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光] 無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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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高人無數

    在前方擋住去路的五人之中，有兩位並不陌生。

    時隔五個月之後，妖王監寅再次冒了出來。而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妖王金聖。

    當年，林一正是被這兩位妖王逼得差點無路可逃。現如今，兩個傢伙不出所料地聯袂現身。與其說是冤家路窄，倒不如說是對方有備而來。

    監寅的恫嚇中已然表明，他早已料定了林一的到來。不用多想，那段糾纏了兩百年的恩怨，還將繼續下去，並愈演愈烈！

    這條路上總是風大雨大，免不了的溝溝坎坎與磕磕絆絆，添幾個仇家又算得了什麼。只不過，那兩個傢伙的言行舉止稍顯異常，不能不叫人為之心頭起疑。

    監寅與金聖皆換了一身布衣道袍，並竭力隱去了滿身的妖氣。乍一見，儼然便是兩個修士。而那一字排開的五人中，只有其中的老者才是真正的修士。另外兩個壯漢，同樣是有所掩飾的妖族中人。

    此外，監寅與金聖早已猜測到了自己的到來，卻並未如以前那般的迫不及待，是轉了獸性、還是刻意如此？再有一個，那修士又是誰人……

    林一兀自忖思之際，遠處有人出聲說道：「適聞監道友要了卻一樁恩怨，故才於此尋覓等候了幾日……」

    星空之中，須有法力的加持，方能開口說話，此舉與尋常的傳音有幾分相仿。林一循聲看去，對方五人中唯一的修士，那鬚髮灰白的老者正衝著自己說道：「老夫乃德天的華傳子，無意攙和與界內相關的是是非非。小輩！且自求多福……」

    華傳子？那有著仙人中期修為的老者，竟然是位來自德天華家的修士。他話說的貌似公允，還撇清了自家的干係，實則為虎作倀！而其所在的界外仙域，又怎會與妖族勾搭在了一起？

    林一打量著那個華傳子，見其轉向一旁的監寅與金聖，又道：「各位便宜行事，莫忘分寸！界內仙域，關乎上下之承繼……」說著，他竟然往後退了一步，擺明了要置身事外。

    以他人的卑微來彰顯自我的存在，這便是所謂的上下承繼？聽到此處，林一算是明白了華傳子的言外之意。監寅與金聖的那兩位同伴，皆有著妖王的修為。只須四人聯手，轉眼間便可滅了界內一行。而若真如此，只怕不好對外交代。故而，他其實在說……

    「哈哈！冤有頭，債有主！不勞華道友費心，咱家懂的……」

    一陣放肆的笑聲突然響起，金聖已帶頭踏空而來。另外三人緊隨其後，其中的監寅跟著笑道：「林一！此地殘星碎石無數，不知你的遁法還是否好用……」

    彼此雙方相距十餘裡，不過是唇齒之隔。金聖四人抬腳之際，便已到了千丈之外。凌厲的殺氣隨之洶洶逼來，使得一方暗空頓起狂流風暴。林一不為所動，唯有周身上下閃爍著一層若有若無的白色光芒。這正是他的玄天盾，在合體後期的法力加持之下，獨自強行對抗著四位妖王的強大淫威。

    與諸多的功法一致，林一的《玄天心法》在修至化神過後，則無須刻意為之。以天地氣機為己用，日積月累之下，再借助境界的感悟與機緣，便可慢慢提升修為。時至今日，玄功與人渾然一體，好似喘息一般不可或缺，又自行運轉而循環不息。他的玄天盾更是收發由心，雖不抵四位妖王的強大，苦撐一時倒也無妨。

    林一回頭一瞥。身後幾里遠處的碎石之間，孤零零的星舟很不顯眼。余恆子並未帶人離去，顯然在等待著轉機。而此情此景，只怕不能如其所願了。接下來又該如何……

    林一轉向前方。千丈之外的四人已左右散開，乃是摩拳擦掌的動手架勢。他抬手輕輕撫摸了下眉心，眼光中冷芒閃動。少頃，其抄起了袖子，衝著幸災樂禍的監寅一甩下巴，咧嘴冷嘲道：「賤人！你以為殘星碎石便能擋住我的去路？不妨試上一試，如何……」

    「你……」監寅笑臉一僵，頗為尷尬地看向左右。都是名諱惹的禍！被人當面辱罵，根本難以辯駁。而明知那小子手段詭異且遁法神奇，才有意選擇此地來一場伏擊。可對方接下來的話又是何意？難道這番苦工又白費心思……

    不及多想，監寅強抑怒火，轉而叱道：「尚未動手便要逃命，你膽量何在？」

    「哼！一己之力，與四位妖王高手周旋，誰敢說不是膽量所在？你個賤人倒是大言不慚，有種上回別逃……」林一反唇相譏，以凜然氣勢不輸陣仗，接著又佯作隨意地說道：「那兩位妖王看著面生，妖域之中倒是高手濟濟啊……」

    當面揭短，猶如打臉。自知話語交鋒佔不到便宜，監寅『哼哧』了兩下之後索性不再出聲，唯有兩眼中殺意漸盛，卻不忘與數十丈外的金聖暗暗示意。

    金聖依然在衝著林一猙獰笑著，土黃的虎臉上帶著莫測的神情。他好似在盯著到口的獵物，卻又強自忍耐著由衷的快意，搶先說道：「那只是我的兩個弟子，並非什麼妖王。而我等與妖域全無干係，今日只為了結私人恩怨而來……」

    妖族的傳承就在眼前，加上即將奔赴的紫薇仙境。假以時日，妖域又算了什麼！

    話音才落，金聖已慢慢伸臂抬起雙手。隨其動作，監寅與另外兩個壯漢往前欺近，殺機一觸即發……

    在這四人來時的那塊巨石之上，德天的華傳子默默佇立著。看那四位高手即將要合力去對付一個小輩，他雖有疑惑卻無動於衷，兀自手扶長鬚而神色莫名……

    倉促遇敵，不過短短幾句話的工夫，對手四人便已從千丈外逼來。林一拋開心思，周身氣勢一凝，隨即雙眉斜挑，明澈的眸子裡忽而泛起一層血色漣漪，有紫赤的光芒咄咄欲出……

    「轟、轟——」

    恰於此時，突然有隱隱的悶響從遠處傳來。

    突如其來的動靜，使得敵我雙方皆是一驚，顧不得再有動作，忙各自循聲望去。不過瞬間，一個個錯愕不已……

    在林一右手後方的十數萬里之外，幾塊攔路的大石在巨響中化作烏有。隨後在那閃動的光芒與碎屑塵霧之中，霍然衝出來三道強橫的人影。其為首的乃是一位銀發銀鬚的老者，面相莊嚴，怒目圓睜，卻很是脾氣暴躁的模樣。但凡有擋路的殘星碎石，盡在他揮袖之間崩潰殆盡。一行三人氣勢如虹，所向披靡……

    見狀，林一禁不住暗暗動容。殘星碎石看似尋常，卻似千淬百煉而堪比金石之堅。對自己來說，若想將其擊碎或許不難。而那老者只不過在隨意揮袖之間，便已將數千里內所有的阻礙掃蕩一空。那該有著何等強大的修為……

    「林一，你我仙境之中再會……」

    隨著驚慌的喊聲響起，林一詫然轉首。本來勢在必得的金聖，卻在此時帶頭遁向遠處。其他幾人不敢怠慢急急追去，竟有著幾分落荒而逃的狼狽……

    「轟——」

    有些熟悉的轟鳴再次傳來，已然到了近處？林一強作鎮定看去，還是忍不住又一陣心頭大跳。約莫百里外的那三道身影根本未作停留，擦肩而過，倏然已去萬里，幾如幻覺，叫人目不暇接！

    那應該只是一種尋常的趕路之法，竟然遠遠快過了星舟……

    須臾過後，三道身影漸漸消失。林一兀自滿目的驚疑。

    雖然前後不過轉念之間，林一還是看清了方才的大致情形。可愈是如此，愈是叫人心緒難安！

    林一憑藉自己的神識與眼力，根本看不出那老者的深淺。而如此狂橫的威勢及驚人的手段，均為平生僅見。此外，在他擦肩而過的那一瞬間，無意中投來匆匆的一瞥……

    不過，與老者同行的另外兩人，卻可以稍見端倪。那是兩個氣勢不凡的中年男子，只是一個身材高大健壯，一個體態與自己相仿。其修為比所見過的蒼季要強出一大截，應該介乎於天仙與金仙之間。

    由此可想而知，老者的修為必將更加的強大且深不可測……

    那老者是界外的哪一家高人？而其現身之際，使得兩位妖王以及德天的華傳子頓成了驚弓之鳥。如此這般，是因早便相識而心懷畏懼之故，還是猝然間的驚嚇所致？

    不對啊！記得成元子說過，界外七家仙域之中，修為最高者不過金仙的後期。是他所說有誤，抑或是老者來自別處？

    依稀彷彿，那老者好似與所見到過的皓度仙尊有得一比。只是一個驕狂外放，一個內斂寧和……

    老者究竟是誰……

    「林老弟！你我是否接著趕路？」

    便在林一心緒不定之際，余恆子適時飄出星舟飛到了近前。他詢問了一句之後，猶自為親眼所見而感到不可思議，禁不住出聲嘆道：「方才的情形，可真是叫人驚心動魄！界外高人無數啊……」

    林一悠悠回過神來，與余恆子微微頷首示意，轉而衝著紫薇仙境的方向凝眸眺望，緩緩長吁了下，輕聲附和道：「界外……高人無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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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去留無羈
       
    又一月過去，前方那煙花般絢爛的飛虹忽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更多猙獰而冰冷的殘星與碎石。其中的縫隙之間，一條星舟依然在執著地往前！

    行至此時，四周的一切略有不同。遍佈暗空的大小碎石，不再如從前那般靜而不動，而是在朝著一個方向緩緩飛行著、悠悠翻滾著。這像是一場亙古已久的追逐，只為在荒寂中尋找一條沒有盡頭的旅途！

    穿行此間，彷如跋涉在一片荒蕪之中，又似趟過一段光陰的廢墟……

    當星舟再次越過了一塊碎石，好似於突然間刺破了一張無形的網。暗空中閃過一道奇異的光芒，繼而稍稍扭曲了下，前方的情形為之霍然一變。

    一方無際的暗空之中，沒了殘星碎石，只有遠近漂浮著的一截石亭、半間樓閣、幾片飛簷，還有凌亂的破窗門扇及坍塌的房舍宮殿。其不無懸而靜止，如同被時光封禁了一般，猶自沉浸在崩壞的那一剎而不願醒轉……

    不知不覺中，星舟已停了下來。

    星舟之內，林一與邢樂子等幾個煉虛的修士皆是一般無二的神情，各自呆坐著看向前方。追尋了近八個月，只怕早已穿過了界外仙域，卻又一頭紮入到了一方死寂之中。這，便是傳聞已久的紫薇仙境……

    「我等要去的升仙台，尚在百萬里之外。星舟不足為用，且御空而去！」

    余恆子及其他幾位合體修士對此處並不陌生。他招呼了一聲，打開星舟的艙門之後，又示意道：「即便此行無果，得以親身見識一番，亦算小有收穫。林老弟！請……」

    眾人各自從原地站起身來，一個個的臉上沒有欣喜的笑容與抵達目的的振奮。辛辛苦苦趕赴一場不屬於自己的盛會，難免叫人感到落寞。有的時候，真相意味著大失所望！而余恆子所言不錯，來之安之，見識一二，與修為境界不無裨益……

    林一依然坐著不動，默默目視著前方而神有所思。

    這一兩個月來，林一始終在星舟中闔目獨坐。他避開打擾，鬧中取靜，只是為了一個人好好的想一想。

    一個小道士，在機緣湊巧之下踏上了仙途，並從偏遠的大商，走過大夏、九州，最後來到了仙域。活了六、七百歲之後，終於有了一身當初不敢想像的合體修為。又能如何呢？過往的蹉跎，且不必提。仙道的逍遙，依然渺渺無期。雖謹守本心常在，奈何總有是非眯眼，風雨逼人！

