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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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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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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31 21:17: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一章 雷火大旗

太初之力,又稱神力。神力加持下的天魔印,果然非同小可!

    或是換一個說法,天魔印本該由神力來驅使。唯有如此,方能使出天魔九印的真正威力!

    不過,在連番對抗天劫之後,並二次祭出日、月、人三印,終於耗盡了林一的魔修法力。而危急關頭的靈機一動,以朱雀印所施展的『四印合一』,雖然擋住了必殺一擊,同樣將來之不易的太初神力給用了個一乾二淨。

    沒了天魔巨斧的阻擋,那天雷就是一場躲不過去的暴雨!

    林一才將逃脫一劫,尚未體會神力加持下的天魔印有何不同,便已被狠狠砸趴在地。天劫無情,雷火迅猛,想要祭出玄天劍陣來強撐一二都來不及。猝然剎那,他遮體的云袍再無片縷,只剩下滿身的龍甲在承受著連番的轟擊。

    這一刻,只覺得整個人都要粉身碎骨了!

    林一就像狂流滌盪下的一粒小小的砂礫,是存在、還是毀滅,皆身不由己;又似狂風中的一片云絮,隨時都會湮滅於天地之間。而當難以忍受的疼痛陣陣不斷地襲來,他明白自己還活著,且本尊與龍尊的修為尚在……

    僥倖之中,林一才想召出金龍劍來抵禦天劫,卻又稍稍一怔,忙呲牙咧嘴地留意起自身的情形。云袍早沒了,紫金葫蘆被臨機收起而倖免於難。那根蠆芒髮簪被擊得粉碎,一頭的亂發更是焦灼凌亂不堪,四肢上下皆籠罩在火光之中。陣陣雷力穿透龍甲,再瘋狂鑽進肌膚與經脈骨骼之中……

    不知為何,四肢百骸中撕裂的疼痛突然沒了,卻又能清晰感受到天劫的存在。那湍急不息的雷力仿若陣陣奔流,漫過洪荒而來,只為衝破萬年的孤寂與蒼涼;又好像是遠古原野中的所燃起的道道火光,在焚滅之中綻放生機……

    林一稍稍走神,忽而又慘哼了一聲。滿身的龍甲片片崩潰,肌膚筋骨寸寸綻裂,難耐的巨痛直讓他欲瘋欲狂。而那勢不可擋的雷光便如煉火中的鐵錘,依舊是不要命地狠狠砸來,鍛軋著、蹂躪著、撕碎著……

    須臾之間,林一好似已看不見自己的存在。先是四肢,接著臟腑,一一相繼在肆虐之下成了粉碎。只待氣海與頭顱落得同樣的下場,他將就此魂飛魄散。而其動也不能動,更無力抵擋……

    生死在即,已然恍惚的林一顧不得絕望,強咬牙關,在迷離之中回味著方才的幻覺,倏然沉靜下來。與此同時,識海中的兩把玉尺發出一縷奇異的氣機並迅即遊走全身。不過閃念的工夫,他豁然有悟……

    天劫雷罰,並非只是毀滅。破而後立,方為自然……

    便在林一頓悟的一剎那,臟腑以及上身軀幹漸漸失而復生,隨即便是完整併更為有力的四肢。他拋開劫後餘生的驚喜,抬手抓起在雷火中跳動的龍圈與乾坤戒。與此同時,有人在怒吼:「誰他娘的敢用天雷劈老子……」

    林一不理老龍的咆哮,默默看著那如瀑的火光透過身子砸入地下。

    這一刻,不再有淬煉的痛苦,更沒了生死的恐慌。忘我之中,人與天劫不分彼此。而山坡上卻有雷力反噬,隨即循著經脈湧入體內……

    有了前車之鑑,林一無心多想。見四肢上下已然無恙,便是此前的傷勢也有所減緩,他慢慢從地上爬了起來。任由雷火傾瀉如舊,其猶自渾然不覺,冷眼往前看去。

    透過風雨交織般的雷火,可以看到升仙台上的十二道人影。那十二道人影,便如十二道風景,展現出了四季的冷暖不同。而不管是烏云晦暗,還是殺機重重,都擋不住前行的腳步。此去或可升仙,而此去必要踐諾。你從前世走來,而我一直在今生等待……

    林一挺直了身軀,緩緩往前踏了一步。曾為絕境的天劫,已然不再是阻礙。從上而下的雷火,可以燃燒、可以毀滅,還可以綻放出天地間一抹光明的色彩……

    當林一再次往前邁出了一步,紫赤的光芒從眼中咄咄而出。隨之瞬間,他突然昂首凌空而去,掙破了天劫束縛的一剎那,帶出層層的幻影,好似在身後扯起一面雷火的大旗,在烈焰中昭示、在飛舞中宣揚……

