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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無罪] 仙魔變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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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9 13:08:01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七十七章 信仰之戰

“巨蜥騎乘都這麼大的規模了。”

看著越來越多,漸漸充斥視線範圍的巨蜥騎乘,谷心音的笑容漸漸收斂,他也不管徐生沫的怒罵和恨不得砍他一劍的表情,看著迎上來的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認真問道:“你們是怎麼能活下來的?”

見到一些原本以為已經死去的人,谷心音的情緒自然極其的複雜,而相對於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谷心音的出現,自然也帶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高亞楠認真的對著谷心音行禮,沒有第一時間回答谷心音的問題,而是沉靜的問道:“他怎麼樣?”

谷心音看著她沉靜的面容,然而卻微微繃緊的雙肩,認真的輕聲道:“他去了大莽千魔窟。”

“這是凰火笑。”高亞楠點了點頭,微微側身,讓谷心音可以看到她身後不遠處的巨蜥騎乘上的凰火笑,“是他及時通知了我們,我們才來得及逃離。”

“原來是昔日龍蛇邊軍的那位統領。”谷心音微微一笑,對著凰火笑躬身致謝。

凰火笑也聽說過許多谷心音的傳奇故事,心中也是十分敬仰,頓時恭謹回禮。

“我們都以為你們死了,他也以為你們死了。”谷心音有些感慨的看著高亞楠,問道:“你們為什麼一直都隱瞞著你們還活著的消息?”

“我們應該是除了林夕之外,張平最想殺死的人。”高亞楠看著谷心音,說道:“他已然知道池小夜她們和這裡的穴蠻和林夕有關係,如果再被他發現我們還活著,被他隱約覺察出我們在這裡的話,他一定會先到這裡。”

“你說的不錯。”谷心音點了點頭,“他不知道你們還活著…你們對於他而言,便是一股意料之外的力量。只是這無論對他還是對你,都有些殘忍。”

“為了戰勝張平,我們別無選擇。”高亞楠微微的低下了頭,“而且我對他有信心。”

“他到底怎麼樣了?”邊凌涵對著谷心音行了一禮,忍不住問道。

對於她和姜笑依等人而言,林夕已經離開了太久,且林夕和谷心音的回歸,還有關張院長的生死。

谷心音想了想。

他決定用一種更加委婉和更加容易接受的方式來表達,於是他看著邊凌涵這些學院的年輕修行者,道:“仙魔時代的修行者將我們這個世間稱為山海界,在青鸞宮遺蹟裡,有一扇通往另外一個虛空界的通道。張院長已經進入了虛空界,簡單而言,他離開了這個世間,進入了另外一個不可知的世界去歷練,但他留下了足夠的指引,使林夕得到了他想要的東西。”

“張院長去了另外一個世間?”所有學院的人,包括徐生沫都陷入了震驚和沉默裡。

“虛空界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徐生沫也似乎忘記了不快,忍不住問道。

“不知道。”谷心音搖了搖頭,道:“因為那條通道已經崩塌,之前的那場大雨是因為那條通道和青鸞宮遺蹟的消失而引起。”

徐生沫又愣了很久。

不過到一個不可知之地探秘,對於他和其餘學院的人也更容易接受,所以他在愣了很久之後,臉色又難看了起來,哼道:“那林夕現在怎麼樣?到底是不是張平的對手了?”

“我只能說他現在比起當年的煉獄山掌教要強大得多。”谷心音看著一想起林夕就滿臉不爽表情的徐生沫,微微一笑道:“畢竟我們現在也不知道張平到底有多強。”

徐生沫再次愣住了。

“你是在和我開玩笑麼?”他黑著臉,看著谷心音,“你要明白,煉獄山掌教是大聖師,聖師前面有個大字的好不好。”

“我知道你很難接受,不過你還是認命吧。”谷心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的確沒有和你開玩笑,他的聖師前面的大字肯定比煉獄山掌教的大字來得大。”

谷心音的話聽上去很像玩笑話,然而誰都看得出他說的是真的。

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互望了一眼,然後他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聚集在了徐生沫身上。

他們都十分清楚徐生沫最看不慣的就是林夕,所以他們覺得徐生沫這次肯定會更加氣急敗壞。

然而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徐生沫聽到谷心音的這句話,黑了黑臉之後,卻很不屑的看著谷心音,哼了一聲,道:“有什麼很難接受的?厲害就是厲害,我承認我小看了他,還不行麼?好歹他再厲害也是我的學生。”

谷心音怔住,摸了摸鼻子,“我真是看不透你了。”

徐生沫看了他一眼,有些得意道:“當然,我本來就不是什麼小氣的人。”

姜笑依想要又不敢笑,憋得臉都有些扭曲。

“他去千魔窟做什麼?”高亞楠的心情真正的平靜了起來,她看著谷心音問道。

谷心音說道:“他去毀了所有的魔眼花,這是蒙白傳遞出的訊息。在中州城一役之後,張平似乎也受了嚴重的損傷,對魔眼花有所依賴。”

“蒙白真是了不起。”高亞楠和邊凌涵等人互望了一眼,有些沉默的說道。

“所有的人都認為他膽小無比,就連張平都是這麼覺得。但他卻戰勝了自己。”谷心音點了點頭,道:“這世上最難戰勝的就是自己,所以他的確很了不起。”

“接下來他有什麼計劃,我們該怎麼做?”高亞楠點了點頭,看著谷心音說道。

“接下來他會去煉獄山,在張平回到大莽之前,煉獄山沒有人是他的對手。”谷心音微笑道:“張平用這種簡單粗暴的辦法征服了中州城,他就用同樣的辦法征服煉獄山。至於接下來,我和他的想法也很一致,不管現在張平多強,但我們卻可以將他變弱。焚燬千魔窟的魔眼花和征服煉獄山,便是開端。”

微微頓了頓之後,谷心音看著高亞楠和邊凌涵等人,微笑道:“讓他變得更弱,這種方式更為穩妥,而且在我看來,這樣最終的勝利會更讓我覺得爽快。因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便是讓整個世間和我們為敵,他想讓我們看到,他控制的無數信徒,都曾經是我們為之戰鬥過的人,他想讓我們親手殺死那些人,他想讓我們看到這個世間的醜惡,讓我們覺得從一開始為這個醜惡的世間戰鬥便是錯誤的,他最想看到的就是我們和他控制的那些信徒互相殘殺的情景。然而我們始終認為,醜陋只是這世間的一小部分。所以從某種意義而言,這場戰爭,便是一場信仰的戰爭。我想到這場戰爭的最後,到我們擊敗他的時候,林夕一定想要告訴他,他才是錯誤的,林夕一定會很想告訴他,他敗給的是這個世間,是蒙白,你們,還有許多像你們這樣的人擊敗了他。”

“他現在應該已經焚燬了所有的魔眼花…這是開端。”谷心音的聲音略微低沉了些,他看著高亞楠,輕聲道:“我想和你單獨談談,因為接下來針對張平的第二件事,必須得到你的同意。”

……

“什麼事?”

高亞楠和谷心音單獨乘坐在一頭巨蜥騎乘上,走在隊伍的最前方,她看著谷心音,輕聲的問道。

“在之前煉獄山那場大戰裡,我們學院有人進入了煉獄山,得到了一些有關張平的秘密。而且這個秘密在林夕的身上也同樣得到了證實。”谷心音看著她的雙目,緩聲道:“憤怒可以讓他的肝臟造成一些致命的損傷。我們學院的一些講師分析了他在今年途徑某個小鎮時的怒火,他的憤怒,應該來源於覺得秦惜月和林夕一起進入了登天山脈。”

高亞楠頓時就理解了谷心音的意思,她點了點頭,輕聲道:“所以秦惜月也可以給他致命的一擊…而張平之前最痛恨的,便是秦惜月喜歡林夕。如果讓他知道秦惜月和林夕在一起了,他一定會極其的憤怒。而且這世上應該也沒有別的什麼可以讓他感覺更憤怒的事情了。”

谷心音看著高亞楠,他看得出高亞楠是真正的平靜,所以他也覺得釋然,知道自己並不需要任何的拐彎抹角,他點了點頭,道:“雖然只是演戲,可至少也要顧及到你的感受。”

“我信任林夕,當然不會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高亞楠看著他,說道:“而且他也不是迂腐之人,他現在以為我已經死了,也會盡一切可能的方法幫我報仇。或許現在我們應該繼續保守著我們還活著的秘密,到時候讓張平陡然發現我們還活著,或許他會更加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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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9 13:08:20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七十八章 以劍為箭

接近煉獄山的地界,看著眼前的一座座濃煙繚繞的火山,林夕沉默不語。

無數的活火山和死火山林立,其中還建立著許多殿宇,這絶對是在他先前的那個世界所沒有的異樣風景。

只是他現在的目力已經極其驚人,所以只是在煉獄山的邊界地帶,隔著這麼遠的距離,他就已經能夠看清很多無數身體近乎**的奴隷,像螞蟻一樣爬行在山道上,出入一些礦洞和工坊之中,在一些紅袍神官的鐵鏈驅趕和抽打之下勞作。

煉獄山的紅袍神官數量已經很少,然而那些奴隷卻是那麼的多,多得甚至讓他都有些雙手微微的輕顫。

只是在他沉默的這數息時間裡,他就看到在不同的山道上,至少有數處,都有奴隷支持不住而倒下,無法站起,然後被紅袍神官的鐵鏈捲住,隨意的丟進熔岩火坑,或者廢棄的礦洞屍坑裡。

即便不時的有奴隷倒下,死亡,然而對於這整個煉獄山而言,卻好像根本沒有損失什麼人一樣,看上去那些奴隷依舊像漫山遍野的螞蟻一樣,那麼多。

南宮未央也眯著眼睛看著,她不像林夕可以看得那麼清晰,她只是直覺不喜歡煉獄山這樣的地方。

對於不喜歡的東西,她最擅長的便是一劍斬去。

“你們進去吧,我在外面幫你除掉一些礙手礙腳的。”然而在林夕的沉默裡,她卻是說了這樣一句話。

在從冰雪神原返回之後,她和林夕、谷心音在對付張平的事上達成了一致,張平在變強,現在甚至連聖師都不可能試得出他到底有多強,她和林夕沒有辦法阻止他通過某些手段繼續變強,但他們卻可以通過一些事情讓他變弱。

不管你怎麼變強,我只管做讓你變得更弱的事情。

這是她們的對策。

她此刻也很想殺入不喜歡的煉獄山裡,但她覺得讓林夕和秦惜月兩個人進煉獄山,會對張平造成更多的影響。

林夕明白她的意思,他點了點頭,和秦惜月並肩往前走去,走入了煉獄山的地界。

就在過往的那個春季裡,圍繞著煉獄山進行了一場曠世大戰,真正意義上的煉獄山也有小半毀於戰火之中,尤其在暴雨過後,地面上一些埋藏於泥土之間的破碎兵刃甚至一些屍骨也都顯露了出來,讓任何進入煉獄山地界的人,都一眼可以感覺到當初那場大戰是何等的殘酷。

但煉獄山這種絶對的奴隷制下的恢復能力也是驚人的,即便林夕和秦惜月行進在煉獄山的外圍曠原上,只是兩個移動的小點,然而他們的面前,卻依舊很快的出現了一支騎軍。

這支騎軍中的將領在遠遠的看清楚林夕和秦惜月的面目之後,便馬上驚惶的率軍退去,同時不停的吹響軍號,發出了一聲聲如同鬼哭狼嚎般的示警聲。

這支騎軍退去。

一條充斥地平線的塵浪卻很快湧起。

暴雨過後的地面還未乾燥到塵土飛揚的地步,先前那支數百人建制的騎軍甚至沒有帶起任何的塵囂,此刻這樣的塵浪,便足以說明這支軍隊的數量到達了何等恐怖的地步。

無數的騎軍、步軍、軍械車如浪潮一般從正對著林夕和秦惜月的數個火山間湧出,甚至在觀感上,讓人覺得好像潮水一樣將那幾座火山淹沒成了孤島。

這些軍隊帶起的塵囂之後,依舊有隊伍不停的湧出,配合著身後那連綿不斷的火山口,給人的感覺好像魔界的大門陡然打開了,這樣的軍隊湧出永遠不會停止。

無數強弩的聲音響了起來。

數千枝弩箭在一息的時間內騰空而起,發出淒厲的嘯鳴,形成了暴烈的箭雨。

發出這一輪|暴烈劍雨的數千重鎧騎軍因為馬身上弩機的後坐力而齊齊一震,在超過兩百步的距離之下,他們配備的這種小型強襲弩雖然已經無法保證精度,然而這種大軍的箭襲,已經根本不需要任何的精度,只需要覆蓋。

在之前的那場曠世大戰之後,大莽國內至少有一半的軍隊被直接收編成了煉獄山的護山軍隊,現在面對林夕和秦惜月的這支大軍裡,其中有些人也見過李苦獨自闖軍的戰鬥。

他們其中很多人甚至見過李苦面對這種類似的暴烈箭雨,他們清晰的記得,李苦在面對這樣的箭雨時,以強橫的魂力散佈體外的方式,讓落向他身體的箭矢全部靜止在他身外,形成了一個巨大的箭球。

此刻他們不由自主的想,林夕會用什麼樣的方式,來面對這樣的箭雨?

