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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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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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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0 16:0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一章 我心甚慰

畫卷舒展,上面那清麗脫俗的一剪白衣身影,猶自臨風卻塵、舉目遠眺。還有一隻白狐,栩栩如生……

    很多人都說,畫中所繪的仙子就是自己。而自己卻明白,事實並非如此。

    不過,每當面對畫軸的時候,總覺著心神寧靜而似有歸屬。畫中的人兒與自己仿若有一種牽連,又無跡可尋。或許只是一種幻覺,只因彼此的容貌很相像嗎?

    義父從不過問畫軸的來歷,師父卻不讓自己帶著它返回山門……

    雨子稍稍失神片刻,將畫軸收起。家傳之物完璧無損,算是放下了一樁心事。

    林一真有知曉,還是在危言聳聽?他在羅家的時候,便聲稱知道一切。而自己根本沒放心上,更沒理會他曾說過些什麼。一個界內的修士隱匿藏形,這本身已出人意料。而其不顧生死之險去得罪一家大仙門,只是為了要轉告畫軸的來歷,更加匪夷所思……

    十餘丈之外,一道流星倏然而落。那匆匆的飛火閃過一抹驚豔,頗顯瑰麗而又短暫,竟是讓人一時忘卻了凶險。

    雨子抬眼之際,不由看向得那舉止從容的人影。見對方想要開口,她禁不住搶先出聲道:「林一!我觀你與往日不同,應該並非輕佻之人,不妨將話挑明……」

    黯淡的天光之中,飛虹的映襯之下,那白衣人影更顯窈窕多姿。而她稍顯忐忑的神色,卻讓人為之心緒起伏。林一欲言又止,微微笑著點了點頭。

    「我且道明畫軸的由來,好叫你知曉家傳之物並非妄言。至於你有何說辭,不干我事……」見林一笑容苦澀,雨子視若未見,於行走之間慢慢說道:「當年,我娘生我之際,不幸撒手人寰。爹爹從深山採藥歸來,想要施救為時已晚,只活下我一人。而他卻帶回一卷畫軸……」

    雨子稍稍一緩,繼續說道:「我爹病故之後,我被義父收留,並最終拜入師父門下。畫軸成為我家中唯一所傳,並陪伴我至今……」她話語一轉,衝著不遠處的林一問道:「六百多年前,你在何方?你不會與我爹在同一座山上採藥吧……」

    有些話,不得不說。而說出來並有人願意聆聽,不容易!

    傾訴與表白,只是不想失去。而敞開心扉之後,或許迷失的便是自己……

    看著神色轉冷的雨子,林一的笑容更顯落寞。他沒了初次重逢的急切,反倒是想起一個人說過的一句話。你若安好,足矣!

    不過,有了前世的相約,才有了今生的等待……

    「六百多年前,我尚在遙遠的下界。那時,我只是一個築基修士!」一番胡思亂想之後,林一如是說。

    雨子眉頭輕蹙,質疑道:「下界?你人在偏遠之地,畫軸又怎會出現在天羅仙域?若非世上有一樣的寶物,便是你混淆不清!而你方才聲稱有所知曉,豈非信口雌黃……」

    「畫軸為仙帝親手所繪,乃天下唯一之物,怎會混淆不清?畫中人乃帝妃肖像,由侍女千幻親口證實,豈能有錯?我將之贈予一女子,而適逢大難,她與畫軸一同消失在天際罡風之中,為何就不能橫跨虛空落在界外仙域?」林一臉色沉靜,連聲反問。

    雨子微愕,失聲道:「一卷畫軸,竟然來自遠古仙帝之手?那千幻又何在,你……」

    「你信、還是不信,有無相干,全在於一念之間!千幻便是畫中的白狐,早已轉世重生……」林一深沉看著前方,自顧緩緩說道。

    信不信在我,說不說在他!雨子如此想著,緩了口氣,心頭還是忍不住一陣跌宕起伏,惴惴之中,又問:「你如何尋至羅家的後山結界,並認定畫軸為相同之物,那……那女子是誰……」

    「我被妖族的妖王追殺而被迫躲入羅家,這才於機緣巧合之下見到了到畫軸。畫軸極為不凡且另有暗記,尋常人難辨端倪,我卻一清二楚!而那女子……」話到此處,林一的眼光慢慢轉了過去。對方神色躲閃,他昂天長舒一口氣。少頃,其回首前方,接著不無深情地說道:「那女子同樣是個築基修士,先與我海島邂逅,後又患難與共,最終生死相托……她,名叫蘭琪兒!」

    「蘭琪兒、琪兒?原來……你將我當作了她……」雨子似有恍然,卻又詫然自語道:「畫軸之上另有暗記,我為何不知……」

    「琪兒生前煉製過三根髮簪,其中蘊含我與她的精血,無論相隔千里萬里,總有一絲神魂相牽,彼此不會失落了……」林一好似在敘述一件平淡的往事,而話語中卻有些顫抖。每當回首從前,那攜手無間的溫情種種、與肝腸寸斷的永訣,總是叫人禁不住的一陣陣心痛。邀天之倖,有了今日的再次重逢……

    三根髮簪?他又提到了髮簪!雨子的眼前,浮現出羅家結界中的情景。那竹海之中,有銀色蛟龍的身影,還依稀記得一句話,『追魂已往,追風依然』……

    「我見到了畫軸,便想到了琪兒。不料你的相貌與她一模一樣,使我大為震驚卻不敢擅自相認。而隨後的玉山云崖之前,一切恍然分曉……」林一緩了一下,接著說道:「你難道沒有覺察髮簪中的異樣?正為如此,雨子就是琪兒,你就是她……」

    「我……我只是雨子!」雨子神色微變,心頭砰砰直跳,禁不住脫口而出。羅家結界的玉山云崖之前,曾經感受到一絲神魂的召喚。詫異之下,只當那是一種幻覺。而自己一個九牧仙子,又怎會與一個品行不堪的外門弟子有所牽連?

    此時此刻,林一所說的儼如真的一般。自己不僅與另外一女子長得一模一樣,還能感受到髮簪中的血脈印記,太過匪夷所思!不……

    「你是指轉世輪迴?真若如此,髮簪中的精血神魂早已不在。而我確為爹娘所生,絕非你口中的蘭琪兒。或有巧合,豈可定論?你莫論前生,我只信眼前……」

    一口氣將話說完了,雨子胸口起伏,雙頰微赧,猶自心潮不定。她已管不了對錯,只為最後的堅持。而所要堅持的,又是什麼……

    「呵呵!好一個只信眼前,我何曾不是如此……」

    林一忽而輕笑了一聲,眼光中苦澀意濃。他自顧說道:「訣別之際,琪兒留下話來。你守今生,我待來世,別忘了……」

    話語一頓,林一的手上有紫金葫蘆一閃沒了,隨即卻又多出一個酒罈。他將其抓破大口猛灌起來,淋漓的酒水澆了一頭一臉。

    不過瞬間,空罈子往後飛去,林一隨即昂首一甩,散亂的長發凌空飛揚,臉上已無半點酒水痕跡,唯有嘴角的笑容如舊,卻多了些許的悲涼、些許的滄桑。他長吁一下,看著遠處寂落的流星,這才出聲說道:「你為何記憶喪失卻精血猶存,叫人不甚明了!而我也不信輪迴,卻從輪迴塔中走過一遭。我只守今生,所等待的人已然忘卻了前世……」其稍作沉吟,轉向左手不遠處的那個白衣身影,兩眼中閃過一抹憂鬱,接著說道:「你是琪兒、還是雨子,都無妨!得知你活下來並安好無恙,我心甚慰……」

    雨子猶自低首躲避,只看腳下一片碎空漣漪。而那人兩眼中的悵然卻揮之不去,竟讓人跟著若有所失。我是誰都無妨,他並非要強迫什麼……

    不過,我會為了一個男子捨生赴死嗎?當年的那個琪兒該是什麼模樣,讓他六百年唸唸不忘……

    「我多說一句……」

    聞聲,雨子不由抬眼看去。對方兀自往前,只留下一道孤單的身影……

    「閒暇時分,不妨多多留意畫中的白狐。她額頭有一點微乎其徽的印記,有存魂納魄之用……」

    一句話,並沒說完。林一略作點明,欲言還休。琪兒是否寄畫軸而為了今日的雨子,該由其本人去抉擇!

    轉世輪迴之人,前生記憶與精血神魂均已不再。正如仙奴,早已成為了另外一個人。倘若是當年的花塵子一般的借體還魂,不該忘了過去。雨子的情形太過怪異,其中緣由無從知曉……

    鬱鬱難消之下,好一個沒可奈何!

    林一抬手將亂發挽了個髻,順勢摸出一物插上。那是一根晶白如玉的龍首簪,有微弱的光芒閃動……

    雨子默默看著林一的舉動,猶自患得患失,而忽如乍見,其強抑的心神頓時亂了。相距如此之近,那髮簪中的一點精血是如此的清晰。莫名的神魂牽動之下,好像自己為之存在許久,從不曾磨滅……

    便是那一點精血之中,還有另一半似曾相識的印記。兩者相融相合,只為繾綣不離!

    恍惚之中,好似有堅壘崩潰,又似寒冰消融,雨子只覺得一直的堅持有了鬆懈。再次看向那挺拔的背影,隱約有了不同。熟悉與親切之中,讓人只想去倚靠,並隨之追風天涯……

    「小心……」

    聞聲,雨子一驚。前方情形有變,頭頂有流星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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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1 15:40:0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二章 清風白雲

  雨子無暇多想,閃身已去數十丈。

    林一略作躲避,待流星落下,這才慢慢跟了過去。

    雨子停轉回望之際,悄然暗吁了下。有莫名的情愫依然在心頭縈繞,很是玄妙!

    他修為不弱,不該那般的遲緩啊!

    雨子的眼光匆匆一瞥,忙又看向前方,神色微愕!

    百里之外,兩道流星竟然撞在了一起。而其並未就此墜落,而是相互纏繞盤旋,帶起一片絢麗的火光。遠遠看去,好似暗空之中多了一團星云,頗為詭異而神秘!

    片刻之後,又是一陣光芒大作,那盤旋的流星合二為一,隨即掀起道道罡風橫捲四方。在其凌厲的威勢之下,左近墜落的流星隨即被拋了出去,頓時間轟鳴陣陣,流火肆虐,情形甚為驚人!

    轉眼之間,合為一體的流星驟然墜落,砰的一聲擊中了下方的虛空。

    隨之剎那,一片足有數十里方圓的濃重黑色幽幽升騰、瀰漫。再有流星落下,觸之即沒……

    林一隨雨子一道駐足眺望,眼光微微閃動。流星相撞,還有這般神異的變化,實屬罕見!

    那好似陰陽和合,又似混沌再生,倒是與神通法理隱有暗合之處!而吞噬毀滅之中,是孕育再生,還是就此沉寂下去?

    暗忖之中,林一又輕輕皺起眉頭。前方那片黑色的虛無,凶險非常。橫亙相阻之下,想要接著趕路,只怕要繞道了!尚不知葬星地廣袤幾何,多久才能抵達紫薇境……

    「據傳,與升仙台前的天劫相仿,葬星地為仙域崩壞後自然而成。此處的流星,來自虛無、歸於虛無,循環往復而輪迴不息!」不知不覺中開了口,雨子微微一怔,不由看向一旁。是急他所想,還是有所默契,難道是那髮簪之故?而道心彌堅,豈會為外物所動……

    林一循聲轉身。

    幾丈之外,那曾經冷豔的仙子,竟露出小女兒家才有的茫然!

    林一的心頭稍稍一暖,含笑點了點頭。暗忖,升仙台前的雷火煉獄,並非原來就有。若是天劫廣佈,合體修士能否只待境界圓滿而渡厄成仙?

    兩人眼光一碰,對方神色寧和而淡遠。雨子忙回首前望,稍稍慌亂中,腮邊已是梨渦淺現。意外的轉世之說,使人難以置信。而眼下看起來,那林一併無惡意。

    雨子暗舒一口氣,自顧分說道:「葬星地方圓百萬里,快者須臾可過,慢者根本到不了紫薇境,便如我等……」

    不遠之外,林一默默打量著雨子的一舉一動。他嘴角帶著微微笑容,眼光中意味深長。

    那記憶中的熟悉在漸漸遠去,而似曾相識的溫馨卻時隱時現。

    有人每每詫然驚曰,你我好似上輩子就相識啊!彼情彼景,豈非就是此時此刻?