    ……

    升仙台上,羅清子尚在遲疑,忽而隨著左右眾人睜大了雙眼。一個遍體金甲的身影由遠至近、從空而降,那凌亂張揚的黑髮,光芒閃動的雙瞳,以及微微冷翹的嘴角,無不氣勢傲然而睥睨四方。

    羅清子微微一怔,再要動手為時已晚。那人影已在電光石火間落向了升仙台的正中間,並隨其身後的雷火逝去,詭異且強大的氣勢瀰漫而來,竟然隱隱透著天劫之威……

    羅坤子的臉色有些陰沉,暗生忐忑……

    羅恨子微微低頭,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三角眼中卻深深印入一個金色而輝煌的人影……

    司空尚、平陽子、阮將、孔方子以及華權子,無不神情錯愕……

    雷云子驚訝之餘,面帶笑意;雷天目不轉睛,稍稍失神……

    平荃的小嘴半張,目眩神迷般的模樣。她仿若見到了一尊金甲天神從天而降,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失聲驚呼道:「他……他視天劫為無物……」

    雨子的神色沉靜如舊,猶自在默默盯著那個身影。見其安然無恙,她沒來由地鬆口氣。而當見到對方看來時,這女子的心頭又是莫名一慌,想要躲避卻又移動不了眼光。於此剎那,一種若有若無的東西,在心田之間隱隱約約……

    林一雙腳落地的一瞬間,肆虐多時的天劫倏然消失。眼光才將掠過升仙台上的眾人,並在那白衣身影上稍稍一頓,他便覺著周身為一道奇異的白色光芒所籠罩。無暇多想,其轉過身去衝著遠處遙遙拱手,隨即便在原地消失……

    ……

    百里之外,界內的一行人依然還在抬頭眺望並心馳不已。

    拋卻了所有的神通,僅以肉身渡劫,卻置於死地而後生,終於踰越天塹而一步升仙,那該是怎樣的膽量與氣概啊!而如此壯舉,非林老弟、林道友、林長老或是林界尊而不可為。換成他人來試試看?必是屍骸無存的下場。而仙道止步於此,卻讓人心有不甘。面對取捨,又徒呼奈何!

    活得久長,愈發怕死,誰敢說不是這樣呢……

    直至那個金色的人影消失不見,眾人才一個個悵然所失地放下了雙手,只有邢樂子神色輕鬆並與有榮焉的模樣,手扶青髯呵呵笑道:「呵呵!不出所料、不出所料啊!林道友終成仙人,我界內將就此一掃頹廢……」

    聞得此言,夏女、淳于風、章重子等煉虛修士皆是點頭附和。在自己的親眼目睹之下,界內總算是有了一位仙人。誰將會是下一位登頂者?至於戈靈子,不提也罷。來日定要將今日的一切廣為傳頌,君不見林一的雄姿乎……

    不經歷天劫,不知天劫之險。三番兩次的功虧一簣,讓人倍感絕望與無奈。故而,在邢樂子等人為自己的將來有所期待之時,在場的幾位合體前輩卻在面面相覷。

    少頃,天長子幽幽一嘆,蒼老的面容上帶著無力的疲倦,遲疑了下,衝著余恆子說道:「道兄啊!以後還望多多關照……」

    成元子跟著拱了拱手,一切盡在不言中。

    水寒子則是有些失落地說道:「我奎木仙域與林長老早有盟誓,他可是答應過有好處彼此共享的……」

    月玄子早已從靜坐中醒來並起身站立,卻依舊是面無血色且神情虛弱。見水寒子如此,他點了點頭,肯定地說道:「且認定林長老為我界內至尊,其他的多想無益……」

    大夥兒都是人精,不管誰想什麼,彼此都心知肚明。只不過,余恆子的心思稍有不同。他為自己的眼光感到慶幸,並為此更加的深信不疑。

    沉吟了片刻,余恆子意猶未盡地長舒一口氣,這才衝著幾位老友微微笑了笑,善解人意地寬慰道:「林一、林老弟的仙境之行不過將將開始,接下來的情形難以估料。我想……」他稍稍一緩,沉聲又道:「是龍,他定會一飛衝天;身為界主至尊,他定然會踐行曾經的諾言。我等只須一心擁戴並誠意不二,且看天道因果循環……」