……

林夕並沒有放出飛劍或者使用別的手段來襲殺首先逼近自己的軍隊。

在這樣暴烈的箭雨騰空而起的時候,他伸出了手,一手牽住了秦惜月的手,另外一隻手從身旁的一株孤單的楊樹上,折了一根枝條。

然後他繼續向前行走。

那些在別人眼裡快若閃電的弩箭,在他的眼中卻異常的緩慢。

他在這些弩箭的縫隙裡穿行,只是揮著手中的枝條,擊打在一些箭矢的尾端箭羽上。

這些箭矢改變了飛行的方向,或者擦著他和秦惜月的身體飛出,或者撞擊到別的箭矢上面。

除了他之外,所有其餘人都看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

所有人只是看到,箭雨落下,但他卻是從箭雨裡安然無恙的走了出來。

他的身上甚至沒有多少魂力的震盪。

然而這樣的景象,卻是比起李苦的千箭成球,更讓人感到莫名的震駭,更讓人難以想像。

一時之間,整支大軍都在震顫。

因為絶大多數的人都在顫抖。

很多人看著林夕手裡那一根還完好的楊樹枝條,再也無法邁動腳步。

……

這支煉獄山的大軍裡,有一名年輕的將領。

這名年輕的將領便是這整支煉獄山大軍的最高統帥。

他身穿著一身藍金色的鎧甲,坐在大軍之中其中一座火山口接近頂部的戰車上。

這樣的景象也讓他有些顫慄,身上的肌膚起了一粒粒的疙瘩,然而他卻並沒有覺得恐懼,他在這山上,遠遠的眺望著一個人便以無形的壓迫,迫停這樣一支大軍的林夕,冷笑著出聲:“怕什麼,他再強也只是一個人,當年的李苦,也只不過是用威嚇的手段,才能殺入軍中殺死主帥。只要不被他嚇破膽子,他必死無疑。你們看看周圍,這裡是超過十萬的大軍…殺了他!”

這名年輕將領所在的戰車前端,有一個白金骷髏頭狀的魂兵,當他的魂力湧入這件魂兵的符文之中,這件魂兵之中響起了無數呼嘯聲,最終又只是將他的聲音擴大了無數倍,從這座火山的山頂傳到了戰場的任何一個角落,任何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這個聲音讓林夕仰起頭來,注意到了他的存在。

林夕和秦惜月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然後林夕隱約看清了這名年輕將領的面目。

“裘路,居然是你?”林夕的眉頭皺了起來,他的聲音也響起,好像水波一樣,傳到那座火山山巔。

秦惜月微微一怔,她的腦海之中出現了學院的一個“金勺”學生的影子。

她想起了裘路是誰,然而她卻怎麼都沒有想到,這個和她們一起進入青鸞學院的金勺,竟然會成為此刻煉獄山大軍的統領。

“不錯,是我。”

火山口上,已經變得不再稚嫩的裘路笑了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有些殘忍的冷道:“林夕,你大概想不到,在離開學院之後,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再見吧?”

“我的確沒有想到我們會以這樣的方式見面。”林夕停了下來,他微仰著頭,很少見的在面對敵人的時候有耐心的說道:“以往不管在學院有什麼爭端,不管土包金勺邊蠻有什麼天生的看不慣,但至少都是學院的學生,我沒有想到你也會背叛,而且居然還會成為煉獄山這樣的大軍的統領。”

“此一時,彼一時,我一直都很想殺了你,只是一直都沒有機會。”裘路有些感慨的說道:“沒想到你會自投羅網。”

“是因為都是學院的學生,所以我才和你多說一些話。畢竟不管好的壞的,有關我們在學院裡的一切,都是值得珍惜的回憶。”林夕搖了搖頭,道:“你以為我殺不了你?你別忘記,你在學院提出和我決鬥時,也是同樣信心滿滿。”

“即便你有大黑,都不可能穿越這樣的距離殺死我,更不用說你已經沒有大黑。”裘路冷笑著,厲聲,近乎吼了起來,“殺死他!”

在他的厲吼聲裡,大軍裡許多人覺得他說得是對的,整支大軍再次開始移動。

“你錯了。你的認知,還侷限在所有聖師階的力量上…還有,我沒有了箭,但用劍也是一樣。”

然而林夕只是平靜的說了這一句。

他的那柄飛劍,從他的身後升騰而起。

然後這柄劍不再向世間的任何飛劍那樣運行,而是隨著他的目光,直接在他貫注的難以想像的力量的推動下,衝上了高空,直接超脫了他的控制。

他的身前爆開一團元氣和音波。

他的飛劍就像箭矢一樣,射上天空,飛到不知如何的高度,只在墜落時,所有的人才看到了他的飛劍化成的那一個小點。

他的飛劍隨著他的心意,就像箭矢一般被他所用,拋飛出去,墜月一般落下。

那一個落下時才被人看到的無盡高空中的小點,在瞬間又化成一條劃破天空的流火。

飛劍的後方,空氣燃燒產生的幽藍火焰,在空中留下了一條長痕。

裘路原先冷傲的面容變得無比的蒼白。

他張開了嘴,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林夕的這一柄飛劍在隔著世間任何武器都打不到的距離墜落,也已無法擁有絶對的精準,然而這股從空中鎮落的力量,卻太過龐大,籠罩了數丈方圓。

在飛劍接近地面之前,飛劍帶起的元氣渦流和衝擊波,已然降臨地面。

在裘路無比驚恐的目光中,他的身體根本無法動作,被瞬間往下壓矮數寸,他的身體中傳出無數骨碎和血肉破碎的聲音。

“轟!”

飛劍終於落地。

在恐怖的衝擊和爆炸聲中,他和戰車一起被震飛出去的同時,他的整個身體也出現了無數的孔洞,破碎的血肉和骨骼,從中噴灑出來。

林夕的目光微微閃動了一下,送別這個昔日的金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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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七十九章 不求一生,只求一時

林夕前方的大軍如同痴呆一般,所有的人轉身看著這一劍,震撼到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是真的。

隔著十餘萬的大軍,直接一劍擊殺主帥,這絶對是確切的記載裡從未有過的事情,也完全不符合任何人的認知。

甚至在很多修行者眼裡,這根本就是超越了修行者極限的事情。

“你是怎麼能夠做到的?”就連秦惜月都有些不敢相信,忍不住輕聲問道。

“一開始他和我說話,想要殺死我們的時候,我就下意識的想到,要是有顆導彈就直接打死他了。然後我就想到我雖然沒有大黑,但我現在擁有比大黑還要強大的力量,我還畢竟是風行者,今天的風從北邊來,所以就有了這樣的一劍。”林夕說了這一句,大約又想到秦惜月不可能知道什麼叫做導彈,便又輕聲補充解釋了一句,“導彈就是我們先前那個世界,可以飛得極遠的一種武器。”

秦惜月點了點頭,她明白這是另外一個世界的經驗,給林夕帶來了一些修行上的領悟,而當她從震撼中恢復過來時,她感覺到林夕的手有些輕顫,她便頓時明白,即便是施展出了這樣的一劍,看著一名名昔日的同學死去,哪怕此刻的裘路是他的敵人,林夕的心中也不快樂。

於是她也握緊了林夕的手,輕聲道:“你得堅強一些,畢竟總是回憶最為美麗,而現實卻總會殘酷一些。”

“有的時候你的確比我堅強。”

林夕看著她,點了點頭,然後他轉過頭去,看著前面的大軍,在繼續動步之時,他輕聲道:“謝謝你。”

秦惜月轉頭看著林夕的側臉。

她知道林夕的這一聲謝謝裡包含著很多的意思,而此刻她甚至似乎能夠看到林夕的內心。她知道不管在世間別人的眼中,林夕是將神還是別的什麼,但在她的眼中,林夕也是普通人,他有堅強的一面,但很多時候也會有脆弱和心情低落的時候,正是如此,林夕在她的眼裡才分外的真實,才走得進她的心裡。

看著前方的大軍,她微微的笑了起來,用唯有她和林夕才能聽得見的聲音,輕聲道:“你曾經和我說過,當一個人的心被一個人填滿之後,便很難容下另外一個人。在那天的靈夏湖畔,亞楠便佔據了你的心。所以我可能注定沒辦法和你牽手走過一生,但我可以和你一起牽著手走進煉獄山…我不求這一生,只求這一時。”

林夕的腳步微頓。

他轉頭看著秦惜月。

秦惜月也靜靜的看著他。

她只是穿著普通的布衣,然而她的容顏,她的神情,卻都讓她顯得前所未有的美麗。

即便是世上最美麗的新娘,都不如此刻的她,美麗得驚心動魄。

林夕深深的點了點頭,握緊了她的手。

……

密密麻麻的大軍依舊呆滯著。

當看著越來越近的林夕和秦惜月,所有的人心裡都隱約清楚,沒有人能夠殺死十數萬的軍隊,然而每個人的身體裡都像灌了鉛一樣,邁不動腳步,莫名的恐懼在人群中蔓延。

正對著林夕和秦惜月的人,都開始不自覺的退縮。

覆蓋整個曠野的大軍在兩個移動的黑點前如潮水一般分開,畏懼的讓出一條道路。

林夕的那一劍超越了難以想像的力量,兩個人面對十數萬大軍,大軍根本不敢動手,這也是雲秦和大莽歷史上根本沒有過的事情,但一些虔誠於魔王的人,卻依舊認為魔王的力量會在林夕之上,所以他們依舊不肯放棄抵抗,依舊想要將阻止林夕毀滅煉獄山。

數十名押著奴隷的紅袍煉獄山神官出現在了大軍的尾端。

大軍如潮水一般分開,最終徹底惶亂,在林夕和秦惜月的身外,變得如同曠野裡受驚的遷徙的角鹿群。這些紅袍神官的目光卻死死的盯著在一片紛亂裡平靜的走來的林夕和秦惜月。

他們開始了虔誠的吟詠。

“凡奉我魔者,必得永生,凡逆我魔者,必淪無邊地獄,永世不得超脫…請魔王降無上魔火,燃盡一切不敬之罪孽…”

在這些紅袍煉獄山神官的虔誠吟詠之中,他們手中連通著前方奴隷的一些奇異的透明鎖鏈開始發亮,開始散發出極其炙熱的氣息。

林夕看著這些虔誠吟詠的煉獄山紅袍神官,在這些紅袍煉獄山神官手中的奇特透明鎖鏈開始發亮時,他感知到了某種氣息,於是他平靜的看了這些紅袍神官一眼,道:“如果要燒,那你們就燒自己。”