    我,相信自己沒有認錯你。而你,是否有過靈光一剎的恍惚記憶……

    此外,初來乍到而情形不明,再有金聖與監寅一夥在後面死死糾纏,又如何輕鬆前行呢!藉機兩人相處並道出前世今生的由來,才是自己真正的用意。

    不過,一番耽擱之後,已能從憑空飛墜的流星發現幾分端倪。該說的話都說了,至於天意如何,還真的不由自己說了算!

    而若是接下來的兩個多月盡耗於此,將得不償失。有著仙帝傳承的紫薇境到底是個什麼情景,還真的讓人好奇!眼下該是加快行程的時候了……

    想到此處,林一開口說道:「你我施展尋常的遁法用來趕路,料無大礙!」他話音才落,手指一點眉心。遠處的龍尊與魔尊憑空消失,已然回歸本尊。其不理金聖與監寅等妖人的躁動,與雨子四目相視之後,身形淡去,隨即化作一團清風在暗空中盤旋——

    「此乃我築基時所修煉的法術,名為風遁!」

    清風悠悠不去,雨子恍然。雖不見人影,卻依然能感知對方的存在。有那髮簪中的精血印記為引,萬里之隔,亦如咫尺相鄰。或許,或許天下真有血脈相同之人。便如我與那個琪兒?

    不若返回山門之後,求師父來釋疑解惑!

    雨子長袖揮舞,一襲白紗頓起云霧。不過少頃,她人影不見,為一片白雲取而代之,在暗空之中裊裊淡淡。而其不忘分說道:「此術,名飛云,乃我從功法修為與典籍中悟來,貽笑大方……」

    「你之飛云術,竟為自創而成,叫人自嘆弗如……」

    「萬般神通及諸多遁法,皆來自五行。識其根本,溯其正源,參悟出幾道小法門,不足道哉……」

    「你是說……五行正源……」

    「林一!原來你也懂得正源之法,不妨多加參悟,當有所得。其要義所在,不外乎土載萬物,五行方始……」

    「……」

    「可有不妥……」

    「雨子博聞廣記,可見九牧典藏豐厚……

    「非也!正源要義,來自於家師的指點。她老人家雖不傳授仙法,卻有云: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

    「……」

    一陣清風無聲,默然前行;一片白雲渺渺,輕輕盈盈!兩人避過一道道飛墜的流星,漸漸遠去!

    ……

    「咦?狗男女逃了……」

    十餘里之外,緊逼不捨的兩群人影稍顯無措,一個個大呼小叫起來。

    逃走的那兩人,所施展的法術看似尋常,用在此間趕路,倒是甚為靈便自如。而妖族雖人多勢眾,天賦神通卻迥異不一,真若是蜂擁亂上,只怕頭頂上的飛火大石無情啊!

    「休得慌亂!監兄!眼下該如何是好……」金聖適時大吼了一聲,妖王威勢盡顯

    左右的人群慢慢消停下來,監寅現出身影越眾而出。他很是愛惜地整理下布衣道袍,帶著有些僵硬的笑容衝著遠處啐了一口,眼光深沉,揚聲說道:「初始不明,理當謹慎慢行。如今那林一忙著趕路,我等又何妨尋機往前呢!咳、咳……」

    監寅話沒說完,禁不住喘了兩下,只覺得周身的筋骨一陣痠疼。他緩了口氣,心頭恨意難消,接著說道:「且將人手盡數散開,以便各顯神通。待追上那小子之後,再行聯手合力……」

    「還以為你有何妙計,不過如此,我一時沒想起來而已!」金聖不以為然地大手一揮,威風凜凜地吩咐道:「人多擁擠,不利避險,散開各顯神通……」

    我不說,你能想得起來?監寅腹誹幾句,無奈地衝著身後的五、六十人擺了擺手。而不過瞬間,他又停下凝神看去。

    幾里之外,相繼冒出一百多人影,為首的一男一女瞅著面善,顯然是來自界外仙域的高手。而其一行前後井然,並無初臨葬星地該有的慌亂。

    金聖也留意到了那群現身的修士,卻渾然不放心上。他帶頭一聲長嘯,聲震四方。隨之剎那,人已不見。而半空之中卻有巨獸的身影一閃,旋即化作一頭丈餘長的金毛猛虎。其形如虛幻,靈巧非常,倏地一下便躥向了遠方。

    見狀,監寅並未效仿,而是招來族中一個晚輩馱著自己前行。對方乃是一頭猛禽的法身幻影,由他盤膝居於其上,還真有幾分仙道高人的模樣。

    與此同時,四周群妖顯形而法身各異,相繼施展神通,在飛墜的流星之間迂迴躲避著奔逐往前……

    一百多修士依然留在遠處,為首的一男一女,乃雷天與平荃。其身後跟著的,則是天威與天罡兩家的子弟。

    看著那一個個兇猛的獸影漸漸遠去,平荃詫異道:「他等緣何才行至此處……」

    雷天猶自抬頭遠望,兩眼期待不已。而神識為飛火流星阻擋,竟一時難尋那道白衣身影。不僅如此,被眾多妖修追殺的林一也不知去向。

    片刻之後,雷天無奈地搖了搖頭,這才看了一眼身旁的平荃,氣度從容地回道:「那群妖修初臨此地,貿然之下,難尋捷徑,不免有所耽擱,不過……」他手摸著唇上的淡髯,想了想又道:「雨仙子應該就在前方的不遠處,我等且追隨而去!」說著,其頗為灑脫地含笑示意。對方報以莞爾,彼此間竟然極為的默契……

    ……

    一塊萬里大小的巨石,孤零零飄在這方暗空之中。它好似被蒼穹遺忘的一粒星辰,獨自守候著早已寂滅的光輝;又似天地崩塌所餘下的一角,四周依然帶著毀滅時的創痕。

    此處不見仙元之氣,更沒絲毫的生機。巨石之上,只有一片片殿堂樓閣的廢墟,無不透著異樣的肅穆與荒涼。

    在無數廢墟的當間,乃是千里方圓的一塊平地。在其四方尚存八處殘跡,依稀可以辨出石塔的模樣。為之環繞的正中央,則高聳著一座完好的巨塔。

    巨塔為白玉煉就,古樸巍峨且氣勢渾然。其佔地百里、高萬丈,分八角、八面與遠處的石塔殘跡遙遙相對。

    此外,巨塔無門無口,只有九百九十九階石梯環繞四周。尤為甚者,那塔巔之上情形不明,只有天如穹窿,更有一束黑白擾動著的奇異光芒緩緩傾瀉而下。只見莫名的氣機隨之籠罩四方,一如君臨萬物而天威煌煌,使人望而仰止並惶恐敬畏!

    而這好似被光陰遺忘的地方,便是紫薇境所在。巨塔,則為紫薇塔!

    便於此時,巨塔的腳下有人影晃動,還有人抱怨道:「我老婆子就是個勞碌的命,不管此番如何,只求能安安穩穩頤養天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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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2 17:09: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三章 舊債枷鎖

    黃婆婆早早趕到了紫薇境,只為了完成一樁託付。至於前景又如何,眼下還沒人知道!

    與其說是託付,不如說是一樁誓約。託付來自何方,有口難言。而過去了無數萬年之久,那樁誓約更像是一筆難以償還的舊債,或是一道砸不破的枷鎖……

    黃婆婆抬頭仰望著不遠處巨大的紫薇塔,抬手撩起鬢角的幾根白髮,滿是皺紋的臉上帶著不多有的凝重。而她的兩眼中,卻透著莫名的幽怨與無奈!

    那巨塔之巔,應該有人探尋過。其上玄機如何,又是否藏著傳說中的無上至寶,至今仍莫測不明!

    前者許是機緣未至,亦或許其他的什麼緣故,這才落得個無果而終。而自己這個後來者,又能否如願呢?只求但有所獲,說不定能就此有一個了斷!

    不過,無論最終怎樣,黃婆婆知道此行已然是全力以赴!

    黃婆婆轉過身來,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

    不遠之外,隨行的那十二個男子前後魚貫而立,看上去就像是十二根冰冷無情的石柱。其五官各異,而漠然陰寒的神色卻如出一轍,無不煞氣環繞而森然逼人!

    黃婆婆回轉往前,從粗布裙袖中伸出瘦骨嶙峋的一雙手。不見其有何動作,手指間已飛出絲絲縷縷的闇弱光芒,倏然化作一道微微旋風輕輕吹去。

    霎時間,便如晨風乍來,驚起了一夜塵埃。只見紫薇塔前那看似毫無遮攔的百丈之內,有霧氣憑空氤氳而生,隨即又慢慢散去。而其他的地方卻毫無動靜,千里方圓的巨大山坪依舊是空空蕩蕩,唯有無邊無際的死寂在悠悠瀰漫!

    少頃,應該是去路無礙。黃婆婆蹣跚而行,形同風吹一般的微微顫顫,卻又足不沾地且去勢頗快。十二個男子則老老實實跟在她瘦弱的身影之後,儼如一字蛇行,漸漸臨近那神秘的巨塔。

    一炷香之後,一行十三人終於到了巨塔的腳下。

    行至此處,黃婆婆稍稍緩了口氣。神識所見,環繞巨塔的十丈之內再無之前的禁制。而前方同樣有十丈高的玉璧擋道,且威勢凜然而讓人不敢小覷。那只是紫薇塔九百九十九階石梯的第一層,欲上萬丈之巔,當由此而始!

    黃婆婆再次仰首,不由兩眼微微一縮。那巨塔盡頭的天穹之中,閃動不休的黑白光芒便似一隻眼,看透萬物而睥睨四方的威勢徐徐而降,竟然使人不敢定睛凝望。

    「哼!不過故弄玄虛罷了,還不是被人毀了仙域……」

    黃婆婆垂下頭來,禁不住嘮叨了一句。她往一旁挪開幾步,接著自言自語道:「十二花奴聽令!攀上紫薇塔,為老身我開出一條道來!」

    十二個男子到了巨塔腳下之後,一直站著未動。當黃婆婆話語聲傳來,最前的一人已凌空飛起。而其才去四、五丈,不過稍稍觸及白玉石階,強大的威勢突然由上而下覆頂逼來。猝不及防,一個把持不住,他『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一人意外受阻,餘下的十一人有些無措。

    黃婆婆早有預料,衝著那爬起來的男子哼了一聲,頗顯不快地叱道:「此塔若能輕易攀登,老身又何須煉製出爾等這幫沒用的東西!」對方不敢忤逆,唯有滿身的煞氣變得愈發濃重。她轉向其他人又道:「都與老身聽好了,紫薇塔每上一層將威力倍增。而前有阻擋,後者隨行,還須合力施為方能有成。如此輪換往前,不容懈怠……」

    有了這番吩咐之後,情形果然有了不同。

    曾遭挫折的那個男子再次躍起,去勢未盡,身後的十一人同時揮袖祭出一道法力。稍有憑藉,其凌空躍上了十丈高的白玉石階。而立足未穩之際,無形的威勢隨著天上的光芒重重襲來,他急忙施展修為強撐不退。與此同時,又一道道人影躥起。眾人聯手之下,頓時有了一方立足之地。

    「沒了我老婆子的指點,都是些不中用的東西!哼……」

    黃婆婆抱怨了一句,身形緩緩飛起。有那十二人的竭力阻擋,逼迫的威勢大為緩解。她輕而易舉登上了一層石階,卻並未就作罷,不容置疑地催促道:「且如法炮製,直至九百九十九層……」

    ……

    暗空之中,無數的流星從天而下、倏忽而沒。一道道飛火如虹似雨,驟落處蕩起了片片虛空漣漪!這一方葬星地,壯觀而又奇異,卻凶險處處而危機莫測!

