氣略有鬆動,便已被重新制住,氣得將一雙原本就已經大大的杏眼睜得更是渾圓,心裡已不知罵過了多少聲了。

    「死小賊,渾蛋小賊!若是讓我再見到你,我非要把你打個半死!嗚……小賊,快來救我!」

    [***]

    「啊欠」,黃羽翔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暗道,「誰在罵我啊!」

    突然之間,他哇地將口中的酒全部吐到了地上,失聲道:「店家,這是什麼酒啊,怎麼這麼酸啊?」

    他拔開酒塞的瓶子,輕輕一嗅,卻是一股酸酸的味道,分明是老醋,哪裡是酒啊!

    店伙一副心神不合的樣子,走到黃羽翔身邊,將酒壺提了便走,竟是一句話也不說。

    黃羽翔還沒有說話,駱三元卻已經拍起馬屁,高聲道:「兀那小二,你怎得竟這樣走了,連句道歉的話也不說!」

    那店伙恍若未聞,已是走到了內堂之中。酒店的老闆倒是走了出來,向三人連連賠禮道:「三位莫怪,這陳二原不是如此的。只是這幾天他家中有事,所以才會如此魂不守舍!」

    駱三元皺皺眉道:「那掌櫃就該讓他休息幾天,或是將他辭了。像他這個樣子,豈不是要將客人都嚇走了!」他是齊玉齋的少東,雖是嗜馬如命,但一談到生意經,卻是一板一眼的。

    掌櫃苦笑一下,道:「像這種僻避之處,也只有陳二才會每日趕路四十餘里,到這裡上工。旁人都是嫌遠,沒一個願到這裡來做!」

    說話間的功夫,那陳二已是又提過一個酒壺出來,放到了桌上。

    黃羽翔這次學了個乖,先是拔出瓶塞聞了一下,兩條濃眉已是又擠到了一塊,原來這壺中這次倒是沒有放醋,卻是滿滿的一壺辣椒醬。黃羽翔雖是喜歡吃辣,但喝下這壺東西的話,恐怕也是吃受不住!

    他苦笑一下,將酒壺放在桌上,走到陳二的身前,道:「陳兄弟,你究竟遇到了何事?你且說出來,看我能不能幫你!」

    能幾次三番地出錯,看來這陳二確實遇到了什麼天大的難事,竟會神智不屬至斯。

    那陳二看了黃羽翔一眼,隨即便轉過頭去,往後堂走去。

    黃羽翔先前只是動了三分好奇,現在卻是越發有了興趣,非要弄個清楚不可,轉過臉去,向掌櫃的問道:「掌櫃的,你可知道他家裡發生了何事?」

    一雙眼眸投了過去,霸氣十足,容不得人有半分隱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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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四章 世事無常

那掌櫃開酒店至今,也算頗有見識了,南北過客,什麼厲害人物沒有見過。但乍見到黃羽翔威儀十足的眼神,仍是打心眼裡產生了一股懼怕之意。

    他微微一顫,道:「公子爺,這陳二平生做事老老實實、原不會得罪什麼人,大家都叫他陳老實。約摸在半個月前,咱們青城劍派的周老爺看上了他家的閨女,要娶他閨女做妾。公子爺,周老爺在咱們綿陽是何等威風的人兒,人家能看得上他閨女,當真是他三生修來的福氣!他卻不知怎得,這幾天老是愁眉苦臉的,好像很委屈了他似的!」

    看他的樣子,似是恨不得自己也生他個七八個女兒,然後一股腦兒地送給人家做妾,以期父憑女貴。

    「周老爺?」黃羽翔轉頭向南宮楚楚看去,只見依人道:「應該是周啟東,青城劍派掌門的七師弟,武功頗為高明!」

    黃羽翔冷笑一下,道:「嘿嘿,又是這些名門大派!」不理眾人,突然向內堂走去。

    南宮楚楚與駱三元對看一眼,他們兩人都是豪門之後,像這種仗勢逼婚之事已是見慣了的,即使聽到,也全不掛在心上。畢竟這種事情發生得太多了,怎也是管不過來的。這個世界上有了等級,有了貧富,有了權勢,這些就是免不了的。況且,南宮楚楚的命運也同陳二的女兒差不多,只不過逼迫她的卻是她的父親而已。

    黃羽翔出來的時候,右手卻拉著陳二,行到掌櫃的面前,道:「掌櫃的,他要辭工!」

    那掌櫃一臉的苦瓜相,道:「公子爺,你看我這小店就他一個夥計,若是他再辭了,叫我日後怎麼做生意?」他早被黃羽翔一個眼神給嚇怕了,反抗之意倒是絲毫也起不了,只是一味訴苦求情。

    黃羽翔想了想,道:「也好,那就讓他先休息幾天吧!」

    那掌櫃的一聽大喜,忙道:「多謝公子爺,多謝公子爺!」

    南宮楚楚心中暗笑,想道:「你謝他做什麼?搶了你的店伙,竟還要謝謝人家!」

    黃羽翔拉著陳二便走,道:「陳二,咱們走,先到你家去坐坐。」

    陳二一張老實巴交的臉上現出幾分過意不去,對掌櫃的道:「陶掌櫃,我先回去一陣,改明兒再來上工!」

    掌櫃的怒看他一眼,高聲道:「記得要快些,這些天的工錢你可一文也別想拿到!」隨即看向黃羽翔,道,「公子爺慢走。」

    四人結帳出店,南宮楚楚對黃羽翔低聲道:「大哥,你是怎麼讓這個陳老實辭工回家的啊?看他那副樣子,恐怕除非給人將刀架在脖子上,可怎麼也不會聽勸的!」

    黃羽翔的老臉微微一紅。這陳老實當真是死心眼之至,自己到內堂中找他,並說要幫他。誰知他死活不同意,只是說到周老爺勢力雄大,就是縣太爺也要讓他三分,更何況他們這些升斗小民。又說這本是他家中之事,豈能連累到他人!

    黃羽翔屢勸無效,氣得耐性全無,只得取出劍架在他的脖子上,硬逼著他接受自己的幫忙。本來這陳老實還頗有寧死不折的打算,若不是黃羽翔胡亂扯到了他的八十高堂,三歲稚子,他說不定便已經慷慨赴義了。這世上幫人還要拿出劍來威脅人家答應的,恐怕也只有黃羽翔這種人才能做得出來!

    「楚楚,你可真是聰明!」黃羽翔與南宮楚楚、陳二走在前面。駱三元卻在後面逗弄著小白,一門心思地想要將它從黃羽翔手裡拐帶出來。

    陳二已經走慣了長路,黃羽翔三人又都是內力修為頗厚,這四十餘里地走下來,倒是連休息一下也是免了。

    四人到了陳二家中,卻見只是兩間破陋的草屋而已,看那破爛的樣子,恐怕只要來陣大風,這草屋便要完全倒塌掉了。

    黃羽翔三人跟著他行到房中,陳二苦著臉招呼眾人坐下。

    桌邊卻只有三凳子,而且俱是腿腳歪瘸,髒亂無比。南宮楚楚眉頭緊皺,左看右看,還是沒有坐了下去。

    黃羽翔以前卻是當慣了乞丐,這種場合對他來說,卻是全不陌生,當下大馬金刀地坐了下去,又將南宮楚楚拉坐到自己的腿上。在駱三元與陳二驚異的目光中,黃羽翔微微一笑,道:「陳老實,你且說說,周啟東什麼時候跟你提的親,又是什麼時候要來迎娶?」

    南宮楚楚扭動了幾下,卻總是掙不脫他的大手,只得將頭埋在他的懷裡,一張俏臉已是羞紅如霞。

    陳二拿眼睛瞥了瞥兩人,隨即便低下頭來,道:「周老爺是七天前下的聘,說是明天便要來迎娶我家水英。」

    正說話當兒,黃羽翔便聽到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便止住不說。等了一陣,卻見兩人走到了房內。

    那兩人都是女的。年老的一個大約四十來歲,典型的鄉下婦女,黑黑的臉堂,看上去甚是粗壯。另一個卻是二十不到的大姑娘,身材兒甚是豐滿,臉蛋兒頗為白淨,一雙大眼水靈水靈。

    黃羽翔見狀,不禁露出了狐疑之色,問道:「陳二,你便是你的媳婦和女兒嗎?」他原道陳二的女兒必是極美之人,才會讓周啟東不顧身份、不顧流言,強自逼婚。這大姑娘雖是長得不醜,但離個「美」卻是差得甚遠。

    陳二還沒有回答,卻聽黑臉婦人高聲道:「老實,你怎麼這麼早就回來!難道又被人辭了不成?」一臉的暴怒之色。

    那少女卻將一雙目光在黃羽翔的身上移來移去,問道:「爹爹,他們是什麼人啊?」

    駱三元搶著說道:「陳姑娘,我們是幫你們的!你不用怕,明天那周啟東不來便罷,若是來了,我便讓他有來無回!」

    黃羽翔與南宮楚楚面面相覷,俱都想道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積極了,莫不是看上人家大姑娘了?

    黑臉婦人卻是一臉怒容,道:「老實,你又到外面去亂說些什麼了?咱們家閨女能夠嫁給周老爺,那是她前世修來的福氣!你卻總是苦著張臉,你是不是要害了這門親事啊?」向駱三元怒瞪一眼,道:「你們快走,快走,咱們家可不歡迎你們!」

    駱三元原想充充英雄,看看能不能博得黃羽翔的好感,繼而為他與小白的發展打下基礎,誰料如此好心,卻被她當作驢肝肺,當真是頗有幾分薄怒,道:「兀那婆娘,你怎麼說話來著?這個周啟東逼婚於你們,你卻怎得還如此高興,真是下賤胚子!」

    駱三元滿臉鬍渣,本就是有七分怕人相,此刻臉孔一板,當真是頗為赫人。黑臉婦人被他嚇得一驚一愣地,隨即譏聲道:「周老爺可是咱們城裡頭最富的人家!進了他們的家的門,以後穿得是綾羅綢緞,吃得是山珍海味,有一輩子的福氣享,你算什麼東西,懂個屁啊!」

    駱三元大怒,從懷中取出幾張銀票往桌上一拍,道:「哼,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麼才叫有錢!」他的掌上多用了幾分力道,這張桌子又過於破敗,一掌擊下,整張桌子突然四分五裂開來。

    黑臉婦女大怒,道:「你這個賊胚子,快些賠我家的桌子來……要,要一兩銀子!」她說到一兩銀子時,雙眼之中已然放光。他們家一年的用張也不過三兩白銀,這一張爛桌子也要駱三元賠一兩銀子,當真是獅子大開口了。

    陳大姑娘卻是將地上的銀票一一撿起,瞥了一眼,突然失聲道:「十萬兩!」她雖然識字不多,但這「拾」、「萬」字,還是認得的。

    「你說什麼?」黑臉婦人一把將陳大姑娘手中的銀票搶過,但她斗大的字也不識得,只依稀認出了一個「拾」字,其它的字卻是一個未識。她知道自己的女兒識字,不會看錯,當下突然急喘起來,胸口猛地一陣起伏,猛地渾身一陣發抖,竟是暈了過去!

    陳大姑娘忙伸手扶住了她,叫道:「娘!娘!你醒醒啊!」

    駱三元見狀大笑,道:「貪心的婆娘!」

    黃羽翔卻是更為疑惑,看他們這副樣子,這周啟東根本不用逼婚,這黑臉婦人早已是千肯萬肯,恨不得將自己也送到周家去當小妾!為何這陳二卻是一臉失魂落魄的樣子。

    他看著陳二,卻見陳二隻是目觀鼻,鼻觀心,竟是對周圍的事情理也不理,不由得大奇,想道若是普通人見到這些個銀票,雖不若黑臉婦人一般會暈了過去,但在巨富面前,至少呼吸也會急促一些,豈能如他一般如同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

    「陳老實,周家除了要娶你女兒,是不是還提過什麼條件?」

    陳老實突然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隨即又低下頭來,過了好半天才抬起頭來,道:「好吧,老漢便將一切都告訴公子爺,希望公子爺難夠幫老漢一把!」

    黃羽翔將倒在懷中的南宮楚楚扶正,兩人都擺出一副聆聽的樣子。只是陳大姑娘見到南宮楚楚竟是如此美麗時,不禁顯出驚艷的樣子,喃喃道:「好漂亮啊……好漂亮啊……」

    「不知公子爺可曾聽說過,在五十年前,有過一位人稱『不死金剛』陳元義的人物?」陳二不說原委,卻是先問起問題來了。

    黃羽翔一聽之下,卻是立即站了起來。駱三元也是一臉肅容,站起身體。南宮楚楚立在黃羽翔身旁,三人都是一臉肅穆的表情。

    黃羽翔恭聲道:「陳前輩乃是俠中大者,一身武功可稱萬人莫敵。五十年前,在我漢人反抗韃子之時,曾經六度闖入元人營中,刺殺對方大將,三次為我方扭轉了敗局!最後更是闖入元相府中,將權臣脫脫刺死,元人少了這個一流的謀臣,才終於勢敗,不得不退出中原。只可惜陳前輩雖是號稱『不死金剛』,但在脫脫府中遭到近百位高手圍攻,還是不幸身死!」

    陳元義一生傳奇,在朝野之間廣為流傳。任是如何桀驁不馴之人,聽到他的名字,還是等恭恭敬敬地叫一聲「陳前輩」!

    黃羽翔似是想到了什麼,又問道:「陳老實……那位陳前輩與你有何關係嗎?」

    陳老實苦笑一下,道:「這位陳前輩,正是家祖!唉,我正是愧對先祖,竟然讓陳家淪落至此!」

    想不到一代大俠之後竟是過得如此淒慘,黃羽翔三人都是感慨萬分。當年陳元義在世之時,是何等的風光,每日都是賓客盈門。可惜自他死後,他的兒子卻是個碌碌無為之人,將一份家業全部敗落。

    黃羽翔三人肅然起敬,俱道:「先前不識陳前輩,請陳前輩莫怪!」

    陳老實臉上的落泊越來越是濃烈,道:「先祖遺留下來的財產,早已被先父揮霍一空。而且先父生性懶惰,平時也沒有習練先祖的武功。自先祖過身之後,更是不沾武技。陳家的武功,便在先父的手裡失傳了!」

    他搖了下頭,似是要把前塵往世完全從腦中驅除,又道:「先祖號稱『不死金剛』,並不全是因為他的內力修為已達絕頂,他還擁有一樣寶物!就是這件東西,惹得周家起了貪心!」

    見三人都露出好奇之色,陳老實又道:「這件寶物叫做『千陽鏡』,如同護心鏡一般,護在身上,能抵擋一切重擊!而且『千陽鏡』真個如同鏡子一般,能夠將別人打在身上的力道反擊回去,重創對手!」

    「咦?」黃羽翔三人都是臉上變色,想道若是能將對方的力道反彈回去,那便已經立於不敗之地,天下又有何人能夠抗手。陳元義當年號稱天下無敵,這「千陽鏡」絕對起了極大的作用。若不是如此,說不定他在六進元營的時候,便已經身首異處了。想到他之所以在元相府中會送了性命,大概是沒有配帶這面「千陽鏡」。

    「這周家不知從何處打聽到老漢正是陳家的後代,又不知從何知道先祖曾有這面『千陽鏡』。前些日子到老漢家提婚,竟是言明要以『千陽鏡』為陪嫁之物!陳家世代祖訓,『千陽鏡』乃傳世之寶,代代相傳。先父雖是窮盡揮霍之人,但還是留下了『千陽鏡』,老漢雖是不肖,卻也不甘做個不肖子!」陳老實越說越是激動,就差眼淚鼻涕直下了。

    黃羽翔義憤填膺,道:「陳前輩,你且放心,我們幾個雖是不才,但也願助前輩一臂之力,誓死替前輩保住『千陽鏡』!這周啟東也太無血性了,竟然枉顧陳元義前輩的大仁大義,行這種強騙行徑,當真是可惡!」

    「錢!錢!十萬兩!」黑臉婦人突然大叫一聲,已是從她女兒的懷裡跳了起來,緊緊地捏著手中的幾張銀票,對著駱三元大獻諂媚道:「公子爺,你老人家要不要娶個小妾,我家水英長得還算不錯……」她把銀票向駱三元遞去,但手卻捏得緊緊的。

    駱三元將銀票接過,向陳老實遞了過去,道:「這是晚輩對陳前輩的一點心意,請陳前輩務必收下!」

    這黑臉婦人剛才暈了過去,沒有聽到陳老實的一番話,聽他這麼說來,還以為他是看上了自己的女兒,要下聘娶她。她心中大喜,恨不得一把便將這些銀票搶了過來。心中頗是得意,想道自己生得女兒竟是如此討人喜歡,有如此多的有錢人上門求親。

    陳老實卻是沒有伸出手來,只是道:「三位答應替老漢將家傳寶物保住,老漢就已經感激莫名了,怎還敢厚顏收下這些銀票,老漢萬萬擔當不得!」

    「你就收著吧!」反正是慷他人之概,黃羽翔硬是將這些銀票塞到了陳老實手中。

    那黑臉婦人原先見陳老實不肯收這些銀票,差點兒要跳起來痛打他一頓,待見到黃羽翔將銀票塞到他的手中,才算鬆了一口大氣。一想到自己已是擁有幾十萬兩銀票的巨富之人,全身的血液又沸騰起來,只覺全身一震,又是暈了過去。

    黃羽翔見事情已經有些瞭解,便道:「陳前輩,晚輩等先行告辭,明日早上便立即趕來,為前輩略效綿力!」

    陳老實對陳水英道:「水英,你照顧著你娘,爹出去送送人!」

    陳水英將一雙目光在黃羽翔的身上停了好久,才收了回來,點了下頭。

    三人出得門來,便騎馬而行,一路直到了綿陽城內。尋了家客棧住下,三人安頓下行禮、馬匹,便聚到了黃羽翔的房中。

    黃羽翔與南宮楚楚原本就只開了一個房間,說到聚到了黃羽翔房中,其實是駱三元這個傢伙硬生生地擠進來的。

    「大哥,周啟東雖是不足掛齒,但他背後還有青城劍派,若是將事情弄大了,恐怕不好收拾!」駱三元雖是癡馬成性,但卻絕對不是個笨蛋。

    「你道我不知嗎?」黃羽翔食指輕輕敲擊著桌面,道,「真個要鬥了起來,我倒也不見得會怕了青城劍派!我與清荷劍派已經鬥上了,而青城劍派肯定與清荷劍派站在一條線上,與他們交惡,只是遲早的事情!只是,駱兄,你是齊玉齋的人,若是將你也牽涉進來的話,恐怕會影響到你家的生意!」

    駱三元哈哈大笑,道:「這有什麼大不了的!駱家的財產足夠讓駱家人躺著吃上十世也是綽綽有餘,少賺一些,多賺一些,對駱家已是沒有什麼影響!」

    「不過,」駱三元話鋒一圍,道,「這件事結束之後,你要將小白讓給我十天!」

    黃羽翔先前還道這個癡馬之人轉了性子,看來江山易改,本性還端得難移。他佯怒道:「駱兄,想不到你竟是挾恩圖報之人,哎,我看錯你了!」

    駱三元忙搖手道:「大哥,你切莫要這麼認為……不如,改成五天怎麼樣?」

    黃羽翔這下子真是敗給他了,拉著南宮楚楚便出門而去。

    「三天!大哥,只要三天便行了!」駱三元趕緊追出了門,跟在了黃羽翔身後繼續討教還價。

    三人下到樓下,便向店伙問起周啟東的住處。

    那小二見黃羽翔配劍,知道他是個江湖客,還道他是周啟東的朋友晚輩什麼的,忙道:「三位客倌,周老爺可是咱們城裡頭的名人,小人怎麼會不知道他家的住處呢?三位出了客棧,只需往東行半里左右,再往右折,行上兩里路左右便到了!周老爺家可氣派了,你便可上一眼,便知道這是他家了!」

    黃羽翔隨手賞了他一塊碎銀,便同南宮楚楚出了店門。

    三人依著小二所言,行到目的地,果然見到一座極奇大的府坻。才走到門口,便聽到一聲吆喝,「格老子的,你們知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竟敢胡亂行走!」

    黃羽翔聞聲望去,卻見兩個家丁正站在門口,皆是滿臉橫肉之輩,正不屑地看向他們三人。其中一個看到南宮楚楚,一雙眼睛猛地大放異彩。另一傢伙目光一陣遊走,也看到了南宮楚楚。