    是諸多的糾纏讓人不勝其煩，還是對莫測的界外多了懼意？是對爾虞我詐的紛爭心生厭倦，抑或是那遙不可及的仙道讓人徒添茫然？

    不經意間，已然置身於奔湧的潮流之中。湍急與瘋狂，讓人難以迴避。不甘隨波逐流，卻無從掙扎。想要挺立潮頭，又心生無力……

    夢想簡單，路很艱難！

    又該怎樣呢？為山九仞，功虧一簣。既然這麼多年都走過來了，豈能就此止步不前！

    而說千道萬，不妨捫心自問。曾經不以外物所動的自己，如今卻對即將到來的一切感到了幾分莫名的恐慌。是怕仙帝的傳承旁落，還是怕就此永遠失去琪兒……

    「林老弟……」

    當余恆子的話語聲再次響起，林一倏然收回思緒。緩緩起身之際，他忽而又抬手摸向眉心。令其微愕的並非三修印記，而是識海之中的兩把玉尺。

    那是來自於昊天塔的寶物，一直在識海中老老實實呆了近三百年。色澤金黃的乃是龍梵尺，瑩白剔透則為昊天尺，兩者皆透著懾人的氣機與無上的威勢，頗顯神異莫測。便在星舟停頓的一刻，仿若有召喚傳來，兩把玉尺突然光芒一盛，繼而相互環繞盤旋起來。其彼此間散發出來的氣機頗顯詭異，好似透著一種莫名的愉悅。與此同時，體內氣海中的太初神力與之遙遙呼應……

    「機緣在天，成敗由他！林老弟莫要介懷……」

    眾人相繼出了星舟，只有餘恆子還在等著林一。他見對方神色鬱鬱且舉止遲疑，禁不住好心地勸慰了一句。

    林一暗吁了下，抬手輕輕一擺，將諸般心思暫且放下，轉而淡淡一笑，說道：「機緣在人，是非由我！」見其恢復了往日的氣定神閒，余恆子稍稍心安，隨聲附和道：「去留無羈，方可舒捲隨意。而患得患失，難免叫人亂了分寸……」

    說話間，兩人一前一後飛出了星舟。在那暗空的盡頭，隱約可見一線天光乍洩……

    ……

    這是一座山，一座懸空的山。其山峰與左右兩側的山麓，以及下方的山根，皆淹沒在白茫茫的雲霧之中而難見端倪。顯露崢嶸的，乃是一片數百里方圓的山坡。而上面的山石呈五色混雜，光禿禿的寸草不捨，只有粘稠如水的元氣在四周蕩漾不休。

    在山坡的當央，矗立著一座百丈高、千丈寬的巨大白玉牌坊。其上的匾額正中，十餘丈長短的三個大字『升仙台』古樸雄渾，遠遠觀之，滄桑的氣機與赫赫威勢令人心生敬畏並望而卻步。

    不過，這一片寬闊的山坡，卻被巨大的牌坊從中一劈兩半，儼然內外有別的兩方天地且禁制分明。其內側尚不見動靜，外側卻有人捷足先登。

    此時，牌坊前數十里外的山坡上，早已聚集著數百位修士。其各自成群，尊卑有序。

    臨近牌坊一側，一位相貌尋常的老者正與四人見禮。他的身後跟著五六個仙人境界的修士，對方則是才將趕到此處的妖王金聖一行。

    「見過華家主！承蒙不棄，讓我等無家可歸者有了落腳之處，哈哈……」金聖與監寅各自帶著滿臉的笑容，另外兩個弟子也依著修士的禮數隨聲附和，一個個儼然便是謙遜知禮的好人模樣。

    德天的華家主，名為華權子。其一身素衣長跑，鬚髮斑白，神色內斂，乃是位金仙初期的高人。面對金聖與監寅的恭維，他帶著皺紋的臉上並無幾分笑意，只是稍顯敷衍地寒暄道：「我華家人單勢弱，免不了幾位道友的襄助。於此等候之際，不妨歇息一二……」其拱拱手，全了禮數，轉身走至一旁盤膝而坐，再沒說話的興致。

    對此，金聖與監寅渾不在意，拍著胸脯連道自當盡力。此前的那個華傳子迎上來，引著對方四人在不遠處另行歇息。

    華權子遠離眾人獨坐，儼然入定中，眼光輕啟。

    那四人與族中弟子混在一處，倒也看不出有何異樣。如此一來，華家算是有了十位梵天境界的高手。而比起其他各家，還是多有不如……

    念及所至，華權子的眼光掠向遠方。

    百丈之外，乃自家的百十位修士；左手方向的四五里遠處，是惠天的孔方子與門下的六七十個弟子；再去，為天嗣的四五十人、天威的百餘人、天魁的百餘人、天罡的、天羅的……

    當華權子的眼光落在最後兩家時，不由得暗哼了聲。天罡的雷云子，不僅帶來了一百多位合體後期圓滿的弟子，還帶來了近三十位仙人境界的高手。而尤為更甚著，天羅一行竟然多達兩百多人，其中的仙人，幾近四十……

    往日裡，界外的各家都是隱藏不露。關鍵之時，便一個個迫不及待地現出了真面目。羅清子的羅家，何時變得如此強大？他與雷云子分明蓄勢而來，自己的華家又算什麼？

    不過，在各家的這七八百人之外，另有一些來歷不明的人趕到了紫薇仙境的升仙台前。轉眼又是千多年過去，界外仙域的情形，愈發叫人看不透了……

    沒人知道華權子不忿的真正緣由與迷茫的心思。金聖與監寅更是無暇他顧，而是躲在人群中東張西望……

    在白玉牌坊前的另一側山坡上，天罡雷家的兩人獨守一處高地。其中赤須赤眉且相貌粗獷的，乃雷家的家主雷云子。另一位青衣道袍的銀鬚老者，為族中的長老雷方子。

    「沒過幾日，各家已先後而至。哈哈！真是熱鬧！」神態威嚴的雷云子背對著牌坊而坐，山坡遠近的情形一清二楚。他手扶著濃須，臉上帶著幾分意味深長的笑意。

    一旁的雷方子依然在打量著各家所在的人群，臉色稍顯凝重，輕聲傳音道：「熱鬧中暗藏玄機啊……」

    「哈哈！」雷云子又是頗顯輕鬆的哈哈一笑，說道：「不妨講來聽聽！」

    雷方子拈著銀鬚，緩緩回道：「以我所見，玄機有三。妖族與德天的華家有了勾結，著實叫人意外。此乃其一。再者……」他沉吟了下，說道：「雷天的羅家之行雖收穫甚微，而一切卻不出你我所料。羅清子果然在這千多年間暗中打造了不少的高手，此番菁英盡出，看來是志在必得……」

    雷云子點了點頭，好似對雷方子所說早已是了然於胸。

    雷方子接著說道：「其三，每回的仙境開啟，總能招來身份不明的高手。而此次現身者的人數雖不太多，卻更為的深不可測……」話到此處，他想了想，依然有些遲疑不定，又道：「尤其是那老者，你我從未見過……難不成……有前輩人物要來搶奪仙帝的傳承？真若如此，還真是熱鬧非凡啊……」

    雷云子神色如舊，眼光中有精芒微微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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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三章 是否妖孽

    在雷家的人群中，一身白衣且器宇不凡的雷天頗為醒目。他並沒有去關注四周的動靜，更不知道族中的兩位前輩在說些什麼，而是在獨自打量著遠處那一方巨大的玉石牌坊。

    一束淡白色的光芒，從高不知幾許的天穹之上緩緩傾瀉而下，將升仙台所在的這片山坡籠罩在內，使得玉石牌坊更添幾分耀眼非凡的氣象。那仿若是神明所在，仰首可見卻又遙不可攀。相隔尚有數十里，便有莫測之威遠遠逼來，使人心生惶恐而禁不住要俯首膜拜！

    雷天默然片刻，暗暗舒了口氣。仰仗於長輩的護持，當年的自己才得以踏上升仙台。如今舊地重來，那曾有的敬畏再次油然而起，讓人依舊不敢生出一絲一毫的輕忽之意。

    不過，透過牌坊，前方什麼都看不清楚。升仙台尚未打開，紫薇仙境有待開啟。雨仙子會適時現身嗎？她不會真有了意中人吧？

    雷天暗暗搖了搖頭，從遠處收回眼光，轉而望向他處，神色中透著一絲僥倖。自己可是難得動回真情啊！但願那小子不要再跟來瞎摻和了。不然，在這升仙台前有他一番苦吃！

    此外，羅家還真是深藏不露。而身為界外有數的大仙域，族中又怎會只有三五個梵天高手呢！所幸雷家早有防備……

    ……

    四、五里之外的一塊山坡上，羅家的兩百多仙道高手聚在一起。其中一黑袍白髮的老婦人，面若冰霜並帶著戾氣，有些不合群的樣子。她正在冷冷盯著前方，眼光中透著一絲深深的怨恨。

    羅清子啊羅清子，枉我為羅家看守後山至今，卻依然對你的陰謀詭計一無所知。此行回轉之際，便是翻臉之時，哼……

    數百丈之外，有兩位老者離群獨處。其中羅清子身著青袍，鬚髮灰白，眉梢下垂，神色莊嚴而不苟言笑。另一位羅坤子的裝扮與對方差不多，只是模樣顯得蒼老了許多。

    「德天的華家，暫且不提。天嗣的阮家與惠天的孔家，不足為慮。天威的平家與天魁的司空，倒是不甘寂寞。這兩家足有三、四十位仙人高手，或為變數所在。而天罡的雷云子雖暗中防備，卻還是被我羅家佔定先機……」羅坤子傳音中說的輕鬆，卻還是透著幾分擔憂。羅家雖暗中造就了一批弟子，還是難以左右整個仙域的動向。

    羅清子循聲看去，卻忽而覺著兩道熟悉的眼光狠狠刺來。那不是羅恨子又是誰？一個心胸狹窄而沒見識的女子。他長眉一耷拉，來了個視若未見，不動神色中沉聲回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成事在天？聖女豈肯坐視仙帝傳承的旁落而不顧……」羅坤子看向羅清子，神色頗為不解。界外各家的一舉一動，無不在九牧仙域的監管之下。若想在紫薇仙境之中有所成就，只怕太過於一廂情願了。

    羅清子眼光斜睨，暗忖，這個本族的兄長生性謹慎，修為不弱，卻始終不得邁入更高層樓。其所欠缺的不僅僅是境界的感悟，還少了一分與之相襯的胸襟與氣度。

    「以聖女之強大，她會在意仙帝的傳承嗎……」沉吟了片刻，羅清子忽而自問了一句。見其語出驚人，羅坤子詫異道：「事關仙帝的傳承啊！誰會不在意……」

    羅清子手扶長鬚，抬眼看向遠處朦朧不明的天光，悠悠又道：「據傳，當年的仙帝乃是洞天后期的修為，雖獨步仙域，卻還是落得個魂飛魄散的下場。可想而知，強者大有人在。其傳承對我等來說，可謂彌足珍貴。而對真正的高人來說，未必如此啊……」

    羅坤子恍然道：「每回仙境開啟之際，從不見九牧仙域有興師動眾之舉。依家主所言……」他釋懷微笑，又道：「我等大有可圖……」

    「其實不然！」羅清子無奈地搖了搖頭。聖女一直對仙帝的傳承諱莫如深，又豈會簡單？他轉而示意道：「多說無益，還須靜觀其變！今年的升仙台前，倒是多了幾位陌生的面孔。或有風雨驟來，亦未嘗可知！」

    羅坤子隨聲轉首，隨即又跟著看向遠方。羅家的人群中，幾位相熟的長老之外，還有三十多位梵天初期的仙人弟子環坐一圈，頗顯氣勢森然。而由此再去一、二十里外，另有來歷不明之人。

    ……

    在升仙台前的這片寬闊的山坡之上，界外七家仙域的修士各守一方。而與此同時，還有其他人在等待著仙境的開啟。

    那所謂的來歷不明之人，共有五位，三兩成群，彼此相隔甚遠。雙方應該互不相識，卻皆為深不可測的樣子。即便是界外仙域的諸多高手齊聚於此，也沒人願去招惹麻煩。

    讓界外一行最為忌憚的，還屬五人中的那位老者。他帶著兩個漢子木雕泥塑般地閉目靜坐，對週遭的情形渾然不覺。三人身下是一方五色荒地，身後則是無盡的暗空，左側的十餘里外，另有一男一女在傳音說話——