    一片飄渺的云,悠然前行。一縷無形的風,默默相隨。前者一路無聲,卻心緒如雲;後者不即不離,只想天地乘風、攬云入懷……

    林一陪著雨子繞過了那片橫亙阻擋的虛空之後,又躲過了道道飛墜的流星。而兩人往前不過半日,身後的遠處便冒出了一個個虛幻不定的獸影,隨之而來的還有各種各樣的咆哮與嘶吼聲。

    清風之中,林一回身觀望。

    那幫妖人陰魂不散,再次追來了,且沒了顧忌之後,得以盡情施展天賦神通,一個個愈發的氣焰囂張。

    林一暗哼一聲,禁不住雙眉豎起。俗語有云,擒賊先擒王。此前便想殺了監寅,再設法除去金聖。只要那兩個傢伙一死,群妖自亂。

    誰料想「賤人」命大,再加上雨子之故,這才於對峙一番過後,不得不藉機抽身離去。而此時對方氣勢大盛且盡顯手段,只怕又將麻煩不斷……

    忽見不遠處的那片云影去勢一緩,林一顧不得多想,忙道:「此處有我,儘管往前……」而他話音未落,兩眼中寒光一閃。雨子已裊裊現身,不無詫然地舉手示意道:「那妖仙神通驚人,竟後發先至……」

    幾道微弱的光芒來勢極快,眨眼間已橫穿暗空並衝到了前方的數百丈遠處,隨即閃出金聖等人的身影。他神情猙獰,得意狂笑道:「哪裡逃!哈哈!小的們快快與本尊圍將起來……」

    風遁術,曾經很厲害。林一憑此闖蕩大夏,一時風頭無倆。飛云術,九牧高徒自創的小法門,當有神奇之處。而兩者與妖族的天賦神通比起來,還是多有不如。此外,那幫傢伙擺出瘋狂的架勢,志在必得……

    「啊——」

    見對手的去路被阻,群妖追趕更急。而不及躲避之下,一頭巨猿猛地撞上流星,一聲慘嚎之後,眨眼墜入虛空沒了影。後方的一個個獸影毫無畏懼,洶洶逼來……

    「什麼妖仙,那只是一群獸性兇猛的畜生!」

    林一殺心大起,「砰」一聲從清風中冒出身影。常說料敵先機,而往往只能臨機應變。本以為依仗著一體三修的神異,足以擺脫對手的糾纏。可誰想那幫傢伙瘋狂起來,並不好對付!記得天狼兄弟要拚命的時候,會以法身來施展更為強大的修為。而自己偏偏忘了這一茬……

    雨子看著不遠處傲然的身影,不由稍稍錯愕。那呵斥的話語、不容爭辯的氣勢,還有凌厲的殺機……那還是他的本尊嗎?不!那是一頭狂暴中的怒龍,那是一個滿身血腥的殺神,那是一位睥睨天下的霸道王者……

    「隨我來!」

    一聲清喝響起,雨子頓時恍然。四方獸影漸多,幾近合圍之勢。而那道灰色的身影猶在等候,她急忙跟了過去。而數百丈之外攔路的四、五人,眨眼已變作了一群。其中的黃須漢子尤為醒目,正忙著左右下令並嚴陣以待。

    林一回首一瞥,轉而往前,再不作遲疑,已是雙袖張開連番揮動。不過瞬間,一道道雷光從天而降。與此同時,他眉心煞氣一閃,隨之一連串手訣霍然成印,有血色巨斧破空閃現並轟然劈下。

    金聖的身旁已聚集了二、三十個族中的小輩,正琢磨著以聯手之勢斷絕林一的去路。只須稍加阻擋,便可將那小子圍困起來。任他如何蠻橫,我只管狂攻亂擊。以多欺少,對方總有法力不濟的時候,最後的輸贏可想而知!

    不過,那小子要故技重施?天煞神雷……

    「轟隆隆——」

    轟鳴乍起,天雷驟降。金聖才想吩咐左右聯手應對,忽而發覺有異。那雷光不只有一道,而是一片!之所謂天威之下,恩澤均霑。既然人人有份,根本無從招架!

    這下不用吩咐,二、三十個妖人扭頭便躲。此前有過領教,那天雷真會劈死人……

    金聖大怒,尚不及虎吼,卻兩眼一瞪。那林一終於施展大斧神通了!緣何不是百多年的鐵黑,而是透著妖豔的血色,還更為的巨大,並扯動風雷呼嘯而來,勢不可擋……

    當年那小子的修為遠不如今日,便可以憑藉神通與自己硬抗。此時他奪路而逃之際,出手的威力絕非一般啊!

    金聖還想著為自己找個退卻的藉口,而不過閃念之間,只覺得寒意侵體,心生懼意,頓時鬥志全無。他臉色大變,再不敢僥倖,周身有虎影閃現,轉瞬已是奔逃如風……

    「轟、轟、轟……」

    與此剎那,一片雷火落下。躲避的妖人有四位稍稍滯後,轉眼已被天煞雷火吞噬。餘下者轟然四散,再不敢逞強攔路。

    林一不理四周的情形,只顧追向逃竄中的金聖。對方即將遠去的一瞬間,他手指往前一點。天魔巨斧便如一道血色的閃電,猛然劃破暗空直去千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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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3 15:2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四章 人在路在

   「喀喇——」

    一道血色的狂飆,所向披靡!

    「砰、砰——」

    兩道飛墜的流星,被巨斧碾成齏粉!

    「噗——」

    驚天動地之中,忽又傳來一聲輕微的震響,便好似長龍入水,又如利箭破風。只見千丈的血光倏忽一閃,猛然消失在暗空之中!

    金聖正自竭力狂奔,本想著可以擺脫那詭異巨斧的雷霆一擊。而不過轉念之間,忽而去勢一滯,周身已被強大而陰寒莫名的氣機給死死箝制。驚恐回首,他頓時驚愕滿目。

    漫天四濺的碎星飛火之中,一線血光倏然沉落。那便如霞光掠影般的驚豔,而又乍現即隱,隨即已是旦夕逆轉、陰陽兩隔。

    金聖尚自失魂落魄,心頭又是一沉。只覺得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抓來,身不由己之下,他眼前陡然一黑……

    與此同時,葬星碎空驟然掀起了一道狂瀾。黑潮漫卷之中,恰如天地顛覆了一般。四周墜落的流星被一一吞噬,幾個躲閃不及的妖人同樣是陷落其中,接連幾聲慘呼……

    見此情形,追殺中的林一急忙止住身形。

    用太初之力來施展天魔四印,只想對金聖一擊必殺。誰料巨斧擊碎了兩道流星之後,竟然震動了一方葬星虛空。聯想起此前的情形,他不由小心起來。尚不待他抽身迴避,一聲嬌呼傳來——

    「啊……」

    聞聲,林一驀然轉身。雨子沒有跟在自己的身後?而四周狂虐的氣機與漫卷的黑潮依然在震盪不休,數里之外的流星亂墜之中,一個白衣身影閃動幾下突然消失……

    見狀,林一兩眼圓睜,震駭難抑。他想都不想,抬腳一踏。周身光芒即起剎那,其人影已快似閃電,猛然前去,一頭紮入虛空……

    片刻之後,當狂亂的一切終於慢慢安靜了下來,妖王金聖與九個妖人,以及林一與雨子,均已消失不見了。

    一百多人影漸漸湊到了一起,猶自驚魂未定。尤其是金聖門下的諸多晚輩子弟,皆惶然不安。自家的妖王與要追殺的人都沒了,接下來又將如何?

    「咳、咳!且稍安勿躁……」

    與眾人滿臉的沮喪不同,越眾而出的監寅帶著笑容。他手拈白鬚,衝著前方打量一眼。四周殺機猶存,虛空震盪不已。再要趕路,怕是要迂迴繞行了。而流星還是飛墜不息,那位老兄弟卻沒了影。不僅如此,妖族的傳承也跟著那個林一失去了下落。

    不過,但有所失,必有所得啊!只要麾下擁有數百妖王修為的高手,自己豈非就是那妖王之王、一方至尊……

    「天有莫測風雲,人有禍福旦夕!金兄壯志未酬身先去,嗚呼哀哉……」監寅轉過身來,眼光掠過四周,一本正經地長嘆了一聲,隨後帶著掩飾不住的笑意,衝著金聖的族人安撫道:「金兄大業未竟,我輩又豈可懈怠!即日起,不妨兩家合一……」

    ……

    墜入虛空的一剎那,雨子心生絕望。

    林一讓自己跟在身後,為何要在關鍵的時候退卻呢?不過,那血色魔斧煞氣太重,使人難以近前啊!曾見其在升仙台前施展過巨斧神通,許是天劫阻擋之故,並未現出真正的威力。而適才他盛怒一擊,竟然如此的驚人!自己退後之際,恰逢接連幾道流星落下,難免忙而生亂……

    雨子不及自責,眼前景物一變。她急忙催動法力護住全身,察覺上下無恙,才要鬆口氣,頓時又陷茫然。自己並未身隕道消,而這又是何方所在?

    四方不明,六合不清。猶如墜入深夜,天地一片混沌。而目力與神識皆難以及遠,無邊的黑暗伴著難耐的陰寒襲來,使人心生冷意而倍感孤單!

    此時此刻,雨子只覺得自己像個迷失路途的孩子!不知該往何處去,更不知憑藉法力還能支撐多久!難道就這般與世隔絕,只待最終的凋零?聽雨小築,師父,羅家,還有……盡皆遠去!萬念頓空之際,沒有悲傷,只有徬徨與寂寞……

    「琪兒——」

    夜色裡,雨子孤零零地飄在靜寂之中。其裊娜的身影,便如一片淡淡的云。只因沒了風的憑藉,她不再飛翔……

    「雨子——」

    又一聲淒厲的長嘯隱隱傳來,雨子暮然驚醒。並非恍惚,分明有人在呼喚自己!是他,林一……

    環顧四方,兩眼茫茫。而雨子依然翹首遠望,兩手掩於胸前,禁不住貝齒暗扣輕咬嘴唇。不知為何,當聽到那一聲呼喚的瞬間,好似深夜裡遇見一點燈火,迷途中尋到了同行的旅伴,才有的孤寒與寂寞頓然遠去!而他原本在追殺妖王,又為何要親臨險地,只為了自己而不顧一切……

    雨子想要出聲示意,忽而又惴惴莫名。

    自己該如何作答?他是在尋找他的蘭琪兒,還是我……

    雨子正自遲疑,前方突然劃過一道銀色的光芒。轉瞬之間,一條丈許的蛟龍由遠至近。不過少頃,有人閃動著兩道紫赤的眼光隨後而至。而對方現身之際,已是忙不迭地連聲喚道:「雨子!是否安好?真是謝天謝地,方才可是嚇人,呵呵……」

    「是……是我……」

    雨子看著三丈外那軒昂的身影以及熟悉的面孔,又看著銀色蛟龍化作髮簪回到他的頭頂,這才匆匆回了一句。而話才出口,已發覺自己的語無倫次。她不由臉色赧然,秀眸微微閃動。

    來的是林一,少見的狂放中透著驚喜與關切。與往常的沉靜自若比起來,此時稍顯失態。而其不僅是那個狂暴的殺神與霸道的王者,還是一個性情中的男人!還有,他是借助髮簪內的精血指引,才尋來的嗎……

    林一才將站穩身形,而神色中猶自慶幸不已。

    此前,林一瘋狂撲了過來,卻不見雨子的身影。而四周的情形,讓他隨即醒悟。葬星地看似神秘莫測,原來不過一虛空所在。如今置身其中,暫時安危無虞,只須尋到出路便可化險為夷!

    不過,雨子去了何處!

    神識與幻瞳之中,依然難覓人影。焦急之下,林一以修為發出長嘯。而一時無人應聲,他臨機一動祭出了頭上的龍首簪。

    追風所去,正是云兒的方向!

    「若是知曉葬星之下另有乾坤,我等也不會為那幫畜生逼得如此窘迫!人在,路在,呵呵……」見到雨子安然無恙,林一總算是放下心來,嘴角泛起笑容,話語裡洋溢著難得的愉悅與輕鬆。說話之間,他不忘運轉幻瞳看向遠處。

    人在,路在!而有人在茫茫夜色中相逢,腳下的路,仿若有了不同。許是有所體會,又或是其他的緣由,雨子悄悄暗舒一口氣,還是忍不住含羞歉然道:「一時輕忽而釀成大錯,都是雨子之過!」

    聞聲,林一轉向不遠處那個婷婷裊裊的身影,眼光沉著了許多,神色中多出一分異樣的澀然。他輕輕搖頭,溫和寬慰道:「彼此皆無恙,你又何須介懷!」其話語一轉,不無感慨地又道:「孰人無過?不再錯過才好啊……」

    雨子的腮邊梨渦淺現,卻又若有所思。過錯,與錯過,又該作何解?