    有了這番話,在場的眾人各自釋然。

    余恆子又當仁不讓地吩咐道:「此地不可久留,當即刻回轉,靜候林老弟佳音……」不言自喻,林一此去順利還好,若有不虞,難免有池魚之殃,且月玄子等人身子有傷,左右待下去無益,只有儘早返回方為上策。

    眾人會意,召出星舟,拋開了那片天威猶在的山坡以及升仙台,匆匆踏上歸途……

    ……

    當界內一行遠去之時,升仙台上也有人要動身離去。

    「義父、羅長老,列位同道!雨子受婆婆所托,已然達成使命,失陪了!」雨子衝著羅清子及各家的修士欠了欠身子,蓮步款款輕移。

    眾人心思迥異,臉上卻都已恢復了常態,一個個口稱雨仙子以禮相送。羅清子面露溫和,又不失矜持地頷首示意。羅恨子跟著佯作幾分笑容,卻兀自心事重重的樣子。

    平荃好奇問道:「仙子妹妹去往何處,可否同行?」

    「是啊、是啊!不妨同行……」見機,雷天衝著那動人的身影訕訕一笑。

    雨子加下一頓,神色遲疑,頭也不回地輕聲答道:「各位自便……」話未說完,她已翩翩消失在一片雲霧之中。平荃與不遠處的平陽子悄悄點頭示意,隨後踏入仙境之中。

    雷天則沒了與他爹雷云子打招呼的意思,不由分說急急追了過去。

    餘下眾人才要各自離去,羅清子突然臉色一沉,揚聲說道:「那小子渡劫已罷!此後與之諸事,皆關乎羅家的恩怨。望各位不要插手,以免傷了和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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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1 21:34:3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二章 志不在此

  這是一片靜謐而又奇異的地方,有山、好像還有水。

    只不過,山已不是那山,水亦不是那水。

    綿延萬里的群山,大都光禿禿的寸草不生,頗顯荒涼。而其環繞的一個山谷的四周,卻是多出了一圈的綠意。此處不僅長有罕見的樹木與奇花異草,還有一方十餘里長、三五里寬的湖。或者說,遠遠看去那更像是一個封閉的池塘。

    無論是湖,還是池塘,蕩漾其中的並非粼粼水光,而是氤氳不休的霧靄。在那雲霧的岸邊,則斜斜立著一塊殘缺的石牌,上面『洗仙』兩個大字煞是醒目,為其所在平添了幾分別樣的肅穆與神秘。

    「哈哈!那便是洗仙池!竟然讓我等足足找尋了七日……」

    山谷一側的高山之上,匆匆落下四道人影。為首的一個漢子伸手抹了把土黃的鬍鬚,一雙虎睛中透著掩飾不住的振奮。由立足所在俯瞰下方,山谷中湧動著的雲霧還真像是一方池塘。其中無水,而濃郁的氣機卻瀰漫升騰,即便隔著千丈遠,依然叫人為之心神一振。此外,那所謂的洗仙池中,還有三百多個人影散落四方,並各自靜坐吸納……

    「你我皆初來乍到,難免誤入歧途而有所耽擱,卻為時不晚……」隨聲附和的是位白鬚的老者,臉上帶著經年不換的笑容,接著說道:「從華家弟子的口中獲悉,若想洗去凡胎而成就仙體,只須在此處呆上個三、五日即可,十日之後,再無用處。爾等切記……」其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另外兩人在留意聆聽。

    黃須漢子已收起了笑聲,兩手握在一起狠狠搓動了下,虎睛中凶光閃動,衝著下方的山谷說道:「本以為苦苦修行方可成仙,卻不想紫薇仙境中還留有一條捷徑。早便如此,我妖族又該是何等的強大啊……」

    「那是自然!有了洗仙池的淬煉,族中必將就此誕生更多的妖王,呵呵!」得意之下,白鬚老者又僥倖一笑,說道:「此前差點功虧一簣……」在途徑升仙台的時候,橫生意外,著實讓他四人嚇壞了。天劫不可怕,怕的是那些仙域的高手。若敗露行跡,最後的下場還真的難以想像。

    「虛驚一場罷了!要知道妖族的天劫與修士不同,那升仙台又奈我何……」黃須漢子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又躊躇滿志地說道:「只待麾下多出數百、上千的妖王,到那日,哼哼……」

    真有數百妖王來一通群毆,無論是天仙還是金仙都將望風而逃。一統妖域,指日可待啊!仙域的那些高手,又算得了什麼呢!白鬚老者禁不住連連點頭,臉上洋溢著莫名的快意,衝著身後的一人吩咐道:「且著手行事……」他挽起雙袖,竟是隨手抓出二、三十個石鐲妖圈遞給對方,接著又轉向黃須漢子分說道:「事不宜遲……」