    「軒子師姐，是否看出那老者的修為？」

    出聲詢問的是個面相惇厚的中年男子，留著濃黑的短鬚，一身粗布衣衫，像是個尋常的農夫，只是兩眼中光芒如刀，顯然並非等閒之輩。

    被稱作軒子師姐的女子，布裙裹身，同為農家裝扮。而其不施粉黛，模樣卻要年輕許多，且貌美天成，自有不俗氣度。她看著遠處，輕聲答道：「若所猜無誤，那應該是位仙君後期的前輩！」

    男子用力點了點頭，應道：「師姐的眼光不差……」

    軒子抬起白皙的手指，輕輕拈動著披肩的發梢，慢聲細語地反問道：「麥丘！你莫非在考校師姐的眼力嗎……」

    名為麥丘的男子忙從遠處收回眼光，咧嘴一笑，擺手分辨道：「呵呵！我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前輩人物，這才心生疑惑。看來師伯的話有道理，我等早該出門見識一番！」

    「家師曾感嘆，避世萬年，不過苟安一時，豈不知已錯過了多少風雲變幻……」提及自家的師父，軒子嫣然說道：「不過，臨行前他老人家還有交代，命你我多看少言，更不可沾惹是非、或洩露行蹤！」

    麥丘連連點頭，應承道：「小弟省得！若生意外，莫說師伯怪責，家師亦饒不得我！」見其老實聽話，身為師姐的軒子禁不住面露淺笑。常年埋頭修行，極少外出走動，彼此都屬於涉世不深之人，遇事謹慎總無大錯。

    「那兩人的修為，不過天仙的後期，尚差一籌……」頭回遇見這麼多不認識的同道中人，麥丘還是忍不住比較一二。他又轉向升仙台的一方，接著說道：「那七家仙域之中，倒是有兩位真正的高手，卻各有隱藏，不知是何用意……」

    軒子依舊帶著師姐該有的細緻與耐心，悄聲吩咐道：「莫論他人長短，靜待仙境的開啟……」

    麥丘對心思縝密的師姐極為信服，卻一時難改急躁且好奇的性子，忍不住又問道：「開啟仙境者，又是何方高人？」

    軒子搖了搖頭，答道：「有關詳情，即便家師亦不甚明了。而這正是他老人家命我二人前來的用意……」

    麥丘無奈地聳聳肩頭，卻未作消停，忽又開口說道：「咦？來了一群如此不堪的小輩……」隨其示意，兩人一同回首看去。

    遠處，有十四道人影匆匆而來。

    為首的是個身著灰袍的年輕人，腰裡拴著一個紫金葫蘆，背著雙手昂頭挺胸，嘴角微微翹起，一臉淡定自若的模樣，分明是個不知深淺的小輩。他身後跟著另外十三人，老的老、小的小。其中合體者過半，餘下的皆為煉虛，與此處諸多的高手比起來，著實不堪了些……

    ……

    不過須臾，遠處的情形引起了升仙台前各方的留意。大多修士對此不以為然，只有少數的幾人在暗中關注並心思迥異。

    德天華家的人群之中，金聖與監寅換了個眼色。彼此心領神會，各自為之竊喜不已。

    天罡的雷家一方，雷天已從原地站起。對其來說，遠處那個傲然不羈的身影再也熟悉不過。他頗感無奈地搖了搖頭，回首看向自家的兩位長輩。而其轉身之際，眼光有意無意地掠過一旁，有白鬚紅臉的老者在慌張迴避……

    雷方子眼光遠眺，臉上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與一旁的雷云子輕聲說道：「果不其然！當年妖域之人，正是他……」

    「哈哈！」雷云子撫鬚一笑，神色不明。

    ……

    天羅所在的山坡上，羅坤子的臉上忽現陰霾。他盯著遠處，難以置信地說道：「那小子還真的現身了！不僅如此，修為更有精進。他真好大的膽子……」

    羅清子神色如常，深邃的眼光微微閃動。這還是首次見到那個年輕人的身影，卻好似在冥冥之中等待了許久。他沉吟了片刻，意味深長地說道：「那小子是否妖孽，該到了一見真偽的時候了！」

    聞言，羅坤子神色一怔，轉身詫異道：「聖賢不出，皆為妖孽！家主是說……」

    「我什麼都不曾說過……」羅清子索性閉上雙眼，鬍鬚聳動著，又輕吐了一句舊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羅坤子若有所思之際，羅家的一群修士中有人在恨恨咒罵道：「該死的臭小子，老身饒不了他！」

    便在此刻，那一行十四人漸漸臨近升仙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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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紫薇仙境

    一束奇異天光的籠罩之下，云遮霧掩的高山更顯神秘而莫測，還有那耀眼奪目的玉石牌坊，以及山坡上為數眾多的仙道高人，等等的一切無不昭示著，升仙台到了。

    越過了最後一段靜寂的暗空，有莫名而無上的威勢迎面逼來。相繼而至的十四人一一放慢了身形，各自抬眼觀望。腳下乃是一方寬闊的山坡，前方正是那令人神往的所在。

    一位老者現身於十餘里外，揚聲示意道：「爾等隨後相機行事，好自為之……」

    那是天罡雷家的一位長老，代界外仙域處置與界內的相關事宜。他丟下一句吩咐之後，眼皮都懶得抬一下，拂袖轉身揚長而去。

    半空之中，十餘人兀自懸而不落，緩緩聚在了一起，一個個神色凝重而又惴惴莫名。余恆子、成元子等幾個合體後期的高手，則是盯著一旁那個獨自遠眺的灰色背影。

    林一背著雙手看著前方，濃眉斜挑，兩眼中星光閃動。現身此處的一剎那，無數強大的神識便肆無忌憚地橫掃而來，讓人禁不住頭皮發緊而心生惕然。其中倒有幾位熟人，卻無一不是舊怨或是仇家。而自己一直想要見到的那個人，並未現身。

    不過，歷經了八個月不懈的追尋，幾經波折，總算是趕到了紫薇仙境。接下來的一切，是狂風，還是驟雨……

    林一沖著那遠處的牌坊投以深深一瞥，長舒了一口氣，轉向身後的余恆子等人說道：「林某初來乍到，煩請各位多多指點！」

    余恆子心領神會，示意道：「我等自尋歇腳之地！林老弟，諸位道友，來之安之，請吧……」在其招呼下，一行人繼續往前，尋至羅家一方身後的二、三十里遠處，這才從半空中相繼落下，並各自坐地歇息。

    來自界內仙域的十四人，將一塊稍稍隆起的山坡當作了歇腳的地方。林一居中，左手余恆子，右手成元子，其他人則守在身後圍成了個小小的圈子。

    「林道友！那巨大的玉石牌坊，便是紫薇仙境的門戶所在，升仙台！待其開啟之際，將會是另一番情形。但願我等不虛此行，唉……」

    成元子分說了一句，又禁不住嘆了一聲。在幾次建言獻策均被聽從採納之後，他再沒了顧慮，儼然便以林一的左膀右臂自居。而面對那黯淡的前景，又怎能不叫人心灰意懶呢！

    林一不理四周窺視的神識，只管將周身的氣機盡數收斂起來。他聽得身旁的動靜，瞥了眼遠處的玉石牌坊，轉而看向羅家所在的人群，若有所思中，輕聲問道：「只須穿越那升仙台，便可由洗仙池的淬煉而立地成仙。若真如此，緣何界外的仙人還如此之少……？」

    成元子稍加留意之後，詫然不解道：「羅家與雷家竟然各有數十仙人，已然不少了……」話說了一半，他愣怔了下，默然無語。

    四周的情形，同樣使得余恆子暗暗驚詫。而他卻從兩人的對話中聽出了什麼，拈鬚沉吟了下，說道：「有關洗仙池的傳言，或許不假。成元子的道聽途說，難免有所出入。而詳情究竟，唯有踏上升仙台方見分曉，我等卻……」

    依著成元子所說，此處的仙人足有百餘位，可謂不少了。而與界外的七八百個修士比起來，只是佔了兩成之數。倘若那洗仙池有立地成仙的妙用，界外的仙人還真的不算多。

    不過，正如余恆子的無奈。真相如何，只有憑藉著自己的本事去揭曉。而不得最終登上升仙台，一切都是枉然！

    天長子也是幾經仙境之行皆無功而返，跟著感慨道：「既知升仙台玄機之所在，只得再搏上一回！」

    水寒子與月玄子對此深以為然，摩拳擦掌地附和道：「成則幸也，敗則命也……」

    兩人的言語神態，更似一對瘋狂的賭徒。仙道艱難，又何嘗不是一種賭博呢！而這雖與凡俗的金錢無關，卻要壓上千萬年的苦修與身家性命，稱得上是一場豪賭！

    至於輸贏如何，且看那光陰落寞……

    林一的一句話，引得眾人心緒難平。他本人卻無意於此，而是暗中打量起四周的動靜。

    數百里的山坡，一片片的五色斑駁。青、赤、黑、白、黃混雜其間，頗顯奇異。而讓林一感到好奇的並非這些五色石，而是左右遠處的五個人。

    右側的五六里之外，曾於途中見過的三位高人正在閉目靜坐。為首的老者，鬚髮灰白，面如刀刻，神態威嚴。他端坐不動，儼如一塊平地突起且了無生機的山石，看似簡簡單單卻又自然天成，讓人不敢稍加睥睨。

    老者身後的不遠處，則是另外兩個壯漢。三人皆布衣遮體，形貌粗獷……

    那三位高人，或許是另有來歷。其若非如此，又怎會遠離界外各家而獨守一處？

    林一稍作遠觀，卻不敢妄動神識。老者三人那橫衝星空的情形猶在眼前，著實叫人歎服不已。如今他只得將疑惑暫且收下，悄悄看向另外的一男一女。

    恰於此時，沉寂中的老者驀然睜開雙眼。他有所察覺，卻又捉摸不定。少頃，其緩緩轉首看向遠處一個灰袍人影……

    那一男一女的裝扮很顯俗氣，與當年元神初成時的老龍與千塵極為相仿，難道也是喬裝所致？而其修為卻難辨深淺，不知又是哪一方的高人？

    林一正自暗中忖思，莫名之間，突然覺著後脊背一陣寒意襲來，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坐著未動，過了片刻，才屏息凝神轉過身去。

    余恆子等人尚在感嘆著升仙台的厲害之處，各自的神情中均不見有何異常。

    幾里外的那老者三人依然閉目如舊，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林一繃緊的心弦稍稍鬆弛下來，禁不住暗噓一口氣。僥倖之餘，他還想接著去打量那一男一女，隨即又搖頭作罷。

    記得老家的蘇先生說得不錯，不登高山，不知天之高也；不臨深溪，不知地之厚也。而縱使積跬步、至千里，天地依然高闊而不可觸及。老龍的話來得更為直白，你小子太弱了……

    林一抽了抽嘴角，收斂心神，看向袖中的石鐲龍圈，不由一怔。老龍全然沒了之前的沉悶，而是重新恢復了精神頭，正端坐在一團氤氳的元氣之中，兩眼圓睜，煞是威勢不凡。

    「這是……」

    尚不待林一傳音動問，老龍衝著頭頂一擺手，不耐煩地叱道：「囉嗦！」

    林一隻得閉嘴，卻見老龍又盛氣凌人地喝道：「兩個狼崽子滾過來，讓老子揍上一頓，先舒展一下筋骨……」

    驕狂，霸道，非老龍莫屬！

    林一無意多想，轉而摸出兩塊晶石握在手心吸納起來。至於羅家突然冒出來的四十位仙人高手，以及雷家，還有藏在德天華家中的妖王，等等，皆被他拋在腦後。該來的，躲不掉；不該來的，又何須計較……