    林一沖著雨子端詳片刻,轉而揮動右手猛力划去。『喀喇』一下,夜空被撕裂出一道縫隙,尚不及細查又瞬間消失,他無奈地撇撇嘴,示意道:「此處詭異且不知通向何處,你我唯有尋覓往前……」其本人站著未動,神色徵詢。

    雨子連忙放下紛亂的心緒,頷首贊同。而她的眼光在林一的臉上一掠而過,想了想又鄭重說道:「我會緊隨左右……」

    林一默然一笑,不再出聲,而是丟下深深一瞥,轉身衝向黑暗之中。

    雨子定定心神,隨後飄然而去。面對莫測的去路,她竟然不再遲疑慌亂。或許,只須盯著前方的那個背影,便會讓人的心頭漸漸沉靜下來!曾經的蘭琪兒,是否亦與他如此這般……

    夜色無邊,虛空有道。兩人憑藉法力修為護體,一前一後在黑暗中穿行。彼此之間始終相隔三五丈遠,倒是有一番默契。

    一炷香的工夫過後,林一突然停了下來。雨子稍稍往前,已與其並肩而立。

    林一不等雨子詢問,已抬手指向右側一方,分說道:「三十里外,有個死人!」

    雨子轉首凝神望去,這才見到遠處的黑暗中隱約有個身影。若非留意,還真的難以察覺。看情形,那應該是之前跌入虛空的妖族中人,卻在原地兜著圈子,與自己起初迷路時的情形極為相仿。

    「一位妖族的仙人,分明還活著啊……」雨子不解。

    林一雙眉一挑,已是金龍劍在手,說道:「真正的妖王,在歷經苦修之後,尚具幾分人性。而那不過是假借洗仙池之利,才得以提升修為的畜生……」

    雨子恍然!他口稱畜生,顯然是動了殺心。出手之後,自然只剩下一個死人!

    「稍待片刻!」

    雨子才將聞聲,眼前的人已在原地失去了身影。她再次遠望,神色微動。

    三十里之外,那妖仙尚自左顧右盼之中,已被一道金光劈作兩半!

    雨子不是首次見到林一殺人,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年紀應該與自己相仿,而殺起人來卻極為嫻熟。等閒之輩,根本不是一合之敵。再加上三修一體,以及諸般神通,左右已無人是其對手!

    這樣一個人,假以時日將不可限量。而他並非如之前所想像的齷蹉不堪,且有勇有謀,還……羅家的長輩應該有所誤會!自己的畫軸已然索回,不妨嘗試說解一二……

    雨子禁不住一陣心緒翻飛,隨即又是一怔。遠處的林一現出身形,並未迎過來,而是衝著另一方殺氣騰騰地大喝道:「金毛虎,給我站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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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4 13:57: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五章 天涯有盡

    四下里黑咕隆咚,不見了飛墜的流星,更難尋其他人的身影。這與深山老林的夜色有所不同,完全是一片陌生的天地啊!

    原來……原來墜入了虛空之中!自己還沒死,哈哈!噗……

    金聖鬧明白了自身的處境,劫後餘生的驚喜之下,禁不住樂出了聲。而他才將張口,一腔老血噴了出去!

    沒死,卻傷勢不輕。氣息滯澀之外,五臟六腑及四肢百骸都好似散了架,後脊背還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哎呦——」

    金聖禁不住呻吟了聲,已將粗壯的身子縮成一坨,猶自覺著寒意逼人而苦楚難耐。他低下頭去,兩眼中餘悸未消。一身的布衣道袍早已是襤褸不堪,袒露出滿是黃毛的四肢上還帶著血跡,渾然當年才出山時的情形,哪裡還有半分妖王的風采啊!

    只不過,能在那巨斧之下逃得性命,已屬萬幸。多虧當時見機得快,若是不然……

    金聖打了個寒戰!少頃,他抬頭四望,含血啐了一口。修士有句話,叫作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林一,且給我等著……

    稍稍緩了口氣,暗自發了一會兒狠,金聖手掌一翻,竟然拿出幾粒獸丹來。將之塞入口中,猶覺不足,他又摸出一個禁制封裹的獸形之物。

    此乃異獸的元神,為妖域征伐所得,乃療傷補氣的好東西!

    金聖手上稍稍用力,不忘張開虎口猛地一吞。元神化作一團帶著血光的雲霧,瞬間被他吸入腹中。其打了個飽嗝,很是愜意地閉上雙眼。

    一炷香之後,黑暗中的金聖暮然醒轉,隨即有力地揮動著雙臂,頗為自得地『哼哼』了兩聲,竟是精神抖擻的模樣。他憑藉獸丹與元神之力,曾有的傷勢業已痊癒,便是一身的黃毛都顯得油潤了許多。

    還是應該設法回到仙境,為數眾多的族人、弟子離不開自己啊!而那個林一愈來愈難以對付,想要吃獨食怕是不成了……

    一番計較過後,金聖在原地折騰開了。他兩手冒出十道尖銳的利芒,將四周的虛空撕裂出無數凌亂的縫隙。而忙活了好一會兒,其依然難以脫身。

    無計可施,金聖急得抓耳撓腮。片刻之後,他又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罷了,且另尋去處!

    金聖倒是乾脆,有了決斷之後轉身便走。而他在夜色中一陣亂竄,還真的有所發現。數十里外,一個本族的晚輩正自困頓原處而左右茫然……

    咦?如此說來,倖存者不止一人啊!待本妖尊收拾舊部,來日必將咆哮仙域,哈哈!

    金聖心頭大喜,往前疾行。不過少頃,他又猛地止住了去勢。

    黑暗之中,一道金色的劍光分外奪目。那可憐的晚輩尚自渾然不覺,轉瞬已被劈成了兩段!

    此地還有高手,是誰?那劍光與殺人的手段,倒不陌生……

    金聖臉色忽變,不由得瞪圓了一雙虎眼。偷襲者冒出身影,不是那小子又是誰……

    「金毛虎,給我站住……」

    金聖才將認出林一,隨之一聲大喝傳來。他不由得一哆嗦,暗暗叫苦不迭。

    那小子也跌入虛空之中,怎麼會呢?而親眼所見,豈能有假!這……這真是冤家路窄!

    不過,監寅曾轉述過凡俗的一句話,叫作好漢不吃眼前虧。對此,本妖尊深以為然!

    而明知抵擋不了天煞神雷與巨斧的威力,我憑什麼給你站住?

    金聖不作遲疑,扭頭便跑。

    ……

    林一順道除去了一個妖人之後,隨即便見到了遠處那個鬼鬼祟祟的身影。有了前車之鑑,唯恐雨子遇變,他急忙傳音發出喝聲,無非是要提醒與示警。誰料金聖只有一人,全無曾經的囂張,逃起來快得像個兔子!

    片刻之後,一白衣身影到了近前。

    林一併未急著追趕金聖,而是兩肩一聳,頗為無奈地說道:「本以為賤人命大,而那金毛的運氣也不差……」說著,他回首咧嘴苦笑。

    雨子從三十里外趕了過來,心頭沒來由微微一暖。對方有意等候,體恤之情淺而易見。而他說起話來太過隨意,叫人乍一聽有些糊塗。

    「金毛,是指離去妖王的名諱……?」

    話說一半,雨子神色羞澀。本來想問賤人,卻難以啟齒。

    「金聖與監寅,乃妖域中兩大妖王,一為金毛虎、一為雜毛虎,簡而稱之為金毛與賤人!呵呵……」林一輕笑一聲,轉而看著金聖逃去的方向,接著分說道:「百多年前,我誤入妖域而遭致追殺。正是那兩個妖王緊逼不捨,還將我打成重傷。當時我無路可逃,躲入羅家……」

    這是要重提羅家的那段往事嗎?雨子『嗯』了一聲,垂下頭來,卻聽林一話語一轉,接著說道:「我返回界內之後,兩個傢伙不肯作罷,繼續在仙域侵擾不止,最終又意外投靠德天華家……」

    雨子抬眼看去,對方自顧說道:「現如今,兩個妖王帶著數百之眾混入仙境。而各大仙域卻視而不見,任其胡作非為,著實蹊蹺啊……」

    「據我所知,德天乃仙域最為弱小的一家,豈能收服野性難馴的群妖……?」林一話語一頓,轉過身來。夜色中四目相視的瞬間,雨子遲疑了下不再躲避。他又道:「金聖與監寅有何企圖,不干我事。而他二人屢屢發難,我才不得不針鋒相對……」

    「你……你在責怪九牧坐視仙域動盪?」雨子眼光閃動,秀眉微蹙,忽而出聲反問了一句。

    林一嘴角一咧,回道:「我只想帶你前去追趕金毛……」

    所聞答非所問,雨子卻露出淺淺一笑。與人這般對話,還是頭一回。而不知不覺之中,倒有一番別樣的輕鬆。她漸漸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自如,揮袖示意道:「且行且說……」言罷,逕自飄然前行。其腮邊的梨渦嬌豔動人,使得這方濃黑的夜色平添了幾分旖旎的韻致。

    林一沖著裊裊往前的身影稍稍失神。方才那一顰一笑,儼然便是琪兒當年的模樣!曾有的陌生,好似也淡去了許多……

    「九牧極少過問仙域的是是非非,各家若有紛爭,在所難免……」

    林一暗暗搖頭,身形一動,追至並行,隨聲問道:「既然如此,之前的老婦人與你本人,豈非領命而來?」

    「你說的是黃婆婆,乃家師的一位老僕人。她帶著十二花奴來此有何公幹,我也不知……」雨子斟酌了下,接著說道:「我此行重在遊歷,並順便記下各家升仙者的多少留待轉告師門。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那分明是十二個前輩高人,卻身為花奴?而老婦人更為強大,同樣還是一位僕從。九牧聖女,愈發的神秘莫測!

    而雨子雖為九牧弟子,竟然對師門的一切所知不多,著實出人意料!其不得仙法相授,獨自在仙境歷險,皆與一個名門高徒的身份不符。奈何她質樸純善,依舊毫無怨言而心安理得……

    此外,聖女無心過問仙域的是非紛爭,卻留意起各家仙道高手的人數,又是何意……

    這一刻,許是危機的預知,又或是生性中的多疑,林一的心頭忽而莫名擔憂起來。他隱約覺得,真正的強敵不僅僅只有界外的羅家等人。或許早晚有日,那個神秘莫測的九牧仙域,必將成為更為可怕的對手!

    不管是羅家,還是九牧仙域,都會牽扯到雨子。一方是她的義父,一方是她的師父。到那時候,還真是難為了自己……

    幾句話過後,雨子停了下來。身旁那人默不作聲,竟讓自己不知該說些什麼。是說此行過後難再相見,還是說小築草亭的風聲雨聲?或者說,我並非是她……

    為了一個女子痴等了六百餘年,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情?

    義父與羅恨子長老,曾為道侶並恩愛一時,最終卻形同陌路。那不就是所謂的男女之情嗎?自己雖無經歷,還是有所見聞。難道林一與那個蘭琪兒與他人不同……

    循著大致的方向,兩道身影在虛空中疾行。而四周暗黑如舊,一切都仿若靜止不前。天地之間,好像只有兩人的存在。

    不知過去了多久,亦不知走了多遠。或許,這條路永遠沒有盡頭才好!而天涯有時盡,仙道寂寞多。當云兒意懶,又該何處覓清風……

    雨子不由側首看去,只有一道身影在寂然前行。她想了想,忍不住問道:「林一,你為何修仙……」

    林一沒有回頭,好像還沉浸在紛亂的思緒之中。

    雨子無意驚擾,自言自語道:「時至今日,幼時的念頭早沒了。來日修至黃婆婆那樣的境界,已屬妄想!而成為她,又能怎樣……」

    林一忽而身形一頓,從遠處收回眼光。他長吁了下,慢慢轉向雨子,輕聲說道:「過去只圖長壽與逍遙,以後只想走我沒走過的路!你既然認定自己是雨子,又何妨成為自己……」

    雨子跟著止住了去勢,一時默然無語。對方話中含義多多,又該如何解讀?

    林一不再多說,而是手指前方示意道:「且看……」

    雨子的心思一直放在身旁,無暇他顧。聞聲遠望,她神色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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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5 15:09:4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六章 星海絢爛

    在前方很遠之外,隱隱透出一線光亮。便如晨曦初起,給無邊的黑暗閃開一道縫隙,讓人只想著追尋前往!