    黃須漢子心領神會,同樣是摸出了一大摞石鐲,足有四、五十之多。

    見狀,白鬚老者一怔,佯作無意地笑道:「金兄!你我兩家子弟及門人,應該各佔半數才對。若是不然,呵呵……」

    黃須漢子將石鐲盡數遞給了等候中的另外一人,隨即不耐煩地擺擺手,回道:「良機難得,該多多提攜族中的後輩才是,你不妨亦如此這般……」

    如此這般?已然遠離妖域,又該從何處召集人手?而之前有過商定,為免惹來猜忌,不應太過放肆。如今對方卻表裡不一,行事有失坦蕩啊!白鬚老者暗自腹誹,臉上依舊是不動聲色,很是大度地笑道:「罷了!你我老兄弟不分彼此……」

    黃須漢子深以為然的模樣,轉而盤膝坐下。白鬚老者隨其在山頂上等候,並一同看著雙方的弟子在原地隱去了身形。

    十餘里大小的洗仙池中,三百多修士皆心有所專,再加上雲霧的遮掩,並無人留意遠處的異常。而那兩個妖族漢子的修為又強出一籌,行起事來更加輕鬆自如。

    不消片刻,領命在身的兩個妖族漢子已飛到下方山谷的雲霧之中。待其尋至一個偏僻的所在,又摸出一堆石鐲,加上自己所藏竟然足有百餘。轉瞬之間,四周冒出一個個鬼鬼祟祟的身影。

    須臾之後,當那藏形匿跡的兩人返回山頂,下方洗仙池的角落裡已然多出了五、六百個合體後期的妖修,皆簇擁在一起,忙著修煉、吸納……

    「哈哈!用不了幾日,大事可成也!」

    黃須的漢子臨崖而坐,伸著脖子。見下方的情形如舊,他禁不住又是一陣得意,回首讚道:「監兄!你真乃我左膀右臂……」

    能稱兄道弟者,可謂交情匪淺!而以妖尊自居者,令人不齒!誰是你的左膀右臂?若非我以修士的手段預先籌謀了一番,怎會有今日的大好場面?

    白鬚老者笑臉依然,心裡頭卻是暗哼了一聲。欲成大事者,豈可得意忘形呢?他心中如此想著,不忘留意著下方的動靜。

    在偌大的山谷之中,一團白色霧靄所籠罩下的洗仙池,便好似一塊明珠玉石遺落此間,雖經滄海桑田,依然給這荒涼留下了一抹生動。據傳,遠古的修士在飛昇之後,藉由天地禁制傳送至此,並最終淬煉而成就仙體。如今呢?遠古仙域不復以往,修士們只得辛辛苦苦跑到升仙台前挨一通雷劈,方能達成正果。而那早已凌亂且威力異常的雷劫並不易過,縱使有長輩的護持,還是有多半的界外修士無功而返。而我等卻白撿了個便宜,真是運氣啊!假以時日,再將數以千萬的弟子帶過來……

    一個時辰過後,白鬚老者從遐想中回過神來,很是愜意地抬首遠望。那碎石亂飛的星空好似不曾出現過,只有白茫茫的天光讓人難辨究竟。而洗仙池的四周頗為寂靜,依然沒有看到其他的仙人高手……

    忽而有所察覺,白鬚老者恍然失聲道:「仙境之中,尚有葬星與紫薇兩地。仙域的那些高手,志不在此……」他四人進入仙境之後,便與華家的修士走散,加之有意躲避而無暇多顧。此時回想起來,界外各家的高手根本沒到洗仙池,而是另有了去處。

    聽見動靜,黃須漢子才要出聲詢問,忽而又微微詫異,急忙吩咐道:「有人前來,暫避一二!」白鬚老者與另外兩人不敢大意,忙與他一同隱去了身形,各自抬眼看去。

    與此同時,前方山谷的半空之中,突然閃過了一道光芒,隨之冒出了一個滿身金甲的人影。其四肢頎長而健壯有力,一頭亂發無風飛揚,更有雙眉如刀且眸似星辰,睥睨四方的威勢渾若天成。

    看清那金甲天人的模樣,白鬚老者與黃須漢子皆在錯愕之下暗暗竊喜不已。那不是林一,又是誰……

    林一來了!

    在林一踏上升仙台的瞬間,便被天地禁制帶離了原地。隨著面前的景物倏忽一變,其人已到了這山谷之中。不及留意四周的情形,他只將下方雲霧中的人影、以及岸邊的『洗仙』兩字看在了眼裡。

    洗仙池!