    兩日之後，一直甚為安靜的山坡上突然起了一陣騷動。各家的家主已從原地站起，諸多修士一一回首。獨坐遠處的老者與兩個漢子同時睜開雙眼，另一側的一女一女跟著舉目觀望。

    十四道人影劃空而來，轉瞬已越過山坡落在了升仙台前。

    界內一行猶自呆坐，任那一道道人影從頭頂飛過。

    突如其來的十四人，乃兩個女子，另加十二個男子。

    兩個女子，一老一小。

    老者，布衣長裙，鬢髮銀白，滿臉的皺紋。她上下看不出絲毫的修為，儼然一個農家的老婦人。

    另一位的女子，白衣勝雪，貌若幽蘭，神如冷月，分明就是仙子降臨！

    十二個男子，皆是中年人的模樣，雖相貌迥異卻有著如出一轍的冰冷神情。其各自煞氣環繞，修為深不可測……

    界內一行慢慢回過神來，皆怔怔看著前方。其中的余恆子失聲道：「從前仙境開啟之時，只有一人現身，今日緣何這般陣仗？」

    「道友是說那老婦人？她每回開啟仙境之後便自行離去，尚不知是何方高人……」成元子問道。

    「或許是哪一家的前輩人物，我等又如何知曉！」余恆子搖了搖頭，反問道：「你在界外可曾有過耳聞……」

    「不曾有過……」成元子如實答道。界內素來仰人鼻息過活，又怎敢擅自揣度界外高人的來歷。而即便是心有所想，也因彼此天差地遠而無從解惑。忽見身旁有人站起，他神色一變，忙提醒道：「林道友，仙境尚未開啟，不可妄動……」各家修士隨其話語聲看去，為之一怔。

    林一竟然從地上站起，還往前走了兩步，對身旁的動靜渾然不顧，依舊目視著前方。他臉上的神情中全然沒了往日的鎮定自若，好似突然陷入了冰與火的煎熬而無從自拔，又似困頓於糾結與激奮中進退兩難……

    見狀，眾人面面相覷。

    余恆子不敢怠慢，匆匆起身詢問道：「林一老弟！出了何事……？」

    林一不再有莽撞的舉動，片刻之後，長吁了下，輕輕抬手止住了余恆子，隨即慢慢後退了一步。而他的眼光，依然在深深盯著遠處的那個白衣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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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五章 升仙在即

    在升仙台前數十里外的山坡上，十四人排成了一行，儼如當門而立睥睨四方。強大而莫測的威勢隨之瀰漫散去，驚得幾里外的數百修士坐立不安。

    界外七家的家主皆不敢怠慢，紛紛迎上前去。

    ……

    羅家的羅清子離去之後，長老羅坤子依然愣在原地，一臉的詫然。

    仙境開啟之際，那個老嫗與白衣女子的到來並不叫人意外。而隨行的十二個男子卻是頭回現身，之前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不僅如此，那十二個男子皆殺機森然，氣勢逼人。尤為更甚者，其無一不是金仙后期的修為！

    家主曾有猜測，九牧仙域並不會在意仙帝的傳承。而那突如其來的十二個仙道高人若非志在必得，又是何意？看情形，那分明就是十二個殘暴無情並修為強大的冷血殺手……

    羅家的人群中，一個黑衣白髮的老婦人反倒是從容許多。至少她臉上的戾氣不見了蹤影，還露出一抹淺淺的暖意。那丫頭上次返家之際，沒忘了老婆子……

    從那婀娜的人影從天而來，雷天的眼光便再也挪不開地方。百多年過去，雨仙子不僅修為大漲，容貌亦更加的柔美端莊。尤其那秋水橫陳，以及腮邊若隱若現的淺淺梨渦，無不叫人沉醉忘我。只不過，她還記得在聽雨小築前痴痴守候的雷某人嗎……

    在德天仙域的陣營之內，金聖等四人皆是弓腰塌背的老實人模樣。而他與監寅本性難改，依然在透過人群斜睨著前方。少頃，兩人悄悄換了個眼神，各自稍顯驚愕，隨後接著偷窺……

    ……

    一、二十里之外，那始終像塊石頭般端坐的老者突然哼了一聲。他身後的兩個中年人同樣在留意著遠處的情形，互聽動靜，各自漠然的臉上瞬間變得生動了許多。

    果不其然，身前的老者手扶著濃須並瞪著雙眼說道：「赤巫、巴冬，那老婆子乃何方人士？」

    兩個中年人對老者的脾性及修為很熟悉，也很敬畏，本想會等來幾句痛快的言語來打破許久的沉悶，卻不料等來的竟是意外中的質問。猝然不及，兩人臉色發苦。

    「嗯？」老者話語一沉，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巴冬，你給老夫回話……」

    兩個中年人的衣著裝扮及相貌都大致相仿，唯有個頭高低不同而已。其中身材稍顯普通的那位，便是老者口中的巴冬。他不敢迴避，卻又無奈地說道：「炎長老！事關仙境及界外仙域，弟子又哪裡知道許多……」

    被稱為炎長老的老者顯然是不為所動，頭也不回地繼續叱道：「你常年奔走於各界，豈會不知？」

    巴冬看了眼一旁的同伴，苦笑了下，忙道：「長老所說的應該是本族的巴甘，而非弟子……」

    炎長老皺了下眉頭，才明白自己冤枉人了。他不以為然地『哦』了一聲，身後的另外一人不失時機地接話道：「弟子也屬首次遠行，只待回轉詢問族老之後，再行稟明……」

    「老夫尚且懵懂不明，那幾個老東西更是糊塗！」炎長老想都不想便訓斥了一句，隨即又頗為不忿地抱怨道：「若非老夫一意孤行，又豈能獲悉仙境的蹊蹺？哼！那老婆子的修為不弱，所帶的十二個隨從甚為古怪……」

    炎長老無意多說，卻是對升仙台前的一行人生出了興致。或許，他此行的用意並非如此。

    ……

    同時，呆在山坡另一處的兩人卻目視著前方，各自詫然無語。

    片刻之後，麥丘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地說道：「師姐是否記得，家師與師伯曾提起過的古仙人……」話未說完，他被自己嚇了一跳，轉向一旁驚異問道：「我等之外，難道還有……」

    軒子尚算鎮定，神色中稍顯遲疑，回道：「在我看來，至少那白衣女子不是……而另外十二位高手的修為與我等相仿，卻又頗顯陰森而詭異莫名……那老婦人……」她一時說不明白，搖了搖頭，被迫又道：「且拭目以待……」麥丘沒可奈何，只得隨其接著留神觀望。

    ……

    「羅清子，雷云子、司空尚、平陽子、阮將、孔方子、華權子，見過前輩及諸位道友……」七家仙域的家主，不約而同地從遠處湊到了一起，轉而衝著前方舉手行禮。

    三十丈之外，分列左右的十二個男子皆神色漠然而目不斜視，居中的兩個女子則神態舉止略有不同。年輕的白衣女子身子略略側轉，以示謙讓迴避。老婦人卻是冷冷瞥過見禮的各家至尊，帶著蒼老的嗓音緩緩開口道：「婆婆我另有去處，且由雨子代為行事。紫薇現世為期一年，開啟時限卻只有三個月，爾等好之為之……」

    話到此處，老婦人的眼光掠向遠方並稍稍頓了兩頓，隨即顫顫巍巍轉過身去。

    七家的家主不敢多言，皆躬身稱是。

    不見有何動作，老婦人突然慢慢凌空飄起，轉而便形同鬼魅一般倏然衝向了前方。左右的十二個男子好似心有靈犀，齊齊離地橫飛而去。七家的家主與白衣的雨子隨後目送……

    轉瞬之間，一道刺目的光芒從天而降，直直劈落在了那巨大的玉石牌坊之上。與此剎那，數百里方圓的山坡猛地抖動了下，隨之情形忽變。

    這一刻，好似被風吹皺了一池碧水，又似鳥兒掙破了束縛之網。只見牌坊之中有光芒一陣扭曲，猶如打開了一扇真正的門，隨即緩緩呈現出了一方妖嬈天地。老婦人及十二個男子從中而過，霎時沒了蹤影……

    情形雖出人意外，而紫薇仙境還是如期開啟了！

    隨著那老婦人一行的離去，山坡上的數百修士迫不及待地跳起身來。只待各家的長輩的一聲吩咐，接下來便要奔向升仙台，開始此次的登天之旅！

    不過，七位家主收回了眼光，卻又看向不遠處的白衣身影。老婦人在走的時候有過交代，這位雨子的身份非同一般。

    須臾之後，白衣女子轉過身來，並無矜持冷傲的造作，反倒是帶著恬淡如水的神色，衝著七位家主款款施禮道：「雨子見過義父，見過諸位道友！」

    眾人各自輕鬆了許多，紛紛含笑舉手致意。

    羅清子適時越眾而出，一臉的親切，溫和說道：「你我父女之間，又何須多禮！」他腳下懸空，兩步到了對方的身前，轉而如沐春風般看向其他六人，示意道：「雨子！你儘管發號施令，界外莫敢不從！呵呵……」其儼然便是此前那位老婦人的代言者，頤指氣使的風範倒也淋漓盡致。

    此情此景，眾人神色各異。羅清子的用意，不言自喻。

    見有人挾女自重，並藉機立威，天罡的雷云子往前一步，撫鬚大笑道：「哈哈！老友這是作甚？此舉有違前輩的初衷，更是叫雨子為難啊！」

    一身材粗短卻舉止穩健的老者跟著附和道：「此言有理！雨子乃上尊使者，其次才是羅家的女兒。平陽子道兄，你以為然否……」這位是天魁仙域的司空尚。他說話之際，還不忘回頭看向身旁的一位老者。對方留著三綹長鬚且面龐清癯，正是來自於天威的當家人。

    平陽子微微一笑，說道：「呵呵！兩位道兄應該是錯怪了羅清子道兄，依他之為人氣度，豈會有僭越之舉……」

    這三人的說笑看似隨意，卻暗藏機鋒。

    羅清子不以為忤，神色如舊，眼光瞥向另外三位道友。其中的兩位老者，一相貌普通，一面容蒼老，分別是德天的華權子與惠天的孔方子；中年人則是來自天嗣阮家的家主，阮將。三人左右相覷，接著一一出聲——

    「父女一體，當有一番呵護之意……」

    「嗯！此乃人之常情……」

    「如何行事，還請雨子示下……」

    黃婆婆才走，界外七家便起了紛爭。雨子略顯錯愕，隨即似有所悟。其眼光掠向眾人，冰雪無暇般的一張臉上輕輕綻開淺淺笑靨，聲若婉轉，開口說道：「雨子並無主張，還請各家便宜行事！」她回首與身旁的羅清子頷首致意，轉身獨自飛往前方。不過瞬間，一抹白色身影飄落在數十里外的升仙台下獨自裊裊而立，儼如雪蓮靜放，又似晨霧初起……

    羅清子有些猝不及防。那個素來柔靜溫順的女子豈是沒有主張？太有主張了！什麼叫便宜行事？她分明是代九牧仙域，隨行監管著界外的一舉一動。

    凡俗有句話，女兒外向。更莫說那只是一個義女……

    羅清子手拈長鬚，深邃的眼光微微一閃，臉上依然還帶著溫和的笑容，自言自語道：「那丫頭唯恐她老父左右為難，這才如此避嫌，實乃孝心可嘉！也罷……」他感慨了一句之後，轉而看向二、三十丈外的六位同道，說道：「仙境已然開啟，我等不妨依著往年的舊例行事……」

    雷云子這回倒是痛快，大聲附和道：「如老友所言，看今日有幾人升仙，哈哈！」其話音才落，便與其他六人離地飛往前方的玉石牌坊。

    羅清子已然凌空而起，衝著山坡的四方揚聲吩咐道：「仙人修為者，自行踏入紫薇。餘下弟子，逐一往前。升仙在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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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六章 看人傷懷

在仙境開啟的那一刻，界內一行的十餘人坐不住了。而接下來尚須等待，眾人還是忍不住紛紛起身眺望。

    羅清子所說的舊例，便是踏入仙境的規矩。界外各家的修士，由多至少、從強至弱，逐一渡過天劫、登上升仙台並由此繼續仙境之行。無力前行者，將打道回府。

    不過，升仙台的天劫禁制太過強大。不再受此限制的仙人須先行一步，以免妨礙諸多的晚輩弟子。

    此外，修行在人，機緣在天，各家量力而行，等等……

    羅清子代界外下令之後，山坡上頓時飛起了一道道身影。一百多位仙人境界以上的前輩高手，相繼奔向了前方。有人逕自穿過了升仙台消失不見，有人則落了下來駐足回望。

    林一神色如舊，一如從前的鎮定自若，卻還是情不自禁地盯著那個白衣人影。對方亭亭立在牌坊下的左側的石柱旁，有著置身事外般的沉靜。她不僅對一個個臨近的修士無動於衷，更從沒留意過遠處兩道異樣的眼光……