    雨子好奇而不解。難道那是虛空的盡頭,可是出路所在?她看向林一,對方也恰好回轉身來。彼此沒有說話,只是不約而同地點頭示意,隨即雙雙奔著夜色中的方向疾馳而去!

    估摸有三個時辰之後,那光亮由一線、漸漸變成了一片。又過兩個時辰,一片成為了無數的星星點點。當再去半個時辰,兩人慢慢停下,皆神色愕然!

    前方乃是一片三、五百里方圓的巨大的漩渦,星光無數且旋轉不息。那壯觀的景象,一如星海般的燦爛而神秘!

    星海的當央,有千萬碎星飛火聚為一處,並形成一團十餘里大小的耀眼光芒。那光芒隱隱分作黑白兩色,卻又混為一體而不分彼此。其旋轉之勢,卻由內至外而由慢漸快,情景頗為的詭異!

    尤為甚者,那正中所旋轉的光芒好像蘊含著強大的威力。無數的碎石流星為其挾裹而來,並一一遭致吞噬。而但有疏漏隨即彈開,並化作更為迅猛的飛火濺向四方,隨後再循環往復不止……

    距星海的邊緣尚有十餘里遠,猶能感到陣陣強勁的罡風穿透虛空逼來,讓人禁不住想隨勢旋轉,並有撲向那團光芒而融入其中的衝動!

    雨子心生怯意,不由往後退了幾步,驚嘆道:「那莫不是葬星的中樞地核所在,只為吞噬萬物……」

    林一站著未動,竭力看向前方的耀眼奪目處。神識可見,那團十餘里大小的光芒之中,不僅激盪著虛空罕有的罡風,還包裹著一塊卵狀的巨石,更蘊含著絲絲隱隱的元氣與靈氣。而隨著每一道流星的融入,其變得更為混凝而厚實。不過……

    林一的雙眼中突然有紫赤光芒閃過,隨即又暗暗詫然不已。幻瞳之中,一片混沌。威勢龐大的星海漩渦,竟然蹤影皆無。唯有道道凌亂的氣機在虛空中遊走盤旋,分明為天地禁制所成。

    葬星地,足以讓人為之惶恐並身陷囹圄。而那栩栩逼真的一切,竟然只是虛幻所在!

    「無妨!虛空禁法而已……」

    林一輕聲分說一句,猶自看向前方。

    「葬星地皆為幻象?此前的流星,也是如此……?」雨子難以置信。

    林一稍作沉吟,回過頭來。星光照耀之下,不遠處的人影分外嬌嬈多姿。他匆匆一瞥,轉向別處,說道:「此前的流星應非虛假,卻不知落向何處。而此地確為幻象,或為虛空陣法所致。個中究竟,不得而知……」

    雨子恍然,又道:「那虛空禁法甚為玄妙,卻不為神識所見。而你一雙法眼端的不凡,尚不知是何神通,可否賜教……」她幾次三番見到林一眼中的異樣,禁不住為之好奇起來。

    「幻瞳之術,為帝妃侍女千幻所贈!」

    換作他人,林一根本不予分說。此時,他只管如實作答。

    千幻,真有其人?雨子悄悄往前移了兩步,前方的星海漩渦依舊是虛實莫測。她遲疑了下,很是隨意地問道:「你不是說那女子轉世重生了嗎?她如何傳你神通,今生又在何方?」

    林一想都不想,應聲說道:「她在離去之前以神通相贈,六百餘年過後,已然是位仙域的煉虛修士……」

    「你……你還能尋到她不成?彼此又該如何相認……」雨子暗暗搖了搖頭,猶自難以置信。他不會像對我這般去對待別人吧?真若如此,太過荒謬!

    「千幻轉世成為妖域中人,被我遇見收為弟子。她今生名為仙奴,乃界內九州門的門主。至於如何相認……」林一稍稍一頓,接著說道:「我與奴兒並未相認,也從未給她提起過當年的往事……」

    雨子微微一怔,秀眉微蹙,說道:「那仙奴或為拜師心誠,你不過是臆想猜測罷了!」她若有所失般地緩了口氣,又道:「縱有千千結,輪迴已了斷。前世今生緣,對面兩不見……」自己真是那個琪兒,並有故人尋來,倒也值得慶幸。而這一切便如星海幻景,過眼云煙……

    林一默默失神,好似在回味著什麼。片刻之後,他接著說道:「奴兒有自己的族人,也有自己的師父。而一同誤入鬼靈域的輪迴塔之後,她便跟著我走了……」

    雨子有些意外,自語道:「輪迴塔?典籍有述,經輪迴塔逆出,可悟前生!而非仙尊修為者難以入內,且早已下落不明……」她心緒稍稍起伏,轉而問道:「仙奴莫非已在輪迴塔中想起了前生?真若如此,你二人何不相認?」

    「奴兒怎樣,沒人知曉。她或將我當作了另外一人,彼此又該如何相認呢?」林一並非就答,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反問了一句。

    雨子只覺得眼前云山霧罩,一時朦朧不明。她打量一下近前的身影,轉而望向遠處,輕聲道:「你若有話,不妨直言……」

    「隨口一說,無須介意!呵呵!」林一淡淡苦笑了下。該說的話,都說了。不該說的話,也說了。事已至此,反倒是話語無力。而人之血脈精魂尚在,來日想要借助輪迴塔都是枉然,徒呼奈何!許是有感而發,他悠悠嘆道:「前世今生緣,生死兩難斷啊……」

    「有人……」雨子不及理會林一所說,抬手指向左側的一方。循著星海邊緣的百里之外,有人影在星光的映照下時隱時現。

    「嗯!遠處還有另外兩人……」林一應了一聲,有些沒精打采。他並非隨著雨子看去,轉而衝著前方若有所思。適才已有所察覺,卻沒放在心上。那是逃到此處的金聖與兩個妖人,許是為星海奇觀而感到好奇,皆徘徊滯留不去。

    林一在不動聲色之下,已將遠近的情形看得清楚。而他提升修為不久,神識怎會這般強大?雨子還想問話,隨即眼光一閃又打消了念頭。對方身影肅穆,氣勢迥然,好似已融入夜色之中……

    此時,林一的心思都放在了那團光芒之上。

    無邊的暗黑虛空,不正是混沌所在嗎?那黑白的光芒,一如陰陽初生。其旋轉之下,帶動萬般變化並循環往復不息,自有生機萌動。而那環繞的星光,以及卵形的巨石,豈非就是天地初始的模樣?

    而天地萬物化五行,分陰陽而歸渾一。由此衍化之道,尋本源所在……

    心有所動,林一琢磨起了《五行正源》之要義。曾苦修百多年而不得,竟於莫名之間豁然有悟……

    不知過去了多久,林一忽而抬起雙臂。神我兩忘之中,他掐出一連串詭異的手勢,看起來頗為混雜。其中不僅有天魔印、雷法、天羅禁、玄天劍法與明火訣,還兼有升龍訣及三分似是而非的法訣。

    片刻之後,林一眉心的三道印記微微閃動,周身氣勢漸漸大盛。當四周的虛空猛地一沉,他突然揮動右手往前一指。隨之剎那,一片血色的雲霧迅即瀰漫百丈方圓、千丈方圓,直至數十里方圓依然不肯停歇……

    與此同時,血霧所去儼然要禁錮一方天地。經過此處的流星稍稍滯緩,隨即便驟然一亂。不過閃念之間,那旋轉的星海猛然瘋狂起來……

    雨子一直在不遠處靜靜等待著,忽見林一祭出血霧,不由為之訝然。他獨自沉默的兩個時辰裡,竟然在感悟仙法神通。而驀然出手之下,怎會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轉眼之間,隨著星海漩渦的異常,強大而莫名的威勢逼迫而來,並有凌厲的殺機陡然降臨,竟讓人無所適從而心生死意!這究竟是何等仙法,莫不是要毀天滅地……

    雨子只覺得寒意難捱,禁不住花容失色,忙連連退後。而前方所見,還是讓失聲驚呼道:「那妖王緣何尋死……」

    百里之外,金聖竟然陷入到了星海漩渦之中,並在瘋狂的旋轉下飛向了當間的那團光芒。不過瞬間,人影消失。若非意外,就是自己尋死。不然,他為何如此……

    雨子的話語聲才起,那令人惶恐不安的瘋狂動亂忽而消停下來。林一已散去了殺機、收斂了氣勢。百里方圓的血霧蕩然無存,星海漩渦漸漸如常,好似方才只是一場錯覺。

    「金聖並非尋死,而是逃生。另外兩人,同樣因禍得福……」

    林一轉過身來,兩眼中血光淡去,猶自眉梢飛揚,嘴角還掛著一抹淡淡的笑意。暗忖,方才的出手雖未盡情施展,而威力卻初現端倪,可算是神通有成?

    雨子見林一神色如常,暗暗放下心來,這才從數十丈外迎了過去,詫然道:「你是說,絕境可以逢生……」

    「所謂的絕境,雖有凶險,最終不過虛空幻象罷了!那漩渦之中,乃葬星地的禁制所在,說不定真有出路亦未嘗可知,且試上一試,如何?」林一的心情轉好,恢復了往日的灑脫自如。

    雨子稍稍遲疑了下,輕輕『嗯』了一聲。林一咧嘴微笑,轉身已衝向了那片絢爛的星海。她忙緊緊跟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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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6 14:08: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七章 紫薇塔下

    廢墟的盡頭,為數不少的修士遠近各自成群。前方乃是一片寬廣的平地,空空蕩蕩之中透著莫名的詭異。數百里外,神秘天光的籠罩之下,那高聳的白玉巨塔依然巍峨而靜穆莫測!

    雷家所在的地方,雷天忙著與雷云子、雷方子等人說話。他與平荃帶著子弟趕到了紫薇境,自然要向各家的長輩稟報一番。

    戈靈子則躲開人群,獨自呆在一旁東張西望著。他如常的笑臉上不見笑意,反倒是心緒不寧的模樣!

    終於突破合體的桎梏而一步升仙,可謂數千年的心願一朝得償!雷家守信,踐行了曾經的許諾。而自己識時務、懂進退,才有機緣天降。難道不是嗎?既然如此,雷家的前輩及諸多高手,還為何要將自己當成一個外人呢?

    身為界內的修士,暮蘇仙域才是自己的根本所在啊!

    本想著成為仙人之後,一統界內便可順理成章。即便與各家仙域有過恩怨,誰還敢有所忤逆不成?如今卻多了林一這個變數,一切都亂了套。沒了雷家依為靠山,自己以後又該如何在界內立足呢?

    不過,離開洗仙池已過去二十日之久,便是那數百妖修都相繼趕到了此處,林一卻依然不見蹤影。紫薇境沒有別處可去,他是遇變、遭襲,還是死了?

    戈靈子伸手抹了一把鬍鬚,禁不住暗暗僥倖起來。人與人的運氣,總是此消彼長。若是林一倒霉,說不定自己的來日就會一片光明!

    理所當然之中,戈靈子臉上的笑容變得自如了許多。他看向腳下,轉而四望。

    據悉,由此通往那巨塔的數百里之內,皆為死地絕境。為此,雷家的前輩都望而生畏,尋常的高手更是不敢往前半步。故而,各家弟子大都轉去廢墟間尋覓。仙境遺址眾多,但有發現便收穫匪淺。

    自己是繼續觀望下去,還是轉身他往……

    數十丈之外,雷家的幾人尚在敘話。赤須赤眉的中年人,乃雷家的家主雷云子。與其並肩而立的清癯老者,則為雷方子。另外兩位老者,則為雷家的長老。而一身白衣的年輕男子,正是雷天。

    從雷天的口中有所獲悉,雷云子從遠處收回眼光,沉聲問道:「林一與雨仙子皆下落不明?是那伙妖修所為,還是另有緣由?」他一舉一動,無不帶著凌人的氣勢。

    一旁的雷方子接話說道:「且不提林一,雨仙子但若有變,德天的華家必將遭致九牧的雷霆之怒……」

    雷云子隨口問道:「雷長老以為,妖族的背後真是德天的華家?」

    雷方子拈鬚微微一笑,隨即搖搖頭不再作聲。

    雷天這才趁機衝著幾位長輩拱了拱手,看著雷云子說道:「妖修前後五百多人,均已來到紫薇境之中。孩兒命族中子弟前去打探得知,林一帶著雨仙子與對方在葬星地有過交手,隨後連同一位妖王墜落虛空而生死不明……」他頓了下,帶著些許的擔憂接著說道:「妖族愈發猖獗,且事關雨仙子的安危,不妨將此轉告給九牧的那位前輩、或是羅家……」

    「哈哈!」雷云笑了一聲,不以為然地擺擺手說道:「妖族勢成,無非慫恿庇護所致。而其獸性難馴,只怕有人要弄巧成拙,我等不妨靜觀其變!」他轉身衝著遠處示意了下,接著說道:「至於九牧與羅家,皆無暇他顧,又豈會在乎一個雨仙子的下落!你莫再自作多情了……」其一語道破雷天的心思之後,無意多說,猶自暗暗自忖道,那個林一莫非是個無緣之人?