他的指尖沁出一些凝聚的魂力,瞬間將他身前的空氣壓縮,這些被他魂力壓縮的空氣,竟然散發出冰晶一樣的光澤,在彈飛到這些紅袍神官的面前時,才又轟的一聲震開。

這數十名紅袍神官們手中的透明鎖鏈上已經開始出現了火焰。

然而就在這一瞬間,他們手中的透明鎖鏈全部崩斷,他們面前的那些奴隷並沒有燃燒起來,反而是他們的身體被無窮的熱力包裹,開始猛烈的燃燒起來。

數十名紅袍神官同時發出了震天的慘叫。

他們身上的神袍直接化為灰燼,身上的血肉變成焦黑的塵土,露出的內臟都燃燒了起來。

在火焰臨身,反而自己燃燒起來的瞬間,這些紅袍神官才再次深刻的認知到,林夕的力量甚至已經遠遠超過了先前的煉獄山掌教。

這已經完全不是人世間的力量。

數名通過黃銅鷹眼觀看著這一切的紅袍神官渾身都好像泡在冰水裡,在炎熱的煉獄山裡都不停的打起了寒顫。

他們知道除了張平之外,世間已經沒有任何人能夠阻止林夕,但他們還想試試非人世間的力量。

於是他們依舊開始了吟詠,拉下了他們面前的數十條細小的金屬鎖鏈。

這數十條不帶任何符文的金屬鎖鏈帶動了無數機括。

他們前方,此刻也正是林夕前方的那座火山裡,許多閘門被打開了。

大量的冷水湧入火山內裡的熔岩深處,一些原本被隔絶的氣體也湧入了火山內部。

林夕,驟然感應到了什麼,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他仰起了頭。

他面前的這座火山上方的雲彩,驟然變成了赤紅的色澤。

“這個世上沒有煙花,但煉獄山會為你點燃這個世上最宏大的煙花。”

林夕握緊了秦惜月的手,輕聲說道。

一聲悶雷般的聲音,自他們前方的山腹中響起。

他們前方的這座黑色的火山,在這聲悶雷般的聲音響起之時,就像一個氣球一樣不自然的鼓脹了起來。

這是任何自然的火山噴發都無法比擬的速度。

黑色的火山像吹氣一般膨脹,鼓裂。黑色的表面裂開的地方,全部變成了赤紅,無數的岩漿從這些鼓裂中迸發而出。

林夕和秦惜月腳下的地面都震裂了,強大的力量將他們高高的拋起。

崩裂的山體,無數的岩漿,炙熱的氣流,形成了一個毀滅一切的世界,將他們淹沒在其中。

衝天的煙柱形成了上升的蘑菇雲,下方是噴射出不知多少米高度的岩漿流。

所有煉獄山中的人都已經根本不可能看到林夕和秦惜月的身影。

在之前的曠世大戰裡,煉獄山便曾用這樣自毀的手段,阻止過敵方的進攻,並在很大程度上瓦解了敵方許多軍隊和修行者的意志,在後來凝固的黑色石原裡,埋葬著無數的屍骨,所以在很多煉獄山紅袍神官也希望林夕就此死去。

然而他們沒有想到的是,秦惜月只是在安靜的看著這世上最宏大的“煙火”。

秦惜月不可能抵擋得住這樣的天威,所以她只是任憑林夕牽著自己的手,只是安靜的看著這種許多人一輩子都看不見的景象。

林夕很平靜的在行走。

他一直都覺得無論是任何修行者,和天地相比,都是十分的渺小。

所以他根本沒有力抗的心思,只是躲閃。

他踩踏著一塊塊飛到身周的山石,甚至踩踏上飛濺的岩漿流。

只是身上魂力激盪產生的氣流,就將逼近到他和秦惜月身周的灼熱氣息和有毒氣息全部排開。

他帶著秦惜月穿出了岩漿雨和崩落的石塊覆蓋的區域,落到了實地上。

他也根本沒有看過火山噴發的場景,所以在落下之後,他轉過身來,和秦惜月一起安靜的看著危險但絢爛的火山噴發。

“好美麗的風景,和你一樣美麗。”他忍不住輕聲的,真誠讚歎道。

秦惜月微笑了起來,“謝謝.”她也輕聲的說道。

所有的煉獄山神官都瘋了。

很多人在發現林夕和秦惜月還好好的活著的時候,恐懼得跪了下來,很多人茫然的哭喊著,很多人還在吟詠著,大腦空白著往林夕和秦惜月所在的方位衝去。

然而此刻,林夕和秦惜月卻沒有管身後無比混亂的這些紅袍神官們。

這一時,他們只是牽著手,背對著這些紅袍神官,在安靜的看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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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9 13:09:04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八十章 無法冷漠

這個世上的修行者所能理解的,其實也就是聖師階的力量。

千葉關前雖然很多人都見到了煉獄山掌教和倪鶴年的力量,然而即便是煉獄山掌教,也並不能完全發揮出體內所有的力量,所以這個時代的修行者,已經根本不能理解大聖師階真正的力量。

在昔日的中州城一戰力,張平主要依靠的還是那具鎧甲和他強悍到了極點的**,但在今年春之後,在他開始清掃整個雲秦帝國的北境時,他已經不需要依靠那具鎧甲。

他和林夕的戰力已經超出了所有修行者的理解,所以沒有人能夠弄清楚他的戰力到底到了什麼樣的程度,就連谷心音和南宮未央,哪怕是林夕,也根本不能肯定張平和林夕的戰力到底誰更強一些。

因為這個時代的修行者世界裡,還沒有出現過都是煉獄山掌教之上的境界的對決。

除非真正見面對決,否則誰也不知道對方到底在大聖師之後的那條道路上走出了多遠,有什麼樣的力量差別。

……

大荒澤深處的某個地窟裡,始終散發著濃厚的藥氣,不同於別的修行之地的各種水晶容器中緩緩的吞吐著霧氣,有一些水蒸氣從器皿中排出,安可依的臉在水氣裡若隱若現,神情專注和認真到了極點。

她面前的一個水晶試瓶裡,一種似乎永恆不變的黑色慢慢分層,變成了更加深沉的黑色和鮮艷的紅色。

這兩種色彩在藥瓶裡分開,又隨著她的搖晃而各自分成千萬縷,又不融合,形成無數交纏在一起的黑色和紅色的絲縷。

谷心音看著這顯得有些魔幻的色彩,輕聲問已經停下來的安可依,“怎麼樣?”

安可依還在若有所思,聽到谷心音的聲音,她的面容卻是浮現出一些羞愧和激動的神色。

“你的想法和方向的確才是對的,我一開始的想法和方向果然是錯的。”她依舊是讀書般的語氣,但卻有些急促,“仙魔時代的修仙修行者都根本研製不出化解魔變的藥物,我要想直接煉製出化解魔變的藥物,實在白費力氣。”

谷心音微微一笑,認真道:“也不是絶無可能,而是機率太小。畢竟就和林夕所說的一樣,時代不同,文明不同,我們這個時代對於修行之法的領悟不如那個時代,但對於藥理的研究,卻有可能超越了那個時代。畢竟在張院長到了我們青鸞學院的這數十年,我們對於藥理的研究,超越了以往數百年的成就。”

安可依又是若有所思。

谷心音無奈的咳嗽了一聲,道:“然後呢?”

安可依這才又道:“所以我按照你的想法,換了努力的方向,我便想著,如果根本不能煉製出化解魔變的藥物,能否將這種藥力侷限在某些地方,或者隔絶開來。”

谷心音頓時怔住:“就像在種滿油菜花的田地裡,開闢出一塊來,種些稻穀?”

安可依想了想谷心音的這個比喻,然後點了點頭,道:“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以林夕的修為應該會有用。”

“那你是已經煉製出了這種藥物?”谷心音深吸了一口氣,他臉上的笑容也完全消失了,看著安可依和那個黑紅兩色交纏的藥瓶,認真的問道。

安可依看著他,點了點頭。

谷心音愣了很大一會,然後才呼出了一口氣,看著安可依笑了起來,“張院長和夏副院長果然沒有看錯你,你果然是個天才。”

安可依覺得自己配不上天才這個稱號,有些慚愧,不由得低下了頭,用讀書般的語氣輕聲道:“最關鍵的在於出發點,魔變對於林夕現在的修為而言,便是最為污穢之物,你怎麼會想到共存而不是毀滅?”

“從唐藏回來之後,我想清楚了很多東西,尤其這次冰雪神原之行,又給我很多的感悟。冰雪神原裡有種白色的妖獸,實力不俗,數量又龐大,見到修行者就會想要殺死修行者。在任何修行者眼中,這種像柄劍一樣,連眼睛鼻子都沒有的妖獸肯定會十分的醜陋。然而在張院長給我們留下的指引中,他卻是覺得這種生靈其實也挺可愛的。的確,醜陋和美麗,只在人看東西的角度不同。”谷心音看著安可依,緩緩的說道。

安可依能夠理解,她點了點頭,“就像這大荒澤裡的很多東西,其實也很可愛。”

“林夕要是能夠利用你煉製出來的藥物,在體內隔絶出一片淨土,或者直接將這些魔變的藥物逼到一些地方,按你的這藥力,這藥力只能相當於阻隔,並不能化解,那他身體一些地方的魔變藥力反而會更加濃聚,那他會變成什麼樣?”谷心音微微一笑,卻是又忍不住感慨般輕聲的嘆道,“半魔半仙?還是仙魔一體?”

……

當谷心音和安可依被濃濃的藥香籠罩著的時候,在被佈置得不亞於皇宮的工坊房間裡的張平,也被一股淡淡的幽香縈繞著。

這幽香來源於他身前的一個玉瓶。

這個玉瓶裡,裝著的是魔眼花提煉出來的藥液,因為濃度極高,甚至藥液的本身都有些玻璃的色澤。

千魔窟的魔眼花產量很高,以往即便這樣的一瓶藥液不知道要多少千斤的魔眼花才能提煉出來,但張平依舊不斷的擁有很多瓶這樣的藥液。在平時他也不見得對這種藥液有多珍視。

然而現在不同。

這個玉瓶已經打開,幽香不停的散發開來,但張平卻並沒有和往常一樣取用藥液,而是冷漠的看著,一動不動。

他沒有去想林夕是如何知道魔眼花和他的聯繫,因為在青鸞學院的人還沒有徹底被他殺光之前,便有無數種可能。

他也明白這是林夕對他的打擊,只是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不服用這種藥液,這樣林夕的行為便會變得毫無價值和可笑。

他的眼瞳因為越來越冷漠,而變得好像兩條幽深的通道,然而他的身體裡,卻有一種莫名的燥意和麻癢之意在泛出,越來越為猛烈。

他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在中州城的那場大戰後,在正常的情形下,他會被精神和**雙重的虛弱和疲憊擊倒,然而他不能虛弱和疲憊,否則他必定會被青鸞學院的反擊擊潰,所以他借助了魔眼花的藥力,來提振自己的精神和激發**的潛力。

在橫掃整個雲秦帝國的北境之後,他已經完全渡過了艱難的時期,他可以肯定自己已經不需要魔眼花這種藥力的支撐。

然而他的身體不需要,感覺裡卻需要,尤其隨著他此刻的刻意克制,想要今後都不服用這種藥液,他的身體裡,骨髓的深處…或者說完全不在骨髓裡的深處,卻是不停的泛出麻癢之意,讓他感覺到渾身都極其的不舒服,都開始變得軟弱,使得他好像身體裡又開闢出了一個虛弱的世界,要將他的身體都徹底的吞噬。

不知道過了多久的時間,他的手伸了出來,手指接觸到他面前打開的玉瓶的瞬間,忍不住的輕顫起來。

他無情無識的冷酷眼眸裡,也掀起了波瀾,他的身上,都似乎散發出濃厚的血腥味。

他再也無法保持冷漠和平靜。

他的心中生出憤怒。

他發現自己無法擺脫那種極其難受的感覺的吞噬。

他需要服用這種藥液,他想要貪婪的吮吸這種藥液,這便代表著林夕的所為的確對他能夠造成影響,至少在魔眼花這件事情上,他還是明知林夕的想法卻依舊無法控制自己。

他的腦海中出現了林夕焚燒魔眼花時的情景,他生出憤怒,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憤怒。

數滴藥液從玉瓶中飛了出來,飛入了他微啟的雙唇,他吞嚥下了這幾滴藥液,然後深吸了一口氣,收起了這個玉瓶,緩緩的站了起來。

他讓自己恢復了冷漠。

“去鰲角山。”

有數名紅袍神官出現在他的身前,然後他發佈了這樣的命令。

之前他早就已經知道鰲角山和穴蠻和青鸞學院有著莫大的聯繫,但他必須先穩定中州和毀掉青鸞學院,他必須先行平定地方軍和邊軍,而且他可以等…因為時間拖得越長久,整個雲秦帝國在長公主的治理下邊的更加穩定,對他就越是有利。

然而他現在已經不能等。

他無法阻止林夕毀掉一些對於他而言重要的地方,那他必須也設法毀掉一些對於林夕而言重要的地方,讓林夕變得弱小。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他已經不想再等。

他要逼林夕站在自己的面前。

此時的他還無法得知煉獄山的消息,所以在看著數名紅袍神官領命退出的時候,他面無表情的冷漠想著:“你可以毀掉我的煉獄山…但我也可以毀掉你的鰲角山,我可以不去煉獄山,但你一定不會讓我殺死所有穴蠻的吧?”