    百多年前的期待，終於又見到了身為雨子的琪兒。而短暫的驚喜過後，有淡淡的失落湧上心頭，使人悵惘不已！

    前世的情緣，近在眼前。今生的重逢，卻對面不相識！

    天地之遠，莫過於忘記。

    情殤之苦，經年流傳，只為一段血紅的記憶。而那隻屬於我的記憶中，依然還有一個你……

    林一暗暗長吁了下，緩了緩心神，強迫著眼光轉向別處。

    那百丈的牌坊，即為升仙台所在。由其門戶，直達紫薇仙境。而傳聞中的洗仙池依然不見端倪，尚待去親身經歷一番。

    此刻，牌坊兩側的白玉石基之上，已多了數十個人影。七位家主之外，還其他一些仙人境界的高手。羅家的羅恨子與羅坤子，雷家的雷天，皆霍然在列。而此前的那老者三人及一男一女，早已穿過了升仙台而不知去向。

    看情形，只待最後的十餘人飛至升仙台，接下來便該輪到各家的合體修士。天劫煉獄是個什麼模樣，倒是值得期待……

    便在此際，那籠罩著升仙台的一束天光猛然明滅閃動，隨即有隱隱的雷聲響起，緊接著一道無上的威勢霍然而降，剎那之間便將下方的一塊山坡與其中的四道人影盡數吞沒。玉石牌坊前的數十里之內，一陣氣機狂亂。

    忽現天劫之兆，林一凝眸觀望……

    與此同時，升仙台上的眾人皆錯愕不解。

    四個仙人高手尚在三十里外，便觸動了升仙台上的天劫。何故？

    比起左右的其他幾位家主，德天的華權子在疑惑之外，還多了幾分擔憂……

    突遭意外，行到半途的四人慌忙落在了山坡上，彼此面面相覷。其中一滿臉黃須的中年漢子，瞪著雙眼看向身後。對方是位白鬚的老者，僵著笑臉，連連搖頭，還竭力催動法力護住雙袖及手腕……

    而不過喘息之間，雷聲漸隱，氣機散去，才將蓄勢的天劫竟然沒了動靜。

    「哈哈……」中年漢子得意大笑了一聲，卻又忙閉上嘴巴，轉動著眼珠子惕然四顧。他身後的老者不敢大意，擺手招呼著另外兩人繼續前行。

    眾目睽睽之下，那四人的一舉一動皆無從掩飾。便在其一行將要動身之際，突然有人冷哼道：「大膽妖人，竟敢假冒修士混入仙境……」

    山坡之上，四人身形一頓。

    中年漢子與老者有心躲避，一道凌厲的威勢驟然而至。隨之剎那，又有數百道氣機洶洶而來。兩人臉色一變，暗呼不妙。那藉機發難者，赤眉赤須，豈不就是雷家的家主雷云子……

    升仙台上，眾人同樣是神色各異。妖族曾禍亂仙域，早已壞了名聲。若雷云子所言無誤，那四個妖人怎會輕易混跡於此，又有何企圖？

    德天的華權子沉不住氣了，往前一步走至雷云子的身旁，出聲阻攔道：「道兄且慢！那是我華家的子弟，許是根基修為不足的緣故，才差點惹來天劫……」

    雷云子有些意外的轉過身來，沉聲質問道：「華家竟然勾搭上了妖族，此舉何意？要與我仙域為敵不成……」他氣勢凜然且咄咄逼人，顯然要以維護界外為己任。

    華權子臉色一僵，眼光散亂，忙收斂心神，強笑了一聲，擺手說道：「呵呵！道兄有所不知，那四人雖是妖修，卻與妖族毫無瓜葛，這才被我納入門下……」他又轉向眾人，分說道：「無論妖修、鬼修、魔修，皆為同道中人，決不可厚此薄彼……」

    雷云子盯著華權子，意味深長地搖搖頭，說道：「你華家還真是海納百川……」他話未說完，不遠處有人趁機附和道：「天道有道，萬法歸一。幾個妖修，不足為慮……」

    這話說的真好聽，難道就沒有偏袒之意？

    雷云子眼光一閃，轉向不遠處的羅清子。對方卻不看他，而是與一旁的白衣女子煞有其事地示意了下，隨即大袖子一揮，揚聲道：「仙境之行期限短暫，不便再作耽擱！雷家子弟速速渡劫升仙，羅家隨後……」

    老滑頭！雷云子微微一怔，禁不住暗啐一口。雖有心繼續深究，卻不便太過肆意。本欲從羅清子的言談舉止中略窺端倪，終究一無所獲。非但如此，圓滑世故的對方還順勢送了自己一個人情。

    不過，華權子真要執意妄為……

    又是虛驚一場！山坡上的中年漢子與老者暗暗竊喜。其一行四人藉機穿過了升仙台，不敢稍作停留，眨眼便已消失在了遠方的雲霧之中。

    不消片刻，天光突變，電閃雷鳴……

    ……

    七日過後，山坡上只剩下了最後二、三十位修士。與之相伴的，則是升仙台上的十二人。而兩者之間的數十里之內，依舊是一片雷火的道場。

    在震耳的轟鳴與刺目的雷光之中，界內的修士等候了七日。此番親眼目睹，讓人感同身受並為之心緒跌宕。這期間有膽顫心驚，有振奮莫名，有唏噓感慨，還有陣陣的忐忑與不安……

    天劫之下，並非人人如願以償。各家長輩想要對抗天威，難免要損耗自身的法力。故而，此前的傳言雖然屬實，而所謂的護持，卻以弟子修為的強弱而區別對待。

    雷家的一百多位弟子先行渡劫，最終登上升仙台的只有半數；其他各家，分別為兩成到四成不等。

    羅家的情形，很是出人意料。在羅清子、羅坤子等高手的竭力相助之下，最終得以渡劫者竟然達到六成之多。

    各家渡過天劫的弟子，在登上升仙台的那一瞬，便消失在仙境之中而去向不明。功虧一簣者大多傷勢在身並無意久留，一一自行離去。

    此時，山坡上除了界內的一行之外，還有惠天孔家的十來個弟子。升仙台上的諸多前輩高人也大多進入了仙境，所餘下的十二人中，有七家的家主，雷天、羅坤子與羅恨子，以及一位年輕的陌生女子與那位白衣仙子。

    在余恆子等人看來，那些界外的前輩原本應該及早離去，如今卻意外地等到了最後。不知是因那位神秘仙子之故，還是要對弱小的界外網開一面，一時無從得知……

    「轟、轟、轟——」

    又是一陣轟鳴連番響起，閃爍的雷光將數百里的一方天地映如白晝，同時照得人面目生輝。

    「哎呀！真是可惜了！又一位道友止步於升仙台前，而那惠天的前輩卻已無力相助……」

    界內眾人早已躲到了百里之外，另尋了一塊地方坐著歇息等候。余恆子與幾位合體後期的高手皆心事重重，幾位煉虛的修士因無心渡劫反倒是輕鬆許多。

    邢樂子接連看了七日的天劫，猶自興致不減。親眼看著又一人在雷劫下狼狽逃竄，他禁不住扼腕嘆息道：「那天劫不比尋常，即使合體後期的高手亦難倖免啊！我界內，或許只有一人能渡劫成仙！林道友……」

    眾人尚在衝著遠處的雷光發呆，忽被邢樂子的話擾得心亂，不由得循聲看去，各自又是一怔。只見林一闔目靜坐，儼然入定已久的模樣。

    連日來的目不暇給，讓人顧不得身旁的動靜。余恆子帶著幾分焦慮與幾分關切，提醒道：「林老弟！渡劫在即，緣何不多多觀摩加以借鑑？倘若錯過此次機緣，便要再等上千年！」

    林一的舉動著實令人不解。緊要關頭，當摩拳擦掌才對。再不濟，至少可以從前人的成敗中汲取兩分教訓。如此無動於衷，要成那樣？

    「嗯！小心無大錯！林道友雖勝券在握，還須多看上一看……」邢樂子好心地來了一句，又急忙示意道：「啊？惠天的那幾位道友竟然放棄渡劫，接下來便該我等……」

    眾人心頭一緊，無不神色凝重。

    林一卻在此時長出了一口氣，接著邢樂子方才的話，悠悠說道：「我曾隻身一人，於雷劫中度過七十年之久。而這不過短短的七日，有甚好看……」他慢慢睜開雙眼，輕輕一抖云袍從地上緩緩起身，慨然又道：「看人傷懷，倒不如一場閃電雷霆來得痛快！」

    升仙台前忽而一靜，有人揚聲吩咐道：「界內小輩，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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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七章 投機取巧

惠天孔家的六十多位合體修士中，有十來人如願登上了升仙台。其家主孔方子無暇多顧，餘下的弟子只能就此打道回府。

    在等待了七日之後，終於輪到界內的修士渡劫了。

    此時，萬丈高空沒了雷劫的動靜，而一束天光依然閃爍不定。那好似一隻眼，在俯瞰著眾生；又似天威君臨，只為降下萬鈞雷霆。

    升仙台上，十二位前輩高人尚未離去……

    百里之外，來自界內仙域的六道人影在緩緩逼近。

    這六道人影，分別是林一、余恆子、成元子、天長子、水寒子與月玄子。邢樂子只有合體中期的修為，自知難以渡劫，便與夏女、淳于風等人留在原地守望。

    不消片刻，六人慢慢止住了身形，一字排開，離地數丈懸空而立。

    距升仙台尚有三、四十里，便有狂暴的氣機撲面而來，使人心神一懍。

    「各位，即將到來的並非所想像的五九天劫，而是千道、萬道的天雷。如此猛烈而強大的陣勢，只怕是將梵天四境的雷劫盡數匯為一處。我等想要登上升仙台，只得穿過那三十里的雷火煉獄。林老弟……」余恆子與左右招呼了一聲，又沖著一旁的林一示意道：「我六人逐一往前，若事不可為，且求全身而退……」

    天劫降下的那一刻，升仙台前的三十里皆為雷池所在。僅有的六人渡劫，一同前往亦無不可。而余恆子所言，只為穩妥起見。界內仙域本來弱小，無論有誰遭遇不測，都將是一大不幸。

    聞聲，林一併未急著回話，而是轉首看向遠處。

    惠天的十餘個修士悉數離去，顯然對他人的渡劫毫無興致。想想也是，沒了長輩的護持，接下來的界內一行必將重蹈覆轍。而那界外七家的前輩高人卻耐心十足，要看熱鬧，還是另有說法……

    念及所至，林一回首往前，衝著那熟悉的白衣身影投以深深一瞥。對方恬淡如水的神色中，只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陌生。他眉梢一挑，轉而看向晶玉煉就的巨大牌坊，沉聲說道：「天地永隔，尚有一道雷劫相牽連；升仙艱難，不過短短的三十里遠！林某當全力以赴，有進無退！」

    言罷，林一沖著余恆子等人拱了拱手，身形一動，飛向前方。

    余恆子等人無不臉色凝重而如臨大敵，忽見林一身先士卒，不由得為之心神一振。天地永隔，尚有一道雷劫相牽連；升仙艱難，不過短短的三十里遠！這番豪氣干云的話語，著實叫人熱血沸騰啊！而林老弟、林道友能否應付雷劫，且拭目以待……

    而動身之際，林一神色一怔。那升仙台上的白衣人兒竟然轉過身去，好似沒了等待的耐心。

    琪兒！你從前世等到了今生，為何不能再多等片刻？

    強行鎮定了七日，一時情急則亂。林一顧不得多想，猛然衝向升仙台。於此一霎，天地顫抖，霹靂閃動，千萬道雷光驟然落下。

    「轟、轟、轟——」

    前去不過七八里，一連串水缸粗細的雷火盡數砸在了林一的身上。猝不及防之下難以自持，其一頭栽向山坡。而他「撲通」落地的一瞬間，迅即跳起，龍甲遍佈全身，玄天盾透體而出，眉心的三道印記微微凸起並隱隱閃亮。