    林一嘴角微翹,身形緩緩下落。而不過少頃,他去勢微微一頓。在那水一般蕩漾的雲霧之下,有三百多修士的身影散落在七八里的方圓之內。而另一端頗為促狹之地,竟然擠著五、六百位妖族中人。

    奇了怪哉!這麼多的妖人從何而來?

    林一雙眉一挑,仰首看向山谷的四周,眸中幻瞳一陣閃爍。片刻之後,其嘴角露出一抹頗具玩味的冷笑,接著繼續往下。而他並未直接落入洗仙池之中,而是足踏著飄蕩著的雲霧在四下里巡弋起來。

    與此同時,山頂上的黃須漢子猶自伸著脖子,瞪圓了一雙虎眼,有些擔憂地傳音道:「那小子作甚?莫非存心生亂……」己方雖人多勢眾,而恰逢淬煉仙體之際,著實不宜橫生枝節。若就此惹來仙域的諸多高手,難免有交代不清的地方。到時候,只怕德天的華家都不敢再強行出頭。

    白鬚老者衝著下方稍加凝視,不以為然地說道:「那小子覺察異常,難免心生疑惑,卻不敢有所放肆,否則將自尋死路!」聽其話中在理,黃須漢子點了點頭,禁不住獰笑了一聲,帶著垂涎三尺的模樣,摩拳擦掌地說道:「那小子雖僥倖渡劫,卻不知大難臨頭。只待三五日之後,哈哈……」

    林一好似對頭頂山上的動靜渾然不曉,只管將心思放在腳下的雲霧之中。

    五百多個妖人,皆躲在一塊數百丈大小的角落裡,卻各自抬頭仰望並目露凶光。那個遍體金甲的身影,實在是太過招搖!

    「呵呵!一個個夠老實的,也不嫌擠得慌……」

    林一嘴角一咧,滿不在乎地揶揄一句,隨即帶著滿身的金光,大搖大擺地逐云踏霧而去。當他到了幾里之外再次停下,猛然轉向不遠處一小群人中的一位老者。對方低頭躲閃不及,原本紅潤的臉上早沒了血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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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2 16:24: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三章 夜長夢多

山谷雲霧瀰漫,天光朦朦朧朧。仿若夜曉時分,又似混沌之中。濃郁的太初之氣從四方湧來,再由肌膚、經脈吸納入體,並在四肢百骸間遊走不息。彼漲此消之下,一直支撐著修為的元力,卻在氣海中緩緩減弱……

    「林一道友、林兄弟……得以渡劫……可喜可賀呀……」

    曾幾何時,太初之力苦修難得,一如無源之水。此時的氣海之中,卻似多了一粒種子,在隨風發芽、吐翠,漸有成苗茁壯之勢,並迸發出勃勃的生機……

    「我與妖族並無勾結,對林道友以及界內同道更無惡意!若是……若是不然,我又怎敢寄身於雷家呢?你不肯信我,理該相信雷家的長輩才是啊……」

    太初之力在慢慢充盈,周身上下隨之有了不同。曾經頗為嚴重的傷勢,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痊癒。魔尊與龍尊好像從體內消失,卻又與四周的氣機融為一體而無所不在。這種與天地共存的玄妙境界,便是梵天太玄仙人的初期修為嗎?

    「你……你總不會為了一樁小事去得罪雷家吧?念在界內鄉梓的情分上,且奉勸一句,須以仙道為重……」

    洗仙池的又一角落中,一位白鬚的老者在苦口婆心地分說著,可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而他對面坐著的林一,卻始終是風雨不動,猶自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衣衫,並神色淡然且若有所思。道尊的修為同樣在急劇提升,並從合體中期的圓滿一躍而過,接著直奔合體後期的小成、大成……

    「若是林道友無事,暫且失陪了!來日回轉,界內少不了你我二人的維持……」老者自以為擺足了姿態,便要逕自離開。對方不吭聲,應該是心有顧忌。以後彼此都是仙人了,又何必傷了和氣呢!再者說了,沒見我的背後乃是強大的雷家嗎……

    「呵呵!戈靈子……」恰在此時,林一忽而發出淡淡的一聲冷笑。這白鬚的老者,便是戈靈子!見自己現身相逼,他很識趣地跟了過來。而其一番閃爍其詞,擺明了是心存僥倖。

    「林道友!不知還有何賜教……」戈靈子跟著露出笑容,眼珠子卻在轉動個不停。

    林一落在洗仙池之後,便帶著戈靈子來到這稍稍僻靜的地方,並自顧尋了塊石頭盤膝坐下。待其收起了遮體的龍甲,又不慌不忙地換上了原來餘下的道袍與靴子,這才留意起體內的修為變化。而如今有人想要離去,他神色微微一凝,隨手抖了下衣擺,揚眉輕聲叱道:「再不老實說話,我便將你扔出洗仙池!」