    雷天尷尬地搖搖頭,轉而抬眼遠望。初到紫薇境,他還沒來得急留意四周的情形。

    左手方的數十里,聚集著天威與天魁的一二十個前輩高手;再遠處,則是慧天與天嗣兩家忙碌的人影。右手方的百里之外,分別是羅家、華家的所在,還有數百個妖修盤踞成群。而無論彼此,皆在試圖往前,以便接近那巨大的玉塔。

    不過,那萬丈的玉塔之上,已有人先到一步並攀至半腰。為天穹瀉下的光芒所籠罩遮擋,若非凝神細瞧還真難以察覺……

    雷天驚訝道:「此地禁制難以踰越,卻擋不住九牧的高人。看來紫薇塔上的寶物與我等無緣了……」他話音未落,雷方子笑著安慰道:「呵呵!倒也未必……」

    雷方子乃叔伯長輩,雷天不敢怠慢,忙看向對方,靜待分曉。有關紫薇仙境的秘辛他還是知道一些,卻對九牧仙域的異常有所不解。」此處千里方圓之內,看似平坦而寬敞,卻禁制密佈而凶險莫測,少有人可以輕鬆穿越其中。時至今日,我界外七家還無人可以踏上紫薇塔半步。而九牧的高人來自遠古,通曉仙家禁法亦屬尋常,不過……」雷方子話語一轉,接著說道:「據傳那巨塔之上,另有一尊真正的紫薇塔。仙帝以此與另外八座寶塔創就天地,奈何其中兩塔威力迥異,致使仙域不穩……」

    雷方子稍稍一緩,舉手示意了下。那四方損毀的八座塔基尚在,可見方才的一番話並非沒有來處。他衝著雷天笑了笑,繼續說道:「呵呵!仙域雖已崩壞殆盡,而紫薇塔卻完好無損,威力猶存啊!試問,有誰可以抵擋仙帝的修為與禁法蘊含的天地之力……」

    「無人可以比肩仙帝的修為,九牧的高手也不成……」雷天恍然。神識之中,那巨塔半腰的十三道人影好似在困頓不前,一如雷方子長老所說的情形。如此看來,九牧仙域一時難遂所願!

    雷方子倒是對雷天這個晚輩青睞有加,不忘趁機說教道:「我等雖難以接近紫薇塔,卻不誤每隔千年一回的歷練。莫論機緣天降,有志者事竟成!」

    「罷了!耽擱已久,且著手嘗試破禁……」

    雷云子揮手打斷雷方子,衝著四方沉聲喝道:「諳熟禁法者當全力以赴,其他人等便宜行事。但願此行有所得……」隨其吩咐,近百羅家的子弟各自散開。在不遠處觀望的戈靈子遲疑了下,隨著眾人往前挪動腳步……

    ……

    巨塔的半腰,十三人縮在一塊白玉台階上,或坐或臥,很是狼狽不堪的模樣。縱然躲在人後,黃婆婆同樣是心神疲憊而無可奈何。

    用了將近一個月的苦功,好不易攀上了五百多層石階。路途雖然過半,而從天而降的無形威力卻愈發兇猛,猶如萬鈞大山壓頂般的無情,使人不堪重負!照此下去,只怕要無功而返了!

    唉!我真是個苦命的老婆子!

    黃婆婆暗嘆了一聲,頗為不甘地抬頭仰望。那天上旋動不息的光芒之中,仿若有人在居高俯瞰。不知他在嘲諷自己一行的痴心妄想,還是在藐視萬物?

    哼!即便是天威所在又能如何,萬事皆休,何不體恤眾生而網開一面……

    黃婆婆不忿地念叨了一句,轉而回首喝道:「歇息過罷,動身!」

    聞聲,十二個男子相繼爬了起來,依舊是個個神情陰冷而一言不發。其為首者竭力往上一躥,才去丈餘便直往下墜。餘下的同伴齊齊出手,一通忙活之後,才送他再上一層石階。

    如此過去了半個時辰,餘下的六人再無力往上。黃婆婆迫於無奈,一邊念叨著命苦,一邊起身抓著兩人飛上了石階。三番兩次之後,她累得盤膝坐下再不想動彈,只得命眾人原地歇息……

    ……

    幾片廢墟之間,妖族的五百之眾佔據了很大的一塊地方,沒人四去尋覓,也沒人到處亂跑,皆擠坐一起望向一位來回踱步的白鬚老者。那是妖王監寅,已換了身道袍,抬手舉足頗具高人風範!

    五百多妖人,成就仙體者近三百之數。這還是獨佔了洗仙池的結果!見仙氣匯聚緩慢而事倍功半,監寅的弟子無心等候下去,便帶著眾人闖過了葬星地,並於日前趕到了紫薇境。本以為洞天福地有便宜好佔,誰料入眼處盡為廢墟,著實令人掃興!

    不過,監寅心情大好!他將眾人召集一處,有話要講!

    「我與金聖兄,情同手足!喜見兩家為一體,金聖兄可以瞑目了……」

    監寅學著修士的模樣踱著方步,春風滿面,手拈長鬚侃侃而道:「金聖兄未竟之大業,理當由我一肩挑起……」其稍稍一頓,眼光環顧。四周沒人出聲質疑,又或許都沒聽明白。他高深莫測地點點頭,接著說道:「據悉,那紫薇塔與我萬妖谷的妖壇很是相仿,卻無從接近。而既然來到此處,不可輕易離去……」

    見眾人心不在焉,監寅略覺無趣。他沉吟了下,直言了當地吩咐道:「紫薇境仙氣濃郁,爾等藉機修煉,不得擅自行事……」

    話語高深了,沒人聽懂。說得直白了,頓時有人叫道:「我等已然成仙,該當趁機見識一番才是,緣何還要困守此地……」

    叫囂之人,來自金聖的部族。監寅不動聲色地搖搖頭,氣定神閒地說道:「爾等徒有修為,卻與應有的境界相差甚遠!若不勤加修煉體悟,如何才能成為真正的仙人啊……」對方不解問道:「什麼才是真正的仙人?」

    「哈哈!問得好,什麼才是真正的仙人,且看看本王……本尊……」

    監寅撫鬚大笑,繼而大袖虛張,擺了個仙風道骨的架勢。而他才要接著分說,忽又臉色一沉,衝著不遠處叱道:「我與弟子傳經授法,不得無故相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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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7 14:49: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皆為同類

    「傳經授法?哼……」

    一位鬚髮灰白的老者,尚未接近妖修的人群,便被對方出聲斥退。此人乃德天華家的華傳子!他驚愕過後,無意爭執,只得憤憤拂袖而去,卻腹誹不已!

    那不留情面的並非旁人,正是自己接洽陪伴過的妖王監寅,卻說翻臉便翻臉,全無德行可言!一群妖人,懂得什麼經、傳得什麼法?不過是人多勢眾之後的氣焰囂張,真可謂獸性畢露啊!如此一來,華家豈非引狼入室?

    片刻之後,華傳子離開了妖修聚集的廢墟。行至不多遠,他在一片空地前停了下來。華家的七、八個高手皆在一籌莫展,其中的家主華權子猶自眺望著右手一方。數十里之外,羅家已有人深入禁法慢慢前行,而自家依然毫無進展……

    「真是豈有此理!本待詢問監寅的手下可有禁法高手,並有求助之意。誰料話未出口,便被他趕了回來。如此無情、無義、無德之輩,視我華家何在?」

    家主華權子轉過身來,臉色有些鬱鬱。他應該對華傳子的抱怨早有預料,不予可否地搖了搖頭,轉而看向眼前的一方所在。少頃,其大袖子輕輕揮動了下。空蕩蕩的四周驟起一層光芒的漣漪,強大而莫名的殺機逼迫而來,使得在場的幾人頓然色變。

    華傳子不明究竟,順手拋出一把飛劍用來抵禦。而飛劍離身不過四、五丈,稍稍觸碰光芒禁制,竟被「砰」的一聲震成了碎屑。他驚噓了下,禁不住便要退後,家主華權子適時出聲輕喝:「不得莽撞!」

    華家所在的這塊地方,已然抵近紫薇境的無形生死大陣。只須小心且避免冒進,倒也安危無虞。可若是莽撞而觸動了禁法,必將遭致滅頂之災!

    華傳子自知冒失,神色歉然,忙止住腳步,腦門子上的冷汗都快下來了。在場的另外幾人皆神色惕然,各自謹慎戒備。

    家主華權子倒是個溫和性子,並未對華傳子的忙亂有所怪責,而是擺擺手安慰道:「妖修一事,暫且擱置一旁。但有意外,當另有說法。而我等並不通曉仙家禁制,只得就此觀望以待時機!」

    另有說法,又是怎樣一個說法,華權子沒提。華傳子及在場的眾人或有猜測,也沒動問。於是乎,華家的一幫高手只能眼饞地看著他人在漸漸往前……

    ……

    妖修的五百多人,再加上仙域的修士,近千之眾散落在紫薇境的四周,為了各自的機緣在尋覓、或是期待觀望著。

    界外七家的前輩高人們,只想著接近並攀上數百里外的那座白玉巨塔。據說那塔巔之上,可有著仙帝的衣缽傳承。若得天緣者,不僅修為陡升,還將縱橫仙域而超然於萬物之上!

    仙道漫漫,登天的路從來沒有盡頭啊!登而攀之,不懈不怠!

    只不過,與華家的情形相仿,惠天的孔家、天嗣的阮家,皆因實力不濟而困頓不前。其他幾家則有不同,已或遠或近地踏入禁法之中。而這又以天羅的羅家為最,情形令人矚目。

    隨著又一陣光芒的閃動,羅家眾人已深入到了禁法的三、五里遠處。其仙人修為的高手,足有一百五、六十位之多,前後排成了一排,彼此相隔三、四丈,各自手掐法訣忙個不停。

    羅家為首之人,乃是一位黑衣白髮的老婦人。其大袖揮舞,絲絲縷縷的法力從雙手間飛瀉而出。四周隨之響起了微微震動,少頃便是一陣光芒倒捲急去。她輕抬腳步往前,未及三丈遠又停了下來,轉而讓過一旁,稍顯疲憊地說道:「容我歇息一二!羅坤子,該你了……」

    老婦人的身後,跟著兩位兩者。其中一人沉默寡言,另一人卻是迎上前去笑道:「羅恨子長老的禁法之道極為嫻熟,叫人自嘆弗如啊!您且歇息,由我來破禁!」

    老婦人正是羅恨子,三角眼裡閃動著一抹得意之色,卻猶自繃著臉毫不領情地說道:「天羅禁,原本就是仙家的禁法。而羅家的嫡傳子弟早有習之,我不過略有所專,你羅坤子少來奉承……」其修為一般,卻修煉天羅禁已久。而有所專,便有所長,她破除禁制的時候自然比他人手腳快些。

    「呵呵!您所言極是!此地尚有數百里禁制,非一人一時之功。我等還須齊心戮力,方能破禁有望!」羅坤子無意爭執,應承了一句之後,接著施展手段。隨他法訣掐動,一條可行之道緩緩穿過無形的禁制繼續往前。

    往年的時候,羅家雖有《天羅禁》在手,依然難以穿越此地的禁制,卻可從中借鑑體悟,倒也不無裨益。今日攜眾而來,輪番合力出手之下,或許有所突破亦未嘗可知!