    防禦之下，林一得以兩腳站定。與此剎那，轟鳴炸耳，雷光如織，四方頓成煉獄。他心神一斂，忙打量起自身的情形。

    冷不防被劫雷劈了幾下，一陣氣息浮躁且四肢疼痛難忍。而借助法力與云袍護體，上下並無大礙。

    林一放下心來，抬頭仰望。刺目的雷光疾如驟雨，根本沒有分毫的停歇。一丈厚、三丈方圓的玄天盾強撐不墜，卻稍顯勢弱，並被連番凶悍而猛烈的雷力慢慢撕裂漸漸吞噬。與此同時，狂躁凌厲的天劫之威從四面八方襲來，猶如驚濤駭浪般此起彼伏，且一陣強過一陣，使人難以自持而心生退意！

    哼！這天劫雖猛，比起魔劫谷的天劫又如何？

    升仙台前的這場天劫，只要不強行為之，便可以全身而退。而在魔劫谷的天劫之下，則非生即死！

    林一抬頭衝天嘴角一撇，三尊合一的修為與驕橫的威勢沛然而出。眼見著玄天盾不堪應付，他眉心那道黑色的印記微微一閃，周身頓時有煞氣環繞。其不作遲疑，猛然揮動雙手祭出一串法訣。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道閃動的符文，驟然透過雷光結為三印併疊加在了一起。

    不過眨眼之間，在那狂瀉不止的雷光之中，霍然多出一柄近十丈的黑色巨斧。

    以自身最強的修為，來施展天魔印的三印合一，對林一來說還是頭一回。此乃對付天劫的一大利器，他從不輕易示人。今日形勢所迫，實屬不得已！

    林一伸手點去，巨斧倏然懸在頭頂上方蓄勢不發，只將傾盆而下的天雷盡數阻擋。四方轟鳴依舊，其所在的前後左右卻成了一塊奇異的淨土。他這才來得及緩口氣，忙抬眼看向前方。

    升仙台上，雨子尚未離去卻又腳下遲疑。在此處呆了七日，大致看清了各家的虛實。既然對婆婆有了交代，接下來便該繼續自己的仙境之行。不過，義父等人為何還要等下去？只為了最後幾個渡劫的小輩……

    「竟能輕易擋住天劫，是何神通？想不到界內還有此高手，難得一見……」

    「哼！什麼高手，純屬魔修的一個小人……」

    「此話怎講？羅道友認得那人……」

    「我何止認得，還差點栽在他手下……」

    「他一個合體修士，怎會傷得了羅道友？難道是憑藉那一式神通……」

    「哼！平荃姑娘有所不知……那小子隱藏修為，此時並未施展全力！而他搶走雨子的畫軸，被老身追殺，猝不及防之下才遭致意外……」

    雖有雷聲震天，雨子還是聽到了那兩人的對話。羅道友，乃是羅家的羅恨子；平荃，天威平陽子的妹子。後者看似年輕，不過駐顏有術。而自己家傳的畫軸不見了？

    雨子輕輕蹙眉，轉過身來，衝著不遠處的一位黑袍白髮的老婦人問道：「羅長老，你所言當真？那林一搶走了我的畫軸……」

    羅恨子的一雙三角眼中閃過一絲歉疚，卻臉色一沉，有些不快地埋怨道：「你這丫頭，老身何曾說過假話？只因難得相逢，才沒及時轉告。今日絕不可放過那小子，他還想渡劫，哼……」

    三個女子在說話，在場的眾人也沒閒著，卻是一個個看向遠處而詫然不已。不管是雨仙子的東西被搶，還是羅恨子被打傷，無不聳人聽聞。誰敢得罪羅家與九牧仙域？而尤為甚者，罪魁禍首竟同為一人，並近在眼前。不僅如此，那猛不可擋的雷劫之中，一炳巨斧威勢非凡，一道身影恰如閒庭信步……

    雨子隨著眾人看去，神色疑惑。一個來自的界內修士，為何要藏身於羅家並搶走畫軸？是膽大妄為，還是別有所圖？曾經親眼所見，那分明就是一個好色之徒！不過，記得在聽雨小築的時候，他的一言一行總是似有深意，卻又叫人不想、或是不敢去面對。究其緣由，莫名所以……

    而無論那個林一如何的怪異，都不該搶我的畫軸！

    不知不覺間，雨子嬌美的玉頰上多了一層淡淡的寒霜，愈發的冷豔逼人……

    平荃留在此處，乃家兄平陽子之意，無非要其陪伴雨仙子，並藉機結好九牧仙域。而她並不明白羅家曾發生過的一段恩怨，禁不住心生好奇。那年輕人竟然不畏天劫，該有著怎樣的修為？

    三個女子心事各異，升仙台上的其他人亦是如此。

    羅坤子衝著羅恨子微微搖頭，轉而又看向羅清子。那小子已然如此逆天，一旦渡劫過後，來日的強大不可想像……

    羅清子對羅坤子的暗示無動於衷，獨自目視著前方拈鬚不語。

    在場的七家家主之中，孔方子、司空尚、阮將、華權子與平陽子皆是頭回聽說林一這個人。其各自於驚訝之餘，還是有些難以置信。一個來自界內的小輩，真能渡過天劫不成？而那巨斧神通與遠古仙法比起來，亦不遑多讓……

    雷天站在人群之後，時刻不忘留意著雨仙子的舉動。隨後的情形，讓他無奈地苦笑了下。仙子為了畫軸竟讓如此失態，雖不出所料卻還是要佩服某人的膽量！女兒家一怕痴纏二怕拚命，咱家自嘆不如啊！而家父卻是青眼有加，尚不知接下來究竟如何……

    兒子在琢磨著男女情懷的高深境界，當爹的則在印證著某些猜測。雷云子手扶著濃須，兩眼放光，有意無意地自言自語道：「一個合體的小輩，竟然仙、魔、道三修皆有所成，甚為罕見啊！而其神通堪比仙法之強，真乃奇人也……」他話語一頓，衝著前方不解道：「那個林一又要幹什麼……」

    眾人凝神看去，皆錯愕不已。隆隆轟鳴之中，天劫肆虐依然，而二十多里外的雷火之中有人在扭頭大喊：「各位隨我渡劫！」隨其示意，五道人影急急忙忙衝入到了那巨斧之下……

    見此情形，羅坤子突然上前一步，厲聲喝道：「豈能投機取巧？天道不可侮……」

    「那小子竊我羅家至寶，當嚴懲不貸……」羅恨子森然附和，抬手往前一指。一道強勁的法力迅疾透過雷光之間微弱的縫隙，呼嘯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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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八章 天劫有眼

萬丈的天穹之上，好似割裂開一道縫隙，有數不勝數的閃電從中傾瀉而下，已然將升仙台前化作了一方雷火交織的煉獄。

    這一刻，山呼海嘯般的轟鳴振聾發聵，水缸粗細的雷火疾如驟雨。天地顛倒，萬劫驟降，只是要將萬物撕成碎片、碾作齏粉、再度混沌。

    不過，在這雷池煉獄之中，卻有一柄煞氣環繞的黑色巨斧獨抗天威，掙出七八丈大小的一塊喘息之地。隨著五道人影倉惶而至，為首的余恆子大呼道：「林老弟！你真能帶我等一同渡劫……」

    升仙台前的天劫禁制，已然困擾了界內無數萬年。它是一道無法踰越的天塹，一扇扣不開的門。多少人為此止步不前而抱憾終生，卻不料今日方曉，渡劫升仙竟變得如此的容易！

    又驚又喜之下，一貫老成沉穩的余恆子都不免失態，更別說其他的幾位了。五人環繞在林一的左右，一個個滿目振奮地抬頭打量。有那神奇異常的黑色巨斧獨立擎天，萬鈞雷霆也等閒啊！而一切真的會這般簡單……

    一同渡劫？林一手掐印決操持著天魔巨斧，神色中並無一絲一毫的僥倖。

    擱在以往，天威不可睥睨，天劫不可假替，誰敢放肆？而升仙台前的情形迥異，即便有梵天四境的雷劫盡數匯聚一處，卻散落在三十里的方圓，或許有機可趁亦未嘗可知。若能憑藉著一己之力，來成全這些界內的同道，又何樂不為呢！

    故而，此時的貿然之舉，純屬臨時起意，卻也並非無的放矢！

    只不過，隨著五人會就一處，天劫之力陡然倍至！

    林一週身煞氣纏繞，抬起的右手掐著印訣引而不發。數丈高處，法力加持的巨斧緩緩盤旋且雷光霹靂不斷。所在的一方山坡之上，層層弧光電芒跳動不休，儼如一片飛濺的落雨水花，使人離地三尺猶能感受到強大的天劫之威。而那一塊塊五色石愈發醒目，並隱隱有五行之力氤氳而出，使得天地渾然一體……

    事已至此，林一無暇多想，衝著余恆子等人沉聲喝道：「權且一試！隨我來……」

    眾人立足未穩之際，急忙應了一聲。

    林一大步往前，頭頂的天魔巨斧跟著徐徐移動。其他五人祭出法寶守在四周，儼然衝鋒陷陣般的全力以赴。

    三十里雷池尚未過半，林一的身形突然一頓，隨即又連連後退了兩步。

    余恆子等人正自振奮，被迫止步，卻不明所以。四周雷火如炬，轟鳴震耳，氣機狂亂，沒人知道林一停下來的緣由，忙出聲詢問——

    「老弟！是否法力不濟？且歇息一二……」

    「林道友！讓我五人助你一臂之力……」

    「該如何加持法力，還請林道友指教……」

    「林長老！您就是我界內至尊！無論今日成否，我兄弟二人口服心服……」

    「你等皆非魔修，不必了！」

    林一回了一句之後，不再理會眾人，而是兩眼中血光閃動，冷冷怒視著前方。適才一道無形利芒猝然襲來，雖有天劫相阻，依然餘下至少一成之力。即便這一成之力，幾如合體初期修士的悍然一擊。而全神貫注於天魔印之下，根本難以躲避，只得強行挨了一下。若非云袍、玄天盾及龍甲的護體，只怕情形更糟！

    不過瞬間，林一便已明白了禍害的根源。無論是神識、還是幻瞳，皆可以透過層層雷光看清遠處的情形。升仙台上的十二位高人之中，不乏自己的仇家。而那白衣人兒同樣是俏臉含煞，又是為何……

    林一的心頭禁不住悠悠一蕩，又倏然繃緊。閃念之間，再一道無形劍芒急襲而來，雖威勢漸近漸弱，卻比方才的更為凌厲，儼如合體後期高手的全力一擊！

    施展天魔印頗耗法力，加之更為瘋狂的天劫，著實叫人無暇他顧。在此危急關頭的任何侵擾，都不啻於致命一擊。仇家藉機發難，可謂用心歹毒！而這雖不出所料，卻還是讓林一感到有些意外。公然恃強凌弱，視天理何在……

    一切不過喘息的工夫，那道劍芒已穿透雷光到了三丈之外。林一雙眉斜挑，眉心的金色印痕微微跳動。與此瞬間，一條小巧的龍影在他身前幻化而出，隨即變作一隻鐵拳奮力擊去。

    「砰——」

    一聲悶響才起，便淹沒在隆隆雷聲之中。而劍芒崩潰，拳影歸隱，林一的身形動也不動。

    直至此時，余恆子等人總算是明白了林一的遭遇，無不為之又驚又怒卻又無可奈何。毋容置疑，偷襲者正是界外的那些高人！

    林一沖著遠處升仙台上的一人狠狠瞪了一眼，來不及多作計較，猛然健步如飛往前。

    神仙台上的那人正是羅家的羅坤子，神色中稍顯錯愕。他回頭看了眼一旁的羅清子，不知在暗示著什麼……

    見林一無恙並突然加快，余恆子等人不敢怠慢，隨其一同往前衝去。

    天劫咆哮，雷火如瀑。一柄天魔巨斧硬生生從中破開一線縫隙，在絕境中劈出了一條升仙之路！

    轉眼之際，三十里煉獄已經趟過一半。無須片刻，一行六人便可抵達升仙台。而恰在此時，天劫威勢驟然加劇，天魔巨斧隨之一陣顫抖，逼得林一不得不放慢了去勢，其他五人更是神色惶惶而忐忑不安。