……

張平冷漠的想著,走向了自己的寶座後方。

他的魂兵王座的後方,有一個很大的,黑色的鐵箱子。

這個鐵箱子裡,無數黑色的長蟲扭動著,團結在一起。

他就直接跨進了這個鐵箱子。

他的身體變得龐大起來,產生出奇異的吸力,他身上的許多|毛細孔張開,許多黑蟲就這樣,直接被他的肌膚吞噬一樣,鑽入了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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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第八十一章 意思

一輛馬車行入了中州南郊工坊。

許多配著長劍的侍衛冷峻的圍聚在這輛馬車旁邊,越是接近工坊的深處,這些侍衛似乎越加充滿敵意,然而卻越是不敢表露出自己的敵意,都深深的垂著頭顱,手指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有些微微的發白。

馬車停下,長公主從馬車中走出,穿過數重帷幕,走到張平的寶座前。

此刻的張平已然換了一身潔淨的煉獄山掌教黑袍,座在那森冷的魂兵寶座上,即便吸入了諸多的黑蟲,他的身體卻依舊和之前一樣瘦削,而且臉色也只是蒼白之中泛出一些紫金的光澤。

長公主低著頭站在他的面前。

她的低頭並不代表著順從,而是感覺屈辱。

張平冷漠的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說道:“我會帶著我的信徒們,去龍蛇山脈,甚至會征服大荒澤。我需要你幫我掃平一切的障礙,保證我的信徒們順利到達鰲角山,還有讓所有的雲秦軍隊不要有什麼妄動。”

長公主明白了他要做什麼,霍然抬起了頭,然而不等她開口說什麼,張平已經冷漠的接著說道:“不要說任何拒絶的話。我將雲秦交給你,而且給予你足夠的尊重,沒有像佔有奴隷一樣的佔有你。而且我可以保證,在我殺死林夕之後,我依舊可以讓你這樣治理雲秦,我可以保證不插手你的治國,可以保證世間的安定。這只是一個很平等的條件對換。”

長公主不能和他一樣的冷漠,聽著這樣的話語,她輕薄的嘴唇放佛要結出冰來,她看著張平,寒聲憤怒道:“難道你的人生,只剩下殺死林夕麼?如果只是這樣,你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意義?”張平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又越過了她的身體,看著她身後如血水一樣的紅色垂幔,“我只知道意思…不殺了他,我這活著的每一日,便覺得沒有意思。”

......

般若寺。

無盡沙海中颳起了一陣風。

一名白衣僧人,漸漸的在風沙中顯出身影,走入了般若寺的佛光裡。

他的面容祥和,眼神說不出的明靜,他的身體本身,都似乎在散發著佛光。

遠處在水渠清理著泥沙的人們,都先後的轉過了身,他們看到籠罩著般若寺的佛光起了變化,柔和的佛光升騰著,隱隱約約在般若寺的上方,也要結成一個般若大佛。

真毗盧和雲海也在水渠上,遠遠看到這樣的景象,兩人互望了一眼,不約而同的輕聲道:“玄遠師兄回來了。”

黃眉老僧從崖壁的洞窟中走出,在佛光裡踏上了般若寺後的黃沙,走到了覺遠的面前。

看著微笑和自己見禮的玄遠,黃眉老僧無悲無喜的說道:“你已經悟了?”

玄遠雙手合十,又變幻了數個手印,靜靜的點頭,吐出兩個字:“捨身。”

黃眉老僧思索了片刻,他也徹底想明白了某些事情,搖了搖頭,“這不是根治之道。”

玄遠平靜微笑道:“現在世間唯有一個魔王,今後魔王傳承斷絶,這便是根治之道。”

黃眉老僧微笑起來,平靜喜樂的說道:“或許你說的是對的。”

玄遠也微笑了起來,他也不再多說,對著黃眉老僧行禮,然後從黃眉老僧的身旁走過,穿過般若寺,穿過從般若寺中水源引出的大渠,腳步繼續不停,繼續往前走去。

“玄遠師兄!”

雲海和真毗盧朝著般若寺趕來,雲海遠遠的朝著玄遠拚命的揮著手,大叫著。

玄遠也朝著雲海和真毗盧笑著揮手。

然而他的腳步不停,他走得比雲海和真毗盧要快很多,所以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追不上的雲海眼中。

雲海經常見到玄遠的離開,然而這次,不知為何,看著自己追趕不上的玄遠,他卻是突然覺得莫名的悲傷,兩股眼淚奪眶而出。

……

煉獄山外。

很多軍隊已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要留下還是離開。

他們敬畏和無助的看著平日裡在他們的心目中至高無上的煉獄山,一直看到夜霧升起。

在剛剛黯淡下來的天色和薄薄的夜霧裡,外圍的許多軍隊突然看到了一些衣衫襤褸的身影。

先是數十個,然後是數百個,然後是數千個,上萬個…..

許多將領的一生中見過許多次敵方大軍在夜霧裡出現突襲的情景,然而無數煉獄山的奴隷從夜霧中走出的畫面,卻是讓他們陷入了更大的震撼之中。

他們的心情有些麻木,他們想像不到,煉獄山裡竟然有這麼多奴隷,多得比他們先前聚集起來的所有軍隊還要多。

所有從夜霧中走出的奴隷也很麻木,異常的迷惘。

他們中的絶大多數人已經很多年沒有出過煉獄山,除了那些流淌著岩漿的火山和瀰漫著濃煙的礦洞之外,他們沒有見過任何不一樣的風景,他們中間甚至有很多人從小就在煉獄山中長大,很多人甚至忘記了怎麼直立的行走,終日被沉重的礦石等物壓著…以至於他們在得到釋放,恢復自由走出煉獄山之後,還是雙手雙腳在地上爬行。

這些骨瘦如柴,或佝僂或爬行的衣衫襤褸的奴隷們,就像從夜霧裡穿出的幽靈。

然而所有的軍人都知道他們眼睛所見是真實的。

隨著漸漸走入煉獄山外的曠原,越來越遠離身後的煉獄山的黑影,麻木的氣氛逐漸產生了變化。

哇的一聲,不知道誰首先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的嘶啞哭喊。

隨即,幾乎所有的奴隷都好像從沒有生命的幽靈變成了活人,開始撕心裂肺的叫喊,哭喊。

煉獄山外這片原本佈滿了許多破碎的兵刃殘片,許多枯骨的曠原,變成了真正的地獄。

有許多顫抖的身影也從煉獄山中走了出來。

這些人都是之前在煉獄山裡的神官,然而此刻他們從煉獄山中走出來時,已經被迫脫掉了身上的血紅色神袍。

沒有了神袍,被驅逐出煉獄山,這些神官似乎也不再顯得那麼可怕。

這些神官在周圍充斥天地的哭喊聲裡,也開始感到恐懼,身體索索發抖起來。

有奴隷開始衝向了這些神官。

有許多奴隷倒下了,然而也有神官倒下,發出了絶望而恐懼的叫聲,有更多的奴隷湧向神官…所有的神官就好像被丟入狼群的綿羊一樣,在恐懼和絶望中被撕碎。

……

林夕依舊牽著秦惜月的手在煉獄山裡行走,看著煉獄山每一座山頭,每一片崖壁的風景。

他沒有擔心被他釋放出去的那無數奴隷接下來如何活下去,因為他很清楚,既然那些奴隷在煉獄山這樣的苦役下還能夠活著,那在他們得到自由之後,他們一定會有活下去的辦法。

他也不急著離開煉獄山,因為攻佔煉獄山除了斷絶張平的一些資源,讓這座永動機一般運轉著的修行之地無法源源不斷的為張平製造紅袍神官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的意義:他可以以此讓世間所有的人知道他回來了。

在過往的許多時日裡,所有的修行者都成為張平的目標,所有不肯臣服張平的修行者或者被殺死,或者就只能像老鼠一樣藏匿起來,即便是青鸞學院這樣的存在,都無法保持順暢的消息傳遞。許多和張平為敵的人之間,根本無法聯絡,更不可能知道林夕在哪裡。

所以他必須給一些想要找自己的人一些時間,讓他們可以趕到煉獄山和自己會面。

他和秦惜月走過了煉獄山大多數地方,殺死了許多依舊想要殺死他的煉獄山神官,打破了許多牢籠,放出了更多的奴隷,最終他和秦惜月在走入到那座最高山峰的掌教神殿裡時,終於感到了疲憊。

掌教神殿裡的紅寶石大椅已經碎裂,整個大殿空空蕩蕩,沒有任何的東西留存。

林夕和秦惜月在這個大殿裡坐下,坐著依偎著平靜睡去。

漫長的煉獄山黑夜過去。

東方的天空中出現了一縷曙光。

秦惜月和林夕醒來。

秦惜月放開了和林夕牽著的手,卻是微微的一笑,她站了起來,走到了殿外,看著日出的方位,解開了自己的髮帶。

她的秀髮如瀑布一般的散落,她理了理自己的頭髮,熟練的紮起。

林夕走到了她的身旁。

一輪旭日,從他和秦惜月面前的一座火山口後方出現,瞬間將金輝灑滿他和秦惜月的身體。

……

“喂喂喂…你們這樣是什麼意思,秦惜月,你可不要忘記他已經成婚了,而且我可是比他帥氣多了,好歹你也要有品位一些。”一個聲音在下方的山道上響了起來。

林夕笑了起來。

只是聽到這樣欠揍的聲音,他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這個人還能活著,還能出現在這裡,那不管這個人嘴裡現在說的是什麼,那他就會真正的開心。

“暮山紫,其實我也的確覺得你一直都不錯。這山下有一口溫泉,要不你先去裡面泡著等我?”秦惜月也笑了起來,轉過身看著來人,說道。

山道上滿臉污垢,好像許多天都沒有洗澡過的人猛的狂喜,“好,我馬上去…”但剛剛轉過身,他便又頓時沮喪起來,又再轉過身來,鬱悶道:“算了,我去了你也不會去的。”

“我會去的。”秦惜月看著鬱悶的暮山紫,認真的說了一句,在暮山紫的眼睛開始發亮起來的一瞬間,她卻又笑了起來,道:“我和林夕可以去看著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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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八十二章 破

暮山紫躺在山腳下唯有原先的煉獄山長老才有資格進入的溫泉裡。

林夕和秦惜月坐在溫泉邊的石頭上,看著泡在奇異的黃綠色溫泉水裡的他。

“那種時候的天魔獄原裡,是隨時都有可能死人的,你說那些紅袍神官還拼了命的在那打撈,打撈的到底是什麼東西?”描繪完了自己在天魔獄原中所見的場景之後,搓著自己身上泥垢的暮山紫看著林夕,一本正經的問道。

“水中撈出來的東西,應該就是那種不斷修行魔變所需的黑蟲。”林夕有些凝重的說道。

“哈哈。”暮山紫拍水得意的大笑起來,“我也知道應該就是那種黑蟲,但我就是想聽你親口說出來。”

林夕一怔:“為什麼?”

暮山紫擠著眼睛,哈哈大笑道:“因為我聽說你吃過那種黑蟲,而且我還知道那種黑蟲很噁心,還知道要想不斷增強成魔者的身體,不斷讓魔變境界更高,就必須不斷的吃那種黑蟲。中州城張平和你們對決時,很多話都傳了出來,張平故意讓你吃那黑蟲,一是讓你今後得不到那黑蟲,不能繼續不斷的修行魔變,成為最弱小的魔,另外還有一個原因,是也要讓你吃吃那種噁心的黑蟲。”

林夕笑了起來,“所以你聽到我親口說出是那種黑蟲,你就很幸災樂禍,很高興。”

“是啊。”暮山紫又是哈哈一笑,但看著也笑著的林夕,他就有些奇怪,微愣道:“怎麼,你不生氣麼?”