    先前的那個傢伙發怔了好久,才拿肘子撞了一下另一人。後面之人看了他一眼,輕點一下頭,已是向府中跑去。

    黃羽翔三人俱是大悶,想道他們兩個擠眉弄眼究竟在搞什麼鬼。他們本打算在明日出手,沒想在今日鬧事,只是過來看看情形而已。當下便不理那人,轉身便回走去。

    「三位慢走!」剩下的那個家丁已是攔了過來,道,「闖到了周府之上,想這麼便宜便走人嗎?」

    黃羽翔輕輕一笑,道:「那你又想怎麼樣?」

    那人還沒回答,卻見府門大開,一個朱衣青年已帶著十幾個家丁走了出來,先前進去的家丁正跟在朱衣青年的身旁,一臉的諂媚之色。

    朱衣青年行到黃羽翔三人面前,眼光一溜到南宮楚楚身上,頓時雙眼放光,道:「果然是個極品美女!榮福、瑩貴,你們做得很好,本公子一定會好好獎勵你們的!」

    他看也不看黃羽翔與駱三元,只是將目光放在南宮楚楚身上,喝道:「大膽婢子,竟敢勾搭野漢,私自逃出府去!來人哪,還不把春荷拿回府中,將這兩個拐帶人口的惡漢送官辦理!」

    轉眼之間,南宮楚楚成了家婢,黃羽翔與駱三元成了拐賣婦女的惡漢,這朱衣青年的顛倒黑白的能力還真是強得離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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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五章 吐露心曲


「淡月姑娘,小姐呢?」

    鄭雪濤早就恢復了平時走馬章台時的俊俏模樣,自黃羽翔離開之後,他似是精神大振,拿出了比往常還要大得熱情,整日個圍繞著張夢心轉。黃羽翔前腳才走,他便跟著後腳搬了進來。看樣子,非要在黃羽翔離開的日子,讓張夢心移情別戀不可。

    前些日子還有趙海若在一旁搗亂,將鄭雪濤百般捉弄。這些個日子,這調皮丫頭不知怎得,竟是迷上了評彈,與人學藝去了。她天資甚是聰穎,才不過十來天的日子,一口吳儂軟語已是學得七八分像了。

    鄭雪濤沒有了她的搗亂,自是更加用心地追求起張夢心來。

    「小姐在真真姑娘的房間裡。」淡月頗有些哀怨地看著鄭雪濤。這個帥氣的男人,當真是癡情得讓人生憐。她曾經找過他,說可以幫助他得到張夢心,但鄭雪濤卻只是激動了一會,便說愛情不是別人幫忙便能產生的,他一定要用自己的真情讓張夢心知道到底誰才是她的如意郎君。

    「噢,」鄭雪濤知道張夢心這些天每日都要花上大半的時間陪在司徒真真的身邊,聽她這麼一說,也不以為怪。他對司徒真真也頗有感情,只是在遇上張夢心之後,便將她視若己妹,沒有男女之情夾在其中,又道,「我去看看小姐。」

    他轉到司徒真真的房間,便要伸手敲門,誰知手才剛舉起,門便一下子開了,趙海若擋在門口,探出一個腦袋,問道:「喂,你是誰啊,跑來這裡做什麼?」

    鄭雪濤前些日子被她捉弄,早已是將她視如危虎,當真是能避多遠則避多遠。見她在此房中,不由得心生退意。

    「海若,是誰啊?」張夢心動聽的聲音傳了過來,趙海若扭過頭去,道:「不認識,是個人!」

    聽到張夢心的聲音,鄭雪濤只覺熱血一陣沸騰,彷彿一每根神經都開始灼燒起來,心中勇氣大增,想道被她折騰便折騰吧,只要能看上張夢心一眼,便什麼都值得了。當下對趙海若道:「趙姑娘,你難道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鄭雪濤啊!」

    趙海若斜著眼睛對他上看下瞄了一陣,搖搖頭道:「不認識,誰是鄭雪濤啊,我認得他嗎?」

    「那你讓我進去,張小姐認得我的!」鄭雪濤知道與這個性子古怪的女子搭上話頭,那可真要說個說完沒了了。

    「我為什麼要讓你進去?你進去又想幹嘛?莫非,你是上門搶錢的歹徒?」趙海若眨巴著眼睛說道。

    鄭雪濤苦笑一下,道:「趙姑娘,你看我這個樣子,像個做壞事的歹徒嗎?」

    「當然像!」趙海若一雙大眼深沉若海,道,「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莫非,你是來綁架我的?」她雙手抱肩,做出一副驚嚇的樣子。

    「誰敢綁架你啊!」鄭雪濤心中暗道一聲,隨即正容道:「趙姑娘,你不要鬧了,小心別吵著了司徒姑娘!」

    趙海若臉色驚變,失聲道:「你連真真姐姐都知道!你究竟是誰?」

    「好了,海若!這些天你學戲學得還不夠嗎?居然耍到自家屋裡來了!」張夢心頗有些害怕見到鄭雪濤,此人看來是個花花公子,但卻癡情得很,每日個都要上她這裡轉悠幾下。她本不想見他,心道海若能將他打發掉那是最好。但聽到趙海若如此胡諂,也是忍禁不住了,道,「讓鄭公子進來吧!」

    趙海若支起身子,靠在門邊上,挑著眼看著他,道:「原來我真得認得你啊,你叫什麼名字來著?」

    鄭雪濤快步走進,堅決不去理她,免得徒讓自己氣悶吐血。

    張夢心眼睛也不轉一下,只是將目光放在司徒真真的臉上,道:「鄭公子,你找我有什麼事嗎?」

    鄭雪濤每一次看到張夢心的時候,心中總會升起一種驚艷的感覺。這個美麗的女子,彷彿每日都在變化一般,便是轉過頭去,重新看她的時候,都會覺得她似是變得更美一般。

    他愣了一下,才道:「我是過來看真真的,誰知正好遇到你!」他經過諸多事後,已將「張仙子」改成了「張小姐」,平時也你你我我地叫了起來。

    張夢心見他故意這麼說,也樂得不去拆穿,免得大家難堪,當下只點點頭,道:「希望大哥快些回來,為真真帶回靈藥!」一想到黃羽翔,這個美麗動人的女子的臉上泛過了一道紅暈,越發顯得俏麗。

    鄭雪濤怔怔地看了她好一會,才驚覺她的美麗並不是為自己所發,心中頓時泛過一陣酸楚,痛得幾乎連站也站不住了。心中想道原來自己這些天都是在妄費心機,這個女子一門心思想著的人還是黃羽翔,即使他遠在千里之外,但從來就沒有從張夢心的心中走出過。

    幾個月的苦苦思念、追求,一瞬間全部毀在了黃羽翔三個字上。鄭雪濤突然有一種想要發狂的感覺,他急喘了幾下,內心之中一片激昂,突然叫道:「我喜歡你!」

    「其實我沒有你說得那麼好了,你這麼誇獎我,人家會不好意思的!」趙海若雙手揉搓著衣角,輕輕晃著著柔軟的身體。

    「海若,別胡鬧了!」張夢心輕叱一下趙海若,又對鄭雪濤道,「鄭公子,你莫要開玩笑了,有些話是不能亂說的!」她見鄭雪濤終還是吐露心意,芳心之中不禁頗覺扎手。

    此刻黃羽翔已經與清荷劍派、四大世家中的梅家結上了仇,因著單鈺瑩的關係,恐怕京中王家也會視他會敵,更有勢力雄大的魔教對他們蠢蠢欲動,若是在這當兒又開罪了另一個四大世家的繼承人,那黃羽翔的日子肯定更為難過。若是讓她知道黃羽翔已然開罪了南宮世家,不知道她又發出如何感想。

    她的地位超然,若是她獨身行走江湖,每一個武林人士都會因為敬畏她的父親,而對她禮遇有加。但一旦她下嫁給黃羽翔之後,所謂出嫁從夫,她的超然地位便不復存在,一切都要從黃羽翔的角度出發了。

    對於張夢心來說,鄭雪濤代表的是鄭家,是日後的一大助力,若是能不放棄,便絕對要為黃羽翔培養這股未來的援兵。

    鄭雪濤話一出口,整個人彷彿鬆了一下,道:「張小姐,夢心,我是真得喜歡你!你還記得我們在揚州初遇時的情景嗎?那正是陽春三月,你在瘦西湖上,白衣飄飄,柳絮如煙,你就像一個仙子從霧中出現!從那一刻起,我就對自己說,我喜歡你,我要娶你為妻!」

    「鄭公子——」

    「自從那次遇見你之後,我便陷入了對你的思念,一發而不可收拾!我每日裡只要一閉上眼,就會浮現起你的臉龐!你的一舉一動,一瞥一凝眸,都深深地刻在我的心中!你道我為什麼要穿白衣嗎,就是因為想要和你一樣啊!」

    鄭雪濤越說越是激動起來,復道:「早在遇到你的那一刻起,我便不是我自己了,我的心便已經沒了,完全失落了,它只在你的手裡跳動。夢心,你掌握著我的命運,我的生命,我可以為你去死!夢心,好好看我一眼,我的眼睛會告訴你我有多少喜歡你!夢心……夢心……你知道嗎,這一聲稱呼我想要叫你多久了嗎?我每天都在夢中告訴自己,明天你就會愛上我的,我每天都在夢中呼喚著你的名字!」

    他的神情突然變得格外的莊重,猛地在張夢心面前單膝跪下,道:「夢心,嫁給我好嗎?」

    古時男尊女卑,男兒便是從女子晾曬的衣物下走過,也會大歎晦氣,若是對著女子下跪,那更會倒上一輩子的大霉。鄭雪濤肯如此做,當真是拋卻了一切顧慮,對張夢心的重視已是超過了所有的一切。

    「鄭公子,鄭大哥,夢心承你厚愛,實是慚愧!」張夢心想了一下,才道,「只是夢心莆柳之姿,實是難受鄭大哥的厚愛。況且,夢心的心思,早已掛到了大哥身上,此生已屬大哥,心中再也沒有多餘的地方來盛裝他人了!」

    「黃羽翔!又是黃羽翔!」鄭雪濤突然暴怒起來,道,「他到底有什麼好,可以讓你這麼念念不忘於他!我有什麼地方比不上他?我比他先認識你,為什麼你不選擇我?」

    張夢心苦笑一下,道:「鄭大哥,你會喜歡真真,喜歡海若嗎?」

    「當然不會,我只喜歡你!」鄭雪濤回答得乾淨利落。

    「那你又為什麼喜歡我?」

    「我……」鄭雪濤愣了一下,張夢心的倩影自初遇的第一天起,便深深地烙在了他的心裡,刻下永遠也難以磨滅的印記。可真要想個喜歡她的理由出來,還真是想不出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喜歡你!」

    「那我也一樣啊!」張夢心的眼睛雖然看著鄭雪濤,但心思卻不知道飛到哪裡去了,道,「除了大哥之外,我誰也不會喜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喜歡大哥的,可我就是喜歡他!縱使他不愛我,縱使他風流好色,縱使他為非做歹,縱使他手殘腿斷,我都會喜歡他一輩子的!」

    突然之間,她淚流滿面,道:「一輩子!鄭大哥,你知道一輩子是多久嗎?今生今世,我都只喜歡大哥一個人,我的心中已全是他的影子了,再也裝不下別的人了,你知道嗎?」

    她輕輕拭去了眼角的淚水,道:「鄭大哥,你不要為我再花心思了!我不值得你這麼做,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夢心魯鈍,實是難以承受!」

    鄭雪濤怔怔看著張夢心好久,眼神從迷惑到堅定,從遲疑到肯定,道:「夢心,我是絕不會放棄的!我一定不會讓那個男人毀了你的!只有我,只有我才能給你幸福的生活!」

    他突然搶步出門,「怦」地將門帶上。

    「啊——」趙海若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道,「心姐姐,他是在幹嘛,又是叫又是跪的,難道也是在練戲嗎?」

    「海若,」張夢心將趙海若摟到懷中,道,「有些事情,你是不會懂得!你不長大,便不會明白這些的……其實,你一直長不大,也可以說是一種幸福啊!」

    看到趙海若滿臉的疑惑之色,張夢心只是淡淡一笑,心中道:「大哥,你在哪裡?心兒好苦啊,好想你抱著心兒,將所有壓在心兒身上的煩惱都分了去!」

    鄭雪濤才出到門外,卻見淡月正立在一邊。他看了她一眼,突然將淡月拉到了自己房中。

    「淡月,你上次說過,可以幫我得到夢心?」鄭雪濤知道張夢心已經沒有愛上自己的可能了,只能從旁的方面下手了。

    「嗯!」淡月回答得沒有半絲猶豫。

    「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鄭雪濤其實心中已經有幾分猜到,但還是問了出來。

    「因為,因為……」淡月怔了一下,堅定地道,「我愛你!鄭大哥,我不求你娶我為妻,只希望你娶了小姐之後,不要忘了我這個癡心人!」

    「淡月!」鄭雪濤大為感動,一把將淡月摟到懷中。

    兩人都是剛剛對心儀的人表白過,心中正激盪萬分,兩人身體一接觸,頓如乾柴遇到烈火,一發而不可收拾起來。

    鄭雪濤將淡月橫抱起來,向床邊走去。

    「夢心,你注定是我的女人,一輩子都逃不了的!」恍惚之間,淡月的俏臉突然變成了張夢心傾國傾城的玉容。

    [***]

    「你注定是我的女人!」朱衣公子取出一把折扇來,輕輕揮了幾下,看著自己的手下已是如狼似虎地撲向了黃羽翔諸人,忙道,「小心一點,可別傷了春荷!」

    駱三元已是勃然大怒,猛地站前一步,突然右腳抬起,重重地跺下。一股極其強大的力量透體而生,擠得衝過來的幾個家丁頓時一陣人仰馬翻。

    他平時雖是一副邋遢相,但這一步跨出,當真是淵停嶽峙,氣度十足。

    這朱衣公子乃是周啟東的唯一愛子周承業,自家老爹的本事雖是沒有學到幾分,但卻是滿腹的花花腸子。他們一家自詡名門正派,強搶婦女之事便不能當著眾人的面做。這誣良為娼,指鹿為馬的功夫,周承業倒已是青出於藍,更甚於藍了。

    見眾家丁敗退,不禁詛罵一聲道:「沒有用的東西!」一腳踢出,已是將擋在自己身前的榮福踢到了一邊,看向駱三元,道,「本少爺看你的功夫不錯,不如到我的府上,做本少爺的下人如何?你開個價,本少爺絕不還價!」

    黃羽翔與南宮楚楚都是暗笑不已,心道天下居然還有人要僱用齊玉齋的少東,那真是挖了座金山,也是不夠他揮霍的。

    駱三元怒喝一聲,右腳再踏一步,落足之處,只聽「卡卡卡」地幾聲脆響,底下青石所鋪的路面竟然被他生生踩碎,一道裂痕自他腳底向周承業延伸過去,足有一丈來長!

    別說周承業幾人,便是黃羽翔與南宮楚楚,也各自驚訝了一下,想道這個駱三元不但輕功了得,一身外功倒也是不俗。

    周承業臉色劇變,心中想道:爹爹跑到城外去接南宮叔叔了,一時半會卻是返回不了。這個邋遢大漢如此了得,想來自己也不是他的對手!難道就這麼放過那個小妞嗎?

    他看向南宮楚楚,只覺伊人如玉,自己生平所遇,當推此女為首位,若是平白放過了她,自己可非要後悔死不可!

    周承業心中念頭電轉,終於還是理智佔了上風,知道今日是絕對奈何不了三人的,便道:「算你狠!但你偷拐了我家春荷,我定然不會放過你的!」嘴裡仍是胡說八道,身體卻已經往府裡奔去,生怕駱三元一時性起,便要痛打他一頓。

    駱三元作勢欲追,黃羽翔忙伸手將他攔住,道:「駱兄,所有的事都留到明日解決吧!我們先回客棧。」

    三人回頭往客棧走去。南宮楚楚道:「駱大哥,你的武功真好!不過齊玉齋好像不以武功出名,莫非你還拜了別的師父?」

    「嗯,」駱三元點一下頭,道,「我從小就跟我的舅爺學武功。」

    「舅爺?」南宮楚楚繼續扮演著刺探消息的角色,道,「駱大哥的舅爺是誰啊?」

    駱三元朗聲一笑,道:「我那舅爺便是人稱『百敗刀王』的倪英!南宮姑娘不會不知道吧?」

    南宮楚楚點一下頭,突然失聲道:「駱大哥,你怎麼知道我姓南宮?」

    黃羽翔也是滿腹疑團,問道:「駱兄,你是怎麼猜出來的?」

    駱三元微微一笑,道:「是大哥你自己說你叫黃羽翔的,我聽人說過,『浪子』黃羽翔放蕩不羈,生性風流!我又聽到大哥不停稱南宮姑娘為『楚楚』,想來武林中長得如此之美,功夫又高,名字中又帶『楚楚』兩個字的,除了南宮世家的大小姐南宮楚楚之外,好像別無她人了!再說,『三仙教』伏擊南宮世家,遍地屍首,獨獨沒有南宮大`小姐的,大哥又適時來到川中,想來定是大哥英雄救美了!」

    此人雖是癡馬,外表粗獷,但心思卻憑地細密,這番猜想,倒是十有九中。

    黃羽翔擊節道:「駱兄,果然好心思,小弟佩服!」

    駱三元故作驚訝,道:「大哥,你佩服我什麼,我只是個喜歡馬的癡人而已,其它的,我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不懂!」

    三人說說笑笑,已是回到了客棧。

    [***]

    「他們在白雲客棧嗎?」周承業坐在太師椅上,懷中正摟著一個二十來歲的風騷女子,一雙手正在她身上摸個不停。

    「是,少爺!」進來稟報的家丁對他的行為早已是見怪不怪了,只是將一雙貪婪的目光放在那風騷女子豐滿的肉體之上。

    被周承業捏得癢了,那風騷女子格格格地嬌笑起來,豐滿的肉體在他懷中扭個不停。

    「騷蹄子,又想要了,是不是?」周承業本就憋著一團火,被這個嫵媚女子一撩撥,頓時慾火大盛。一手按在她的腰間,一手卻在她的豐胸上活動起來。

    「等爹爹回來了,便把他們一古腦兒全部抓了回來,定要將那個邋遢漢子好好折磨!哼,本公子看上的人兒,有哪個能逃得出手!」他的目光一瞥正雙眼放光,口水直流的家丁,突然想道:「不好,若是爹爹也看上了那個丫頭,那我豈不是偷雞不成反蝕了一把米!上次,小桃紅便是被爹爹搶了去!若不是爹爹玩膩了,我連雙破鞋都揀不到!」

    周大公子突然煩惱起來,若是不請爹爹出手,那自己定然鬥不過那個邋遢漢子,可若是讓爹爹插手了,卻難保老頭子不會起了色心!他躊躇了良久,又想:「那只好這樣了,乘爹爹對付那邋遢漢子時,我偷偷地將春荷擄了回來,先下手為強,老頭子總不好意思從我的床上搶人吧!」

    一念既定,心中的煩躁才稍稍減退,但慾火卻是更甚。

    那風騷女子在他懷裡扭動一下,道:「少爺,您又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周承業一怔,朝她看去,只覺她姣好的五官比之南宮楚楚來,卻是差得老遠,心中沒來由起了一陣厭惡之情,撫在她胸脯之上的右手猛地大力揉搓起來。

    那風騷女子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話,竟惹得他生起氣來,雖是吃痛,但想到周承業性子古怪,翻臉便可不認人,卻是連哼也不敢哼一聲。

    她雖是強自忍痛,但臉上的痛苦之情卻是怎也掩飾不了,原本還算美麗的臉蛋,頓顯恐怖之色。周承業更是厭惡,猛地直起身子,將她往地上一摔,對仍留在一旁的家丁道:「她便留給你了!完事之後,不要讓我再看到她!」

    那家丁先是一怔,繼而大喜,忙道:「是,公子!是!」

    「公子,您饒了我吧!公子爺,奴家什麼都願意為你做,你不要把我交給他,不要!」風騷女子神情大變。當初她雖也是被搶入府,但被百般凌辱後,銳性早已磨去,只知道一味去討周承業歡心,至少也能讓自己錦衣玉食,只伺候他一人。若是落到了下人手裡,終免不了要被輪暴的下場,以後的日子定也要孤苦淒慘,說不定還要被賣到勾欄之中。

    周承業卻是毫不理她,已然抬步出門。在他的背後,那家丁已是如惡狼一般將那女子撲到了地上,撕去了她所有的衣物。

    「我的美人兒,我定會讓你在我的身下婉轉承歡的!」周承業站在院落之中,耳中隱隱傳來女子低泣的聲音與男子沉重的呼吸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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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六章 大計初定

  “淡月……”鄭雪濤的手輕輕撫過淡月赤裸的胸膛,雖是激情已過,但他的手撫過,還是讓淡月渾身都輕顫起來。

  “叫我霜夜,我叫吳霜夜!”淡月倚躺在鄭雪濤懷中,道,“我十二歲的時候,家裏窮,爹爹把我賣給了小姐。老爺嫌這個名字不好,就幫我改了現在的名字!可我還是喜歡原來的名字。鄭……鄭郎,你不會嫌棄我吧?”