    戈靈子兩眼一怔,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見對方似笑非笑,卻眉宇含煞而威勢逼人,他一時不知所措,尷尬道:「你……你即便真有這個本事,莫非就不怕雷家以及界外的前輩高人……」

    「呵呵!嚇死個人了!不過……」林一嘴角一撇,神色中不無揶揄,又輕描淡寫地接著說道:「彼此的恩怨,關別人屁事!而此時此地我要是動起手來,還沒誰攔得住。不信?且試上一試……」

    戈靈子臉上才起的紅潤,迅即沒了蹤影。眼前這人的厲害,乃親眼目睹。如今他既然能獨自渡劫,想必另有不為知曉的手段。此時若真爭執起來,雷家豈會多管閒事,最後吃虧的還是自己啊!

    「這……既然林道友為人豁達,彼此不妨實話實說……」一陣心念急轉之下,戈靈子沉不氣了。有些話說出來丟人,而硬著頭皮不說則要丟命。有了權衡計較之後,他不再拐彎抹角,被迫將曾經的遭遇一五一十道來……

    為了躲避林一的風頭與戈靈子的遊說,戈靈子一直外出不歸,適逢紫薇仙境開啟的日子臨近,才不得不動身返回界內。該其厄運臨頭,竟在輾轉尋找傳送陣時撞上了一夥妖人。眼看著命不保夕,忽聞對方有人提及林一的名諱,他靈機一動急忙求饒。

    那伙妖人之中,金聖與監寅均在。輕而易舉地又抓到一個修士,使得兩個傢伙感慨良多。這人跟人吶,還真不一樣。林一為何就狡詐奸猾而難以對付呢?誰想否極泰來,春風驟降,意外獲悉那小子的下落……

    當時的戈靈子為求活命,不顧一切地立下重誓、許下宏願。他說他知道林一會趕赴紫薇仙境,只須途中設伏便能一網成擒。不過,他留了個心眼,沒敢說出林一的真實來歷。一夥窮凶極惡的妖人若是尋至界內,莫說衡天仙域,只怕其他七家都要跟著遭殃……

    若說耍弄心機,兩個妖王還真不是戈靈子的對手。見對方立下修士很忌諱的誓言,兩人為了抓住林一便就此網開一面,並由監寅出面找到了蒼季與他的鴟鸞獸前來幫忙。

    果不其然,界內一行人奔赴紫薇的途徑與往年一致,再加上有人裡應外合,終於一頭紮入陷阱之中。而最終的情形。卻大出意外……

    戈靈子未能假他人之手抓住林一,卻藉機擺脫了妖族。其急忙隻身趕往紫薇仙境,並如願以償地躲到了雷家的門下。這是當初雷云子對他投誠報效一個賞賜……

    半個時辰過去,原地只剩下了林一獨自一人在四下張望。

    獲悉戈靈子下作行徑的前前後後,林一併未繼續發難。言語恫嚇與翻臉殺人,不過都是一種手段罷了。如今好不易來到洗仙池之中,淬煉仙體才是正事兒!

    再者說了,壞人也非一無是處,至少那老兒沒將禍水引向界內。若是不然,他將百死難贖。且聽其言、觀其行,敢有執迷不悟,莫怪命數無常!

    尋常目力所及,隱隱可見百丈外幾個靜坐的身影。再往遠處,則情形不明。而神識所去,亦不過兩、三里。洗仙池中的天地禁制與太初之氣,竟然有阻礙神識之能。如此說來,此處的修士並不知道那些妖人的存在……

    不過,自己這個後來者在溜躂了一圈,還是將四周的情形看了個清楚。洗仙池中,有界外仙域的三百多位渡劫修士,合體後期圓滿者只佔半數,其他的不過後期大成的境界罷了。而合體妖域的五、六百人,則明顯要強上一籌。而一番淬煉過後,會多出來八、九百個仙人修為的高手嗎?若真如此,羅家又何必遮遮掩掩……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看向頭頂,並伸手輕輕拂去。洗仙池中的雲霧並不太深,一、兩丈而已。而其中的太初之氣濃稠如水,無須刻意吸納便從四面八方湧入體內,並持之不懈地淬煉著四肢百骸,使人頗感心神舒泰!