“為什麼要生氣?”林夕和秦惜月相視一笑,“誰都知道天魔獄原裡九死一生,你冒著這麼大危險進去,發現了張平所需的這種黑蟲的採集地,我們便可以便可以像燒掉千魔窟的魔眼花一樣,去毀掉那處地方,那便相當於斷絶了張平繼續修行魔變,身體繼續變強的可能性。你都不計危險的做成了這樣的事情,讓你嘲笑兩下,高興一下又何妨?”

暮山紫愣住,但還是有些不死心,“林夕,那黑蟲的味道怎麼樣?是嘎嘣脆還是滿嘴流油的那種?”

明白暮山紫用意的林夕又輕笑了起來,道:“不知道,反正安老師幫我製成了丹藥。”

暮山紫頓時徹底的無語。

林夕微微一笑,正想又說些什麼,但面容卻是漸肅。

他轉過了身去,暮山紫愣了愣,順著林夕所對的方位看去,看到有一個比自己還要滿身污垢,還要疲憊的年輕人,在山道上走來。

看著這名越走越近的年輕人,暮山紫臉上的鬱悶神情也漸漸消失,最終化成了驚詫,“文軒宇?”他驚訝的叫了起來。

在學院裡,文軒宇是天選之一,同時也是最大的“金勺”之一,他極少和人接近,然而在那年秋祭之後,他輾轉流離,成了一名采藕人,見到了許多平凡人的悲歡離合,融入了許多平凡人的生活。這些平凡人的生活改變了他許多,甚至可以說重塑了他人生的意義。

聽到暮山紫的驚呼,他朝著暮山紫頷首回禮,然後對著林夕微微躬身行禮,“謝謝你。”

這絶對是一個意想不到的同學。

在秋祭之後,青鸞學院也失去了文軒宇的行蹤,誰也沒有想到,文軒宇會在這個時候出現。

然而林夕能夠理解文軒宇此刻為什麼和自己致謝。因為不管昔日的長孫氏和居留氏之爭到底誰對誰錯,不管長孫錦瑟和文玄樞之爭誰對誰錯,不管文玄樞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都是文軒宇的父親。長孫錦瑟最終因為和林夕的交戰而死去,對於文軒宇而言,林夕便是為他報了父仇。

林夕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微微躬身回禮,平和問道:“你怎麼也會在這裡?”

當所有的人都不再年輕無憂,“你怎麼也會在這裡”,這樣的一句平平淡淡的話,便能讓空氣裡瀰漫無數感傷的氣氛。

從那年秋祭,從中州皇城,再到大莽,到煉獄山,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林夕等人都很清楚對於文軒宇而言,裡面會有無數的故事,然而文軒宇沒有多說什麼,在淡淡的感傷氣氛的包裹裡,他只是看著林夕,說道:“我是從天魔獄原回來。”

暮山紫的眼睛頓時瞪大了。

“火魁原先並不是火魁。”文軒宇看著林夕,接著說了這一句。

暮山紫愣了愣,“什麼意思?”

林夕卻看著文軒宇,問道:“你在天魔獄原,發現了火魁的秘密?”

“我發現了昔日天魔宮的試驗場。”

文軒宇看著他,說道:“即便擁有可以使人完成魔變的藥物,但昔日的天魔宮對於可以讓人體,甚至妖獸產生異變的藥物研究卻一直都沒有停止。”“天魔宮的強大修行之法都建立在魔變的基礎上,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而言,這批修行魔道的人,倒反而是這個世間最早的基因研究者。”林夕看了文軒宇的身後一眼,南宮未央正從文軒宇身後的山道上走來。他緩緩的說了下去,“我們學院的御藥系和內相系,其實很大程度也是在研究這些,只是顯然還未取得和仙魔時代這些修魔者一樣的成就。你先前說火魁原先並不是火魁,意思是說,那些火魁原先並不是這麼強大,只是被張平用某種手段改造得如此強大?”

文軒宇從未聽過“基因”這個名詞,但他也能理解林夕這些話的大部分意思。

“不是被張平,而是被仙魔時代的那些修魔者。”他搖了搖頭,看著林夕,道:“那個時代的修魔者發現了一種手段,可以令妖獸的身體產生異變,令它們的血流流淌得更快,溫度更高,令它們身體內最細微的肌體的活力變得越來越強,死亡和生長的速度都更快。”

微微一頓之後,文軒宇補充解釋道:“在那個時代的修魔者看來,無論是我們人體還是妖獸的身體內,無時無刻不在死亡和增長,我們體內無數最細微的肌體會死去,但同時又會有新的生長起來。而他們的手段,可以使得妖獸體內的一些東西的生長速度徹底超過正常的生長速度。然後這頭妖獸的力量會隨著歲月不斷增強。”

文軒宇是文家的獨子,從小便看各種簡報和密箋,所以敘述起來比安可依顯然要簡單和精準許多,只是這些話,林夕便已然領悟。

“體內的死亡和生長,叫做新陳代謝。”他沉吟著,說道:“昔日這些修魔者應該是用了加快新陳代謝的方法,再加上一些獨特的手段,使得妖獸體內出現一些變異。只是這些火魁活了這麼久…用漫長的時間來形成變異,這種手段,實在有些難以想像。”

“最關鍵的不在這點。”文軒宇並不能完全理解林夕的話,但他卻也不關心林夕所說的道理,只是凝重的說道:“火魁之所以現在還能存在,那只是因為它的本體只是很弱小的試驗物,只是類似於山猿一般的存在。天魔宮的這種手段,越是龐大的個體,在前期的改變就越會驚人,力量增長數倍。”

“所以現在天魔獄原裡有火魁存在,恐怕就是因為當年那些火魁實在太過弱小,連上戰場的資格都沒有?”這下就連暮山紫都聽明白了,他隨即也聯想到了什麼,臉色有些微白:“越是龐大的個體,在前期的改變就越驚人…你的意思是說…神像軍?”

文軒宇深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如果張平也傳承到了這種手段,那他就應該能夠讓神像軍的那些白色神像的體型變得更加龐大,而且擁有數倍於原先的力量和生機。”

暮山紫的臉徹底的白了。

很早以前在般若走廊裡的一場戰鬥,就已經讓人知道,神像軍的白色神像的力量,根本不是一般的修行者所能抗衡,而在先前發生在煉獄山的曠世大戰裡,神像軍更是讓煉獄山能夠保存下來的關鍵。

一頭白色神像的力量增長數倍,那是什麼概念?

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同時增長的還有生機,這便代表著哪怕能夠在一頭白色神像的身上破開很多的傷口,都未必能讓它很快倒下。

南宮未央一直在文軒宇的身側不遠處安靜的聽著。

在暮山紫的臉色迅速發白的時候,她的臉色卻是沒有任何的改變,她只是平靜的問道:“你也知道了如何讓妖獸產生異變的方法?你知道張平是如何控制這些火魁的?”

文軒宇知道她是誰,他點了點頭,看著林夕,“你和張平的身體,便是讓這些妖獸異變的容器。你們體內的魔變血液改變了你們的血肉,內臟,同時也能改變流入你們體內的血液。而經過你們身體改造的血液,便能讓這些妖獸發生異變。”

其餘的人還不能夠完全理解,然而林夕卻是已經明白,他看著文軒宇,確認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引入妖獸的血液入體,讓自己的身體改造這妖獸的血液,然後再將這妖獸的血液注入這頭妖獸的身體,便能讓這頭妖獸發生異變?”

“異血入體,會有些損傷,但你和張平的修為,都應該能夠承受。”文軒宇看著他,說道:“而且你們的血液最具侵蝕性,換血量只需很少。”

頓了頓之後,他又補充回答了南宮未央的問題,“至於控制火魁,是用血契的方法。因為無論是火魁還是別的經過魔血改造而產生異變的妖獸,對於修魔者的血液氣息有著極高的敏鋭,甚至在它們的意識裡,都有種想要通過魔血得到更強大的力量的簡單意識,所以它們會有很直接的撕碎修魔者的肉體,吞食血肉的想法,然而修魔者的魔血其實對於它們而言其實又是劇毒,所以修魔者可以輕易的用自己的血液書成一道符文,通過讓這些妖獸吞噬的方法,將魔血在這些妖獸的腦部起作用,破壞這些妖獸腦部的一些東西,令這些妖獸完全聽令。”

“那我可否用這種方法,再奪取已經被他控制的火魁?”林夕想了想,問道。

“這種改變和破壞是永久性的。”文軒宇搖了搖頭,“張平現在能夠控制這些火魁,應該就是那些火魁在那個時代太過弱小,只是最早試驗的產物,甚至沒有修魔者願意花力氣去控制那樣弱小的東西。”

秦惜月聽到此處,也忍不住問道,“能夠用這種方式讓妖獸異變,那能不能用這種方式讓修行者也發生異變?”

文軒宇搖了搖頭,“人和人的血液沒有太大的差別,人體需要魔變的藥物才能改變,林夕的魔血要是唯有小量進入我們體內,或者會被我們當毒素一樣慢慢消解掉,若是大量抽入我們體內,我們便應該會敗血死掉。”

他的話還未說完,秦惜月自己便已明白。在從冰雪神原中出來的時候,林夕最想的便是驅除自己體內的魔變血液,但就是做不到的原因,是因為林夕體內的內臟在魔血的不斷改造下,都已經發生了變化,哪怕抽光體內的所有血液,新生出來的還是同樣的魔血。而這種魔血的性質,和最早用以產生魔變的藥物,已經是截然不同。

“神像軍在之前煉獄山的大戰之後,便消失得無影無蹤。所以你的猜測應該是對的,神像軍的異變,應該就是張平的另外一張底牌。”在這個時候,林夕平靜的說了這一句,然後微笑了起來:“但是他有異變的神像軍,我們也可以有異變的巨蜥軍…而且我們巨蜥軍的數量會比神像軍更為龐大。”

“他的確很強大,竟還隱藏著這樣的力量。”

林夕緩緩的抬起了頭,看著煉獄山上方的天空,輕聲但堅定的說道:“但他的魔眼花被蒙白所破,他的魔變黑蟲被暮山紫所破,神像軍這樣的強大後招,又被文軒宇所破…所以想要用一人之力便鎮壓整個人世間的人,是永遠不可能取得勝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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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19 13:09:57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八十三章 告別懦弱與東進

在距離中州城唯有一天路途的孝衛郡,一名貴人的侍從和一名普通的老人發生了爭執。

這名老人的宅門前有一株棗樹,而貴人的宅院就在老人所在的這條街巷的深處,大轎進出時有這株棗樹便有些阻礙,所以貴人便想砍掉這株棗樹,然而這株棗樹卻又是老人的兒子親手栽下,且他的兒子是已然為國捐軀的雲秦軍人,這株棗樹對於這名老人有著獨特的感情,所以這名老人卻又堅決不允。

圍觀的街坊鄰居越來越多,也都是覺得貴人太不講情理,這株棗樹所占的地方其實也不多,而且又不是真能卡得大轎無法通行。斬掉這株棗樹,最多也只是使得這條道路看上去更為清爽和寬敞一些。

貴人就在侍從後方的大轎裡。

他是一名身穿名貴紗衣的修長白淨中年男子,腰間掛著一柄竹鞘長劍,劍柄如青玉,有細密如竹葉的符文。

聽著越來越為喧嘩的聲音,這名修長白淨中年男子掀開轎簾,呵退了侍從,然後對老人微笑著致歉。

老人沒有料到這名貴人如此溫謙,和那幾名惡僕的態度截然不同,他便反而有些惶恐。

衣飾華貴的修長白淨中年男子看著老人有些惶恐回禮的姿態,微微的一笑,卻是伸手一撫身旁的這株棗樹,“不錯的棗樹,只是顯得有些病態,恐怕是先前雨水太多,連裡面也有些爛了。”