  “怎么會呢?”鄭雪濤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道,“霜夜,即使我日後娶了夢心,你也是我的嬌妻!我鄭雪濤對天發誓,今生今世,只娶你與夢心兩人!若違此誓,寧願天打五雷轟!”

  “鄭郎,”淡月的呼吸開始粗重起來,道,“你千萬不能負了我!否則的話,不要老天爺罰你,我自己會親手殺了你!”

  一句話出口,房中的溫度急劇下降,鄭雪濤似是剛剛才認識淡月似的,傻傻地看了她一會,才道:“霜夜,你放心罷,我定會說到做到的!只是……你說有辦法讓夢心嫁給我,那又怎講?”

  “看你急的,是不是有了小姐,就不要我這個丫環了?”淡月的手輕輕地鄭雪濤的胸膛上抓撓著,道,“就知道你們男人個個都是好色風流,吃著碗裏,眼睛已經看著鍋裏的了!”

  鄭雪濤被她不輕不重的挑逗已是惹得欲火急升,看她那股嫵媚樣子,若不是親眼看到了她的落紅,怎也不會相信一柱香之前,這個女子還是處子之身。

  “怎么會呢?”鄭雪濤的“興”致大起,在她的頸邊輕吻起來,道,“我心裏面,就只有你們兩個!”

  淡月輕笑一下,道:“做女人的,要是相信你們男人在床上的鬼話,早都被賣了都不知道!”看他一臉驚急的樣子,淡月嫵媚一笑,道,“鄭郎,小姐現在被姓黃的小賊迷了心思,你就是在她面前自殺,她也不會為你掉一滴眼淚的。你若是想要憑著癡情感動她,就是一百年之後,你還是一個孤苦伶仃的小老頭!”

  鄭雪濤一張俊臉頓時色變,連手上的動作也停了下來,道:“這可怎么辦?”

  淡月輕哼一聲,道:“鄭郎,你莫要停嗎……我不是跟你說我有辦法嗎?”

  鄭雪濤的雙手忙又活動開來,道:“好霜夜,你就莫要吊我胃口了,快些告訴我吧!”

  淡月“格格格”地一陣嬌笑,道:“鄭郎,你知道我們女孩子家最重要的什么嗎?”

  鄭雪濤伸手在她的臉上輕捏一把,道:“是你剛才給我的!”

  “嗯,”淡月雪白的手掌在他的胸口輕輕劃著圓圈,道,“鄭郎,人家把最重要的東西都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人家!”

  鄭雪濤見她雖然老是跑題,卻是不敢多說她什么,只是雙手更加賣力地撫弄起來。

  “鄭郎,你若是奪了小姐的貞操,她除了嫁你,還能嫁給誰啊?”淡月的眸子閃過一絲淡淡的狂熱。突然之間,她驚叫一聲,道:“鄭郎,你抓痛我了!”

  鄭雪濤松開了握在她豐胸上的大手,無比震驚地道:“淡月,你說什么?”驚急之下,又喚回了她的本名。

  淡月怒瞪他一眼,道:“沒有用的男人!除了這樣,你還有旁的方法嗎?現在小姐一門心思想著那個姓黃的小子,怎也不會理你的!小姐,我怎么能讓你落到黃羽翔這個惡賊手裏!”最後一句卻是喃喃自語,不是對鄭雪濤所講。

  “不行!”鄭雪濤坐起身子,道,“我是名門之後,豈能做這種喪盡天良之事!”

  “鄭郎——”淡月從背後將他抱住,將豐滿的胸膛貼在鄭雪濤的背上,柔聲道,“你喜歡小姐嗎?你是不是一直都會喜歡她,將她當寶一樣捧著呢?”

  “這是自然,為了夢心,我什么都願意做!”鄭雪濤又恢復了慷慨之色。

  “那,既然你一定會待小姐好,一定要娶小姐,這件事的發生,只是早晚的問題!你只要溫柔一些,就像你剛才對我一樣……小姐被你奪了貞操,自然會大哭小叫,你只要柔聲安慰於她。反正事情已經發生,任誰也無力回天!”淡月慢慢地平復著鄭雪濤的激動。

  “可是,我總覺得這樣做不太好!”鄭雪濤仍是猶豫不決。

  “那你這一輩子都別想得到小姐了!”淡月松開了雙臂,合身躺在床上。

  鄭雪濤忙也躺下身體,重又將她摟住,道:“霜夜,那又要如何做呢?先不說秦連,就是那個趙海若,每日個神出鬼沒的,都不知道什么時候會出現!”

  “到時候,我會騙秦大哥出去的,至於海若小姐,只需隨便給她一個新鮮的物事,她自然不會回來。我會先制住小姐的穴道,然後你該知道做些什么了吧?”在淡月的心中,黃羽翔實是個十惡不赦之人,她心愛自家的小姐,怎也不會讓她嫁與了黃羽翔。

  “好,就依你所言!”鄭雪濤右手突然重重地握了下拳。張夢心雖然會傷心痛苦,但時間卻是治療心靈創傷的妙藥,只要鄭公子真心對她,還怕她不回心轉意嗎?

  兩人雖是謀定,但卻算漏了張夢心已然會武一事。張夢心天資聰慧,所得內力雖僅僅二十來天,但已然可以靈活運用,功力之醇厚,已然不在鄭雪濤之下。只是以有心算無意,淡月此計是否能夠得逞,還真是五五之數。

  [***]

  “少爺,老爺回府了!”

  “哦,爹爹總算回來了!”周承業猛然站起,也不理報信之人,直往外衝去。行到大廳,卻見廳中正坐著兩個俱是四十多歲的男子。

  坐在主位那個,身材甚是肥胖,容貌與周承業倒有五六分相似,便是此間的主人,人稱“大風劍客”的周啟東。只是看他肥胖的樣子,一點兒也不像成名的劍客,倒像是個精明的商賈。只是雙眼開合之際,隱隱有精光閃動,顯是一身修為頗是驚人。

  坐在客位上的那個男子卻甚是瘦削,臉色清 ,頗有幾分儒雅之氣,氣宇頗是令人心折。

  周承業先是向周啟東叫了一聲“爹”,隨即將身體轉向那個清 男子,恭聲道:“南宮叔叔!”

  那清瞿男子朗聲道:“承業免禮!”轉頭對周啟東道,“啟東兄,世侄越來越是風採出眾了!我想,不用兩三年,他便可以完全繼承你的本事,在武林中建立自己的一番事業了!”

  周啟東哈哈大笑,道:“明鏡兄,你過獎了!這個頑劣小子,成日個只知道胡亂過日子,哪裏會有什么作為!”

  若是南宮楚楚在此,便會認出這個被稱為“明鏡兄”之人,正是她父親的第三個兄弟,有“儒俠”之稱的南宮明鏡。

  “哪裏!”南宮明鏡正色道,“貴派的‘天翔心法’乃是天下有數的奇門心法。世侄看來已有四成火侯了!啟東兄,想當年你在世侄這個年紀的時候,恐怕也沒有這份功力吧?”

  “明鏡兄,你目光如矩,什么都逃不過你的眼睛!哈哈,哈哈哈!”周啟東似是頗為得意,但看到周承業一張臉上卻是毫無得意之色,不禁大奇,問道,“承業,你是怎么了,怎得如此悶悶不樂?”

  “爹,今日你不在府上,卻有個粗魯漢子上門挑釁,說是要將咱們家的招牌給拆了!孩兒雖是奮力抵擋,將他暫時逼退,卻全是仗著爹爹的威名。那人放下話來,說道他在白雲客棧,叫咱們自己拆了招牌,三日後送去。不然的話,便要親自再來一次!”周承業演戲的本事肯定是個中翹楚,一番謊話說來,竟是神情激昂,頗有慷慨之意。

  “竟有此事?”周啟東勃然大怒,一拍桌子,頓時將茶杯中的水全部濺了出來,道,“這廝現在在白雲客棧?”

  “正是!”周承業道,“爹,不如我們現在就殺奔過去,將那人擒下了!”

  周啟東沉吟一下,道:“此事不急!明天我還要娶個小妾,此事甚是重要,先將此事辦妥,再去找那廝,反正這廝一時半會也不會離開!”

  在周啟東心中,這“千陽鏡”可真是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了。若他能得到“千陽鏡”,便可刀槍不入,利掌難傷,不難成為武林中的超級好手。更可在派中壓下掌門師兄,一舉奪得掌門之權,繼而席卷整個武林,成為新一代武林霸主。

  有關“千陽鏡”一事,因是關係太大,他連自己的兒子也沒有告訴。

  周承業卻沒料到這次老爹竟會雷聲大,雨點小,暫時放過了駱三元。他雖是不岔,卻也不敢再說什么。當下憤憤地轉過身回房而去,自然又要有幾個房中寵妾要受到他的遷怒了。

  [***]

  天才蒙蒙亮,南宮楚楚便從黃羽翔的肢體糾纏中掙脫出來,坐在了梳粧臺前打扮起來。女子不打扮則已,一打扮起來便沒完沒了。直到傃陽高懸,黃羽翔已然起身,她才打扮停當。

  不過,細心裝點的功效也是顯而易見的,黃羽翔見她傃麗無比的樣子,情不自禁地道:“楚楚,你可真是漂亮!”

  南宮楚楚本就是美麗無比之人,經過打扮之後,更顯明麗動人。所謂女為悅己者容,南宮楚楚如此早起,又花這么長的時間打扮,原就是想得到心上人的誇獎。被黃羽翔這么一讚,頓覺芳心一甜,一個早上的功夫全在這一聲讚嘆中得到了回報。

  兩人攜手走出房門,正好看到駱三元也走了出來。黃羽翔笑笑道:“駱兄,早啊!”

  駱三元瞥了兩人一眼,道:“賢伉儷真是恩愛,惹得我也起了俗念,想要娶一房妻室起來!”他眉頭一皺,道,“只是兩位晚上的聲音未免大了些……”他伸手在耳邊晃晃,復道,“搞得我連覺都沒有睡好!”

  南宮楚楚大羞,嗔道:“駱大哥!”將臉藏在黃羽翔的背後,不敢再去看他。

  黃羽翔倒是不以為意,道:“今天晚上定要讓駱兄整晚都不得安睡!”

  兩個男人說些風言風語,一路行到大堂之中用餐。這駱三元雖然癡馬成性,但對男女之事卻不是一竊不通的魯男子,也是在勾欄廝混過一段日子的風流客。兩人越說越是投機,盡說些風花雪月之事,大有相見恨晚之意。

  南宮楚楚聽了幾句,終是受不了他們的越來越是露骨的話語,便吩咐小二將早飯端到自己房中,逃命似的溜到了房中,芳心狂跳不止,想道:“想不到男女之間還能有這么多的花樣,晚上要是大哥……唉,我在想些什么啊?”

  黃羽翔道:“駱兄,楚楚已經走了,你有什么話盡管說吧?”

  “大哥,看來什么都瞞不過你!”駱三元朗聲大笑,隨即正容道,“於情於理,南宮姑娘都是清荷劍派的準媳婦,大哥卻半路殺了出來,還與南宮姑娘有了夫妻之實!大哥可曾想過如何收場?”

  “大不了闖到清荷劍派之中,讓他們死了這條心!”黃羽翔道,“楚楚是我的妻子,誰都沒有辦法從我的身邊將她奪走!”

  “大哥,做事豈能只憑血勇!你一個人能殺得了多少人?”駱三元笑笑道,“若是我們齊玉齋也像你一樣做生意的話,只怕早就要關門了!”

  黃羽翔看了他一陣,接觸到對方堅定無比的眼神,便道:“駱兄,其實最好的辦法就是培植自己的勢力,將他們取而代之!”

  “嘿嘿,”駱三元食指輕扣桌面,道,“其實大哥已經具備這樣的能力了!憑著你天下第一高手女婿的名頭,便會有不少人會投到你的麾下。南宮姑娘又是南宮明通唯一的女兒,若是能妥善處理南宮姑娘之事,南宮世家也不難站到你這一邊。我聽說大哥乃是天生的情種,只要肯花些功夫,那個問劍心閣的傳人估計也難逃出大哥的五指山。如此一來,大哥有了這幾道助力,實力之強,絕不會下於清荷劍派!張姑娘已經替大哥網羅了一幫人了,派他們四處打探‘百劍門’覆滅之事,等大哥回去,只要稍露招攬之意,他們定會聞風景從!”

  黃羽翔苦笑一下,道:“駱兄,聽你這么一說,我好像成了專門依附女子吃飯的軟骨頭了!”嘴裏說著,心中卻想道:“莫非,那幫人就是我失約沒有赴宴的江湖客?心兒啊心兒啊,你真是把我的每一句話都放在了心裏!”

  “哈哈哈,”駱三元朗笑道,“大哥,別人說便讓他說去好了,等大哥組成了自己的勢力,君臨天下,還有誰敢說半句閒話!再說,能讓這些絕色美女傾心,這本是一種本事,他們只是嫉妒罷了!”

  黃羽翔道:“駱兄,你這是在誇我還是在損我啊?我聽著怎么這么別扭!”

  “小弟怎敢損大哥呢 !都是實話實說,等到了那個時候,我們齊玉齋願意為大哥的大業甘當後勤,保證在大哥手下當差的人,個個都是富得流油之人!”駱三元哈哈大笑道。

  “駱兄,你又為何要這么幫我,可不要跟我說是為了這一聲大哥之故!”黃羽翔想道這齊玉齋真可以說是富可敵國,根本犯不著來淌這趟渾水。

  駱三元略為猶豫,便道:“大哥,不瞞你說,我們齊玉齋現在遇到了很嚴竣的問題!”看到黃羽翔露出傾聽的神色,又道,“想當年沈萬三富甲天下,家財之巨,實在國庫之上。終是惹得朱元璋起了殺意,將他騙到金陵殺了,財產也全部充公!我們齊玉齋行事雖然一直低調,但終於還是引得朱棣起了眼紅之意。我朝剛經歷了‘靖難之役’,國庫大空,蒙人又陳兵邊界,時有戰事!朝庭現在幾乎連軍餉也發不出了!”

  黃羽翔雖然知道大明朝確實處在危急之中,但沒有想到情勢竟是如此吃緊,不由得色變起來。

  “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朱棣想要我家的財產,咱們齊玉齋本也沒有反抗之力。但他若是平白奪了我家的產業,豈不是要受天下人的指指點點,徒地讓人心寒。此刻天下初平,朱棣最怕的就是流言。因此,他肯定要羅織一個罪名,然後將我家滿門抄斬!嘿嘿,我駱家雖然生為大明之人,卻也不甘受冤掉了腦袋!”

  駱三元喝了一口香茗,復道:“但我駱家還是大漢子民,此際蒙人重入中原之心未滅,邊關吃緊,我駱家卻也不能造反更損了我朝元氣。爹爹便想到了金蟬脫殼之計,將一部份家業轉移出來,用另一個招牌重新建立家業,剩下的家產便當支援邊關。反正駱家累了這么多代的財富,便只留下一成,也足夠駱家翻身再起了。只是如今江湖風波頻起,幫派林立,若是沒有一個勢力依托,新開的店面又沒有什么背景,肯定難以立足,所以我們駱家願意資助大哥,以求獲得一片凈土以作發展!”

  “駱兄,你如此坦白,難道不怕我去告密嗎?”黃羽翔笑嘻嘻地看著駱三元。

  駱三元也向黃羽翔看去,道:“要做大事,當然要肯下賭注,敢下賭注!我駱三元半生相馬,這相人之術也是不差幾分。我相信大哥必是可以信賴之人!”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一陣觸碰,都想從對方的眼神中找出幾分破綻,幾分誠意。

  南宮楚楚在房中用完早飯,便拾階而下,見兩人如鬥雞一般彼此對視,不禁微感好笑,道:“你們兩個在做什么,眼睛不酸嗎?”

  黃羽翔收回眼神,轉向南宮楚楚,眼光頓時變得溫柔無比,道:“楚楚,我和駱兄正在討論女孩子的腳要多大才算三寸金蓮!”

  南宮楚楚臉一紅,古時女子都纏小腳,以不足三寸為美。但南宮楚楚卻一直沒有裹腳,仍是一雙天足。但生怕黃羽翔會不喜,偷眼向他看去,見他目光如舊,才略略放心。

  黃羽翔轉向駱三元,伸出手去,道:“駱兄,你的意見我完全讚同!”

  駱三元大喜,一掌擊上,道:“大哥,一言為定!”

  見南宮楚楚的臉上已然露出疑惑之色,黃羽翔將她一把拉住,直往外走去,道:“快些去陳前輩那裏吧,不然的話,這個老實人又要擔心起來了!”心中想道:“楚楚,大哥一定會好生照看你的。你只需乖乖地做我的妻子,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了!”

  行到馬廄,三人便取馬上路。

  黃羽翔兩人順順當當地翻身上馬,這駱三元卻是怎么也爬不上馬鞍。原來他前腳才要跨上馬蹬,他那匹追風馬便會往旁邊移開一些,總是讓他踏了個空。

  幾次三番下來,黃羽翔兩人都留意到了。卻聽小白歡聲長嘶,四足在地上一陣亂踏,倣佛十分高興的樣子。三人這下子都恍悟起來,心知定是小白搞得鬼。

  這小白乃是天生神駒,一路被駱三元糾纏,想他又不是什么美貌大姑娘,小白又豈會對他心生好感,早就被他折騰出了一團怒火,便起了報復之心。它乃是馬中之王,一個命令發出,那匹追風馬便再也不聽駱三元的指揮,盡是與他作對起來。

  駱三元使出奴馬之術,終於躍上了馬背,誰知那匹追風馬四蹄倣佛被釘在了地上,任他如何驅趕,就是不肯挪動一下。

  黃羽翔兩人哈哈大笑,南宮楚楚撫了撫小白的馬頭,道:“小白,不要再作弄駱大哥了,還是趕路吧!”

  小白也不知是將駱三元折騰夠了,還是中了南宮楚楚的美人計,猛地長嘶一聲。那追風馬聞聲而動,突然如風一般竄出,轉眼之間,已跑出了二三十丈。駱三元沒有防備,差點兒便要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好在他十幾年馴馬,經驗無比豐富,才算沒有出了大醜,丟了“馬癡”的臉。

  小白又是一聲長嘶,身形已動,才不過三數下心跳的功夫,已是將追風馬追上。再幾個起落,便將追風馬遠遠地拋在後面。遠遠地只聽駱三元大叫道:“等等我,大哥,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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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七章 煙消雲散

  “少爺,那三個人已經離開客棧了!”

  “什么?他們走了!”周承業雙眉一皺,想道若是如此明麗的女子便這樣錯過,自己可真要後悔一輩子了。

  “沒有,少爺,他們並沒有結帳,只是騎著馬到城北去了!”

  “他媽的,說話幹嘛要說半截!”周承業大怒,恨不得將此人踢上兩腳,隨即想道:“爹爹今日便要到姓陳的人家去迎親,正好也是在城北,莫非此三人是為了那檔子事去的?”一念至此,不禁失聲道:“不好!”若是讓老父看到南宮楚楚的絕色姿容,今日老爹所娶的妾室,就不只是一房了!

  他轉悠了幾下,又道:“備馬,召集幾個下人,跟我到城北去!對了,順便去通知一下南宮叔叔!”

  [***]

  追風馬奇快無比,才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已是跑到了陳老實家門口。

  駱三元翻身下馬,卻見那黑臉婦人早已伺侯在側,道:“公子爺,您老早,您今天是不是來帶我們家水英回家啊?”