    這條可行之道,前後三、五里,左右卻只有丈餘寬。羅恨子讓過了一人之後,不得不與隨後的另外一人狹路相遇。她眼光一翻,禁不住冷哼了一聲,轉而衝著遠處的眾多子弟吩咐道:「十二個時辰之後,禁制一如原狀。爾等各自小心……」

    白玉巨塔四周的禁制,亙古已有,好似渾然天成一般,破解之後依然可以自行修復,頗為奇異!故而,羅恨子這才提醒一番,以免有弟子惹出意外來。

    跟在羅坤子身後的不是旁人,乃羅家的家主羅清子。他對羅恨子的白眼視若未見,猶自一手背後、一手拈鬚,默默遠眺而心事不明。

    有關紫薇境的情形,根本不用誰來稟報,羅清子同樣是看得一清二楚!

    仙域與妖族的近千之眾齊聚於此,唯獨少了雨子與林一,倒是有些意思!那是天災,而非人禍。機緣短淺者,終將難逃一劫。他二人倘若再也回不來了,曾有的擔憂,是否多了變數?所謂的應劫之人,皆為虛妄;九牧高徒,不過爾爾。聖女或有苦心,豈非同樣落了空?

    更為有意思的是,林一與雨子竟然緣起一卷畫軸。那小子莫非真的看上了老夫的義女?他兩人若是郎情妾意,是應該阻止還是竭力成全?雖說無論怎樣都將注定無果,眼下論起來還為時尚早!

    不過,曾記得那畫軸乃聖女避諱之物……

    「那伙妖修緣何尾隨而至,還有德天的華家……」羅清子忖思之際,一旁的羅恨子已是怒不可遏。

    在三、五里之外,眾多妖修聚在羅家開闢的通道前。而羅家的弟子豈肯讓步,對方卻依仗人多糾纏不退。德天華家的十餘人見有機可趁,也從遠處奔了過來。與此同時,更遠處的其他各家皆在觀望。

    破解禁制不容易,能否接近巨塔尋獲仙帝的傳承,全憑著自家的手段,豈可讓他人跟著撿便宜?

    「膽敢欺我羅家,隨老身殺將過去……」

    羅恨子的一雙三角眼裡已是怒焰滾滾,衝著近前的三、四十人發出一聲厲喝,便要衝過去拚命。那群妖修雖氣焰囂張,不過才將提升修為罷了,怎比得上自家數十個真正的仙人。殺人立威,當如此時!

    「慢著!」

    羅恨子尚未離去,數十子弟猶自躊躇,許久不出聲的羅清子忽而開了口。她微微一怔,止住身形,回首尖聲喝道:「羅清子,你是何意?看我羅家受辱而無動於衷,你枉為家主……」羅家上下,敢於當面頂撞並質問家主的,唯其一人。

    羅坤子忙著破解禁法,對身後之事佯作不知。那三、四十個羅家的弟子則低頭躲避,顯然是對家主與羅恨子長老之間的恩怨早有知曉。

    「自古以來,弱者依附強者,乃天經地義!華家及眾多道友既然甘為附庸,羅家不妨成人之美,又何辱之有?」羅清子沒有回頭,依然在看著遠處,話語聲卻緩和了許多,接著又說:「天道之下,皆為同類。海納百川,有容乃大。縱然是界外各家皆投奔而來,且樂見其成……」

    羅清子的意思是說,他的眼中沒有什麼妖修,只有來自德天華家的一群同道。而對方要跟在羅家的身後前往紫薇塔,有追隨投效之心,更有敬仰強者之意,豈能拒之門外呢?若是界外仙域皆如此這般,善莫大焉!

    「口是心非,必有不可告人之舉!」這番冠冕堂皇的話出自羅清子之口,倒也合乎他高人的身份。而羅恨子好似已將其看透看穿,很是厭惡地啐了一口,接著不忿地叫道:「數千年來,從不見你說過一句真話。我難道不是羅家子弟,有事為何瞞我……」

    羅清子拈鬚的手頓了下,隨即一甩背在身後,索性不再吭聲,唯有臉色發沉。哼!女人家,聽不得真話!但有風吹草動,便會大起波瀾。便如此刻,有事還不傳遍天下?

    羅恨子雖氣勢洶洶且咄咄逼人,還是不得不止住了拚殺的念頭……

    ……

    在雷家眾人的合力之下,不過勉強破去了數百丈遠的一段禁制。而雷云子對此渾不介意,時刻關注著遠處的動靜。

    仙家禁制難以破解,前行半步都屬不易。即便是以禁法獨步仙域的羅家,亦不過如此。只可惜雷天在羅家的那些年裡所獲不多,誰讓他只顧著貪戀什麼仙子呢!

    不過,當遠遠見到羅家、華家以及妖修的情形,雷云子禁不住撫鬚哈哈一笑。他身旁的雷方子有所會意,逕自轉身離去。而其身後的雷天略有不解,又似有所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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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9 00:21: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九章 天機有變

    紫薇仙境開啟的一個半月之後,林一與雨仙子依然沒有現身。而各家的高手在忙碌個不停,皆無暇他顧。

    在紫薇塔前的寬闊的平地、或是平川之上,一大群人已深入禁制的百里遠處,卻去勢變慢而稍顯混亂。其足有七百多人擠在一起,形成了個數百丈的大圈子。外圍乃是羅家與德天、惠天及天嗣的兩百多高手,各自施展手段開闢通道;監寅所帶著的五百多妖人,則修縮在了當間,一個個無所事事而又神色不安。

    羅家還真是大開方便之門,不僅允許華家與眾多的妖修跟隨同行,並將尋機而來的惠天與天嗣兩家納入其中。而人多勢眾之下,卻於事無補。破解禁制,還得倚仗羅家的高手。

    三、兩日之後,先前破開的禁制已漸漸恢復了原狀,同時斷絕了七百多人的退路。要在絕境之中維持那麼多人的立足之地頗為不易,全憑著不斷地破解禁制才能支撐下去。若是稍有鬆懈,只須十二個時辰過後,必將大難臨頭。而正如幹活少不了力氣,破禁所消耗的可是法力修為啊!

    如此這般,羅家的修士有些吃不消了,進程自然慢了下來。而前方的禁制,尚有三百多里之遙。想要在餘下的一個半月裡盡數破解禁制,無異於痴人說夢。那白玉巨塔,注定了只可遠觀而不得近前!

    為此,羅恨子少不了要遷怒一番!若非受人拖累,羅家怎會陷入這進退兩難的絕境?

    羅清子對羅恨子的抱怨不予理會,反倒是命羅坤子出面安撫眾人。深受其惠的德天等三家仙域,自然要對羅家言聽計從。縱然是日趨驕橫的監寅,也不得不許下感恩戴德的諾言!迫不得已啊!失去了羅家的庇護,沒誰可以在禁制之中有所倖免。而起初可不是這樣的,還真是世事難料!

    是要破去禁制並接近紫薇塔,還是要藉機收服妖修及三家仙域,沒人知道羅清子的真實意圖。無論怎樣,羅家的麾下,已有了七百多仙人修為的高手,乃不爭的一個事實!

    不過,或許有人看出了羅清子的想法。距羅家的百里遠處,天罡、天魁與天威仙域的修士同樣聚為一處。以雷云子的雷家為首,加上司空家與平家,共有兩百多高手,在禁制之中另外開闢了一條二、三十里長的通道。兩者雖強弱不同,卻又壁壘分明。界外仙域,儼然分成了兩派!

    這兩派各自有何用意,暫且不提。雙方都已陷入到了禁制之中而難以往前,所處的窘迫倒是大同小異!

    「諸弟子輪番歇息,撐到仙境關閉之日即可脫身……」

    羅家所在的人群中,羅坤子吩咐一聲過後,走到了駐足觀望的羅清子身旁,無奈地搖搖頭,傳音又道:「此番有備而來,終究還是不免深陷泥淖啊!」說話之間,他眼光掠過四周,臉上不忘帶著隨和的笑容。

    數十個羅家的弟子,在前方橫立成排。隨其一道道法訣飛出,禁制被緩緩破解。另有各家的修士看護四周,以防不虞。

    在這片數百丈的空地當間,乃是擠成一團的數百妖修,全沒了此前的囂張氣焰,一個個對修士的手段是又驚又羨,卻又各自惶惶不安。那無形的禁制,便如天威所在,萬物莫不惶恐啊

    距羅坤子與羅清子的不遠處,孔方子、華權子、阮將三人之外,另有一位白鬚的老者。他衝著羅坤子含笑相迎,好似彼此極為熟稔且交情不淺的模樣。

    另一側的地上,羅恨子則乾脆閉目靜坐,猶自滿臉的戾氣。她再不願出手破禁,以此來宣洩心頭的不忿。

    羅清子瞥了眼身旁的羅坤子,不動聲色地說道:「擺脫泥淖又能如何?有所得,必有所失……」他話語中似有所指,轉而繼續遠眺。

    羅坤子隨著羅清子看去,禁不住搖了搖頭,自語道:「以九牧高人的修為,都難以攀上那巨塔之巔,家主早有所料……」

    ……

    「哈哈!羅家的勢頭已然不再……」

    天罡、天魁與天威三家的人群中,雷云子撫鬚大笑,轉而衝著一旁接著示意道:「如何?我猜測那羅清子與妖族早有勾搭,眼下終於真相大白!他借助德天的華家暗中行事,不過要混淆耳目……」

    百里外的那一大群人,往前的勢頭明顯緩慢下來。紫薇塔中的仙帝傳承固然緊要,而最好的下場,就是誰都得不到。由此看出羅家的企圖,或可算得一樁收穫!

    雷云子的身旁,除了自家的雷方子、雷天之外,還站著另外四人,乃是一對父子與一對父女。那身材粗短的穩健老者,乃司空尚;個頭中等且素袍裹身的無須男子,則是司空業;留著三綹長鬚且面龐清癯的老者,乃平陽子;年輕貌美的女子,則為平荃。

    「妖修侵擾我仙域多年,乃一大禍害!羅清子此舉,無異於開門揖盜,真是糊塗……」司空尚打量著遠處的情形,臉色有些凝重。

    「呵呵!羅清子才不糊塗呢……」平陽子呵呵一笑,與雷云子點了點頭,轉而衝著司空尚又道:「若非妖修相助,羅家又怎能一家獨大呢?以後我等的日子不好過啊……」

    「哼!我三家的高手,也有兩百之眾,怕他何來?界外之仙域,乃七家之仙域,非羅家獨有……」司空尚禁不住憤慨陳詞,卻又話語一轉,略有擔憂地說道:「那可是五百真正的妖仙,不容小覷啊……」

    見司空尚有所顧忌,雷云子不以為然地笑道:「哈哈!料也無妨!這正是我與雷方子相邀之初衷……」此前,當眾多的妖修與羅家湊到了一起,他命雷方子適時尋到了司空尚並道明了用意。平陽子與雷家早有共識,在一旁稍加促成,便有了此時的三家聯手之勢。

    「據悉,那群妖修來自妖域,只因背叛了妖尊,才四處流竄……」雷云子繼續分說道:「我等不妨於日後尋至妖域,假他人之手來翦除仙域的禍害!如此一來,羅家將不足為懼!」

    平陽子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附和道:「雷兄所言極是!司空兄,你意下如何?」

    有兩人的一唱一和,司空尚隨即恍然,倒也痛快,手一揮,應道:「我三家一體,無須多說……」

    雷云子又是哈哈大笑,說道:「有九牧的高人在此,紫薇塔已不容他人窺覬。不過,由那位高人的情形看來,塔中藏有仙帝傳承的說法,應該八九不離十。而她只怕要一無所獲,我等且……」

    三人敘話之際,一旁的雷天在獨自衝著那巨塔之上的天穹默默出神。好好的一位仙子不見了,別人可以不介意,而我雷某人又豈能忘懷呢!