    雖有巨斧阻擋，那赫赫天威還是愈發強盛。若說之前的阻礙等同於仙人初期的天劫，而行至半途的遭遇，儼然是天仙、金仙乃至於更為兇猛的雷罰之力。

    林一繼續以法力不斷地加持著天魔巨斧，心裡頭卻是暗暗叫苦。這般下去，只怕尚未抵達升仙台，便會耗盡魔修的修為。而早前有所留意，界外修士渡劫的時候並無異狀，為何輪到自己便多了變數？是六人同行的緣故？還是三尊一體的緣故……

    此時的升仙台上，雷云子等人同樣在瞠目不解。

    曾經熟悉的天劫如同傾盆大雨一般，只將一方天地籠罩並擋住了升仙之路。如今三十里內的雷光竟然漸漸匯至一處，好似憑空掀起一團烈火狂飆，只為了與那詭異的黑色巨斧一爭長短。而那巨斧之下的六道人影，仿若置身於釜底之下，隨時都會焚滅殆盡而化為烏有。

    「該死的小人，殊不知天劫有眼……」羅恨子恨恨咒罵了一句，陰沉的臉色中透著莫名的快意。她方才出手未竟全功，自覺臉面不好看並為之耿耿於懷。想不到突生異變，應該是老天在幫忙懲治小人，豈非天劫有眼乎！

    這女子早已將林一視作生死仇敵。對方喬裝身份混入羅家的後山結界，再搶走畫軸，並打傷了自己，皆為不可輕赦的大罪。她只等著那小子落個屍骸無存的下場，非如此而不能消解心頭之恨。

    羅坤子暗中出手同樣沒能擋住林一，卻不似羅恨子那般斤斤計較。他與一旁的羅清子默默換了眼色，彼此的神情變得凝重了許多，各自的心思不言自喻……

    其他幾家的家主大多在看熱鬧，一時還鬧不清狀況的由來。

    平荃看著那突變的天劫，詫異之下禁不住失聲自語道：「那林一修為強大，堪比梵天境界的仙人。他如今帶著界內同道渡劫，雖力有不逮卻豪氣過人……」話未說完，她嘖嘖又嘆道：「之所謂奇人奇相，便是渡劫的動靜亦是非比尋常……」

    這女子言者無心，一旁聽者有意。

    雷云子、雷天與羅清子、羅坤子皆是心頭一動。雷家的父子倆彼此相視，轉而注視著前方。羅家一對老兄弟的神色更為陰沉……

    雨子則是對某人感到有些不可思議。那一番舉動是冒失莽撞，還是不自量力？不過，他倒是與之前的好色之徒判若兩人！而天劫為何異樣？

    想到此處，雨子抬眼看向天穹。那虛無的盡頭，曾經的一線天光兀自明滅不定，所傾瀉而下的劫雷卻愈發的猛烈，並漸漸聚攏在了一處。乍一見，那好似一條狂飆平地驟起，又似巨龍擎天而神異非凡……

    與此同時，雷光中的天魔巨斧好似已不堪重負，猛地下沉了一丈並急劇抖動不停。林一忙將魔修的法力加持其中，往前的腳步卻是沉重了許多。而天劫愈發兇猛，使他一時頗感窘迫。莫非是梵天四境的天劫都砸了過來？這不是要人命嗎！

    又去十餘丈，林一被迫停了下來。任由天魔印如此強撐，魔修的修為早已損耗大半。而天劫猶如洪峰驟降，只怕接下來會愈加兇猛。距升仙台尚有十餘里遠，看似短暫的一段路，並不好走！起初太過理所當然，眼下算是嘗到了不自量力的苦頭……

    見此情形，隨行的五人大為慌亂，一個個早沒了之前的振奮，反倒是趕到陣陣的無奈與悲哀。眼看著那巨斧搖搖欲墜，明知林一在疲於應付，卻沒人能夠出手相助。難道此番又將無功而返……

    余恆子與其他四人面面相覷，躊躇片刻，一咬牙轉向皺著雙眉的林一喊道：「林老弟！若無我等拖累，你一人渡劫不難……」

    林一正自苦尋對策，聞聲詫異道：「兄長何意……」

    余恆子尚未應聲，臉色突變，急忙大喊：「小心……」他這會兒與眾人都看清楚了，那是一道凌厲的劍芒，帶著仙人修為的強大威勢直透層層雷光而來，倏忽之間已到林一的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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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二十九章 千鈞一髮

    在緊要關頭，又有人落井下石。

    不過，猝然而至的一道的劍芒，竟帶著仙人後期修為才有的殺機。即便林一不為天劫所累，此時也難以抵擋如此凶悍的偷襲。

    不用多想，這一回已非簡單的騷擾，而是要置人於萬劫不復之地。而恰逢天劫動亂，偷襲者要將法力幻化的劍芒穿過兇猛的劫雷，並非易事。難道在羅恨子與羅坤子之外，另有他人出手……

    余恆子大喊提醒之際，林一已然來不及多想。他眉心的一白一金兩道印記倏然一跳，合為一體的本尊與龍尊猛地掙脫了魔尊。便在兩個一模一樣的身影出現的一剎那，一道金色的劍芒劈向前方。

    「轟——」

    震耳欲聾的雷鳴之中，再添一聲巨響。與此瞬間，林一猛地暴退。而他才將分出的身影狠狠卻撞上了魔尊，彼此眨眼合為一體，隨即又倒飛出去百丈遠，並直直跌落在驚濤駭浪般的雷光之中。

    猝不及防的狼狽之中，一通劫雷瘋狂而至，林一所著的云袍頓時被撕成碎片，只餘下滿身的龍甲在閃閃生輝。他悶哼了一聲，咬緊牙關從地上爬起，兩腳堪堪站穩，天魔巨斧適時移到了頭頂。他顧不得緩口氣，臉色又是一變。

    一切不過轉眼的工夫，余恆子等五人已被雷光淹沒，猶自強行祭出法寶苦苦掙扎，卻又一時進退不得。

    此時，數百丈方圓之內，儼然成了一片雷火的漩渦。強大而暴虐的威勢隨之急劇旋轉不休，只要將天地萬物徹底的碾碎埋葬。

    林一抬頭仰望，眼光中血色閃動。

    天魔巨斧整整縮小了一圈，只剩下七、八丈大小，兀自發出陣陣的『嗡嗡』嘶鳴。它好似在抱怨天道的不公，又似在急吼吼地等待著最後的盡情釋放。

    「救我……」

    轟隆隆的雷聲中突然傳來一聲微弱而又痛苦的呻吟。

    林一循聲看去，雙眉倒豎。

    數十丈之外，月玄子整個人趴在地上，一旁還散落著法寶的碎屑。他正以最後的修為與肆虐的天劫對抗，隨時隨刻都將身隕道消。余恆子、成元子、天長子與水寒子的境況與其相差無幾……

    唉！本想帶人渡劫，卻變成了這般模樣！

    林一暗啐了一口，未作遲疑，驅動天魔巨斧往前衝去。

    月玄子有所察覺，急急抬頭呼喊道：「林長老……在下不再渡劫，只求活命…………」

    林一才去十餘丈，心頭一懍。連番吃虧，又怎會不加提防。果不其然，又有一道劍芒從遠處急襲而來。

    余恆子驅使著一件法寶在雷光中掙扎，並試圖往後推卻。留意到林一的舉動，他急忙大聲示意道：「林老弟！莫管我等，自行渡劫……」

    林一冷哼了一聲，再次分身為二。他本尊與龍尊合為一體，抬手招出金龍劍直奔前方。其魔尊的腳下驟然加快，轉眼已將月玄子虛空抓起。對方那慘灰的臉上全無血色，只顧著連聲道謝……

    喘息之間，林一的本尊與龍尊重歸天劫之中。他腳下不停，更不理會頭頂如注而下的天雷，雙手持劍猛地往前劈去。

    一道十餘丈的金色劍芒，霍然劈開了層層雷光。其狂飆所致，恰好撞上來襲的那一道小巧的白色劍芒。

    「轟——」

    巨響之中，林一還是不敵對手，再一次倒飛了出去。而其人在半空，又被無數道天雷擊中，『撲通』一下摔在山坡上。他慘哼了一聲，接連翻了幾個跟頭才艱難地爬了起來，嘴角溢出了鮮紅的血跡。

    便是借助這短短的瞬間，魔尊已將月玄子之外的四人盡數招致天魔巨斧之下，並全力返回來處。正如之前余恆生所說，若事不可為，且全身而退……

    隨著林一的分身漸漸隔開，天劫的威力並不因此減弱半分，只將雷火的漩渦氾濫開去，升仙台前的山坡上依舊是殺機沸騰！

    沒了魔尊的巨斧護體，林一的本尊與魔尊只得憑藉修為與天劫硬抗。他挺立在急湍狂流般的雷火之中，再不肯後退半步，以手中的金龍劍幻化出一百零八道劍芒。玄天劍陣霍然成勢，隨即化作一團十餘丈的金色光芒將其裹在當中。遠遠看去，那好似平地生出的一輪金日，卻隨時都要毀滅在煌煌的天威之下……

    ……

    升仙台上，一個個自認為見多識廣的高人們，皆為眼前的一切詫然不已。

    一個合體小輩渡劫，鬧出如此大的動靜不說，便是巨斧神通以及金劍仙器都是非凡的存在！

    此外，在屢次阻擾之下，那個林一已然受傷卻屢挫屢勇並毫無懼色。要知道，方才出手的可不是一般的人物……

    羅清子目視著前方，神色陰沉。隨其大袖揮動，抬起的右手五指間有法力跳動，旋即化作一道小巧的劍芒。他才要將之祭出，不遠處的雷云子哈哈笑道：「老友又何必與一個小輩為敵呢！此事若傳了出去，難免落下話柄……」

    羅清子轉過身來，眼光一頓，忽而淡淡一笑，反問道：「那林一曾為羅家叛逃弟子，並搶走了雨子的寶物，道兄豈可置若罔聞？我身為家主，若不對其稍加懲治，道理何在……」

    「話雖如此，而趁人之危，非我輩所為，哈哈！」雷云子極為隨意地撫鬚大笑，又不無善意地提醒道：「老友不妨等他渡劫過後再行追究……」

    羅清子微微頷首，頗顯大度地應道：「誠如道兄所言，讓那林一渡劫又有何妨！不過……」他回首一瞥，很是關切地又道：「我這最後一擊，只為雨子出口怨氣……」話音未落，其揮袖輕甩，一道凌厲的劍芒呼嘯而去。

    一旁的羅坤子附和道：「那小子若能躲過此劫，既往不咎！」他不失時機地跟著祭出又一道劍芒，顯然要痛下殺手。而黑袍白髮的羅恨子怎肯落後，張口吐出一道銀光，竟然施展出了本命法寶……

    見此情形，雷云子笑容如舊，而眼光中卻閃過一絲不屑。有個九牧高徒身份的義女，便可如此的肆無忌憚？他斜睨著個白衣女子，暗暗搖頭，轉而注視遠方，心事莫名……

    雨子好似對義父羅清子的善意無動於衷，依然在靜靜佇立著。而她白玉無瑕的臉上卻沒了此前的慍怒，一雙動人的明眸中還多出些許的疑惑。三位高手同時發難，再加上詭異兇猛的天劫，那個林一的下場可想而知！

    莫名之際，雨子的心頭忽而一緊。好似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牽扯，讓人情不自禁為之掛懷不已。她暗吁了下，恍惚之中，兩眼竟然離不開那雷火中傲然的身影。自己這是怎麼了……

    不經意間，雨仙子關注起了一個男子的存在。對她來說，這還是平生的頭一回。而她的一顰一笑，卻又在牽動著另外一個男子的心思。

    雷天悄悄打量著不遠處那個靜若玉雕般的婀娜身影，不由得一陣心神激盪。忽見羅家的三人同時出手，他急忙回首看去，竟是患得患失起來……

    一道接著一道、一陣猛過一陣的劫雷落在玄天劍陣之上，其所成的金色光芒急劇閃爍不定。林一祭出玄天劍陣不過瞬間，便覺得力不從心。天劫之威乃平生僅遇，若沒天魔巨斧的相助，單單憑藉著本尊與龍尊的修為還是不堪應付。而升仙台就在十餘里之外，再無界內五位同道的拖累，此去志在必得，誰都攔不住！