  “水英?”駱三元一怔,道,“誰啊?我幹嘛要帶她回家?”

  “哈哈哈,”黃羽翔長笑一聲,已是從屋中走出,右手之上卻牽了一個十一二歲的小男孩,道,“駱兄,你昨天不是已然下聘,要娶陳前輩的閨女水英姑娘嗎?”

  駱三元大急,忙道:“不是的!陳夫人,昨天的銀兩只是送給你家的,絕沒有其他的意思!”

  那黑臉婦人哪裏肯信,這世上豈有平白送人銀兩之事,而且出手便是萬兩之巨!只當駱三元臉薄,便道:“公子爺,快來,請到裏邊坐,我叫咱們家水英給您沏茶!”

  駱三元苦笑不已,誰想昨天只是一時激氣,耍了一下威風,竟是惹出了這番事來。早知如此,當時怎也要忍耐下來。

  黃羽翔指著那個小男孩,道:“這是陳前輩的愛子,根骨不錯,駱兄可有意思收他為徒?”

  駱三元忙將雙手連搖,道:“不要,不要,我這個人生性懶散,連家室也懶得要,還要拖個小孩子,那豈不是自尋麻煩嗎?”見南宮楚楚不在,又問道:“南宮姑娘呢?”

  “她正在陪你的水英姑娘呢!”黃羽翔牽著小男孩的手,指著駱三元道,“大男,要不要這位哥哥帶你去騎馬?”

  小男孩將身體藏到黃羽翔的身後,怯聲道:“這個叔叔長得好嚇人,大男怕,娘,娘——”

  黑臉婦人對這個兒子倒甚是疼愛,忙將他抱在懷中,道:“大男莫哭,這位公子爺以後就是你的姐夫了,你可要記得了!”言下之意,便是要讓大男記住這個有錢的主,以後身為小舅子,定要好好揩油。

  駱三元苦笑一下,也不去與她爭辨,同黃羽翔走到房中。兩人與陳老實坐在桌邊,慢慢喝起茶來,靜靜等待周啟東的迎親隊伍。想到“千陽鏡”事關重大,周啟東必不會假手他人,自己肯定會親自前來。黑臉婦人帶著兒子去了集市,想是要買些好菜招待這個準女媳。

  倒了兩次茶,“嘀嘀答答”的花竹之聲已是臨近,黃羽翔與駱三元對看一眼,行到了門外。遠遠的只見一行人慢慢走了過來,還抬著一座花轎。

  周啟東一馬當先,行到陳老實家門口,卻見草屋門口卻站著兩個身材高大的男子。

  他心中一愣,早在下聘之前,他便將陳老實的家底摸得清清楚楚。陳老實這個人,絕無半絲背景,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實人,也沒有什么親戚朋友。

  可是眼前這兩個高大漢子,一個十分的俊美,腰間還插著把長劍,雖是英姿勃發,氣宇不凡,但卻看不出是個會武之人。另一個滿臉胡渣,身材魁偉,一雙眸子精光十足,顯然內力修為已頗是了得,全不在自己之下。

  怎得陳家突然多了這兩個人物出來?莫非他們也得了“千陽鏡”的消息,要來插上一腳不成?

  周啟東翻身下馬,將手一舉,揮停了人馬,道:“本座周啟東,乃是青城劍派三大長老之一,不知兩位如何稱呼?”

  “不敢,在下黃羽翔,這位是駱三元駱兄,咱們兩個正在找周前輩商量件事兒!”黃羽翔雖是對這些所謂名門正派的人士極為反敢,但禮數上卻是絲毫不缺。

  “黃羽翔?”周啟東心中一陣震顫,想到這個年青人與魔教曾經連番激戰,又有張華庭作為後盾,實是如今江湖上最為風光的人物之一。他畢竟活了一大把年紀了,心中雖驚,臉上卻是絲毫也沒有表露出來,只是淡淡道:“原來是黃少俠……不知兩位找本座又是為了何事?”

  “聽說周前輩向陳大叔下了聘禮,要娶水英姑娘為妾,是否果有其事?”黃羽翔一本正經地說道。

  周啟東大怒,心道你明明看到我身後就是迎親隊伍,竟還要問這些,豈不是找碴嗎?他城府頗深,雖是心中盛怒,但兀自不動聲色,只是沉聲道:“確實如此,本座今日便是要來迎取水英姑娘的!”

  “哎呀,真是不巧之極!”黃羽翔雙手一拍,道,“我這位駱兄原就與水英姑娘訂下了娃娃親,約定要在今年完婚的,難道周前輩下聘之時,陳大叔沒有提到這個嗎?哎,陳大叔年紀大了,記性可能有些不好了,許是忘了吧!”

  駱三元見他居然把自己也謀害起來,不禁轉頭向他看去,一雙本來就十分怕人的臉上一片赫人之色。黃羽翔卻是毫不理睬,只是輕笑一下,一副吃定了他的表情。

  周啟東眉頭一皺,已然確定兩人正是故意找上門來的。想來陳老實絕無背景,這黃羽翔兩人絕不會平白無故插手,所圖的定是他家的“千陽鏡”。他雖是對黃羽翔大為忌憚,但得到“千陽鏡”後,便可一躍成為武林一流高手,這個誘惑對他來說就算是師尊復生來勸阻於他,也敢讓他再下地獄。

  當下冷冷地道:“黃少俠,怕是你記錯了吧。陳老實原與我說得明明白白,他家的閨女根本就沒有許過人家。本座忝為青城劍派長老,又豈會黑白不分,胡亂下聘呢!”

  言語之間,已然扯出了青城劍派,大有施加壓力之意。

  黃羽翔朗聲一笑,道:“既然如此,不如叫陳大叔出來說個清楚!”

  說話間的功夫,陳老實已然走出門來,南宮楚楚也伴著陳水英走到了黃羽翔身邊。

  陳老實見到周啟東,忙恭恭敬敬地說道:“陳二見過周老爺!”

  周啟東眼光一瞥,已然看到了南宮楚楚,心中不禁一格愣,想道:“好一個標致的女子!不知道她與黃羽翔是什么關係,莫非就是張華庭的女兒不成,果然無雙無對,貌比天人!卻不知這些人怎么突然到了川中?”

  他輕哼一聲,道:“陳老實,你明明與本座已經結下了親事,怎得竟還要欺瞞黃少俠他們,說你的閨女與這位駱兄訂下了什么娃娃親?”

  陳老實當真是老實巴交,黃羽翔本就是胡說八道,這陳老實更加無以為辭,只是之之吾吾地說不出話來。

  黃羽翔哈哈大笑,道:“周前輩,若是你已經與陳大叔結下了親事,那他便是你的岳父大人了,你怎得能與陳大叔這般說話?若是如此,咱們也算平輩了。嗯,周兄果然是風流中人,都這般年紀了還是老當益壯!”

  南宮楚楚聽他說得陰損,不禁露齒一笑,凝眸向他看去。

  周啟東心中暴怒,沉聲道:“黃少俠,你若是還要胡說八道的話,可別怪本座不給張宗師面子,讓你知道一下天高地厚!”黃羽翔聲名雖著,畢竟只是傳聞。如今人在眼前,橫看豎看都不像個高手的模樣,恐怕江湖傳言有誤,黃羽翔有如此聲名,當是托了張華庭的福蔭。

  黃羽翔不以為杵,道:“周兄,你又何必生氣呢?小弟也是風流中人,正想與周兄切磋一下技藝……”

  “住口!”周啟東好歹也是青城劍派的三大長老之一,怎堪他如此調侃,當下也顧不得儀容,拔過手下人腰中之劍,舉步便刺。

  黃羽翔身形一閃,已是躲到了駱三元的身後,故作驚惶道:“駱兄,快些救我!周兄,你與我都是風流中人,又何必反臉不認人呢?”

  周啟東終被他惹得暴跳如雷,手中長劍連刺,一劍快過一劍。他號稱“大風劍客”,手中長劍舞起,果然有呼呼的風聲響起。暴怒之下,渾沒想到黃羽翔這個賊子的身法竟是如此快捷。

  黃羽翔躲到了駱三元的身後,周啟東的長劍自是往駱三元的身上招呼過去。

  駱三元雖也是個怪人,卻是做不出像黃羽翔這般無賴之事,當下已是挺身而出,與周啟東鬥了起來。

  兩人一個劍快,一個掌沉,一時半會之間,卻是個難分高下的局面。

  黃羽翔看了一陣,想道:“駱兄一身功夫果然了得,他的師父是‘百敗刀王’,不知又是何許人?‘百敗刀王’,既然已經百敗,為何還有‘刀王’一稱,當真是稀奇古怪!”

  他看了一陣,頓感無聊起來。此時他的武功已然遠超駱、周兩人,“水之道”又善於捕捉對手的破綻,才不過三五招,他便已經看不下去了,想道:“駱兄剛才若是左斜半尺,再將掌力吐出,這周大劍客起碼要斷上三根肋骨!周啟東剛才至少也有三個機會將駱兄傷到,為何他卻不下手呢?”

  他看得不耐煩,便重又胡說八道起來,自是將周啟東說得不堪之極。

  可憐周大劍客不但要應付駱三元凝厚的掌力,耳中聽著黃羽翔的胡言亂語,心中更是氣惱。這駱三元武功甚是也得,僅比他差上一籌半籌,他手中的長劍又頗不順手,百來招過後,仍是個不分上下的局面。

  聽得黃羽翔越說越是過份,竟說到自己為了與粉頭度夜,又無纏頭,竟是跪求了老鴇一夜!終是忍不住哇哇大叫,跳出了駱三元掌風所及,刷刷刷猛劈幾劍,已然將一頂花轎給劃得四分五裂。

  他號稱“大風劍客”,這當兒劍上雖是沒了大風呼嘯之聲,但一張嘴卻似拉破的風箱,不停地呼呼地急喘著,聲音之大,絕不下於剛才使劍時的威力,只是“大風劍客”變成了“大嘴劍客”,未免有些美中不足。

  黃羽翔雙手一攤,道:“周兄,我只是同你開個玩笑,你又何必當真呢?現在你的花轎已毀,這下怎么迎親呢?”

  周啟東頓時恍悟過來,原來黃羽翔只是一味逼自己生氣,喪氣理智,千方百計就是要毀了今日的這樁婚事!他雖是想通了此節,但心中卻仍是憤憤不平,直想一劍將這個討人厭的家夥給殺了!

  適正此時,卻聽得馬蹄聲響起,十餘騎奔馬已是趕了過來,為首的正是周承業與南宮明鏡兩人。

  周承業趕到近處,看到南宮楚楚赫然在側,不禁心中暗暗叫苦,想道爹爹既然已經看到南宮楚楚,必然要自己搶去享受。南宮楚楚生得如此傃麗,老家夥定會視為禁臠,他便連一杯羹也分不到了。

  他翻身下馬,對周啟東道:“爹爹,昨日正是這個大漢到我們的府上搗亂的!”

  周啟東還沒答話,卻聽南宮明鏡驚喜地道:“楚楚,你原來沒被擄到‘三仙教’!真是太好了,我同你爹爹等人,一直都在探找你的下落,想不到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卻全不費工夫!”

  南宮楚楚一見到他,嬌軀不禁瑟瑟發抖起來,眼神之中,說不出的惶恐之色。

  黃羽翔忙伸過手去,將她的右手輕輕捏了一下,柔聲道:“楚楚,別怕,萬事有我!”看南宮楚楚懼怕的神情,恐怕並不只是因為身份已然暴露,而是從內心深處發出的恐懼。黃羽翔心中一動,已然想到她的族親曾經輪暴了她的母親,並欲圖對她不軌,難道這南宮明鏡也是其中這一?

  只是這南宮明鏡相貌清矍,怎么看也不像個會做出這些事來的人!

  南宮明鏡看到黃羽翔竟然拉著南宮楚楚的手,大怒道:“大膽淫賊,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如此放肆!”他見南宮楚楚毫無反抗之意,只道她已被黃羽翔的淫威折服,頓覺怒氣上涌。

  周啟東大奇,問道:“明鏡兄,這位難道便是南宮大小姐嗎?”

  南宮明鏡點點頭,道:“正是寒家的楚楚,前些日子只道被‘三仙教’所擄,想不到卻這個賊人……”轉頭向黃羽翔看去,一雙眼眸中幾欲噴出火來。

  南宮楚楚雖是害怕,但卻更不願讓人誤會了黃羽翔,忙道:“三叔,你誤會了,是大哥將我從‘三仙教’的手裏救出來的!”

  南宮明鏡眉頭一皺,道:“楚楚,你可知道你已是許了人家了,與他拉拉扯扯又成何體統!”

  南宮楚楚忙將右手一掙,想要脫出黃羽翔的大手。誰知黃羽翔卻是將手握得緊緊的,任她怎樣用力,便是不肯放手。只得對他低聲道:“大哥,你且先放手,我不想看到你與三叔翻臉動手!”

  黃羽翔想了想,才松開了大手,朗聲道:“在下黃羽翔,見過南宮前輩!”

  “黃羽翔?”南宮明鏡果然也像周啟東一般微露驚容,只不過見黃羽翔終於松開了握著南宮楚楚的手,臉色稍霽,道,“嗯,黃少俠,多謝你救了我家楚楚,南宮家必有所報!”

  黃羽翔微微一笑,卻是不答話,心中想道:“最好的報答便是將楚楚許配給我!嘿嘿,不管你們願不願意,楚楚總是我黃家的人,任誰也改變不了!”

  周啟東眉頭大皺 ,想不到引為一大強援的南宮明鏡竟與對方攀上了親戚關係,這下事情頗是難辦!這駱三元大是勁敵,若是南宮明鏡兩不相助的話,自己縱使加上兒子與這些個下人,還不一定能將黃羽翔等人拾掇得下。若是南宮明鏡再偏幫自己侄女的話,自己肯定有敗無勝。

  他腦子一轉,已是有了定謀,哈哈大笑道:“原來大水衝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識一家人!哈哈,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三位與我回到府中,咱們好好敘一敘!”

  南宮明鏡也道:“楚楚,我也有好些話要問你,你便隨我回去吧!”

  南宮楚楚轉頭看了下黃羽翔,方道:“是,楚楚遵命!”

  周啟東轉頭對陳老實道:“陳老實,既然這位駱兄看上了你家閨女,本座也不便奪人之好,我與你家的婚事便就此作罷!至於那些彩禮,權當我送與你家閨女的嫁粧吧!”

  陳老實大喜,忙點頭彎腰道:“多謝老爺成全,多謝老爺成全!”

  一場風波,看來就如此平息了。黃羽翔三人便同周啟東返轉到了周府之中,一路之上,周承業不停地用目光瞄向南宮楚楚。但縱給他天大的膽子,也是不敢再對南宮楚楚起了野心。若是惹上南宮楚楚的話,便是要同時與南宮世家、清荷劍派、黃羽翔代表的三股勢力為敵,青城劍派雖是當今七大劍派之一,但也匹敵不過!

  到了周府,一陣寒暄之後,南宮明鏡便要南宮楚楚立時與他返回南宮世家。南宮楚楚卻是死活不同意,最後不得不取了折中之計,四人共赴滇中去見南宮明通。

  中午吃過飯後,黃羽翔三人便回轉客棧。周啟東殷殷相邀,請三人晚間再到府中一聚。三人推卻不掉,只得應承下來。

  回到客棧,駱三元便道:“大哥,你看這老狐狸在搞什么鬼,怎會突然之間變得如此容易說話?倒真有些白道大豪的英氣,若不是親眼見他以前的面目,說不定便要被他騙了!”

  黃羽翔也點點頭道:“看來咱們在這的幾天內,周啟東絕不會輕舉枉動,等咱們一走,他肯定不會遵守諾言!下午去一趟陳前輩家,讓他們盡快搬離此地!”

  “也好,”駱三元道,“咱們護得了他們一時,可護不了他們一世!”

  黃羽翔點頭應是,心中卻是想到了單鈺瑩與司徒真真兩女,想到:“我卻更是沒有用,連她們的一時也護不了!”

  休息了片刻,三人又去了一趟陳老實家,囑咐他們盡快搬離。陳老實雖是不願,但也知道別無他法,只是黯黯答應。他的婆娘卻甚是高興,以他們家現在擁有數十萬兩的巨富來說,住在這裏實在太過委屈。

  三人留了一會,方起身回到客棧。到了晚間,天色卻是陰沉起來,怕是要下大雨的樣子。三人怕淋著了雨,忙快馬趕到周府赴宴。

  才到周府門口,瓢潑似的大雨已是落下。三人暗呼僥幸的時候,已被下人殷勤地請了進去,與昨日相比,所受的待遇真個是天差地遠。行到大廳,卻見一桌酒席早已擺下,周啟東與南宮明鏡坐在一邊,見他們趕到,便請了三人一道入席。

  周啟東甚是擅言,說話頗為風趣,一頓飯倒也吃得賓主盡歡。

  酒過三巡,卻見一個下人行到周啟東的身邊,湊到他的耳朵旁輕輕低喃了幾句。周啟東便站起身來,道:“各位,本座有些俗事,要稍離片刻,請各位見諒!”

  適正此時,黃羽翔正在苦於應付南宮明鏡,也沒有留意那下人說些什么,雖是有些驚異,卻也沒放在心上。周啟東出去不過一會兒,便回到了廳中,又與眾人暢飲起來。

  酒足飯飽,黃羽翔問道:“周前輩,怎得不見了周世兄啊?”他雖是早已發現此人不在,但卻是極為厭惡周承業,有他在一邊,恐怕連飯也吃不下去了。直到吃完了飯,才問了起來。

  周啟東一怔,隨即道:“小兒到朋友家中去了,今晚可能不會回來了!”

  猛然之間,只聽廳外一陣喧鬧,接著便是一聲聲凄厲的叫聲。叫聲都是乍起便止,倣佛才叫出聲,便被人掐住了脖子,再也叫不出來。雖是暴雨之聲甚大,但每一聲慘呼卻仍是聽得清清楚楚。

  周啟東猛地站了起來,道:“小七,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話音才落,卻見一個身影已是站在了門口,右手握著一把長劍,左手卻是提著一個黑乎乎的東西。他遊目廳中,見到周啟東,突然森森一笑,左手一揚,已是將手中之物擲出。

  那物事在空中劃過一道曲線,正好落在幾人所圍的桌上。“ ”地一聲,落進了最後盛上了甲魚湯中,赫然是個人頭!

  周啟東一見,臉色大變,失聲道:“承業,承業!”

  那顆人頭雖然臉色扭曲,雙眼暴突,但依稀仍可辨出正是周承業這個好色胚子。只是他此刻的腦袋浸在湯中,嘴邊還隱隱浮著一只龜腿,正隨著湯水上下動蕩。南宮楚楚才看一眼,便別過臉去,不敢再看。

  周啟東膝下僅有此子,平時珍逾性命,驀然見他身死,當真是心中一陣絞痛,想到周家從此就要絕後,不禁雙腿一軟,已是坐倒在了椅上。

  廳外那人慢慢走了進來,一股凝厚的殺氣鋪天蓋地向幾人卷席過去,殺意之烈,足以讓人心寒膽顫。那叫小七的家廳已然承受不住,猛地摔倒在了地上,頓時一股惡臭傳來,原來已嚇得失禁了。

  黃羽翔長吸一口氣,只見那人長劍血紅,一雙眸子竟也是血紅一片。

  “ 啷”一聲巨響,閃電劈過,雷聲轟轟。明亮的閃電之中,映得那人一片雪白。

  閃電過後,那人已是走到了廳中,長劍所過,滴下了點點鮮血。他驀然站定,裂嘴一笑,露出兩排森森白牙,燭火一陣輕搖,原來兩寸所長的燭火竟是被他的殺氣壓得低到不足半寸。

  廳中之人雖都是身經百戰,但遇上他那股神魔俱滅的駭世殺意,仍是止不住的一陣心寒。

  “陳老實!”黃羽翔一聲驚呼。任誰也想不到,這個如殺神一般的男人赫然正是老實巴交的陳老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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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八章 殺神歸來


  “格老子的,老頭子也真是的,偏偏要選在今天晚上動手!自己舒舒服服地躲在屋裏喝酒,卻叫自己的兒子出來受雨吹風的!”周承業一邊驅馬快奔,一邊不停地詛罵道。

  大雨如傾,片刻間的功夫,一行十餘人的衣衫已然全部溼了。

  這周啟東雖是在黃羽翔面前表示放棄對陳家的圖謀,但得到“千陽鏡”便可無敵於武林,這種誘惑他豈能抵擋。眉頭一皺,便想出了這個調虎離山之計。明裏請黃羽翔三人赴宴,暗地卻派了自己的兒子去陳家勒索“千陽鏡”。他平日行事雖然老挂著白道這個幌子,絕不會授人以柄,但“千陽鏡”實在關係重大,若是不搶先下手,恐怕要被黃羽翔佔了先機,那可是大大得不妙!