說完這一句,他的手便離開了這株棗樹,然後他便朝著自己的大轎走回去。

在他的手觸碰到這株棗樹之前,這株棗樹還生機勃勃,然而就在他轉身離開之時,這株棗樹卻開始落葉。

葉落如雨,枝幹內裡發出了一些細微而密集的聲音,樹皮上沁出了一滴滴樹汁,就像一滴滴晶瑩的淚滴。

樹葉紛紛揚揚的落到老人的身上。

老人看著樹皮上無數細微裂口中同時沁出的樹汁,聽著無數細微密集的破碎聲,他明白發生了什麼,臉色變得越來越血紅,渾身也不可遏制的顫抖起來。

周圍的街坊鄰居也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許多人同時發出了憤怒的低聲咒罵,然而看著那名悠然的走回大轎的貴人,他們卻只能憤怒而沒有什麼辦法。

因為那人是修行者。

他們這些普通的雲秦民眾並不特別清楚天下的局勢,然而他們至少知道,在今天春季之後,原本稀少的修行者已經近乎絶跡,他們也隱然知道,似乎唯有投靠了某一方的修行者才能得到賞賜,成為貴人。而且絶大多數貴人都因為一些教眾散佈的消息,啟程離開了中州,正在趕往帝國的最東端。

看著貴人好像什麼都沒有做過的身影,悲憤莫名的老人再也無法忍受,一頭就朝著貴人撞了過去。

一片驚呼聲響起,一幕慘劇就將發生,然而就在此時,一隻白生生,胖乎乎的手卻是伸了出來,拉住了老人的手。

“讓我來。”

這隻手的主人,對老人說道。

老人感覺到自己的力氣好像消失在泥潭裡,他轉過頭去看這隻手的主人,而那名正朝著大轎走去的貴人也感覺到了什麼,比他還要快的轉身過來。

一名外貌普通,身材矮胖的年輕人站在老人的身旁,身姿似乎有些瑟縮。

貴人微怔,一抹嘲弄的神情便隨即浮現在他白淨的面目上。“我道是誰,蒙白,原來是你。”

“方中言,你本身便是一條賣友求榮的狗。既然是狗,就要懂得夾起尾巴做狗,還敢出來咬人?”因為天生怕熱,額頭有些汗珠的蒙白,看著這名華衣貴人,說道。

這名選擇臣服張平而成為貴人的修行者冷笑起來:“蒙白,你想怎麼樣?”

“你本來已足夠噁心,而今日太過噁心,所以我想殺了你。”蒙白直起了身體,慢慢的說道。

方中言微微眯起了眼睛,看著蒙白片刻,冷淡道:“那你可以試試。”

在他這句話剛剛響起的瞬間,他便已出劍。

他的劍光很迅疾,劍身上散發出無數竹葉狀的劍光,讓人幾乎感覺有一片竹林在生成。

只是在這片竹林落到蒙白身上之前,一隻白生生的,胖乎乎的手已經伸到了他的面前,這隻手握成了拳頭,砸在了他的喉結上。

在這隻手落到他喉結上的時候,這名修行者才感覺到了不可思議和極度的恐懼。

在這名對於自己的修為極有自信的修行者看來,膽小如鼠的蒙白應該在自己出劍的一瞬間便嚇得抱頭而逃,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蒙白非但出手,而且蒙白的手還會快到如此的程度。

蓬的一聲震響。

竹林竹葉全部消失,在中州極有名氣的劍師青竹居士方中言喉骨盡碎,身體倒飛而出,墜入了他先前所座的大轎之中,再壓碎了那座大轎,墮於地下,就此死去。

所有圍觀的街坊鄰居全部呆住。

在他們的眼裡,蒙白也一直是一名膽小懦弱的胖子,他們都有些瞧不起蒙白。甚至此刻,看著那個因為出汗而身上衣衫都顯得有些油膩的胖子,他們都很難將蒙白和這麼快一擊殺死方中言的人聯繫在一起。

老人也呆住。

“樹幹碎了,但根未必斷,或許還能夠再長出來。”蒙白對著他輕聲說道。

老人回過了神來,他沒有第一時間致謝,而是擔心蒙白因此而遭受厄運,他顫聲道:“你快走。”

“蒙白,你竟然敢做這樣的事情!”

方中言的侍從也紛紛從失神中恢復過來,驚駭的大叫起來。

蒙白看了這些大叫著的侍從一眼,對著老人頷首告別,然後什麼都不說,緩緩的朝著這些侍從們走去。

大叫著的侍從們陡然止住了叫聲,他們的呼吸都害怕得頓住,然後發出了一聲叫喊,拚命往後逃跑。

蒙白繼續往前走去,他的身形在所有人眼中依舊並不高大,然而他的眼中卻是再也沒有絲毫膽怯的神色。

他知道張平已經開始東行,無論張平和林夕的最終決戰的勝負如何,他都已經不再需要裝出膽怯懦弱的姿態。

“你一定要贏啊!”

在慢慢的走出這條街巷之後,這個發胖的年輕人,朝著東方,用力揮了揮拳頭,在心中說道。

……

在雲秦的這個夏末,一隻龐大的隊伍,正在朝著雲秦的東部不斷的行進,而且隨著行進,這支隊伍變得越來越為龐大。

越來越多的虔誠信徒們匯入了這支東進的隊伍,虔誠的魔王的信徒們,聽從魔王的指引,要進入龍蛇山脈剷除敢於對抗魔王的罪人,並在那裡接受魔王的恩賜。許多反對魔王的信徒們,同樣接到教眾的指引,要去消滅一些無惡不作的流寇,在一些教徒的宣揚下,他們堅信是那些流寇心中的惡念,才化生成了魔王的力量。

這支隊伍的主體沒有任何的軍隊,居於最中的,也是一些身穿普通衣衫的人,然而無論是哪一方的教徒,卻都可以看得出那些人都是修行者。

想到有這麼多修行者在和自己一起前行,這些信徒們便更加充滿了信心,更加虔誠。

因為沿途沒有任何的干涉,隊伍早就超過了十萬的規模,而且按照沿途信徒加入的速度,到達龍蛇山脈前時,恐怕將會達到數十萬的規模。

這數十萬對於雲秦的人口而言當然只占了極小的比例,只相當於某一個略大的陵城的規模,然而隊伍里的張平卻已經覺得足夠。

當越來越多抱著兩種截然不同信仰的信徒加入這只隊伍,終日爭吵,然而其實卻都遵循著他的旨意,在他的控制之下行事,他便越加覺得這個世間愚昧而可笑。

不管怎麼說,這數十萬人,都是林夕和青鸞學院為之奮鬥,為之付出犧牲的雲秦的一份子,其中也有無數的老幼。

張平越來越急切的想看看,林夕和青鸞學院的人在面對這些蜂擁而至的人時,能不能舉起手中的魂兵。他很想看到,林夕和青鸞學院的人殺死這些人時的情景。

只是這樣的隊伍行進的速度自然不可能快。

所以在蒙白殺死方中言之後不久,數封來自大莽方面的密箋,便先後傳遞到了張平的手中。

林夕攻下了煉獄山,釋放了所有煉獄山的農奴,驅逐了所有煉獄山的弟子,失去了煉獄山裡的所有人,煉獄山即便完好無損,也只是一座座死山,對於張平而言再也沒有任何的支持作用。

面對這些內容,張平依舊平靜冷漠,因為這是他早就可以預見的。

然而當看到這些密箋裡描述的更多內容,他的腦海中出現林夕和秦惜月牽著手進入煉獄山,對著噴發的火山看風景…以及那張對於他而言至關重要的魔王臉被毀滅的畫面時,他冷漠的面容卻是變得扭曲起來。

他的面容扭曲到令人難以想像的程度,他的呼吸變得極其沉重,他的口鼻之中,甚至噴出了許多紫紅色的火星。

“林夕,你給我的,我一定會加倍奉還!”

他的身體裡穿出了無數細碎的聲音,最終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肝臟部位,噴出了一口濃稠的黑血。

他的黑血落在車廂裡,每一灘黑血之中,卻有無數細小如蛆蟲一樣的漣漪扭動,好像要真的從這些黑血中鑽出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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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第八十四章 食為天

人的情緒往往能夠決定很多事情的本身。

對於一些本來就在雲秦東部的信徒們來說,一路往東的旅途還並不遙遠,但大半從一開始就加入東行隊伍的信徒,卻是要風餐露宿,徒步數月的時間。

這樣橫穿整個帝國的遷徙,在絶大多數時候當然令人覺得很苦,然而在許多神官的鼓吹和煽動下,在沿途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的情況下,狂熱和愉悅始終瀰漫在這支隊伍里,使得這支隊伍就像是在趕往參加一場盛大的音樂會,或者是趕往觀看一場世界盃決賽。

人同時又是很奇怪的群體動物,在群體達到一定龐大的程度時,單獨個體的思維和情緒又往往會受群體的影響。

所以在這支隊伍遷徙的途中,一些原本對魔王和救世根本沒有任何感覺的人,因為新奇和受莫名的感染等原因,也都加入了這支隊伍。

隊伍越來越龐大。

張平透過旌旗和帷幔,面無表情的望向前方。

有些東西壓抑在心裡,不願承認,但卻發現自己根本無法擺脫之後,卻會像野火一樣燃燒。在隱約知道秦惜月和林夕一起進入冰雪神原之時,想到秦惜月有可能死去,自己再也無法見到,而且會和林夕死在一起,他便知道自己的心中始終無法擺脫秦惜月的影子,就像他無法擺脫那名叫常淨香的女潛隱一樣。

甚至在很多冥想修行之時,他都會因為腦海中突然出現常淨香弓起赤裸的身體,讓自己看得清清楚楚的畫面,他都會因為腦海中出現秦惜月的面容而陡然中斷。

所以哪怕明知林夕和秦惜月牽著手進入煉獄山只是做出來給他看看的假的,但他卻依舊無法遏制的陷入了一生中最大的憤怒之中。

因為他很清楚秦惜月對林夕的情意是真的,他甚至假想,如果他不做些什麼,哪怕最終秦惜月不能和林夕走在一起,哪怕只是安靜的住在林夕的鄰巷,什麼事都不發生的安詳渡過一生…這種畫面,都讓他根本無法承受,讓他無止盡的憤怒!

魔變雖然徹底改造了人的身體,就像林夕所說的徹底改造了一個人的基因,然而這種變化終究達不到完美,在極度的憤怒中,他可以感覺到自己的肝臟內裡似乎在融化,在有一些觸角般的黑芽在生長出來。

這讓他感覺到極度的痛楚,以及讓他的魂力已經無法肆意的流轉。

但他依舊堅定的認為自己能夠獲得決戰的勝利。

這支龐大的隊伍,已經進入了東林行省,龍蛇山脈,已經近在他的眼前。

張平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林夕和青鸞學院和這些雲秦人交戰的情景,他甚至很想擊敗林夕和那些青鸞學院的人,廢除他們的力量,然後讓他們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他們曾經保護,卻變成暴徒的雲秦人殺死。

“值得麼?”

“讓我們這些潛隱也為這樣的人死去,值得麼?”

張平很想在林夕死前,問林夕這樣的話。

然而他現在還不知道的是,這支繼續東進著的龐大隊伍,已經開始出現了一些小問題。

……

自發的身穿黑色或者紅色衣衫的信徒們,如同蝗蟲一樣在東林行省的曠原中蔓延著。

在正午吃飯的時間,最前沿的“蝗蟲們”進入了一個集鎮,然後迅速將這個集鎮充斥、覆蓋。

數名信徒進入了一個普通的小院,要討些吃食,然而卻招到了拒絶。

這在之前是從未有過的事,因為雲秦人本身好客,而且中州皇城的長公主也頒佈了御旨,命令沿途的糧倉和百姓為這支隊伍提供食物,在長公主的旨意裡,為這些信徒們提供食物的最大理由是避免為亂和開闢大荒澤。

遭到了拒絶的信徒有些發愣,於是他們分別用了很多理由請求,哪怕只是提供這一頓的吃食。

這家小院的主人是一名壯實憨厚的莊稼人,面對這些人的請求,他越加為難,但最後還是滿懷歉意的說道:“不是我捨不得…只是我家的存糧也只夠幾頓。米舖又說要關上好些天,我們自己都要沒有飯吃。”

絶大多數進入這個集鎮的信徒都是同樣的遭遇。

他們很簡單的發現了引起這件事的源頭,集鎮裡的大德祥米舖已經關了數天,而且按鎮上流傳的消息,似乎還要關好些天。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別人都沒飯吃,自己自然沒辦法再從別人的手裡得到食物。

所以這些饑腸轆轆的信徒只能接著前行,進入下一個鎮區。

然而他們很快發現,下一個鎮區、陵城,也都是如此。

……

“大德祥為什麼不開?”