    洗仙池,還真是名如其實!而物是人非,真正的神仙又何在……

    林一在脖頸的後面撫摸了下,曾經焦灼不堪的亂發已恢復如舊。他又將兩隻手掌放在眼前端詳。淡金色的肌膚如玉似鐵,細膩而堅韌非常。那一層微微光澤之下,有強勁的力道在洶湧蓬勃蓄勢待發。

    念頭所致,林一稍稍用力握緊了雙拳。剎那之間,一聲低微的撕裂聲「喀喇」響起,幾道黑色的縫隙一閃即逝,四周的雲霧隨之微微一蕩。

    見此情形,林一眉梢輕佻,嘴角露出一抹微笑。

    修為的提升,使得《升龍訣》跟著水漲船高!繼『隱龍訣』圓滿之後,『破龍訣』已達小成之境!

    不僅如此,隨著周身骨骼的金色漸沉,更為堅實的經脈中,那曾為鮮紅的血也多了些許異樣的色彩,仿若云霞添了一抹朝暉……

    林一放下雙手結印,慢慢沉入內視並細細感受著境界的變化……

    ……

    洗仙池一側的山頂上,監寅站起身來。他手指下方,衝著一旁的金聖含笑說道:「呵呵!不過短短的三日,你我門下的族人多半已修成了仙體。這洗仙池還真是個好地方啊……」

    「只可惜搬不走,以後還要每隔千年奔波一回,哼……」金聖兀自端坐著,威嚴而又不失神氣活現。

    監寅輕輕搖頭,安慰道:「修士有句話,叫作知足常樂,境界長足!呵呵……」見對方無意多聽,他只得轉而示意道:「是時候啦……」

    金聖心知肚明,卻還有有所不解,出聲問道:「何不等上十日過後再動手,以便讓那些小輩多多受益……」

    監寅擺擺手,轉而撫著白鬚,擺出博古知今的模樣,說道:「升仙台前的天劫應該在三日前作罷,仙域的高人卻始終不見現身。這或為洗仙池地處遙遠之故,抑或是其他的緣由,而無論究竟,監某依然是隱生不安吶!」

    金聖點了點頭,兩眼圓睜著。

    監寅沉吟了下,接著說道:「讓那些小輩先行動手,尚未提升修為者則繼續修煉下去。此舉兩不耽誤,以免夜長夢多!」

    金聖重重『嗯』了一聲,沉聲道:「監兄高見!金某深以為然……」

    監寅暗自腹誹了一番,臉上卻是露出高深莫測一笑,隨即衝著下方傳音。不消片刻,洗仙池中有一個個人影晃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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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3 14:49:3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四章 肆無忌憚

   太初之氣,像是魔尊與龍尊期待已久的甘泉。兩者早已是飢渴不已,一番瘋狂的暢飲是必不可少!

    三日過去,龍尊與魔尊依舊在提升著修為,只是到了仙人初期的圓滿之後,漸漸放慢了飛奔的腳步!

    不過,道尊卻在成就仙體的門檻前停了下來。

    這讓林一很是意外,默默忖思了許久才略有所悟。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道尊以合體中期的修為強行渡劫,本身已有違天道。其眼下的情形應該與修為、境界無關,而是缺少一種水到渠成的自然!

    為此,氣海已被神力佔去了七成的地方,餘下的三成依然為元氣所有。而氣海之中只有一點火光、一把金劍與乾坤四象旗陣所化的一粒元珠,天魔結界卻不見了蹤影。

    那一點天煞雷火,黃中帶白、銀中含金,並散發著一絲可怖而凶險的氣機。與從前相較,它不僅更為詭異強大,還多了幾分莫名的天劫之威!

    金龍劍與乾坤四象元珠,更像是一根細小的金針與一粒珍珠。兩者沒甚變化,只是得益於神力的蘊養而倍顯精神!

    此外,識海中的那兩把玉尺,自從到了仙境的那一刻起便不再消停。尤其是金色的龍梵尺,所蘊含的威勢頗有睥睨萬物的架勢。其不僅在暗中幫著渡過天劫,還幫著淬煉仙體,這才使得自己在洗仙池中事半功倍……

    而氣海中的天魔結界,究竟去了何處?

    洗仙池的一塊方石之上,盤膝而坐的林一低頭看著自己的一雙袍袖。四周的雲霧不再微微蕩漾,而是快似激流般道道湧來,轉瞬間又消失的無影無蹤。

    林一對這詭異的情形視若未見,嘴角卻露出了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便在他右手的袍袖之中,藏著一團閃動的光芒。這正是天魔結界,在接納著四周湧來的一切。與此同時,其左手腕子上的石鐲龍圈之中,天狼兩兄弟早已興奮地咧開了大嘴。面對著濃郁的太初之氣,便是老龍都大笑了兩聲……

    三日之前,在靜坐修煉的那一刻,林一不失時機地打開了天魔結界與石鐲龍圈。既然妖族膽敢渾水摸魚,就莫怪自己不客氣了!再者說了,一個曾為仙門大盜的人,在該佔便宜的時候,又怎肯吃虧呢!