  一路詛罵,行了兩柱香左右的時候,終還是趕到了陳老實家破敗的兩間茅屋跟前。

  周承業翻身下馬,徑自走到門口,右腳踹出,已是將薄薄的門板一腳踩破。

  陳老實一家正圍在小桌邊吃飯,驀然見大門洞出,一個黑黑的身影直直闖了進來,都是大吃一驚,齊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陳大男只是個小孩子,當下已是大聲哭了起來。

  待見到來人正是周承業,陳老實一愣,恭聲道:“周少爺,您有什么事啊?”

  周承業冒雨趕到此地,本就憋著一團火,當下走到桌邊。黑臉婦人見他走近,忙閃到一邊。周承業大馬金刀地坐了下來,雙眼一瞥陳水英,右手伸出,已是將她摟在懷裏。

  陳水英又羞又急,死命地掙扎起來。周承業大怒,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右手連扇,連打了她四個耳光。他心中正氣,下手甚是用力,陳水英的兩片臉頰已是腫了起來,嘴角都流出了血來,雙眼一陣迷眩,差點兒暈了過去。

  陳老實大急,道:“周少爺,小人哪裏得罪你了,您有事,盡管吩咐,千萬別再打我家水英了!”

  說話間的功夫,周承業所帶的家丁也走進了好些人。陳老實的屋子實在太小了,才走進了五六人,便已經擁擠不堪,實難再進人來。外面雨大,待在外面的幾個家丁已是破口大破起來,一時之間,倒也是熱鬧非常。

  陳大男被這些人一嚇,更是害怕,哭得更加厲害起來。

  周承業將陳水英摟在懷中,左手將她的纖腰圈住,右手已是撫上了她的胸膛,看了陳老實一眼,道:“陳老實,聽說你家有一塊‘千陽鏡’的寶物,是不是?”

  陳老實一張苦瓜臉頓時擠成了一團,越發顯得可憐巴交,道:“周少爺,不知道您是從哪打聽來的消息。像我們這么窮的人家,哪會有什么寶物!”

  “老家夥還不老實!”周承業右手用力一捏,陳水英已是痛得嬌哼起來,雙眼之中,淚水直流,叫道:“放手!快放開我!痛死我了!”周承業聽得她的叫聲,神經卻是興奮起來,雙手抓住她的衣領猛地一撕,陳水英身上那件薄舊的衣裙已是被撕成兩片。

  陳水英一個踉蹌,退出了四五步,雙手捂在胸前,“嗚嗚”地哭了起來。

  陳老實忙搶上前一步,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罩在自己女兒的身上,又向周承業連連鞠躬道:“周少爺,我們家水英還小,不懂事,您別與她一般見識!只是我們家真得沒有什么‘千陽鏡’!”

  陳水英雙手牢牢地抓住罩在身上的衣服,但陳老實的這件衣服實在是太過破舊,遮在身上,卻也擋不住多少春光。反倒遮遮掩掩地,更加讓人上火。

  屋裏五六個大男人,都將目光死死地盯在陳水英的身上。但他們知道周承業脾氣古怪,要是逆了他的心思,當真是要死得極慘。雖是恨不得立刻將她撲倒在地,大逞獸欲,卻一個個只是用貪婪的目光在陳水英的身上上下遊動。

  “是嗎?”周承業食指在桌上輕扣一下,道,“將他的老婆、女兒、兒子都扣了起來。”

  五六個家丁齊聲應是,都是去搶著抓陳水英。陳水英閃躲了幾下,終還是被一個高大的家丁抓住。其餘的幾個家丁都是暗嘆可惜,走到另外兩人身邊,將黑臉婦人與陳大男抓住。

  黑臉婦人看到這些人進屋的時候,已是嚇得動彈不得。但看到自己的兒子被一個大漢抓在手裏,不停地大哭,心中沒來由得勇氣大增,叫道:“周少爺,我們家大男膽子小,你莫要嚇著了他!”

  “哦,”周承業站了起來,走到黑臉婦人的身旁,突然回頭對陳老實道,“陳老實,再問你一次,‘千陽鏡’在哪?”

  陳老實搖搖著,苦笑道:“周少爺,小人真得不知道您在說些什么!”

  周承業嘿嘿一笑,回過頭來,猛然間右手抓出,扣在黑臉婦人的腦門之上,五指猛地用力,“樸”的一聲,黑臉婦人的腦袋竟被他生生抓碎,白色的腦漿與鮮紅的血液頓時四濺開來。

  那抓住黑臉婦人的家丁只見眼前突地飛過一道血箭,身上已是濺滿了血液與腦汁。他看著手中慢慢軟倒的黑臉婦人的屍首,猛地打了個寒顫,雙手一松,後退了一步。

  黑衣婦人猛然跌倒,正好摔在那家丁的腿上。他尖叫一聲,雙眼睜得猛大,張大了嘴巴,又退開幾步,胸膛急劇起伏了一陣,突然發出一聲長叫,衝出門外,也顧不得外面下著大雨,一瞬之間,已是衝出了老遠。

  其餘諸人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都是在一邊幹嘔起來。

  陳大男與陳水英都是嚇呆住了,過了好半天,才嘶聲叫道:“娘,娘……”

  陳老實嘴巴兮張,雙眼無神,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周承業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頗為瘋狂,好半天才停了下來,又走到陳大男的身邊,對陳老實道:“陳老實,你還有三次機會。第一次,是你的兒子,然後是你的女兒,最後是你自己!你可想清楚了?”

  陳老實猛然跪倒在地,拼命地磕起頭來,顫聲道:“周少爺,你發發慈悲吧,放過我們一家上下吧!周少爺,你發發慈悲吧!”

  周承業輕輕一嘆,道:“看來,你又要錯過一個機會了!”沾滿鮮血的右手已是伸了起來,作勢朝陳大男的頭頂抓落。

  陳大男雖是不懂事,卻也看到剛才他一抓之下,自己的娘親便橫屍在地,不由地驚惶地大叫道:“爹爹,救我,救我!”抓住他的家丁也是臉色難看,顯是再也不忍見到剛才的一幕!

  周承業似是頗為享受別人受苦的樣子,臉上的神情越來越是愉悅,右手只是慢慢地落下。

  “周少爺,不要殺我的大男!不要,我把‘千陽鏡’給你,把‘千陽鏡’給你!”他從地上爬起,身形都有些踉蹌。“千陽鏡”雖是傳家至寶,但也得有後代可傳。若是絕子絕孫,縱是身懷重寶,又有何用呢?

  周承業輕輕嘆息一下,似是頗為可惜,道:“陳老實,若是你早些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的夫人便不用死了!唉,真是冤枉啊!”

  陳老實雙眼無神,也不去理睬他的話語,徑自走到內室,將床身挪開,搬開了底下的磚頭,又取過一把鏟子,挖了三尺左右,才取出一個鐵盒子來。

  他顫顫地捧著鐵盒子走到外室,將鐵盒放到桌上,從頸中取出一玫係在細繩之上的鑰匙,“卡察”一聲,將鐵盒子打了開來。

  周承業見鐵盒已開,單手一推,已是將陳老實推落在地。他從鐵盒子中取出一團紅布保住的物事,慢慢將布片解開,終於取出一件像是戰甲一般的東西。這物事甚是柔軟,原本在周承業手裏只是縮成一團,一經他展開,才隱隱看開是件衣物的樣子。都是細絲所織,只是絲上綴滿了一片片指甲大小的亮晶晶的金屬片,想來便是“千陽鏡”的由來。

  周承業將那衣物在身前比了比,道:“這玩意就是‘千陽鏡’嗎?嗯,穿在身上的話,倒真像是一千面多面鏡子!只不過這玩意究竟有什么用,爹爹要這么煞費苦心地得到它?”

  見陳老實一副發呆心痛的模樣,卻也懶得再去理他。將“千陽鏡”重又包好,封在鐵盒中,遞到一個家丁手中,道:“快送回去給老爺,若是有什么差池,你就等著掉腦袋吧!”

  那家丁神色一凜,忙道:“小人一定將事情辦得妥妥當當的。”接過鐵盒,已是出門而去。

  陳老實眼看著那人抱著鐵盒出門,心中的凄苦卻絕非外人所能了解。這“千陽鏡”對如今的陳家人而言,是代表著當年的一段榮譽與光輝,此刻卻隨著那人的離開而煙消雲散了!

  “陳老實——”周承業突然輕喚一聲,陳老實木然抬頭向他看去。卻見他猛地右手伸出,已是抓到陳大男的頭頂之上。五指勁力透出,陳大男哼都沒有哼出一聲,一條小命卻已經送到了枉死城中。

  陳老實雙眼圓睜,一臉的驚訝與不肯置信的神情,怔怔地看了陳大男好久,才悲呼道:“大男!大男——”他猛然抬起頭來,對周承業大吼道,“我已經把‘千陽鏡’給你了,為何你還要殺大男,為什么?”

  “為什么?”周承業失聲笑道,“哪有什么為什么?本少爺什么時候答應過你,交出了‘千陽鏡’後就饒了你們一家的性命?你太也老實了,不管如何,你們一家今天總要都死在這裏的,不然的話,爹爹豈不是會有麻煩?你放心,沒有人會知道是誰做的!等會我會丟幾張銀票在這裏,如果有人見了,也只道你們一家是被強人所害。只是為什么你家會有錢,惹得強人上門呢?這個就讓別人去傷腦筋吧!”

  看到陳老實的眼中露出怨毒之色,周承業只覺熱血上涌,道:“我最喜歡將人的憤怒挑起,然後再慢慢折磨他!我最愛看你現在的眼神,那么的怨毒,卻又無可奈何!你不用擔心,到了閻王那裏,你盡可以去向他告狀!哈哈哈……”

  陳老實大吼一聲,發了瘋一般地向他撲去。

  周承業右手輕輕一揮,已是將他甩飛出去,輕曬道:“你害得本少爺在這種天到你這個又臟又臭的屋子來,本少爺絕不會輕易放過你的!”他的眼光一溜陳水英,對剩下幾個家丁道,“這個女的就交給你們了,你們定要好生生對她!都這么大的人了,也該知道什么叫男人了!”

  那幾個家丁雖是被滿地的血腥激得直犯惡心,但畢竟跟著周承業那么久了,已有些習慣了。如今美色當前,又是垂涎了許久,哪裏還能忍受得住,忙抱著陳水英走到了屋外。

  外面雖然下著大雨,但畢竟沒有屋中的血腥氣。看著那種場面,恐怕只有周承業才會獸性大發。

  陳水英驚惶地大叫道:“爹,救我,快來救我!”

  陳老實掙扎著從地上爬起,忙向屋外衝去,出到門外,卻見陳水英正躺在地上,七八個男人都在撕她剩餘的衣物。他哀嚎一聲,猛地朝人堆中衝去。

  站在外面的一個家丁見他衝出,怪笑道:“老家夥,是不是你也想著你家閨女的身子啊?哈哈哈,等大爺爽夠了,也會給你留一份的!”見他衝到跟前,猛地一腳踢出,正中陳老實的胸口。

  陳老實悶哼一聲,已是被踢飛出了半丈左右,重重地跌在地上,激起了滿天的水花。他掙扎一下,又爬了起來。

  “爹——救我……啊,不要!”陳水英猛地痛哭起來,一個男人已是壓到了她的身上。

  陳老實目眥俱裂,大叫一聲,又是衝了上去,猛地又被踢飛了回去。這一次卻是被踢得更重,直飛出一丈左右,趴在地上,半天也動不了。

  “爹……爹……”陳水英凄慘的聲音在雨聲中凄厲的回響起來,聲音卻是越來越弱。

  “ 啷”,天際猛地閃過一道驚電,雷聲轟轟。蒼天無眼,竟容下人世間如此惡孽。

  陳老實掙扎著爬了起來,眼角鼻中,都是流出血來。猛然間見到地上寒芒一閃,卻是把長劍。一時之間,也顧不得細想地上為何會多了這把長劍出來,伸手便將長劍拾到手中,顫顫著向那幫野獸走去。

  周承業嘴角挂起了一絲笑容,那把長劍正是他扔過去。對他而言,陳老實也好,手下家丁也好,都只是他取樂的工具,根本就沒有半絲區別。

  雷聲轟轟,那幫禽獸又全神搶著要當下一個施暴者,都沒有注意到陳老實的走近。

  陳老實手中握劍,右手卻是不停地打著擺子,看他那副架勢,恐怕連只雞也刺不死。周承業大感無趣,伸手在嘴邊輕拍一下,打了個哈欠。

  “呀!”陳老實走到一人身後,猛地挺劍便刺。只是他握劍的右手實在不穩,一劍明明刺向那人的背心,誰知劍尖卻到了那人的肩頭之上。

  那人吃痛,猛地回身一掌打開,正中陳老實的臉上。陳老實身體一輕,已是被打飛出去。他發了狠勁,右手死死地抓著長劍不放,劍身從那人的肩上抽出,頓時帶出一道血箭,立時消失在雨中。

  五六個家丁都向陳老實圍去,有些是已經發泄過獸欲的,有些卻是等得不耐煩的,一個個對著陳老實拳打腳踢起來。

  陳老實哪堪這些人的圍毆,才不過一會,便已經如死了一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周承業眉頭一皺,道:“你們把他弄死了?”

  一個家丁見周少爺頗為見責之意,忙低下身去探陳老實的鼻息。誰知才將身體低下,卻見陳老實猛地一個翻身,右手長劍已是遞出,正好刺到了他的胸膛之上。

  那家丁被陳老實刺中,還是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張大了嘴巴好久,才慢慢軟倒在了地上。

  周承業一見,大是興奮,心道這樣子才有些意思。

  那些家丁見陳老實竟敢殺人,一個個都大怒起來。一人搶出,已是拍下了陳老實手中之劍,又是一番拳打腳踢。陳老實突然大吼一聲,雙手已然抓住了那人的腰,將頭抵在他的小腹上,猛地朝草屋上撞去。

  周承業哈哈大笑,拍手笑道:“有意思!有意思!”

  說話之間,陳老實已經推著那人衝到了草屋之上,“轟”地一聲,那間破爛的草屋在兩人的撞擊之下頓時瓦解倒塌。周承業皺一下眉,身形已是躍到了屋外。只是陳老實又讓周大公子受到了雨淋之災,恐怕周大公子更要想出什么折磨人的念頭來了。

  草屋倒塌,屋頂突然落下一物,一抹血紅掉落,正好砸在那家丁的背上,卻是一把通體血紅的長劍。

  這把劍當真是銳利之極,憑著從屋頂落下的力道,竟然將那家丁刺了個對穿,長劍穿地,兀自有半尺之多。鮮血飛濺而出,灑了陳老實滿頭滿臉。

  陳老實只覺腦中一片混亂,濃重的血腥氣直衝腦門,混亂的記憶突然紛至沓來,猛然之間,只覺頭腦大痛,眼前一片血紅。

  周承業見屋頂竟會掉落一把劍下來,而且竟是如此鋒利,不禁大感興趣,對一個家丁道:“把那柄劍拿過來給我!”

  那家丁卻是有些猶豫不決,想道這陳老實著實有些邪門,明明是個手無縛雞之人,轉瞬之間卻是連殺兩人。他雖是不敢違了周承業的話,但抬步之間,卻是極其小心。

  陳老實的眼前漸漸明晰,所有刻意壓下的記憶在一瞬間重浮心頭。

  我是誰?

  我是陳天劫,是“不死金剛”陳元義的孫子。老父不肖,將家財敗盡,我無奈之下做了殺手。我不記得我殺了多少人了,從一開始為錢而殺,到後來只為了享受殺戳所帶來的快感。有人叫我“死神”,有些人叫我“血影殺神”……我喜歡“血影殺神”這個名字,一個將江湖鬧得人仰馬翻,人人敬畏的名字。

  最後一個被我下手殺掉的人是徐達。不錯,就是那個“魏國公”徐達徐大將軍。我在之前不知道他是誰,直到他死後,才從別人的口裏知道他的名字。徐達將軍不但縱橫沙場,所向無敵,竟連馬下功夫也是天下一流。若我不是穿著“千陽鏡”,恐怕早已在他手下死了十多次了。

  我殺了徐達將軍!我殺了我生平最敬重的人!我已經記不得我的雇主是誰了……我逃到了綿陽,我出生的地方,我不是怕被別人追殺,而是怕我心中的悔恨!我封了我的“血影劍”,從此做了個老實的鄉下農夫,徹底忘卻了我的過去……

  噢,我的腦袋好痛,身體也好痛,是怎么一回事……大男、水英……

  眼前的“血影劍”在陳天劫的面前越來越是清晰,他伸出手去,將“血影劍”握在手裏,一個聲音在心中突然響起:“我回來了!”

  慘烈的殺氣從他的身上漸漸釋放出來,幾欲將人世毀滅般的深烈!生無所依,死無所懼,心中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戳!

  “血債必須血償!如果這是我殺戳的報應,就讓我在殺戳中結束這一切吧!眼前這一幫人渣,已經沒有做人的資格了!”陳天劫直起身體,舉劍指天。天上雷聲轟轟,閃電橫飛,似是在昭告著一代殺神的歸來。

  他森然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齒,拖劍在地,向陳水英走去。劍身劃過地面,地上的積水頓時起了道深深的水壑,竟是久久都沒有復平,顯是他的內力修為已到了絕頂之境,竟是將流水也凝固住了。

  額頭之上的皺紋突然奇跡般地消退了,手足的皮膚慢慢恢復了紅潤,若不是頭上還是一片灰白,幾乎與先前判若兩人。他已經二十餘年沒有刻意運行過內力了,但他原本的修為就是極為上乘,就是沒有他在調息,內力也在不知不覺中運轉如意。只是外表卻受歲月所催,漸漸蒼老。但此刻功力一旦受到有意識的催發,在體內渾厚內力的運轉之中,竟是恢復了幾分青春。

  周承業從內心的最深處感到了恐懼,那是一種直接面對死亡的感覺。他平時全不將人命當回事,但此時此刻,也感到了自己是那么的無力,在陳天劫的面前,自己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只螞蟻!

  陳天劫的身形輕飄飄地動了起來,倣佛幽靈一般,每一次閃過,“血影劍”都會猛然揮出,伴著一陣裂骨之聲,每一個擋在他身前之人都被他生生劈成了兩半!

  他揮出了四劍,已經有四個人成了八片屍首。其餘幾個家丁一見,都是駭然大叫,向四面八方逃去。

  陳天劫冷哼一聲,身形如電一般閃出,一道道血紅的劍影飛過,逃出之人,無一不被劈成了兩半。三數個起落下來,所有的家丁都已經被他一一手刃。

  他走到陳水英的身邊,伸出手去探她的鼻息,但這個可憐的姑娘早在受那幫禽獸的淩辱時便咬舌自盡了。雨水如瓢,將她的嘴角的血跡洗得幹幹凈凈。

  她雪白的身體反彈著點點雨珠,洗去了受到的所有折辱,一如白玉般明潔。

  陳天劫閉上雙眼,手中的長劍輕輕搭在肩上,如同死寂一般。

  死亡並不可怕,可怕的是等死前的一瞬。周承業喜歡將人折磨,讓對方知道自己會死,卻又不很快的弄死對方,他覺得這是一種樂趣。然後,他現在卻成了貓爪下的老鼠,無力地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他想逃,卻被陳天劫驚電般的劍法嚇得全身都在發抖。每一塊肌肉都在輕顫,每一根神經都在呻吟,轉瞬之間,冷汗直下,眼前漸漸模糊。

  “血影劍”血紅的劍身開始明亮起來,陳天劫直起了身體,因為還有一個仇敵沒有殺死——不是仇敵,這種下渣胚子還不堪稱為仇敵,只是一個人渣而已!