“難道大德祥想把人都餓死麼!”

在某個鎮區,一批已經餓了數頓的信徒們聚集在大門緊閉著的大德祥米舖前,強烈的饑餓感使得他們忍不住叫喊起來,拍打著大德祥米舖的大門。

這些人是被饑餓沖昏了頭腦,但對於其餘的雲秦人而言,大德祥卻是足夠值得他們用生命去尊敬和捍衛的。

“大德祥為什麼一定要開?興許是運送的車隊出了問題,興許是儲備出了問題。”這些信徒們的叫喊和拍打頓時迎來了很多鎮民的怒罵呵斥,“不管怎麼樣,開不開也是大德祥的事。”

“大德祥是你家開的麼,你想要開就開,想要關就關?”

“本來還想施捨你們個餅,現在你們這樣,還是怎麼來怎麼走吧!”

“你們以為白米白麵是溝裡的水麼,想怎麼流就怎麼流,叫叫就會有的?”

在這樣一聲聲的怒罵裡,有信徒惱羞成怒,大叫道:“不開就不開,我就不信,難道世上就只有大德祥一家米舖,除了大德祥之外,就沒有別的米舖,買不到米面了麼!”

在這名信徒的發狠大喊裡,一名身穿短綢衫的六十餘歲長鬚老人搖了搖頭,輕嘆道:“年輕人…現在在這邊,除了大德祥之外還真的買不到米面了。”

他的聲音並不響,然而充滿了深深的感慨。這種蘊含在話語裡的情緒,甚至使得那些信徒都感覺了出來,都陷入了莫名的發愣裡。

這名老人有理由擁有這樣深的情緒,因為他本身便是鎮上另外一家最大的米舖的掌櫃,在長孫錦瑟死去,整個雲秦陷入大亂,恢復到雲秦立國前的諸侯割據般局面之後,一直到今年夏,長公主正式執政,重整雲秦朝堂,局勢才漸漸平定。在過往的半年裡,在那樣的動亂之中,絶大多數商行都沒有辦法做生意,尤其是米舖,更是無法營生。因為糧食對於任何一股勢力都是極為重要,哪怕能夠籌集到糧食,在運送途中便有極大可能遭遇各種不測。然而在過往的半年裡,大德祥卻是運轉如初,各地的鋪子都幾乎正常開業。

或許是因為大德祥贏得所有雲秦人的敬重,或許是大德祥本身保證了整個帝國足夠的糧食供應,任何勢力都不敢也不需要對大德祥動手,又抑或大德祥本身擁有很強大的勢力….但不管基於何種原因,最後導致的結果是大德祥已經壟斷了絶大多數省份的米面生意。

其餘所有擁有自己產糧地的米舖,也都和大德祥簽訂了條件,委託大德祥進行運送和出售。

所以這名老人可以肯定,大德祥只要無米,不說整個帝國,至少這鄰近數個行省便會無飯可吃。

……

本地人即便米缸見底,但總有一些支撐下去的辦法,而且大德祥在關鋪之前,也做過保證,不會關很長久的時間。

然而對於遷徙中的人來說,餓著肚子趕路,很快便會被摧垮信心。

而且很快更為嚴重的消息也在隊伍里擴散開來…即便是前面的一些糧倉和軍隊的糧儲,也已經不足。

“都是因為你們信奉魔王,才會這樣,這是上天對你們的懲罰!”

“還不是因為你們的反對,所以魔王的賞賜才無法順利到達!”

當先前無憂和狂熱愉悅的氣氛被饑餓打破,不同信徒之間便從之前的平和,演變成劇烈的爭吵。

數名扛著鋤頭去田邊挖灌溉水渠的農夫經過了這樣的一個爭吵小圈。

看著數十名爭吵得面紅耳赤的信徒,這數名農夫鄙夷的冷笑走過:“什麼信奉不信奉,什麼魔王不魔王,能吃麼?連飯都沒得吃,還要爭論什麼狗屁信奉。信奉能有吃飯重要麼?”

這幾名農夫沒有停留,聲音冷冷的拋下,爭吵著的信徒們卻是停止了爭吵,陷入了長久的沉默裡。

“連飯都沒得吃了…我們還在這裡做什麼?”

一名信徒先前是官宦子弟,在他以前看來,那幾名粗野農夫極其蠢笨,但現在,他卻陡然覺得自己好像是個白痴。

他陡然泄了氣。

越來越多的信徒離開了隊伍,很多人一開始都是乘著夜色偷偷溜走,但後來卻是光明正大的大批大批的潰散。

有些人設法捕魚賣錢,有些人設法幫傭,有些人設法做些力氣活…這些人潰散於東林行省境內,用各種方式獲得吃的食物,返程。

這些人來自民間,又這樣散於民間。

……

張平透過旌旗和垂幔看著前方。

龍蛇山脈的影子他已經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他卻可以更清晰的看到隊伍的迅速潰散,看著無數人像螞蟻一樣離開。

他可以殺死這些人,然而卻已經不能驅使這些人去為他效命,去和林夕、青鸞學院戰鬥。

他的這支“大軍”,他最想見到的場面,被大德祥所敗,就敗在這最後的時刻。

……

誰都知道只有可能是大德祥。

這不是簡單的斷糧。

要讓這支隊伍在先前的行進過程中一直有糧可吃,沒有發現異常,而到東林行省的時候,周圍的數個行省卻都開始缺糧,正好都開始無糧可吃,連發現都來不及,這肯定要經過極其縝密的計算和安排。

唯有大德祥這樣壟斷性的商行和一些大勢力的聯手,才有可能做到這樣的事情。

…….

一列紅袍煉獄山神官和一支騎軍疾馳在碧落陵。

為首的一名中年神官雙鬢飛雪,眉宇間全部是掩飾不住的殺意。

對於大德祥這樣的龐然大物,張平也自然有所監管,平日裡便有許多煉獄山神官和一支護教軍駐紮在大德祥的農場附近,名義上是傳教,實際上只是接管大德祥,所以在東進的隊伍在東林行省開始遭遇糧荒的時候,這裡的煉獄山神官也已經發現了大德祥在一些環節上做了手腳。

之前大德祥一直十分規矩和安穩,現在這名中年神官便是想要問問,陳妃蓉是怎麼敢在這個時候,做出這樣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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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八十五章 天意民意

殺氣騰騰的紅袍神官們和數千護教騎軍衝進了大德祥的農場。

大德祥的農場裡,有許多人正在勞作,面對衝入農場的紅袍神官們和護教騎軍們,這些在田地裡勞作的人似乎並沒有什麼反應,很多只是抬身看了一眼,便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

一名身穿普通布衣的女子似是聽到馬蹄聲,從一片黑瓦農舍間走出。

雙鬢飛雪的中年神官目光一寒,額頭上無聲無息的暴起數條藍黑色的血脈。

他見過這名女子,此時雖身穿布衣,卻掩飾不住她的光彩,因為她便是雲秦傳奇的人物,大德祥的大掌櫃陳妃蓉。

“陳妃蓉!”

見到陳妃蓉的身影,這名中年神官便不擔心陳妃蓉逃走,停了下來,隔著田壠,寒聲呵斥道:“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的後果?”

這名中年神官先前在煉獄山之中便是負責審訊,極有經驗,第一句話便是直接落實罪名,根本不給陳妃蓉辯解的機會,攻心之言,且長久負責刑訊之事,此刻出聲,自有一股陰冷氣勢在田野間流散開來。

“我原以為你會先問我為什麼這麼做。”看著這名聲色俱厲的中年神官,陳妃蓉卻只是微微一笑,和平時一樣溫雅的說道。

中年神官雙眼微眯,寒聲道:“我問你便答?”

陳妃蓉微笑道:“我會答。”

中年神官面容更加森冷,冷笑道:“好,你為什麼這麼做?”

“因為很簡單。”陳妃蓉靜靜的看著這名中年神官:“因為大德祥本來就不是我的,我是大德祥的大掌櫃,但我同時也是林夕的人,林夕本來就是大德祥的東家。”

中年神官和他身後的所有神官,所有護教騎軍全部僵住。

中年神官的面容迅速變得蒼白,嘴唇也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

一片嘩然的聲音在他的身後如潮水般響起。

誰也沒有想到陳妃蓉的回答如此簡單和乾脆,而且誰也沒有想到陳妃蓉給出的,會是這個答案。

中年神官的嘴唇顫抖著,背心的汗水不停的沁出,一個修行聖地要想控制一支大軍,或許還能輕易的做到,然而讓一個商號以驚人的速度成為雲秦帝國的最大商號,這種事情,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大德祥的東家就是林夕!這名中年神官甚至不敢想像,這樣的一個事實傳出去之後,將會引起什麼樣的震動和後果。

“毀掉大德祥!”

“一定要毀掉大德祥!”

他的腦海之中,最終只出現了如此清晰的一個念頭。

“殺!”

一聲有些顫抖,有些淒厲的命令聲,從他的口中發出。

他身後的紅袍神官們和騎軍們收斂了震驚的心情,開始瘋狂的前衝,雖然知道此時大德祥對東進隊伍造成的影響已經無法補救,但對於張平的忠誠,還是讓他們想要儘可能快的殺死這些敵人。

氣氛陡然變得詭異了起來。

因為在這些紅袍神官和騎軍開始往前衝鋒的時候,大德祥田地裡那些勞作的人,還在埋頭勞作,好像根本沒有看到有修行者和軍隊衝來。

這讓衝鋒的紅袍神官和護教騎軍都覺得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實的血肉之軀,還是不切實的幻影。

一名紅袍神官衝到了一名埋頭勞作的農夫面前。

一條黑紅色的鎖鏈從他的手中飛捲而出,捲向這名農夫的頭顱。

這名農夫旁邊的一名農夫揮起了鋤頭,往下鋤去,鋤頭落入泥土之中,同時也將這條鎖鏈砸入泥土裡。

先前那名埋頭勞作的農夫直起身體,手中的鐮刀割開了這名紅袍神官的喉嚨。

紅袍神官倒下死去。

他後方的很多紅袍神官也在一息間死去。

田地裡的農夫們似乎依舊在有條不紊的勞作,然而衝進他們之間的紅袍神官,卻倒下,死去,而且死得極快,極有效率。

紅袍神官後方的數千護教騎軍渾身都開始冒著寒意。

他們都懷疑自己的眼睛,但是嗤嗤的熱血噴灑聲卻是無比的真實。

這樣的殺敵速度,而且是殺死修行者的速度,太過恐怖。

“黑旗軍!”

“是龍蛇邊軍的黑旗軍!”

有驚駭到了極點的聲音在騎軍中響了起來,騎軍裡所有人的戰意瞬間消失,恐懼到頭皮發麻。

中年紅袍神官呼吸徹底停頓,他也終於反應了過來。

那些在田地裡“勞作”的人,根本不是什麼普通的農夫,而是天下最強的軍隊,龍蛇黑旗軍!

一枝箭矢射入了他的眉心。

黑旗軍本身就有屠戮數千正規軍的能力,更何況是一支沒有配備重型軍械的騎軍,戰鬥變成了一面倒的屠戮。

陳妃蓉沒有去看血腥的戰鬥場面。

她安靜的看著遠方的天空。

她是這個世上最為堅定的相信林夕一定會取得最後勝利的人之一。

“加油。”她微笑著,輕聲在心中說道:“我想看更美的世間。”

……

“大德祥是小林大人的?”

“小林大人竟然是大德祥的東家!”