    雨子啊!林一那人晦氣纏身,誰挨著誰倒霉!若非有他添亂,你本該安然無恙,如今卻芳蹤杳杳,叫人牽腸掛肚。雷某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平家的平荃都這般以為……

    恰於此時,那天穹中所旋轉的光芒好似微微顫動了下。雷天神色一凝,忽而有所發現,忙出聲提醒道:「爹!兩位前輩,天機有變……」

    ……

    白玉巨塔的九百層高處,黃婆婆兀自一個人癱坐著。她鬢髮凌亂,氣喘吁吁,已然是疲憊到了極處。

    「此行,難道要無果而終?」

    黃婆婆很是不服氣地念叨了一句,以手撐地便要強行起身,而尚未直起腰來,無上的重壓傾軋而至。只覺得四肢百骸嘎吱作響,難耐的痛楚直叫人難以承受,她禁不住慘哼了一聲,旋即『撲通』一下癱在原地。

    「我呸!洞天后期的修為很了不起啊!若非另有天地禁制,憑藉老身的修為,至少再上五十層……」

    黃婆婆大口急喘著,還不忘腹誹一通。而她抬起頭來,不甘不願的神色中,隱隱透著一絲絕望。

    九十九層的石階盡頭,已近在眼前。神識之中,一尊石塔的身影已現端倪。便是天上旋轉的光芒,都仿若觸手可摸。而那一切又似雷池所在,再難踰越半步且遙不可及!

    為了這一日,已著手準備了數千年。無論從紫薇塔中尋到什麼,都算是對自己有個交代。至於她,還有他,婆婆我又怎管得了許多呢!

    不過,那台階每上一層,禁制之威便隨之增強一分。眼下功虧一簣,奈何……

    黃婆婆回首身後。七百層台階處,十二個花奴同樣是癱坐一堆,都跟死人般的模樣,皆是精疲力竭而狼狽不堪。

    見狀,黃婆婆禁不住暗嘆了一聲。她雖生性好勝,卻也心知肚明。若非借助十二個花奴之力,只怕自己還到不了此處!

    黃婆婆的眼光轉向遠處,臉上露出一抹不屑的神色。由高塔之上俯瞰下方,那近千修士分作兩群而裹足不前。還想穿過紫薇禁制,真是不自量力……

    恰於此時,突然有人從天而降,還四肢揮舞著『哇哇』大叫。

    黃婆婆一怔,忙抬眼看去。而不過瞬間,又是兩道人影從天穹光芒之中飛墜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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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9 14:56: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五十章 走上一遭

從天而降的,是妖王金聖。隨後而來的,是他族中的兩個晚輩。

    意外脫困,來不及有所僥倖,金聖便跟一塊石頭似的直往下墜。全力施展修為,猶然身不由己。而下方不僅有高塔、修士的人群,好像還有凶不可測的禁制。莫不是來到了紫薇境?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去,豈有命在?

    驚恐之下,金聖嚇得四肢亂舞、連連吼叫。而去勢依舊,他不禁暗暗後悔起來。早知如此,還不如與那小子繼續在虛空之中捉迷藏呢!

    還記得為了躲避林一的追趕,慌不擇路之下,金聖直接闖入到了一片星海的漩渦之中。意外遭變,他嚇得急忙躲避,誰料竟然是虛驚一場。那看似詭異的星海漩渦,原來只是一方幻景!

    既為幻景,不知可有出路?

    金聖有所企圖,便在星海漩渦的邊緣尋覓徘徊。而前途莫測,他久久不敢輕易冒險。

    當發現了林一的蹤影之後,金聖轉身要跑卻又隨即打消了念頭。那小子跟個傻子般地衝著星海發呆,根本無暇理會遠處的動靜。既然如此,且伺機而動!

    誰料兩個時辰過後,那個林一突然揮動大袖祭出一片血色的雲霧。不一會兒,星海漩渦受其擾動而驟然大亂,瘋狂的威勢隨之席捲四方。

    見狀,金聖驚愕不已。那小子作甚?是否在炫耀本妖尊不曾見識過的神通?而他並無法力外洩,卻已扯動天地氣機,真若是全力施展起來,又該有著怎樣的一番情形?不敢想像……

    金聖本待暫避一時,卻為時已晚。星海漩渦癲狂起來,瞬間已將他捲入其中。而隨著眼前一轉,景物變換,天地豁然開朗,已然意外脫險?

    哈哈!真是好運氣!

    不過,法力難為,身無所依。才將脫險,就要被活活摔死了,真是天意弄人啊……

    金聖不愧為成名已久的妖王,才將察覺不妙便拚命掙扎。而其墜落之勢並未稍有偏斜,依然快若流星般地摔下了萬丈高空。

    「砰——」

    結結實實的一聲悶響之中,金聖四肢衝天,狠狠砸在了堅硬的地上。「噗——」的一下,他張口便噴出了一腔熱血,又禁不住淒苦難耐地呻吟起來。痛啊!骨斷筋折、四肢百骸,不外乎如此!一旁的白玉巨塔,都變得恍惚不清!還有那隨著自己脫險的兩個族中晚輩,一前一後落向不遠處……

    「砰、砰——」

    金聖仰面朝天躺著,眼角傾斜著,還等著那兩個晚輩迎來與自己一樣的下場。而隨著兩聲異樣的悶響,他驚得猛一哆嗦,禁不住瞪圓了一雙虎眼。

    那兩個晚輩離地尚有數百丈,便觸到了一層無形的禁制。隨著光芒一閃,半空之中頓然炸開了兩蓬血霧……

    金聖面如土色,心頭怦怦直跳。自己挨著巨塔墜落,左右十丈內並無禁制,這才險之又險地躲過了一場死劫?方才若是稍有差池,豈非要屍骸無存……

    啊!自己沒死?真是運氣衝天!

    不過剎那,金聖陡然驚醒。他顧不多想,忍受著劇痛,咬牙啟齒般地摸出兩個元神塞入口中,忙不迭地咀嚼幾下。有元神之力的彌補,慘重的傷勢迅即好轉。而其依舊躺著,還未緩口氣,兩眼中猛然閃過一絲驚喜。

    天上旋轉的光芒之中,倏然冒出兩道人影。一人灰袍亂發飛揚,神色冷峻;一人白衣如雲飄飄,稍顯匆忙。那對狗男女來了,比不上自家的運氣,竟然直奔禁制的當間落去!

    「林一!你也有今日,哇哈哈……」

    金聖幸災樂禍,失聲大笑。不小心牽動尚未痊癒的傷勢,使其禁不住一陣呲牙咧嘴的慘哼哼。而人逢喜事精神爽,他強撐著從地上坐起來。那小子必死無疑,可惜我妖族的傳承,祈求上天可憐見,給我留下一點點殘肢碎骸吧……

    與此同時,白玉巨塔上下的近千之眾,皆已察覺到了頭頂傳來的動靜。

    天上掉人了!不是一個、兩個,前後共有五位。而眨眼之間,五死其二,餘下的一男一女同樣難逃一劫!下方的禁制凶險不說,極難隨手破解。深陷之中,除了等死又能如何?

    黃婆婆詫然不已,又無可奈何。若非困在塔上,或可出手相救。而此時此刻,愛莫能助!不過,那丫頭緣何到處亂竄,怎會出現在紫薇禁制的陣眼之中?那小子……那小子……

    便在黃婆婆狐疑不定之際,雷家的一方有人驚呼道:「我明白了,葬星地連通紫薇境,雨仙子……雨仙子命不久矣!」

    「休得囉嗦!」雷云子頭也不回地叱喝一聲,猶自昂首遠望而心緒莫名。平陽子與司空尚皆默然無語,只顧隨其凝神看去。

    雷天頓時閉上嘴巴,卻止不住扼腕連連嘆息!他一旁的平荃遞了個眼色以示安慰,急忙又轉向遠處,暗忖道,只可惜了那林一……

    羅家的一方,幾位前輩高人神情各異。

    羅恨子已睜開雙眼從地上站起,失聲自語道:「雨子此番不妙……」她神色關切,隨即又臉色一沉,恨恨咒罵道:「原來與那小子湊在一起,咎由自取……」

    羅坤子則是個沉得住氣的人,雖有意外,不過是暗暗搖了搖頭,神色中並無異常。而他的心頭卻沒閒著,獨自忖思不已。曾有的猜測,就此煙消云散。從今往後,羅家與九牧僅有的瓜葛,都將隨著雨子的逝去而不再……

    羅清子同樣在關注著天下墜落的人影,深邃的眼光中有精芒閃動。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沉靜的面皮上泛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冷笑……

    與其他人稍有分別,監寅的眼光始終在上下晃動個不停。他手揪著白鬚,暗暗悵然不已,默默念叨著:「該死的要死了,而該死的卻不死……」

    監寅抱怨的不過是有人壞了他的好事,至於誰該死、誰不該死,還真的難以說清楚。而巨塔上下的所有人都以為那一男一女難逃死劫,接下來的一切並非如此。正如狂瀾即起的一剎,總是給人風歇雨霽的錯覺……

    ……

    星海漩渦之中,林一帶著雨子衝向了那團十餘里方圓的光芒。兩人緊隨金聖而去,須臾之後,眼前景物頓轉。奇異光芒籠罩之下的白玉巨塔,各自成群的界外修士,還有數百妖人……

    修士與妖人群聚於此,下方究竟是何所在?虛空凌亂而光陰不明,又過去了幾許時日?

    林一尚不及回頭看向來路,只覺得無上的威勢逼迫而來,使得身形陡然一沉。

    與此同時,雨子發出了一聲驚呼。她對紫薇仙境的情形早有所知,眼下已然深陷於絕境之中!

    聞聲,林一心頭一驚。而他才要出手示意,卻難以掙脫無形的束縛。

    頃刻之間,兩人一前一後往下墜去。

    便在下落的一剎那,林一的眼光順勢掠過那巨塔的塔巔。只見一塊數十丈大小的光潔玉璧閃閃發亮,隱隱成九宮之勢。其當間聳立著一尊九丈多高的石塔,無門無縫,氣象渾然而古樸不凡,與曾經見過的玄天塔倒是有幾分彷彿……

    巨塔之上的情形擦肩而過,下方傳來的動靜使得林一頓然驚醒。才不過轉眼的工夫,金聖已然摔了個半死,而另外兩人則屍骸無存!巨塔上下、乃至於四方的數百里之內,皆密佈禁制而凶險重重!自己與雨子這般墜落下去,必將十死無生!

    林一無暇多想,急忙運轉玄功。而其幾番嘗試之後,依然止不住急墜的身形。法力才將離體,便消融在虛無之中,叫人根本無從憑藉。便是這稍稍耽擱,他與雨子直墜千丈並愈趨愈快。

    「紫薇境中的遠古仙禁極難破解,觸之即亡,唯玉塔十丈內可保無虞。你且設法逃離,勿要管我……」

    恰於此時,林一的身後傳來雨子頗為急切的話語聲。原來此處便是紫薇境,她應該有所知曉,自知在劫難逃,這才好心提醒。而墜落之勢,已然漸漸遠離了白玉巨塔。身不由己之下,如何逆轉危情?但有所能,我又豈會丟下你一人逃生?

    「縱然是劫數難逃又能如何,自有林某陪你走上一遭!而生死未卜,豈可輕言放棄……」林一輕聲回了一句後,兩眼中幻瞳閃動。

    雨子猶自飛墜不止,才有的驚慌悄然消失。不知為了近前那道清晰的背影,還是為了他云淡風輕的從容?無論怎樣,他都會陪著自己走上一遭,豈非就是生死與共……

    兩人說話的工夫,風馳電掣般地又去千丈。林一雖沉靜依然,心頭卻是緊繃著。生死渾常事,卻關乎著兩人的性命!而時隔六百餘年才遇上琪兒,尚未再續前緣,難道就是這樣寂然收場……

    林一顧不得理會巨塔上下的情形,兩眼中紫赤的光芒漸漸大盛。而才將有所察覺,兩人已急墜三、四千丈。刻不容緩,他眉心的三道印記倏然閃現,周身威勢沛然而起!

    人在半空之中,林一猛然揮拳往下擊去。與此剎那,一道道青色的龍影破空而出,各自長有二十丈,皆張牙舞爪且栩栩如生,並首尾相繼而氣勢猙獰。

    「我有解龍訣,可破天下禁制!給我破——」

    當擊出了最後一拳,林一沉聲厲喝。七道龍影一一現身的瞬間,迅即融為一體,霍然化作一條三十丈的巨龍,搖頭擺尾,由上挾威而下!隨其所向,撕裂虛空片片,「喀喇喇」風雷驟響,聲勢驚人而悍不可擋!

    不過閃念之間,林一神色一變。巨龍雖撞碎禁制無數,而才去千丈卻已耗盡法力,隨即轟然崩潰。天上的威勢更為兇猛逼來,根本不給人喘息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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