  周承業看著陳天劫一步步走來,兩眼睜得猛大,嘴巴微張,已是口吐白沫。

  “依著我對你的恨意,我應該將你身上的肉一塊塊切下,然後才讓你受盡痛苦而死……但我是個殺手,我只會一劍殺人!”舉劍指天,雷聲轟轟,似是在回應一般。

  周承業順著他的手看向劍尖,血紅的劍身在瞳孔中無限放大,轉瞬之間,似是見到了所有死在他手裏的冤魂向他撲來。

  陳天劫猛地橫出一劍,已是將他的頭顱切了下來,右手再揮,又是從上至下一劍,將他的屍首一劈為二!他的劍勢實在太快,周承業被他切下頭顱,竟還沒有死去,猛地看到自己被劈成了兩半。他張口想要大叫,卻吐出了一口血來,雙眼一陣暴突,終於死去。

  陳天劫提著周承業的頭顱,仰天長嘯一聲,嘯聲凄厲,四野俱是回聲!

  “血影劍”揮出,地上已是被他劈出了一道長達丈餘,寬有三尺的深坑。他一劍一劍不斷地揮出,等停下手來,深坑已是寬有丈餘。將黑臉婦人、陳大男、陳水英的屍首一一放入坑中,陳天劫深深地再看一眼,猛地一聲長嘯,雙手如鏟,將泥土紛紛掩入坑中。

  一番行功,身體中的內力已是完全激發開來,護身真氣在體外結成了一道血紅的光環,雨水絲毫打不到他的身體之上。

  陳天劫重新提起周承業的頭顱,紅光閃處,已是向綿陽城中飛去。

  殺神已然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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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九章 不死金身

  陳天劫身法一經展開,當真是快逾奔馬,一會兒功夫,便已經趕到綿陽城。他翻過城墻進到城內,守城的軍衛卻只覺眼前一花,還道飛過一只大鳥,竟是連他的身影也沒有看清。

  他原是綿陽人,對城中的每一處地方差不多了如指掌,一進到城內,便直撲周啟東的府地。

  行到門口,卻見大門緊閉。他冷峻的臉上不動聲色,猛然一劍劈開,轟然的劍氣涌出,竟然將大門連同一處圍墻都給轟了個稀爛,直直闖了進去。

  府中的家丁聞聲而出,紛紛搶前動手,莫不被他一劍劈成兩半,無一能將他的前進之勢阻下分毫。他連殺一十六人,終於來到大廳之外。

  [***]

  周啟東渾身打著顫,心神大傷,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盯著自己兒子的腦袋發呆。

  南宮明鏡大怒,起身怒斥道:“何人妖人,竟敢如此大膽,做下如此殘忍之事?”

  “殘忍?”陳天劫拖劍在地,慢慢走進,劍尖所過,地上盡然火星直冒,倣佛燃起了一道煙花一般,“這便叫殘忍嗎?”他肅殺的目光轉到了周承業的頭顱上,道,“這個人,殺我妻子,殺我兒子,還讓人輪姦了我的女兒,讓她不堪受辱,終嚼舌自盡!我一劍殺了他,還算是便宜了他!”

  “什么?”黃羽翔猛然站起,怒氣十足地轉向周啟東,道,“周啟東,你竟然讓你的兒子做出這種事來,你還配做人嗎!”

  南宮明鏡卻是輕曬道:“我卻只看到你殺了周賢侄,人死無憑,你要怎樣說都行!人家好端端的幹嘛要殺你一家,而且他現在也死在你的手裏,憑著你的武功,周賢侄又豈能傷得了他們一根毫毛!”

  陳天劫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道:“你是誰?”

  南宮明鏡右手一甩,手上已是多了一柄折扇,“刷”一下打了開來,道:“本人南宮明鏡,乃是南宮世家之人!江湖上給在下起了個諢號,叫做‘儒俠’!在下不敢自稱為俠,但生性喜好儒道,尊駕目無王法,殺人在先,闖人宅地在後,在下說什么也得讓你嘗嘗我南宮家的厲害!”

  “南宮?”陳天劫略略回想一下,道,“昔年我曾經殺了一個叫做南宮黎停的人,好像也是南宮家的,跟你一樣,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骨子裏卻全是男盜女娼!”

  “你!”南宮明鏡猛然退了三步,神情大變,原本儒雅的風範全都不見。他的眼光突然觸到陳天劫血紅的劍身之上,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須發皆張,止不住的害怕之情,顫聲道,“你是……‘血影殺神’……陳、天、劫!”

  黃羽翔也是猛然一驚,這“血影殺神”可是江湖上百年來最有名的殺手。他一生共接過一百三十七宗生意,殺了八百六十六人,從沒有失手過一次。做為一個殺手,一般都是以暗殺偷襲為主,但此人卻是明目張膽地上門挑釁,將人格殺。

  讓他聲名最響、也是他最後一次的狙殺,便是在“魏國公”從外地趕回京城的路上,將萬人莫敵的徐達將軍生生擊斃,同時被殺的共有七十六人,都是曾隨徐達身經百戰的將士,武功自是強是驚人,但無一例外地都被他一劍劈成兩半!

  當時七大劍派曾經組織了大批好手圍截於他,卻反被他殺了大半。從此,七大劍派元氣大傷,魔教趁此興起,一舉壓過了正道諸派。只是絕沒有人想得到,這個讓人人都驚懼的殺神,竟是一代大俠陳元義的孫子,世事弄人,總讓人無可奈何。

  南宮楚楚的嬌軀瑟瑟發抖起來,眼神中止不住的害怕。黃羽翔伸過手去,將她摟在懷裏,道:“楚楚,別怕,有大哥在呢!”

  “大哥,”南宮楚楚呼吸一陣紊亂,好半天才道,“南宮黎停是我的爺爺!”

  南宮明鏡渾身激顫不已,一抹抹往事飛快地閃過心頭。“當時南宮世家收到‘血影殺神’的滅殺令後,曾聚集了族中七十多位好手,護在府內。誰知他一衝進門,便已經連殺七人……他的眸子一直盯著爹爹,對砍在身上的武器竟是全不招架,可是沒有一人傷得了他,反一個個被他劈成了兩半……他一路走過,帶過一片血腥……爹爹與他交手了二十招,終被他一劍劈死,鮮血濺得老高,噴在了我的臉上……我當時的腦中一片空白,等我恢復神智的時候,他已經走了,族中的好手也死了五十七人……”

  南宮明鏡抬眼看了陳天劫一陣,所有壓在心中的往事頓時齊上心頭。“他當時就是這個樣子,冷冷地對著族中的高手,一句話也不說,只是不停地揮劍,將人一劍劈成兩半……好像他天生就是一件殺人的利器,永不知疲倦地揮劍殺人!當時的他,比現在還要冷酷無情,比現在還要讓人感到心寒膽顫!”

  “陳天劫?”陳天劫仰天一嘆,道,“二十年了,已經有二十年沒有人這么叫我了!”將“血影劍”搭在肩上,陳天劫冷冷地一掃周啟東,道,“血債必須血償!周啟東,你將是死在我‘血影劍’下的第九百二十三人!”

  “血債……”周啟東慢慢站了起來,道,“……必須血償……不錯,一定要血償!”他的眼神恢復了銳利,道,“陳老實,你殺我愛子,今日必定要將你碎屍萬斷!”

  搭在陳天劫肩上的“血影劍”突然變得明亮起來,陳天劫執劍在手,劍尖直指周啟東,道:“你的兒子在地獄等你!”

  “呀!”周啟東一聲狂呼,已是撲了出去,腰中劍出,直刺陳天劫。悲憤之中,威勢更增,劍風呼嘯,廳中的燭火一陣搖晃。

  血紅的光芒一閃,陳天劫已是縱撲了過去,兩柄長劍,兩團人影已是撲到了一起。

  “叮叮叮”,幾十下連續的交擊,周啟東手中的長劍也是把利器,竟沒有被陳天劫的“血影劍”削成兩斷。兩人的動作都是奇快無比,一眨間的功夫,已是交戰不下百餘招。

  陳天劫的武功雖高,但畢竟已經有二十餘年沒有動手,與周承業這些武功低微的人動手還不見弊端,但對上周啟東這等實力絕不在白乘風之下的高手,動作就顯得生澀起來。

  但他的武功實在太強,縱使劍招使得棱角分明,劍意大欠,也是穩穩地佔了上風。而他的動作也越來越是純熟,只怕僅需百來招的功夫,便能恢復往常七成的功夫,將周啟東一劈為二!

  南宮明鏡驚懼了一會,才發現如今的陳天劫已不比當年。雖然仍是殺意十足,但手上的動作比之當年卻要遜色好多。他看了幾十招,見陳天劫的動作越來越是純熟,心知若是讓他盡復舊觀的話,自己今天可就保不住性命了。當下折扇一揮,已是上前夾攻起來。

  他的武功全不在周啟東之下,兩人一合力,頓時將劣勢給扳了回來。

  駱三元粗濃的眉毛全部擠成了一團,道:“大哥,要不要幫陳前輩一把!這兩個人也太不要臉了,竟然夾攻陳前輩!”

  黃羽翔眼光一直盯在戰局之中,口中卻說道:“駱兄,陳前輩乃是一個殺手,你還要幫他嗎?”

  駱三元搖搖頭,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個老實巴交的鄉下老頭,現在家人全部被這幫卑鄙無恥的人殺了,報仇雪恨也是應該得!”

  “好!”黃羽翔一拍雙手,道,“駱兄此言正合我意!只是陳前輩當年縱橫天下,若是連這兩個人都鬥不過,他當年早就死過幾百次了!”

  轉頭看一下南宮楚楚,道:“楚楚,既然你三叔插手相助周啟東,你便兩不相助便是,免得難做!”

  “不,大哥!”南宮楚楚一直在念叨道“血債必須血償”這幾個字,突然道,“我要替娘報仇,我要救娘出苦海!這個男人也是當年淩辱過娘親的惡人,我要殺了他,殺了他!”

  雖然心中早有些預料,但親耳聽她說來,黃羽翔兀自有幾分不可置信的感覺,看那南宮明鏡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誰人能將那些醜事與他聯係在一起呢?但想到他既然與周啟東交好,自然也是一路貨色。想明了此節,心中殺意大起,恨不將這個帶給南宮楚楚不幸回憶的男人立刻從眼前抹去!

  陳天劫在兩人的合圍之下雖是迭遇險情,但卻每每都是有驚無險地躲了過去。又打了幾十招,他竟然在兩人暴風驟雨的攻擊下站穩了腳跟,反擊之勢也越來越是淩厲。

  黃羽翔駭然嘆服,心道這才是天下第一殺手的實力!

  陳天劫急退半丈,長劍一灑,手中“血影劍”突然化作了千萬把,猶如一個劍陣般向周啟東兩人壓了過去。

  “血影千殺!”陳天劫最為狂暴的殺招,隨著他武功的慢慢覺醒,所有厲害的招式一點點重新回到了他的腦海中。

  南宮明鏡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懼之色,當年陳天劫使出這一招後,攔在他身前的十三個好手,竟是死了九人!當時這“血影劍”駭然的威勢,還是深深地駐留在他的腦海之中。

  他本是一鼓作氣,壓下了心中的恐懼,方才與周啟東聯手對敵,如今驚懼復生,手足頓時一陣無力,連閃避也是不記得了。

  陳天劫的劍光是何等的淩厲恐怖,南宮明鏡只是一愣的功夫,陳天劫的劍光已是掠過他的身體,絲毫也不停一下,繼續向暴退的周啟東飛去。

  劍光閃過,南宮明鏡轉過頭來,向南宮楚楚望去,張口欲說什么,誰知腦袋才轉,竟是生生掉落在地,整個人也突然之間像是散了架的,成了四分五裂的一團碎肉。

  陳天劫的劍勢太過淩厲,雖已是將南宮明鏡在一瞬間碎成了數十塊,一時之間竟是沒有碎開,隨著南宮明鏡轉頭的動作,才終於散開。

  黃羽翔露出不忍之色,將大手伸出,擋在南宮楚楚的眼前。

  陳天劫的劍勢雖是被南宮明鏡阻了一下,但依舊迅捷無比地向周啟東卷去。周啟東舞劍擋在身前,“天翔心法”全力展開,厚重的劍勢已是反擊回去。

  血紅的劍影猛地劃開了周啟東的防守,千萬道劍影齊齊打到了他的上身之上。

  陳天劫收劍而立,臉上露出落寞之色。

  凡是被“血影千殺”擊中的人,絕無半分活命的機會。他二十年來隱姓瞞名,過著平靜恬退的日子,如今平淡的生活一旦打破,卻是怎也不可能回到以前的日子。他原先一意報仇,但渾沒有想到這些,此刻大仇得報,心中卻沒來由得一陣心灰意冷,只覺生無樂趣,直想一死了之。

  “哈哈哈,”明明應該像南宮明鏡一般碎成數十塊的周啟東突然大步向陳天劫走去,隨著他身體的震動,一片片碎布從他的身上紛紛落下,落出了一件絲織衣物,點綴滿了片片明晶晶的物事!

  陳天劫的瞳孔一陣收縮,沉聲道:“千陽鏡!”

  周啟東笑得十分的得意,道:“陳老實,你絕對想不到吧,你家的傳家至寶現在卻成了我的保命符了!哈哈哈,老天爺真是不長眼睛,現在我有了這件寶物,你又能奈我怎樣?哈哈哈,陳老實,我注定一輩子壓著你!你注定一輩子做個下賤的鄉下胚子!”

  黃羽翔三人都是齊齊驚咦一聲,原想“千陽鏡”還是一片鏡子,誰知道竟是一件衣物。但沒有料到此物竟是如此神奇,在陳天劫驚人的劍勢之下竟是絲毫無損!

  陳天劫心中卻升起了一股熱切之情,他剛才寂寞無比,直想一死了之,現在仇敵竟然沒死,他的精神不禁大振,連眼神也變得更加明亮起來。舉劍指天,陳天劫猛然向周啟東衝了過去,一劍迎頭向他劈下。

  這“千陽鏡”雖是護住了周啟東的上身,但頭頂仍是與常人無異。周啟東忙駕劍迎上,將他敵住。

  “鏘”地一聲悶響,兩劍交擊。陳天劫手上的力道雖是源源不絕,長力無窮,但勁道一抵周啟東的身上,頓時被“千陽鏡”分化吸收。陳天劫以前自己身著“千陽鏡”,殺人盈千,這“千陽鏡”倒是起了大半的功勞,只是如今自家的傳家寶物卻被仇人反過來對付自己,難道真是老天爺在懲罰自己不成?

  他的力道雖是綿長,但時間一長,卻也是抵受不住,終於劍下一頓。周啟東狂笑一聲,回劍劈出,卷向陳天劫的胸口。

  陳天劫奮力後躍,但前胸之上依舊被他劃出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頓時狂涌而出。

  “陳前輩!”黃羽翔驚呼一聲,已是向他縱去。

  陳天劫眼中寒芒一閃,道:“滾開!”橫劍在手,看來黃羽翔若是走近的話,他絕對會劈了過去。

  “哈哈哈,”周啟東瘋笑道,“黃羽翔,人家根本就不領你情!哼,你可知道,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惹出來的!若不是你插手,陳老實早就將女兒與‘千陽鏡’乖乖地交給我了,哪裏會發生這么多的事情?他們一家都不用死,我的兒子也不用死!是你,一切都是你惹出來的!”

  想到殺子大仇,周啟東恨意大長,道:“黃羽翔、駱三元、陳老實,你們都要下地獄去陪我的兒子!”眼光一瞥南宮楚楚,陰陰地道,“放心,我不會殺你的,我要你陪著我,替我周家傳宗接代,哈哈哈!”

  “南宮明鏡、黃羽翔、駱三元與我合戰當年江湖的第一殺手‘血影殺神’,結果除了本座之外,盡皆身死,但他們的犧牲不是白費的,終於拖住了陳天劫的攻勢,讓本座一劍將之斃命!而南宮大小姐因感念本座的救命之恩,獻身以報!哈哈哈……”周啟東肆無豈憚地大笑起來。

  “呸,放屁!”駱三元吐了口口水,道,“周啟東,你的腦袋是不是被燒糊涂了,竟會說出這些胡話!你以為有了‘千陽鏡’,就可以無敵於武林,欺瞞世人嗎?”

  “哼,這個世界強者為尊!什么張華庭,什么李慕然,從今天起,武林就只有一個周啟東,‘大風劍客’周啟東,哈哈哈!”

  笑聲未落,陳天劫猛然拔身飛起,身劍合一,已然向周啟東撲去。沉重的壓力襲來,近處的黃羽翔、遠外的駱三元與南宮楚楚都是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三步之遙,廳中的燭火也在一瞬之間全部熄滅。

  周啟東首當其衝,才舉劍擋在胸前,狂暴的力道已是卷席而至。

  兩劍相抵,周啟東倣如一顆石子般被拋飛出去,重重地打在墻面之上,“ ”地一聲,砸出了一個大大的窟窿。一時之間,廳中一陣抖動,灰塵碎瓦,夾著紛紛雨滴齊齊落了下來。

  “他死了嗎?”南宮楚楚顫聲問道,雖是極希望看到周啟東一命歸西,但看到陳天劫的劍勢如此驚人,還是忍不住的一陣心顫。

  “哈哈哈,”突然一陣暴笑聲傳來,周啟東猛地從碎磚之中衝天而起,穩穩地落到地上,“陳老實,你雖然號稱天下第一殺手,但現在畢竟老了,比不過當年了!”

  黃羽翔等人駭然心驚,想道這“千陽鏡”當真是天下至寶,在陳天劫如此猛烈的一劍之下,竟還能護住周啟東,當真是不可思議!

  陳天劫冷冷地雙目中似是要噴出火來,將這個罪魁禍首一劍殺了。但他自恢復記憶以來,神經也恢復到了做殺手之時的冷靜,雖是心中憤怒,臉上卻是絲毫不動聲色。猛然之間,只覺一陣心力交瘁,渾身泛力,差點兒連劍也拿不住了。

  他雖是意識覺醒,但這二十年來,吃得是青菜蘿卜,做得卻是費力無比的粗活,身體早已經虛弱無比。在草屋中又受那幫家丁的毒打,雖是有內力護住內腑,但功力沒有經過催運,畢竟還是讓他受了不小的內傷。

  後來連殺十來人,又耗力挖了一個深坑,早已是體力透支。若不是他心中只存要殺周啟東這個念頭,恐怕早已是累趴在地上了。與周啟東、南宮明鏡一番激鬥,發出兩記極耗內力的絕學,身體實已是不堪重負。

  他性子孤傲,寧死也不願退避求助,支劍撐地,只是身體卻是輕晃起來。

  周啟東大喜,他雖是說得十分得囂張,但只是得了個“不死”之身而已,本身的功夫並沒有增長,見陳天劫已是搖搖欲墜,殺子大仇即將得報,不由得露出了幾絲冷笑。

  他挺劍便刺,劍尖直取陳天劫的眉心,心道只要這一下擊實,這個當年鬧得江湖天翻地覆的大魔頭可就要死在自己的手中。傳揚出去的話,自己便可一躍成為當世大俠,威震武林。

  一劍刺到,卻見眼前猛地寒光一閃,一把長劍已是擋下了自己的寶劍。猛然之間,只覺一股大力涌來,縱使有“千陽鏡”吸收分化力道,也是不能完全化凈,硬生生地被擊退半丈之遙。

  周啟東駭然向那人看去,卻見硬擋住他一劍的人正是黃羽翔。想不到他看起來只是相貌俊美的小白臉,一身內力卻是強得驚人。一念未必,卻聽“叮”地一聲,黃羽翔手中之劍已是斷作兩截。

  黃羽翔的長劍只是凡鐵,在“錢谷”之中,砍伐鐵杉樹時,已是劍身大損,又被周啟東的寶劍一磕,頓時斷成了兩截。

  周啟東瘋狂大笑,道:“我早已經說過了,連老天爺都在幫我,哈哈!”

  陳天劫眉頭一皺,突然將手中的“血影劍”遞給黃羽翔,道:“用我這把劍!”

  黃羽翔一怔,估不到他竟會將劍借給自己,只是情勢緊急,也顧不得於與他推托,右手伸出,已是將“血影劍”接過,而周啟東已是挺劍刺了過來。

  黃羽翔心神不動,“浩然一劍”已然發動,整個人突然成了天地萬物的中心,只等他輕輕一動,便釋放出毀天滅地的莫大威力。

  周啟東一劍劈至!黃羽翔不動不驚,手中“血影劍”揮出,直劈周啟東的胸口,“浩然一劍”的至高境界中,原就沒有閃避一途,敵強、我更強,任對方是一座高山也好,一劍劈開,也要將它一分為二!