    林一暗自下了狠心，不惜餘力催動玄天劍陣在雷火中強自支撐。只待魔尊的返回，便以三尊合體的最強修為來他個瘋狂一搏。便在此刻，忽然有一絲奇異的氣機從腳下傳來，好似天劫之力，卻又五行分明，竟隱隱勾動體內的太初神力……

    林一微微一怔，忙低頭看去。修士渡劫之時，為免受劫雷反噬的侵擾，皆離地踏空而行。而他此時被迫兩腳落地並穩穩生根，恰好踩在幾塊五色石之上。正是這無意之舉，竟然在天劫威逼之下而牽動了氣機。體內的太初神力原本自行運轉，卻來自不易且極難驅使，突然間多了幾分自如，還愈發有了與元力一爭長短的勢頭！

    如此是否意味著，體內的太初神力將漸漸取代元力而成為一種全新的修為……

    林一尚自意外之中，卻又猛地抬起頭來。三道劍芒從遠處穿透雷光次第急襲而至，無不殺氣凌厲。其後兩者均為合體後期的威勢，倒不足為慮，而前者竟似天仙初期的高人出手……

    前所未有的凶險陡然降臨，林一隻覺得後脊背發冷，心頭猛地懸了起來。天劫足以將任何來襲之勢減去九成，而那裹挾著天仙初期威勢的劍芒，至少來自於金仙后期以上的高人之手！

    千鈞一髮之際，魔尊恰好帶著界內五人趕到了十里之外。此處已是天劫的邊緣，他再不敢稍作耽擱，將手中的月玄子拋向前方，急急喝道：「各自保重，後會有期……」話才出口，其本人連同頭頂的天魔巨斧倏然遠去，如影隨形的滔滔天雷頓時為之一緩。

    余恆子五人已然猜到林一的處境，卻又無暇顧及，一個個亡命般地衝出了天劫煉獄。邢樂子帶著夏女、淳于風等人迎上前來，並順勢接下傷重的月玄子。雙方才將碰頭，各自又急忙看向那雷火的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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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章 言而無信

    當林一分身合體的瞬間，那三道劍芒已到了十餘丈之外。間不容緩，他抬手一點。隨魔尊而來的巨斧突然停止了旋轉，霍然豎起，隨即發出『嗡』的一聲炸響，繼而呼嘯著往前狠狠劈去。

    一道黑色的閃電，倏然刺破奪目的雷光！

    與此同時，林一驟然退後，眉宇間煞氣縈繞，紫赤的光芒奪眸而出，雙手快如幻影般揮動。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法訣瘋狂飛舞，隨之剎那，體內不多的魔修法力所剩無幾。他嘴角一撇，毫不遲疑，太初神力從氣海、從經脈之中洶湧而出，隨即化作二百五十六道閃亮的符文。

    「轟——」

    不過喘息之間，隆隆雷聲中再起一聲巨響。天魔巨斧轟然崩潰。來襲的三道劍芒只剩其一，卻殺機愈盛，閃電般直撲林一，勢必要一擊奪命！

    生死存亡只在旦夕之際，後退躲避的林一卻突然停下，大袖急甩，抬手遙遙一點。雷光中那數百道狂舞的法訣猛地融為一處，人、月、日、朱雀四印迅即疊加，一柄三十丈的巨斧破空而出。

    原來的天魔四印合一，又法力化作赤焰環繞的一柄黑色巨斧。而此時的雷光之中，卻是一柄通體赤紅的血色巨斧，所散發出的滔天殺意席捲四方。那毀天滅地的威勢，即便是洶洶如潮的劫雷都難撼分毫！

    林一根本不理會天魔印的變異，抬起的手指往下一落。隨之瞬間，一陣「喀喇喇」虛空撕裂的聲響之中，巨斧帶著橫掃萬物的氣勢轟然劈向前方。

    「喀——」

    一聲異樣的轟鳴，竟從震耳欲聾的雷聲之中直透而出並震徹八方。

    那好似來自上古混沌的呻吟，只為陰陽初生時的陣陣撕痛；又似天地對撞的怒吼與咆哮，萬世洪荒的毀滅在此一朝！

    不過剎那，天劫之下情形突變。突襲而至的劍芒已然崩潰殆盡，巨斧卻所向披靡直去千丈。隨之一道血光無情地撕裂虛空，再狠狠碾碎層層劫雷，又兇猛異常地劈在了山坡之上……

    ……

    天劫煉獄之外，界內的余恆子等人正在翹首觀望。忽有撕心裂肺般巨響傳來，隨之莫名的威勢兇猛而至並悍不可擋。眾人大驚，匆忙後退，直至數十里外才狼狽停下，猶自心悸不已！

    前方的情形一時難明，簇擁在一起的十餘人惶惶不定。

    余恆子抬眼凝望，憂心忡忡地失聲道：「方才分明是三位高人同時出手，林老弟危矣！」

    成元子有些沮喪地搖搖頭，嘆道：「上有天雷，下有偷襲，任誰都難逃此劫……」

    天長子愣怔了下，附和道：「出手之人，至少有一位金仙后期的前輩。以林道友合體的修為……凶多吉少啊！」

    衣衫襤褸的月玄子坐在地上忙著療傷，其一旁的水寒子那稍顯猙獰的神情中依然帶著幾分懼意，難以置信地說道：「林長老怎會得罪界外的高人呢？本想等他成為界主之後，當面稱呼一聲界尊，如今看來……唉……」

    無意之中，被人觸動了心頭的隱諱，成元子暗暗尷尬，悄悄打量一眼余恆子，忽而又想起了什麼，恨恨自語道：「戈靈子竟然躲入雷家，並得以僥倖渡劫，真是便宜了那廝……」

    聞得此言，左右無語。

    此行最先渡劫的並非修為逆天的林一，而是背信棄義的戈靈子。便是如此一個狡詐之徒，不日將成為令人敬仰的仙人前輩。這還真是天道無常，是非莫測！

    此時非同以往，自知修為不濟的夏女很少出聲說話。如今眾人渡劫失意，林一又生死不明，她禁不住跟著嘆道：「仙道之上，無關乎什麼小人君子，只論生死成敗……」其話說一半，有人隨口反駁道：「非也……」

    夏女的一雙秀眉倏然挑起，尚未發怒，眸光微微閃動，隨即又嬌嗔一聲就此作罷。只見身旁的邢樂子全然沒有絲毫的慌亂，反倒是仙風道骨的模樣，手扶著青髯侃侃而道：「小人得意，乃俗境，何堪以仙人自居乎？義理所在，方為道心。之所謂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其話語一頓，手指前方示意道：「林道友豈能不懂是非利害？而他依然捨身忘我，彰顯高人風範，必得天地護佑，此番定然無恙……」

    邢樂子堅信林一是位高人，並能逢凶化吉。對此，淳于風倒是深以為然。他站在幾位前輩身後看向前方，猶自感慨不已。前後不過三百年，當初那個來自下界的修士已非昔比。其獨力對抗天劫，捨身救下同道，直面界外前輩，種種舉動無一不讓人歎為觀止！從今往後，林長老必將名動仙域！

    只可惜仙子師妹未能親臨盛況，待返回之後轉述一二，好叫她知道師父的神武不凡，或許能對自己露出個笑臉……

    淳于風唸唸不忘仙奴，兩眼卻在關注著人家的師父。忽有發覺，他禁不住衝著前方驚呼道：「林長老出了何事……」

    眾人隨聲看去，一個個驚愕不已……

    ……

    一聲異樣的轟鳴幾如在耳邊炸響，蕩人心魄；再一道詭異且威猛非常的血光劈在了不遠處的前方，升仙台為之一陣顫抖。那含有禁制的五色山坡之上，竟然現出一條淺淺的裂痕。

    眨眼之間，情形又變。

    三十里的一方雷池煉獄，化作了一團百煉火光。瘋狂如瀑、湍急如流的天劫，變成了一道旋轉的颶風，恰似一條巨龍從空而下，只將煌煌天威傾瀉在一道渺小且模糊不清的人影之上。

    乍見如此奇觀，親身感受才將的一切，升仙台上的眾人皆錯愕瞠目。

    比起他人來，羅清子更多了幾分詫然。他揪扯著長鬚，深邃的眼光中儘是不可思議。羅恨子與羅坤子的出手姑且不論，而自己以八成法力所凝成的劍芒，即便被天劫耗去九成威力，依然堪比天仙初期的全力一擊。莫說那小子只有合體後期的修為，縱是仙人後期的高手亦難逃此劫。此外，他深陷困境自顧不暇……

    方才又是怎麼了？那小子的巨斧威力驟升，不僅擋住了自己的劍芒，還易如反掌的劈碎了一道道天雷。他只有合體的修為啊，而一身詭異的神通竟不輸於一個天仙高手！羅坤子說的不錯，假以時日，還真沒人制得了他……

    不過，如此一個身懷昊天至寶的小子，倘若再去爭奪仙帝的傳承，不知九牧仙域又將如何對待。或許，羅家尚能順勢而為……

    羅坤子默默看著前方，神色不明。

    羅恨子臉色陰沉，三角眼中鬱鬱之色漸濃。她不再為方才的失手而慍怒，反倒心生無力。當初只被那小子打傷，已屬僥倖……

    羅家的三人心事各異，在場的其他人同樣如此。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使得司空尚、平陽子、阮將、孔方子與華權子皆對那個林一生出了興致。一個界內的小輩，不僅仙、魔、道三修，還擅長仙法神通並仙器在手，更是讓羅家顏面掃地，又怎能不使人大呼意外呢！而天劫異變，往往伴隨著異數的到來，再想起九牧仙域的異常，此次的仙境之行，愈發值得玩味了……

    雷家父子與平荃及雨仙子，則有著另一番不同的感受。

    雷云子手撫一把赤紅的濃須，看著那突變的天劫，詫然過後的神情中竟多了些許不易察覺的振奮。至於他在想什麼，只怕只有自己的兒子能猜到幾分……

    不過，雷天沒工夫去琢磨自家人的心思，而是沒來由地暗生羨妒。本以為自己才是仙子道侶的不二人選，而眼下看起來有些想當然了。那人一旦渡劫成仙，加上傲然不羈的氣度，兼有今日闖下的名聲，還長著一張看似年輕的臉，定會讓無數女修傾心不已啊！好色之徒？好色之徒一旦浪子回頭，更招女子的喜歡呢……

    「嘖嘖！如此豪氣干云且有情有義之人，縱是我界外仙域也不多見啊！只待來日，那林一必是一方人物，仙子妹妹以為然否……」

    聞聲，雷天悻悻一聳肩頭。平陽子讓他的老妹子來討好雨仙子，只怕事與願違……

    雨子看了眼身旁的平荃，不予可否地示意了下，轉而又盯著那雷火中漸漸清晰的人影，她一雙秋水般的明眸中似有漣漪在微微閃動。面對一個金仙后期、一個天仙初期與一個仙人中期高手的合力一擊，他慨然不懼，立於狂瀾而不倒，著實出乎所料。而其搶奪自己的畫軸究竟何意……

    便在此時，一直在盯著天劫動靜的羅坤子突然鬆了口氣，出聲說道：「那小子並無出奇之處，不過憑藉神通驚人罷了，眼下已是強弩之末……」

    從羅家三人出手，到異變橫起，一切不過轉念間的工夫。

    聞聲，眾人皆凝神看去。

    那形同巨龍並肆虐盤旋的天劫之下，如熾如炬且又瘋狂猛烈的雷火之中，再沒了巨斧的橫空遮擋，只有一個遍體金甲的人影從地上慢慢爬起，嘴角還掛著血跡，而兩眼卻閃動著紫赤的光芒。其狀，如瘋如魔……

    見此情形，羅清子揪著鬍鬚的手忽而落下，隨即又再次抬起。

    不遠處的雷云子突然出聲說道：「老友豈可言而無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