雲秦所有大德祥的店舖都開始暫且關閉,而且所有的大德祥僱員都第一時間知曉了這個令人震撼的消息。這個消息以驚人的速度在雲秦擴散著,所有聽到這個消息的雲秦人都不知道自己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感。

“在擊敗魔王之後,我們會有一個更加美好的世間。”

這是陳妃蓉代替林夕給出的承諾。

最為關鍵的是,絶大多數的雲秦人,都相信這個在雲秦擴散的承諾,都因為這個承諾而激動,而熱血澎湃。

……

任何正常人都對美好生活有著嚮往,在這種民心民意之下,連飯都沒辦法吃飽的信仰,便是真的可笑和愚蠢。

數十萬浩浩蕩蕩進入東林行省的信徒,在東林行省裡徹底的潰散。

在進入接近龍蛇山脈的荒原,任何人都可以清晰的看到矗立的鰲角山時,這支隊伍已經只剩下了最開始出發時,旌旗和垂幔包圍著的主體隊伍。

這支主體隊伍在距離鰲角山唯有數十里的地方停了下來。

這支隊伍里,匯聚著很多絶對忠誠於張平的煉獄山弟子,其中有許多甚至是張平在剛剛成為煉獄山掌教時便收的心腹,以及許多選擇臣服於張平的修行者。

然而他們裡面的絶大多數人,也根本不知道張平為什麼要在這裡停下來。

他們的心中,被無形的失敗和不祥陰影籠罩著。

數天之後,他們的視線裡突然出現了一群群龐大如移動小山般的身影。

他們的眼睛開始變得明亮了起來。

他們知道這是神像軍。

然後他們接著看到,神像軍的身後還有許多密密麻麻的身影。

他們便激動了起來。

很顯然,神像軍還帶來了數萬的軍隊。

神像軍帶著不知是從大莽還是雲秦何地收編而來的數萬軍隊匯聚到旌旗和垂幔豎滿的營地。

很多煉獄山神官發現,神像軍還和煉獄山大戰時一樣,渾身包裹著煉獄山後來特製的鎧甲,唯有兩個眼睛露在外面,就連像鼻都覆蓋著鎧甲。但和以前不同的是,他們震驚的發現,這些神像的氣息,卻是極其的炙熱,呼吸間長鼻中呼出的熱氣,都好像是沸騰的蒸汽一般!

……

林夕就在鰲角山裡。

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神像軍的到來。

他已經做好了正面迎接張平的準備,然而就在神像軍到來的這天,一名白衣僧人卻是從龍蛇山脈的密林中走了出來,到了鰲角山下,最終被南宮未央領著,到了他的面前。

“我是玄遠。”

這名溫和乾淨,身上好像散發著佛光的白衣僧人對著林夕微笑著自我介紹道:“真毗盧和雲海是我的師弟。”

玄遠在修行者的世間裡毫無名氣,甚至在唐藏也毫無名氣。

此刻的林夕已經能夠光憑玄遠身上的氣息,便確定玄遠的確是般若寺的人,但他同時也覺得玄遠的氣息很是奇怪,於是他便忍不住直接的說了出來:“你的氣息有些奇怪。”

“哦?”玄遠微笑問道:“哪裡奇怪?”

林夕認真道:“好像和世間隔絶開來,不在這世間,就如畫中人。”

“先是鎖水氣的小道,後是悟出立足旁觀,同看世人與吾身,便如此了。”玄遠說道。

林夕有所悟,對玄遠再次行禮,“多謝指點,要看別人簡單,看自己卻難。”

南宮未央微微蹙眉,只覺得兩人的談話已然包含著絶妙的修行道理,然而以她的修為,一時竟是無法悟通。

玄遠卻是又看著林夕微微一笑,道:“你的氣息卻也有些奇怪。一半黑暗,一半光明。”

林夕也笑了起來,“心若光明,便是光明。”

玄遠大笑起來,“果然妙極。”

林夕卻又慢慢收斂笑容,認真起來,問道:“你怎麼會特意從般若寺趕到這裡?”

玄遠看著林夕說道:“我來站在你的身邊。”

南宮未央終於忍不住,看著玄遠,皺起了眉頭,“你的話雖然不像他一樣胡話,可是每句話我也都聽不懂。”

玄遠笑了起來,看著張平所在的方位,說道:“到時就會明白了,而且他已經沒有耐心,應該不用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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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0-20 00:53:08
第十六卷:人生就是一面鏡子 第八十六章 空之敗

清晨。

整個世間好像隨著陽光的灑落而甦醒。

有無數窸窣的聲音從四面八方隨著微風而來,傳入張平的耳廓。

已入秋,清晨的空氣已經有些微冷。

數十萬的信徒都已經離開,然而四面八方,卻又有越來越多的雲秦人正在趕來。

趕來的雲秦人,也大多都是普通的雲秦百姓,其中也有很多的老弱婦孺。

他們都是聽到消息,趕來幫助他們敬愛的小林大人的。

只是聽著天地間風流中的窸窣聲音,張平就可以肯定,趕來的雲秦人遠比先前追隨他的信徒要多得多,遠處,更遠處…趕來的雲秦人就像是無盡的浪潮。

然而他並沒有阻止這些雲秦人,他也不想殺死這些趕來的雲秦人。

如果對於這些雲秦人而言,林夕代表著的是更美好的希望,更美好的夢的話,那他就要親手將這個夢在這些雲秦人的面前撕碎。

風吹過原野和山林,旭日昇起,全新的一天開始。

張平寶座外的旌旗和垂幔獵獵作響,他的身上並沒有多少魂力震盪,然而他的身體本身卻就像一件獨特的魂兵,好像在吸收光線。

他上方的天空,反而變得黑暗了下來。

所有的人都看到了這真實的陰暗。

許多信奉或者臣服於他的神官和修行者看著陰暗下來的天色,都是呼吸停頓,知道魔王和將神最後的決戰已經宣佈開始。

“這是怎麼回事?”

“天空怎麼會陰暗下來?”

“那是魔王的力量?”

從四面八方趕來的雲秦人有些驚恐,有些擔心,但他們依舊在心中祈禱著林夕和青鸞學院能夠取得勝利。

在張平插滿旌旗和垂幔的隊伍里,有一名戴著玄鐵金屬面具的人也在凝視著變得陰暗的天空。

他是許箴言。

看著光明和黑暗變幻的天空,他雙瞳中的神色變得越來越複雜,他很嫉妒現在張平的力量。

即便他做了那麼多事情,到最後還是依舊只能成為這樣的附屬,哪怕成為了內閣中的最高權貴,在張平離開中州城後,他也只能跟隨著離開中州城,否則他也無法保證自己的安全。

越是如此,他越恨林夕。

因為他覺得正是有林夕這樣的人存在,才會讓他最終走到這一步。

等待這一天,他已經等待了很久。

許多煉獄山神官開始吟詠,吟詠的聲音越來越整齊,越來越響亮。

天空之中陡然出現了更多的黑色。

鰲角山上,林夕看著天空中出現的一條條黑色流影,微微沉吟。

“我知道你是還猶豫,看看是不是想要和張平說話。畢竟他曾經是你們的朋友。”南宮未央轉頭看著他,認認真真的說道:“但我記得以前就提醒過你,他現在根本不會聽你說什麼,你要和他說話,就至少要將他差不多打服了才和他說話。”

林夕點了點頭,“你說的對。”

“他現在就是和你說的那個詞一樣,‘傲嬌’。”南宮未央看著林夕,繼續說道:“他最好你主動出現在他面前,他連主動喝你出來都不願意,所以你現在連面都不要露,他越是看不到你,越是逼不出來你,他就會越加憤怒。”

林夕點了點頭,不再說什麼。

……

“那是什麼?”

“那是鬼臉鳩!”

“怎麼會有這麼多的!”

越來越多的人看清了天空中密密麻麻的黑色流影。

那是一頭頭兇殘猙獰的巨禽鬼臉鳩。

先前絶大多數雲秦人都知道煉獄山神官已經馴服了許多鬼臉鳩,而且許多煉獄山神官都將鬼臉鳩當成座騎,在雲秦各地飛來飛去,很多深夜裡,也都有這種鬼臉鳩飛過時發出的鬼哭狼嚎聲。

然而現在出現在他們眼中的鬼臉鳩,卻至少有上千頭之多!

隨著飛近鰲角山,無數惡鬼哭號般的尖鳴聲從空中落下,形成的聲浪甚至讓地面上的人們耳膜都產生了撕裂般的痛苦。

陰沉下來的天空卻又驟然變得明亮起來。

所有人看到,一團青黃色的烈焰陡然從一頭鬼臉鳩的上方生成,朝著鰲角山墜落而下。

這團烈焰猛烈的燃燒著,在天空之中形成明亮的青黃色煙柱,就像一顆真正的隕星般朝著鰲角山砸落。

一團之後是很多團。

最先飛臨鰲角山上空的鬼臉鳩身上,都燃起了這樣的烈焰,如隕星一般朝著鰲角山砸落。

最先的一團烈焰砸入了鰲角山中,發出了巨大的爆炸聲,有無數焰光和碎石從鰲角山的山壁上飛濺出來。

荒原中很多修行者都十分震撼,忍不住想到了昔日雲秦南伐時那一場焚滅整個城的火焰,他們沒有想到,張平竟然還隱匿了這樣的手段。

對於普通的雲秦人而言,眼下的這種場面,就像是無數惡魔在圍著鰲角山在飛翔,在噴出毀滅的火焰。

再易守難攻的天險,不需要去攀爬登上,便不再是天險。

“轟!”

又一團隕石般的烈焰狠狠的墜落在正對著荒原上所有人們的這方山巔上。

一團青黃色的火焰和濃煙,從山巔上爆開,如巨蛋般擴大,有一道比這些火焰更為明亮的金黃色光華,卻是以驚人的速度,從這團火焰和濃煙中穿刺出來,飛上高空!

這團金黃色的光華太過純淨,比最純淨的黃金還要純淨百倍,雖遠在高空之上,但所有的人卻都看得異常的清楚。

衝天而起的雲秦天鳳,隨著一聲洞金裂石的鳳鳴聲,用最狂放的戰鬥姿態,就像一柄金色的鐮刀,切入了鬼臉鳩群中。

一頭頭鬼臉鳩的身體在空中肢解,墜落如雨。

若是尋常的鬼臉鳩和雲秦天鳳之間的爭鬥,恐怕在數息的時間裡,基於對比自己更高階的妖獸的天然恐懼,鬼臉鳩就會選擇逃亡。

然而不知道煉獄山用了什麼手段,暗中培育出了這麼多的鬼臉鳩,也不知道他們用了什麼手段,使得這些鬼臉鳩似乎忘記了恐懼,拚命的朝著雲秦天鳳湧出。

這是一副足夠令人震撼的場面。

高空中,雲秦天鳳以驚人的速度在撲殺著鬼臉鳩,然而許多鬼臉鳩,卻是奮不顧身的撲到它的身上。

只是十數息的時間,雲秦天鳳的身上也綴滿了許多鬼臉鳩。

這些堆積上去的鬼臉鳩死死的抓著它金色的羽毛,身體的重量使得雲秦天鳳的飛行都有些吃力起來。

煉獄山神官們的吟詠聲變得更加大聲。

在他們看來這場空中的戰鬥,馬上就要以他們的勝利而結束,鰲角山始終會處於他們來自空中的襲擊中。

……

雲秦天鳳在往鰲角山中降落。

鬼臉鳩並沒有追隨而下,這便代表著天空依舊為煉獄山這一方佔領,預兆著勝利。

然而就在此時,鰲角山的山頭又有無數的白光飛出。

這種白光就像細小的飛劍,普通人在地面根本就看不清楚。

數十條白光落在了一頭鬼臉鳩的身上。

這頭鬼臉鳩的羽毛陡然如蒲公英一般四散,它的身軀上突然多出了數十道血肉模糊的傷口。

一頭頭鬼臉鳩嘶鳴著墜落下來。

就好像有一場瘟疫陡然降臨在這些鬼臉鳩之中一般,近千頭的鬼臉鳩,在數息的時間便墜落數百頭,天空都變得清明起來。

“到底是什麼東西!”

這樣的場面讓許多煉獄山紅袍神官都停止了吟詠。

“這是….”

等到有一些白色的物體掉落在他們的面前,他們才看到,那是一只只死去的巨蜂。

…….

張平面無表情的坐在魂兵王座上。

有從空灑落的鳥血和羽毛落到了他這大帳外的旌旗和垂幔上,發出了噗噗如雨的聲音。

他的手落在了魂兵王座上。

一聲沉悶的金屬嗡鳴聲響起,許多人悚然一驚。

在嘩啦嘩啦的聲響中,數列身穿血樣煉獄山神袍的神官,從旌旗和垂幔遮掩著的隊伍中走出,朝著鰲角山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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