  “真是個笨蛋!”周啟東心中罵道,想不到黃羽翔看起來風流俊逸,但腦子卻是如此蠢笨,明明看到自己刀劍不傷,卻還要重蹈覆轍,當真是傻到家了。

  手中寶劍臨到黃羽翔的胸口,卻覺身體猛然一陣劇痛,竟連劍柄也握不住,鮮血直衝上來,猛地狂吐出幾口鮮血,“登登登”地連退七步,每退出一步,都是吐出一口鮮血,一路“叮叮叮”的聲音響個不絕。

  那件刀劍難傷,專化內力的“千陽鏡”竟然在黃羽翔的“浩然一劍”之下紛紛破裂,激射的小鏡片頓時灑滿了整個大廳。一件稀世之寶,竟就如此化為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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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卷 第十章 得此強助

  周啟東低頭看一下身上,臉上頓時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嘴巴一張,又咯出一口血來,他卻渾然不覺,只是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他為了得到這“千陽鏡”可真是煞費苦心,甚至也兒子折了進去,原想得之便可無敵於天下。誰知穿上還不到一個時辰,竟被黃羽翔給生生劈散了,一時之間,心中泛過萬千個念頭,怎也不肯相信眼前的事實。

  黃羽翔的“浩然一劍”原就是天下最為淩厲的攻擊,再加上“血影劍”的銳利,便是以“千陽鏡”強橫的結構,專化內力的特性,一時之間,竟也是難以將劍上的勁道化盡。淩厲的劍氣所及,纏住金屬片的金絲頓時全部斷裂,所有的金屬片受到劍氣所逼,紛紛彈開。這些金屬片卻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當真是堅韌異常,受了如此大的力道,竟也沒有毀去!

  南宮楚楚見黃羽翔竟對周啟東的長劍不辟避不閃時,心中止不住地起了一陣害怕之情,差點兒暈死。若不是她見過黃羽翔幾次死裏逃生,還真沒有勇氣看下去,待見他平安無事,才算松了口氣。

  駱三元擊節叫道:“大哥,這一劍要得,當真是神鬼難敵!”

  陳天劫的眼中也滿是激賞之意,他心知縱使自己功力全復,也難以破開“千陽鏡”的防守,將周啟東斃命。昔年徐達的內力修為還在陳天劫之上,兀自不能將他傷了分毫,“千陽鏡”的威力便可見一斑了。

  只是家傳至寶就此毀於一旦,陳家昔日的威名,也盡隨著這“千陽鏡”的破碎而煙消雲散了!

  黃羽翔的內力修為倒是不見得已然勝過當年的徐達,只是“浩然一劍”逆天而行,遇強更強,能夠充分釋放人身潛力,單以力道而言,實是天下第一淩厲的攻擊。周啟東仗著自己刀槍不入,硬受了黃羽翔這一擊,結果,所有的圖謀、所有的霸業都成了水中月、鏡中花。

  受黃羽翔霸道的內力所侵,雖是由“千陽鏡”擋去了大半的力道,但餘留下來的力道也是非同小可,周啟東現在便是連動一下也要費上好大的力氣。

  黃羽翔走到周啟東的身前,劍尖直指他的胸口,心中卻想我是該一劍結果了他,還是讓陳前輩親自動手呢?可是看陳天劫那樣子,怕是連劍也快要提不起來了!

  “哈哈哈,”周啟東突然大笑起來,道,“黃羽翔,你敢殺我嗎?你殺了我,難道不怕我青城劍派的報復嗎?如今我青城劍派已然與清荷劍派等其他六派結成了同盟,另外,四大世家也加入了我們的‘除魔聯盟’,此等勢力,豈是你所能抵抗的!你若是敢將我殺了,便是張華庭也不敢保你!”

  “什么?”黃羽翔驚叫一聲,心道:“怎么會這樣,在蘇州的時候,瑩兒和雨情不是已經瓦解了李劍明他們的圖謀了嗎,怎么突然之間,七大劍派與四大世家又結成了同盟!”猛然想到了南宮與清荷劍派的聯姻,毫無疑問,這必是聯盟的一種手段與昭告。

  周啟東見黃羽翔吃驚的模樣,還道他是害怕了,又道:“黃少俠,你是名門正派的弟子,又將是張宗師的愛婿,豈能為了這個殺神與我正道為敵!他現在已經不行了,你只要輕輕給他一劍,那天大的聲名就會落到我們頭上……不,不,都是黃少俠一人的功勞!黃少俠不愧是少年英傑,奮力搏殺昔時第一殺手!哈哈,日後天下第一高手的稱號非少俠莫屬!”

  南宮楚楚見他如此卑賤,不由得更生鄙薄,見黃羽翔一副神不屬思的樣子,還道他已然心動,嗔道:“大哥,你切莫要相信他的鬼話!”

  “嗯,”黃羽翔回過神來,凜然道,“上天無道,我便替天行道!周啟東,你多行不義,今日便是你的畢命之時!黃羽翔一生行事,但求問心無愧,從不怕得罪人!清荷劍派也好,南宮世家也好,若是與你都是一路貨色,我便將他們一一誅盡!”

  周啟東大急,想不到說了那么多的話,兀自不能將黃羽翔打動,又道:“黃少俠饒命、饒命!我屋中還有些珍藏寶物、私房之中還有二十幾個美女,都送給少俠……請少俠饒我一命!”

  黃羽翔勃然大怒,雖知道他定然壞事做盡,但沒有想到卻是如此作孽,手中寶劍遞出,正中他的命門,渾厚的內力吐出,已是將他送上了鬼門關!

  他走到陳天劫的面前,將“血影劍”倒提著遞了過去,卻對南宮楚楚道:“楚楚,可曾聽周啟東說了,他還押藏著二十幾個婦人……”

  “我自然知道,大哥是不是要將他們收作私房?”南宮楚楚見元兇已然授首,心中一松,與黃羽翔打趣起來。

  待陳天劫接過寶劍,黃羽翔道:“你是不是想讓我打你屁股啊?你與駱兄去將她們找了出來,分她們一些盤纏,讓她們好各自回家!”

  南宮楚楚話一出口,還真怕黃羽翔這個好色的家夥會點頭應是,聽他如此說了,才放下心來。俏臉一紅,便要與駱三元走出門外,卻聽老遠便傳出一陣喧鬧之聲。

  黃羽翔傾聽一下,道:“官府的人來了!”他轉念一想,又道,“楚楚、駱兄,我們先離開此地!那些女孩子就交給官府處理吧!”見陳天劫仍是搖搖欲墜的樣子,又對駱三元道,“駱兄,你背陳前輩一程吧!”

  駱三元一怔,隨即張大了嘴巴道:“我啊?”他雖是對陳天劫的遭遇百般同情,但要他將昔年的第一殺手背在自己身上,當真是想一想心中都發毛起來。

  陳天劫悶哼一聲,道:“我需要別人背才能走得了嗎?”雙眼一掃駱三元,冷冷的目光頓時讓他渾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駱三元心中更是慶幸自己的決定:被他看一眼都是如此難受,更何況還要將他背在身上!

  四人展開輕功,往外奔去。

  陳天劫雖是逞強,不要人背著,但行出不過百來丈,便一陣急喘,身形頓時從空中落下。恰好駱三元一直心存害怕,只是跟在他的後面,見他跌落,忙伸手將他抱住。

  這一下子可好了,陳天劫一雙冷冷的眸子掃來,駱三元只覺渾身打顫,倣佛手裏抱著的是一團萬年不化的冰塊。

  好在周家離他們寄居的客棧也不是甚遠,行不多時,便已經到了。三人翻墻而入,撥開自己房間的窗子,已然鑽了進去。

  陳天劫只是力竭,調息了一陣,便已經恢復了幾分力氣。他看了下黃羽翔與駱三元兩人幾眼,眼睛一閉,復又睜開,眼神炯炯,亮得嚇人,道:“黃羽翔,你救了我的性命,又替我誅了仇人,我該怎么謝你?”

  黃羽翔一怔,道:“陳前輩,我只是……”

  話才出口,便被陳天劫截下了話頭,“別跟我說施恩不忘報的那一套,我是個殺手,從來做事都是銀貨兩訖,從無賒欠!”

  黃羽翔攤攤手,道:“我要說得都被陳前輩說去了,我本來就只是激於一時義憤而已!”

  “義憤?”陳天劫冷冷地笑道,“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有誰會為了一時義憤而得罪四大世家、七大劍派,你便是家祖復生、王天明在世,恐怕也敵不過這些勢力!”

  黃羽翔只覺熱血上頭,道:“陳前輩,你可知道義之所至,蹈死不顧!岳飛將軍精忠報國,千裏奔殺,雖是明知道被皇帝召回,十死無生,但他老人家臨死之前還不忘直搗黃龍,驅逐金人,這便是義!昔年大俠白沉香,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孩,萬裏追殺‘萬家生佛’李閒,替他報殺父姦母之仇。李閒雖然號稱白道大俠,但卻是沽名釣譽之徒,但世人卻都為他所騙,本身的武功又幾稱當世第一!白大俠花了十年功夫,才揭穿他的本面目,以滿腔浩然正氣,將李閒擊斃,這便是義!”他心中激動,一番話說得甚是激昂。

  旁邊的南宮楚楚與駱三元也熱血沸騰起來,南宮楚楚的一張俏臉更是漲得通紅。

  陳天劫閉上雙眼,道:“你真個要與七大劍派、四大世家作對嗎?”

  黃羽翔嘿嘿一笑,道:“不是我要與他們作對,而是他們不肯放過於我!哼,所謂的正道名門也不過如是!”

  “好!”陳天劫猛地睜開了雙眼,道,“若是你打算做出一番事業,我願意替你做一個殺手,剿滅所有攔在你身前的敵人!”

  這回輪到黃羽翔不肯相信了,道:“陳前輩,你——”

  陳天劫緩緩道:“昔年我殺人無數,更是殺了徐達將軍……這是我一生最大的恨事!我躲避到了綿陽,忘盡了前塵舊事,誰知還是被人欺到頭上,一家盡遭毒手!嘿嘿,既然老天爺不讓我安安份份地活過下半輩子,我就給他鬧個天翻地覆!”

  黃羽翔三人面面相覷,都是說不出話來。

  “其實,我要殺人的話,天下有那么多的人,何愁無人給我下手!只是我懶了這么多么年了,不想再為了一頓飯東奔西跑了,找個人養著,也好過得安逸一點!”

  明明是要報恩,卻說得這么好強。黃羽翔苦苦一笑,道:“好吧,若是陳前輩——”

  “大哥,借一步說話!”黃羽翔還沒說完,便被駱三元截下了話頭,也不等他回答,已經將他拉到了門外。

  “大哥,你可想清楚了,真得要將陳前輩收為手下?”駱三元皺著眉道,“他可是江湖上排名第一的殺手,武林中起碼有一半人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若是被旁人所知,恐怕天下武林都會與你為敵!”

  黃羽翔想也不想便道:“陳前輩二十年來吃盡了苦頭,一心悔過,也算脫胎換骨了!只要他日後不胡亂殺人,我便是侍他為師也是無妨!”

  “大哥——”駱三元欲待再勸,卻聽房中卻傳來一個深沉的聲音道,“姓駱的小子,若是你再敢亂說,我明日便殺到齊玉齋,將你滿門良賤殺得幹幹凈凈!”

  黃羽翔兩人都是心中一驚,想不到隔了一道房門,兩人又刻意壓下聲音,還是被他聽到了。

  駱三元心中一動,想道:“只要將陳前輩藏在暗處,到需要動手的時候方才請他出手,那豈不是多了一個強大的助力!”一想到這裏,心結頓時打開,也不再勸黃羽翔,只是心中對陳天劫翻臉不認人的脾氣大是忌憚,日後切切不能惹怒了他。

  黃羽翔卻是微微有些猶豫,想到這殺手之王畢竟還是殺性不改當年,出口動不動便是滅門,自己收容了他,還不知道是對是錯。

  他生性豁達,這個念頭只是在他的腦中一閃,便已經過去。兩人重新回到房中,卻見陳天劫一雙冷冷的目光立時放到了駱三元的身上。這個馬癡被他的雙目一盯,頓時心中一陣七上八下。

  “你們不用擔心,我會易容術,絕對不會讓人看出我的真面目!”陳天劫冷冷地說了一句,也不知說給黃羽翔聽,還是在對駱三元解釋。

  四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方才休息下來。這么晚的天,自是不好再開一個房間,黃羽翔與南宮楚楚鐵定是住一個房間,駱三元被逼無奈,只得暫時與陳天劫擠在了一起。

  他開頭聽到黃羽翔說要陳天劫與他擠一擠時,一雙眼睛差點兒激動得跳了出來,只是聽到陳天劫一聲冷哼,才勉強沒有開口,可憐兮兮地一步三回頭,不停向黃羽翔看去,好似壯士一去兮,從此便不再復返。

  南宮楚楚大感好笑,見兩人終於走出了房門,忙將門關上,轉過身體靠在門上,笑出了聲來。

  黃羽翔走過去將她拉到了自己懷中,道:“楚楚,若是見著了你的爹爹,第一樁事便是向他提親,若是他不答應,我也給他鬧個天翻地覆!”

  南宮楚楚臉一紅,道:“誰說要嫁給你來著!你的臉皮這么厚,恐怕夢心、鈺瑩、真真都是被你這么騙來的吧?”兩人這幾天的相處,黃羽翔已將自己所有的事都告訴了她。

  “小丫頭討打!”黃羽翔假意怒道,“哼,夫君大人今天要好好收拾你,打你這小丫頭三十大板!”說著,大手已是按到了她的豐臀之上,不輕不重地打了幾下,突然道,“楚楚,你這裏好像又大了些!”

  南宮楚楚大羞,道:“大哥,你饒了人家吧,楚楚下次再也不敢了!”嘴中雖是這么說著,臉上卻是一副頗為享受的神情。黃羽翔一連打了十餘下,南宮楚楚的一張俏臉已是嬌傃欲滴,她甩個一柔媚的眼神,呢聲道:“大哥,不早了,快些睡吧!”

  黃羽翔自是知道她是什么意思,雙手一抄,已是將她抱起,大步朝床邊走去。行到床前,將她往床上一拋,大叫道:“我來也!”自己也撲了上去。

  [***]

  “大哥現在怎么樣了,現在他到哪了呢?”張夢心支手撐額,看著漸漸高挂的傃陽,又想道:“不知道大哥會不會想著我……這個風流好色的男人,肯定不會安份守己,為我們姐妹幾個守身如玉!唉,我為什么要喜歡他呢?他這么花心風流,愛上他,可能是我一輩子唯一失去理智的一件事!”

  她的俏臉上閃過一絲動人的光暈,喃喃道:“可是我一點也不後悔,跟大哥在一起的時候,總覺得十分的開心,只要看上他一眼,心就會怦怦地亂跳,呼吸都不正常起來!那種感覺……”

  “那種感覺是什么?”眼前黃羽翔的樣子突然消失,變成了一個可愛少女的臉蛋兒。

  張夢心苦笑一下,道:“為什么我一點驚訝的感覺也沒有呢?”話音一頓,道,“海若,你這么早到我房裏來做什么?吃過飯了嗎?”

  趙海若一張明麗的俏臉頓時皺成了一團,道:“嗚,難吃死了,那個泡菜真是差勁,酸酸得……心姐姐,我好難受,會不會死掉啊?”

  “怎么可能!”張夢心失聲笑道,“海若,你先不要吵,乖乖在一邊待著好嗎?”

  “為什么?難道我長得這么難看,讓你看到就覺得煩嗎?”趙海若凄然欲泣,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你不用對我耍這一套!看了你十來年的表演,我還會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嗎?”張夢心對她的可憐樣絲毫不予同情,道,“你給我乖乖地坐到一邊,一動也不要動,否現的話,就給我出去!”

  “哦……”趙海若趴在桌上,還不過數息的時間,她已然又抬起了頭來,指著胸口道,“心姐姐,這可不行!這裏總在撲 撲 地亂跳!”

  張夢心順著她的手一看,終忍不住大笑起來,只是看到她高聳彈挺的胸脯,心中卻不禁想道:“想不到海若也長大了,胸部竟然比我還大,若是大哥見著的話……呀,我都在想些什么啊?”

  趙海若見她臉紅起來,問道:“心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發燒了?”

  “沒有,我沒事!”張夢心心中對黃羽翔的思念越來越盛,突然站了起來,取出了文房四寶,研起了墨來。

  “心姐姐,你要幹嘛,又要畫我了嗎?”趙海若的臉上現出驚懼之色,道,“上次你畫我的時候,讓我站了半個時辰!”對她而言,要讓她安靜半個時辰的話,可真是件難事。

  “哼!”張夢心小巧的鼻子一嘟,道,“我要畫大哥!”

  “大哥是誰啊?他又不在這裏,你怎么畫啊?”

  “就是黃大哥啊!”張夢心臉上現出陶醉的神色,道,“海若,若是你喜歡一個人的時候,你的心中便全是他的影子,他的每一根頭發、每一寸皮膚,都是記得清清楚楚!”

  她淡淡地描了幾筆,勾勒出一個臉形,又道:“海若,你將眼睛閉上,想像著大哥的樣子,你就會看到他了!”

  “真得?”趙海若依言閉上了眼睛。

  張夢心下筆甚快,已是描出了一只眼睛,問道:“看到什么了?”

  “一片漆黑!”

  張夢心手一歪,毛筆頓時從紙的左上角劃到了右下角,整張宣紙之上,已是多了一道長長的墨跡,倣佛黃羽翔被人一劍吹在了臉上,留下了老大一個傷疤。

  張夢心換過一張宣紙,重又畫了起來,再也不去搭理趙海若。

  趙海若看她畫了一會,道:“心姐姐,我也要畫!”

  張夢心心想若是不答應她的話,誰知道她會做出什么事來。便重又取出一支毛筆遞給她,道:“莫要將墨汁灑得滿地都是!”

  趙海若接過毛筆,蘸了老大一團濃墨,提在手中,喃喃道:“畫什么好呢?”張嘴咬住筆端,白玉似的扁貝閃著動人的光澤。

  她愣了半天,還是不知道該畫什么,毛病所吸的墨汁卻是掉到了紙上,濺出了老大一團烏跡。她毫不以為意,湊臉到張夢心的身旁,卻見她正好轉過身來道:“畫完了!”

  趙海若凝神一看,道:“心姐姐,你畫得是秦師兄嗎?”

  “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要畫黃大哥的嗎?難道我畫得不像嗎?”張夢心頗受打擊。

  “黃大哥?”趙海若嘻嘻一笑,已然伸出手去,在她的圖上勾描起來。張夢心見狀大驚,忙伸手要去推她。但趙海若的動作是何等之快,哪能攔得了她。

  見她已然畫了起來,張夢心只得頹然坐到了一邊,無力地看著自己的畫被她蹂躪。

  “好了!”趙海若收筆退到了一邊。

  張夢心輕輕瞥了一眼,不禁輕咦一聲,整個人猛然站了起來,道:“海若,你畫得好像啊!”

  “像什么?”趙海若的眼睛眨巴眨巴得。

  “你不是畫了大哥嗎,嗯,畫得真好!”張夢心越看越愛,只覺她畫得唯妙唯肖,特別是黃羽翔的那一雙眸子,傳神之極,似是把那種懶洋洋,卻又勾人心神的感覺全部描繪了出來。

  “黃大哥是誰啊?我畫得是秦師兄啊!”趙海若的老毛病又來了。

  張夢心道:“海若,這張畫被我勾了好多棱角出來,你重新幫我畫一張好不好?”

  “嗯,不過你要告訴我洞房是怎么回事,上次我問了你半天,你都不肯說!”趙海若頗懂討價還價。

  “這……”張夢心頓感十分的為難,只是看著被她改過的畫,雖是畫得入神,但卻是被她幾處敗筆壞了感覺,只得道,“好了,你畫完我就告訴你!”

  “好啊!”趙海若拍手而跳。只是她的手中兀自執著毛病,墨汁頓時四處灑開。

  張夢心輕飄飄地身形一晃,已是躲了開去。

  趙海若見她身形翩然,奇道:“心姐姐,你不是不能練武的嗎?可是你剛才的輕功真是不錯!”

  “是嗎?”張夢心一臉興奮的表情,道,“海若,你可不要和別人說我會武功這回事,我要讓他們大吃一驚!”

  “嗯,”趙海若傻傻地對著宣紙,卻是半天也沒有落筆。

  張夢心奇怪地問道:“怎么了?”

  “你看著我,我畫不出來!”趙海若扭妮地說道。

  張夢心背過嬌軀,道:“好好好,我不看你就是,你快些畫吧!”

  她在椅上坐了不過片刻,卻聽趙海若歡聲道:“畫好了!”她忙站起身,轉過臉去,還沒看到畫像,卻見趙海若滿臉都是黑乎乎的墨汁,心中不禁一陣好笑,只是看到畫像之時,卻不由得怔住了。

  “你畫得是什么?”張夢心一臉愕然,伸指指著畫像問道。

  “小灰啊!”趙海若一臉受驚的樣子,道,“難道畫得不像嗎?”

  張夢心搖搖頭,道:“像是像,可是,我要你畫得是大哥啊!”

  “小灰、大哥……聽起來,一模一樣啊!”趙海若搖著腦袋說道。

  “唉,”張夢心只得將原先那副畫像收好,才將它收到閣中,卻聽一陣敲門之聲傳來,淡月的聲音在門外道:“小姐,知心大師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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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7-20 22:01:09 |只看該作者
第六卷 第十一章 倪端初現

  “我知道了。你先招待知心大師一會,我馬上就下來!”張夢心想道,這知心大師一向在靈岩寺深居簡出,怎得會無事登上三寶殿了。

  “老和尚來了?”趙海若蹦了起來,道,“我好久沒有去看他了!”說著,便要往外走去。

  張夢心忙將她一把拉住,道:“海若,你先將臉擦幹凈了再說!”

  “好!”趙海若嘴裏答應著,手卻用力一掙,已是將張夢心掙開,衝出了門外。

  張夢心苦笑一下,略整儀容,也走了出去。

  “老和尚,你跑到這裏來作什么?”趙海若一蹦一跳地走到樓下,衝著知心和尚叫道。

  “阿彌陀佛!”老和尚饒是六根不動,但看到趙海若的模樣,還是從心底泛起一股笑意。若不是他知道除了趙海若之外,沒有第二個人會喊他老和尚的話,恐怕怎也認不出她來,“老衲有事找張施主相商!”

  說話間的功夫,張夢心也下到了樓下,道:“夢心見過大師!大師有事且說。”

  “據老衲的門人說,他們在川中一帶發現了黃施主的蹤跡,只是入了巴東之境以後,便再也沒有他的下落!”

  “什么?”張夢心大是奇怪,道,“大師,你可確定?”其實以知心大師的身份,說出來的話哪有讓人質疑的餘地。只是張夢心知道黃羽翔是個愛美人勝過江山的主兒,為了司徒真真,他絕不可能跑到巴東去。

  果然,知心大師又道:“只是,老衲的門人只看到黃施主一人,沒有發現隨行的單施主!”

  單姐姐出事了!張夢心第一反應便是在單鈺瑩的身上必然發生了什么事,只有如此方能解說黃羽翔為什么會顧不得司徒真真,而跑到川中去。

  知心大師道:“老衲收到消息,七大劍派與四大世家準備組成‘除魔聯盟’,第一個目標就是‘三仙教’!”

  “‘三仙教’?”張夢心皺眉道,“三仙教是魔教的外圍組織,七大劍派如此做的話,已是明目張膽地與魔教為敵了!只是,峨眉劍派與恒山劍派明明在武林大會期間還反對成立除魔聯盟,怎么現在不但連這兩個劍派,竟然四大世家也都攙和了進來!”

  “老衲也是百思不解!據說是‘三仙教’偷襲了南宮世家前往清荷劍派的送親隊伍。南宮世家一行三十餘個好手,全部橫死,南宮世家的大小姐卻是下落不明!”

  張夢心沉思一下,道,“‘除魔聯盟’的背後,肯定還有一股勢力在作怪!若不是如此,清荷劍派雖然勢大,卻也難以逼迫峨眉、恒山、四大世家就範!特別是南宮世家與峨眉派,實力比之清荷劍派,縱是稍遜,卻也不會差到哪裏,怎可能受清荷劍派的制鉗呢?”

  知心大師道:“老衲與任施主也是如此猜想。卻不知這股勢力是何來路,竟然如此厲害!況且又隱在暗處,當真是防不勝防啊!”

  “這有什么難猜的,天底下最厲害的人兒就是皇帝老子!若是他下了令,天下有誰敢不遵啊!”趙海若見兩人都不理她,忍不住賭起氣來。

  “對啊!”張夢心猛地雙手一擊,道,“若是朱棣下了意旨,那些白道大派都是有家有業的人,怎也不敢違逆了官府!若是如此,卻也能解釋‘百劍門’覆滅一事,天底下除了魔教擁有五花八門的高手外,還有就是錦衣衛了!”

  知心大師白眉一皺,似是想起了什么,卻是沒有說話。

  張夢心在心中虛想了一陣,想到了黃羽翔與單鈺瑩曾經在義烏城遇到的王海川,此人正是錦衣衛。他曾在西湖之上早冒充魔教偷襲自己,欲挑起張華庭與魔教的爭端。此計過後,又有李道情偷盜魔教掌門令符之事,惹得魔教與自己一行纏鬥不休,又籍著‘百劍門’覆滅,煸動天下群雄敵愾之氣,共同對付魔教。這些事情一經連貫起來,張夢心思路漸漸清晰起來,定是錦衣衛在背後策劃著這一切!

  她凝重地嘆了口氣,問道:“任姐姐呢,她怎么沒有和大師一塊來?”

  知心大師道,“任施主已然前往三仙教,略作調停!”

  張夢心驚道:“任姐姐去了滇中?她什么時候走的,怎得也不來辭行一聲?”

  知心大師微笑道:“老衲與任施主也是昨天才收到消息,由於情況緊急,任施主昨天便已經出發了!老衲又突然接到敝掌門的飛鴿傳書,要老衲速回少林!”

  “什么?”張夢心大吃一驚,知心大師在這時候被召回去,代表的意義可就不是返回少林那么得簡單,很有可能,少林派要改變支持問劍心閣的決定,繼續不問武林之事,或是幹脆站到了清荷劍派的一邊。

  “老和尚,你要走了?你什么時候再來和我玩?”趙海若一臉的不舍之情。

  知心大師輕喧一聲佛號,道:“趙施主,莫若和老衲到少林去玩玩?”

  “去少林啊?那有什么好玩的?”趙海若的臉上頗有意動的神情。

  張夢心忙攔住她道:“海若,你不要胡鬧了,知心大師是有要事,可不能與你胡鬧!”她走到知心大師身邊,輕聲說了幾句。

  “哦哦哦,原來我是宋氏遺孤,若是入了空門的話,趙氏一脈就要從此斷絕!”趙海若眼睛一眨,道,“什么叫趙氏一脈從此斷絕,這和入不入空門又有什么關係?”

  張夢心詫異地回過頭來,卻見趙海若正掩在自己的身後,不禁嘆氣道:“海若,你是什么時候跑過來的?你可知道偷聽別人的說話是不對的!”

  趙海若瞪了知心大師一眼,道,“老和尚,你聽到沒有,偷聽別人的說話是不對的,你還不走開!”

  “我說得是你!”張夢心一根纖指差不多頂到趙海若的鼻子上了。

  “我,我也沒有那么好了,你不用這么讚揚我!”趙海若頭一低,又開始撫弄起衣角來。

  知心大師道:“原來趙施主是大宋的後裔,若是如此,老衲便不再強求趙施主入我佛門了!阿彌陀佛,老衲要返回少林,不敢多做擔擱,老衲就此告退!”

  老和尚做事幹脆,佛號一宣,飄飄然然地行出客棧,轉眼之間,已是去得無影無蹤。

  張夢心開始頭痛起來,七大劍派與四大世家的重新結盟,錦衣衛的介入,黃羽翔突然跑到巴東,而單鈺瑩又突然失蹤……“哎,大哥,你究竟在哪?心兒一個人撐得真得好苦啊!”

  正煩惱間,卻見趙海若蹦蹦跳跳行到廚房門口,道:“掌櫃,給我來份十錦子雞、醬鴨、紅燒獅子頭,還有……糖醋排骨!”

  那掌櫃的立時跑了出來,道:“海若小姐,您又肚子餓了?”

  張夢心也道:“海若,你不是剛才才吃過早飯嗎,還嫌泡菜太酸了!”

  “對了!”趙海若連忙道,“糖醋排骨可不能放醋,我不喜歡吃酸的東西!”

  掌櫃的臉頓時擠成了一團,道:“海若小姐,若是糖醋排骨不放醋的話,便不是糖醋排骨了,不如換成了紅燒排骨吧!”

  趙海若搖搖頭,道:“我還是要糖醋排骨!”

  掌櫃的應了一聲,只道她已回心轉意,正要轉身去準備,卻聽趙海若又道:“不要放醋!”頓時泛起一股無奈之意,只好下去準備。

  張夢心懶得理她,已是返到房中。

  淡月輕輕向趙海若掩去,才走到她身後七步之處,卻見趙海若卻是轉過了頭來,道:“淡月姐,你要陪我玩捉迷藏嗎?”

  “我有更好的東西給你看!”見趙海若兩眼突然放光起來,淡月又道,“我聽人說,在甪直突然出了一只長著八條腿的豬,現在人人都在那裏看呢!”

  “真的?”趙海若雖是天好對任何事物都有著好奇之心,但並不代表她是個笨蛋,若是如此,她的武學修為也不為如此之高。只是前些天的時候,確曾看到一只“六條腿”的狗,若說這世上又有了一只八條腿的豬,也不是沒有可能的事。

  “海若小姐,我怎么會騙你呢!若是你不趕緊去的話,恐怕這只豬會被別人搶去了!”淡月見她已是有些心動,忙又催促了她一句。

  “好!”趙海若縱身而起,已是向門外躍去。她身形如電,轉眼之間,已是去得無影無蹤。

  淡月輕輕一笑,粉玉般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之情,轉身向張夢心的房中走去。

  那掌櫃的端著盤子走到到堂中,卻見趙海若早已去得無影無蹤,不禁苦笑一下,喃喃道:“又跑沒了……幸好,這盤醬鴨還是昨天的,再留一天吧,說不定她明天還想要吃!”

  這端菜收拾的事原是有夥計做,但這掌櫃的卻是小氣無比。自溫漠然包下了整間客棧了,只需服侍張夢心、秦連幾人而已,用不上這么多的下手。他便將夥計都暫時辭退,只留下了掌勺師父,自己充當起了夥計,能省一兩便是一兩,說什么也不能白白浪費了銀子。

  淡月走到張夢心的門口,輕輕敲了下,道:“小姐!”

  張夢心在房中應了一聲,道:“門沒有關,你自己進來吧!”

  淡月推門而入,卻見張夢心正坐在椅邊,對著桌子發怔,不禁問道:“小姐,你怎么了?”走到張夢心跟前,卻見她正看著桌上的一副畫像,畫上的人兒,不是黃羽翔又是何人!

  她心中又氣又急,道:“小姐,你還在想著他啊?”

  張夢心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道:“淡月,你這幾天好奇怪啊,好像變了許多,比以前更漂亮了!”

  “是嗎?”淡月不自然的笑了,其實她自己也是有些感覺,臉蛋兒比往常更加加紅潤,眉目含春,嬌傃欲滴,連鄭雪濤也說她的胸部似是也變大了一些。她定了定神,道:“小姐才是漂亮!‘無雙玉女’,天下無對無雙,乃是人世間的第一美女,若是讓當今皇上見了,定要封小姐為皇後娘娘!”

  “死淡月,你胡說什么!”張夢心美目流轉,說不出的動人,看得淡月也是呆住了。她轉臉看向畫像,道:“別人怎么樣我才管不著呢,我只要大哥一個人對我好就行了!”

  淡月大感恚怒,道:“小姐,這個人只是個好色風流的無恥之徒,你為何要對這種人傾心!以你的天香國色,天下的俊彥哪個不是排著隊等著你的垂青,又何必將感情放在這個無恥之人的身上呢!”

  “淡月!”張夢心大怒,道,“不許你這么說大哥!你只是不了解大哥而已!大哥雖是風流,卻絕不是下流無恥之人!他愛我敬我,並不是全是因為我的美貌,也不是因為我是天下第一人的女兒,而只是喜歡我而已!淡月,你沒有試著喜歡過一個人,你是不會明白的!”

  “我明白的!”淡月走到張夢心的身邊,在她的錯愕之中,已是封住了張夢心的穴道。她知道張夢心不會武功,怕封住了她的大穴會讓她身體受到傷害,下手的力道甚是輕微。但回手之際,卻是順便封住了她的啞穴。

  “小姐,你可不要怪我!”淡月看到張夢心的眼中滿是不解與不可置信之色,道,“黃羽翔這個惡賊實在不是你的良配,只有鄭大公子才是人中之龍!你的一生絕不能毀在那個惡賊的手裏,我一定不會讓他得逞的!小姐,我一定不會讓你日後後悔的,那個惡賊現在已經有了這么多的女人,以後還不知道他會去找多少個女人來讓小姐傷心!”

  她的臉上突然現出幾分淫靡之色,道:“你還沒有嘗過鄭郎的好處!你若是知道了,日後都不會想離開他的!鄭郎答應過我,以後會好好地對待我們兩個!他絕不會去沾花惹草,他一輩子只待我們兩個好!”

  看到張夢心的眼神已經變成驚惶之色,想到這個從小到大遇事無不順利的大小姐竟也有如此無助的時候,淡月似是有些得意。她從小被賣到張家為奴,雖是被張夢心視為姐妹,但畢竟存下了自卑之心。張夢心的美麗、智慧,疼愛她的爹爹、師兄弟們,都讓她的心裏不無嫉妨之情。

  而在她愛上鄭雪濤後,一切矛盾便激發開來。她深愛的男人卻是愛著她最是嫉妒的女人,而她限於丫環之身,根本就沒有資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便算她放得開自己的心胸,但對方會喜歡上她這么一個丫頭嗎?她的心靈開始扭曲。她舍不得放棄鄭雪濤,也知道若是張夢心嫁給黃羽翔的話,自己唯一的命運便是陪嫁過去。就算黃羽翔不碰她,只是讓她一輩子伺候張夢心,她又怎么舍得下鄭雪濤呢!在愛情的面前,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但此刻的淡月,卻是已然有些入魔了。

  “小姐,”淡月輕輕撫摸著張夢心凝脂白玉般的臉蛋,道,“你在發抖嗎?你用不著擔心,鄭郎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溫柔體貼的男人,他一定會待你很好的!你只會輕輕得痛一下,以後便是會讓你美得飛上天的感覺!”

  張夢心的雙眸之中淚水終於涌了了來,一面是對未知遭遇的害怕,一面更是對這個情如姐妹的女子的被叛感到無比的心痛!

  淡月收回了手,道:“小姐,你先等一下,我便去叫鄭郎進來!”

  再也不忍看張夢心此刻又是哀求又是痛苦的神情,生怕自己會一時心軟,前功盡棄。她打開房門,又輕輕地關上。先是到鄭雪濤的房門輕輕敲擊了一下,復又走到秦連的門口,敲門道:“秦大哥,你在裏邊嗎?”

  秦連打開門,道:“淡月,有什么事嗎?是不是小姐有事吩咐?”

  淡月點點頭,道:“小姐叫我們到街上買些絲綢,她有用處!”

  秦連哪裏會有懷疑,道:“好,我們現在就出去!”

  鄭雪濤趴在門縫上,見他們兩人已然走了出去,忙推門而出,行到張夢心的房門口。一顆心頓時七上八下的跳個不停,怎也沒有勇氣將門推開。他狠狠地捏了自己一把,暗道:“鄭雪濤啊,你這可是要將夢心救出苦海啊!若是讓她隨了黃羽翔這個小賊,你一輩子還會開心嗎?夢心也要受一輩子的苦了!”

  想了良久,終於還是憋住了一口氣,將門推了開來。

  張夢心呆坐在椅上,春花般的俏臉上,早已是淚水橫流。

  鄭雪濤大是不忍,顫聲道:“夢心,你不要哭了,我……我是真得喜歡你,我會待你好的!”

  見張夢心不動也不出聲,知道她被淡月封住了穴道,忙一指點出,已是解開了她的啞穴,但卻沒有恢復張夢心的行動能力。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你為什么要欺騙淡月?”最讓張夢心心痛的,不是淡月的所作所為,而是她的背叛!

  “我沒有!我沒有!”鄭雪濤最怕就是張夢心的誤會,忙替自己解釋道,“都是淡月想出來的……我只是太喜歡你了!”

  張夢心輕皺一下柳眉,道:“你算什么男子漢,竟然將一切都推到淡月這個女子身上!她是那么地愛你,想不到你卻如此對她!”

  “不是的,真得是淡月的主意!”鄭雪濤急得在屋中直轉,突然雙膝一矮,猛地跪在了張夢心的身前,道,“夢心,我是真得喜歡你……可你滿心都是黃羽翔這個惡賊,我不服,我不會讓你被他騙的!”

  他的眼光一轉,卻是看到了桌上的那副畫像,突然發怒起來,猛地從地上站了起來,高聲道:“你一直忘不了他!你寧可看他的畫像,也不願意看我一眼嗎?我就在你身邊,每時每刻都守在你的身邊,只希望你能輕輕向我望上一眼!你卻是連這也吝嗇給我!”

  他拿起了那副畫像,作勢欲撕,卻聽張夢心尖聲叫道:“不要!若是你如此做得話,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鄭雪濤愣了一下,隨即心中更是暴怒,但看到張夢心眼神中的哀求,心中卻是一軟,無力地將畫像放到一邊,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鄭大哥,淡月對你一片癡情,你何不憐取她的一片心意呢?夢心心有所屬,一輩子都不會變得!”張夢心見他放棄了毀掉畫像的打算,心中頓時松了口氣。

  “哼,”鄭雪濤又激動起來,道,“你心有所屬,一輩子都不會愛上別人,難道我就可以輕易接受她人嗎?我愛得人是你,是你!不是淡月!我會對你好的,也會對淡月好的,我會讓你們兩個都開開心心的!”

  他的目光中漸漸流露出欲望的神色,怔怔地看了張夢心,道:“夢心,你可真是漂亮啊!”

  這句話若是由黃羽翔口中說出,張夢心定會撲倒在他的懷中,心中滿是歡喜。可是聽鄭雪濤說來,渾身卻是一涼,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夢心,今日便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過了今天,你便是我鄭家的人了。我鄭雪濤對天立誓,一定會待你好的,今生今世,絕不會負你!”

  [***]

  陳天劫休息了一晚,精神已是大長,一頓飯吃了下去,氣力已是恢復了七七八八。在駱三元的強烈要求下,陳天劫將自己易容成了一個五十多歲的老管家,又替南宮楚楚稍稍改了形貌,雖是略減了幾分美貌,但別人見了,卻也難以將她認出。

  黃羽翔大是嘆服,想不到這易容術竟是如此神奇。若是能易容成當今皇帝,豈不是可以到皇宮中到處鬼混,三宮六院七十二妃,豈不是盡可染指!

  他的臉上才露出相入非非的表情,便被南宮楚楚伸出手去,狠狠地捏了一把。撫了撫被捏痛的腰間,黃羽翔暗暗心驚,想道這楚楚與瑩兒當真是一個模子裏刻開出來的脾氣,俱是喜歡對他飽施拳腳,可憐他卻又不忍心還手,當真是逆來順受,頗是可憐。

  四人知道周啟東之死定然會在綿陽城引起軒然大波,若不速離此地,恐怕會遇上麻煩。果然,一路行到城門口,便遇到了百般盤查。好在駱三元這個齊玉齋的少東不是白給的,銀兩如流水價似的送了過去,推說他們幾人急著要到成都去做生意。

  他們幾人的扮相倒是無一像是做生意的人,只是守城的軍官司被銀兩迷花了眼睛,略作幾分盤問,便放他們三人出城。反正周啟東之案查不查得出來又與他無關,眼前白花花的銀兩入到囊中才是正事。

  四人兩騎,星夜直撲滇中,到了晚間,已是入了滇中地界,在昭通鎮的附近住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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