    天魔結界之中,那柳樹與小屋所在的山坡四周,已被禁制圈出一塊百里大小的地方,漸漸為奔湧的雲霧充斥其中而情景喜人。以此存納太初之氣,可謂別出心裁。只待千塵與吳融等人重塑肉體有成,應該有些用處!

    龍圈經百里川之手鍊制過後,同樣可以存納太初之氣。

    林一抬起頭來,眉梢輕佻。偷偷忙活了三日,不過是將那兩丈深的霧靄給減少了五尺。淺而易見,洗仙池中的太初之氣應該來自地下並極為濃厚。

    此時此刻,眾多修士並未有所察覺。

    林一環顧四周,眼光微微一閃。少頃,他袍袖倏然張開。奔湧而來的雲霧,頓時從道道的激流變成了傾瀉的汪洋。如此這般,洗仙池便如掘開一個巨大的豁口,蘊含太初之氣的雲霧急劇減少……

    在洗仙池一個偏僻的角落裡,一群人影從地上紛紛站起,忽覺著一頭冒出了雲霧,禁不住各自詫異而面面相覷,隨後又一個個昂首仰望。一側的千丈山頂之上,自家的那兩位長輩只管著傳音下令,根本無暇留意下方的異常……

    與此同時,已淬煉十日的修士也從靜坐中醒來,而尚未離去又陷入茫然之中。洗仙池,緣何淺了一多半……

    便在混亂將起之際,林一卻在患得患失。天魔結界多了太初之氣,卻少了洗仙池固有的天地禁制。如此這般,還有淬煉仙體的妙用嗎?

    林一抬起頭來,兩眼中幻瞳閃爍。而不過剎那,他暗暗乍舌。

    這才前後不過一個時辰,四周儼如池水半乾!

    或許此處的太初之氣另有名堂,留待日後再作琢磨。林一忙收起大袖子中的天魔結界,四周奔湧沸騰的雲霧頓時為之一緩。而轉眼之間,他又是一怔。一群妖人穿過雲霧尋覓而來,皆氣勢洶洶且神色不善。有所驚動,四周的修士各自起身躲避。與此瞬間,有人急急傳音道:「林道友!那一兩百成仙的妖修,皆為生性野蠻且肆無忌憚之輩,如今大勢已成,斷然不會放過你,還是逃命要緊……」

    面對突然冒出來的眾多妖族高手,界外的修士頗為驚愕卻又不明就裡,更不願擅自離開洗仙池,只得各家聚在一處結陣觀望。

    不遠處的一群人中,白鬚紅臉的戈靈子頗為醒目。林一對其提醒不予理會,依然安若磐石動也不動,唯兩眼中有血光若隱若現。

    一、兩百個成仙的妖人又能怎樣?一個個才將提升的修為,卻未經修煉,法力神通遠遠不及仙人的境界,怕他何來!況且真正的強敵並不在此,即便抽身離去,還沒到慌不擇路的地步!

    而短短的三日之後,妖族已然多了一、兩百個成仙的妖人。界外的三百多修士之中,成仙者也不過此數。照此情形,以後的仙域還能繼續安寧下去嗎?

    至於沒有成就仙體的修士,應該與自己道尊的情形相仿。

    忽然之間,林一明白了羅家那些仙人高手的來歷。而他無意多想,冷冷注視著前方。

    幾里之外,一群彪悍的人影正橫衝直撞著漸漸臨近。看其情形,應該是有人授意。若是不然,那些傢伙又怎會透過雲霧的籠罩直奔自己而來!

    林一不以為然地嘴角一撇,揮臂已是金龍劍在手。隨著玄功運轉,他神色中若有所思。據說只有梵天后期的修為,才可以將太初之力揮灑自如。而自己卻有不同……

    便在此時,山頂上的金聖扭頭看向遠處。少頃,他瞪著雙眼從地上跳起,衝著下方傳音道:「那灰衣小子就是林一,死活勿論,動手……」其又轉向一旁的監寅,示意道:「有三人趕往此處,我等還須多加小心,以防那小子逃脫……」

    當隱去身形的金聖四人在山谷的上方散開,下方的一群人也同時衝向了尋覓中的獵物。

    洗仙池的地方不大,這麼多人都老老實實坐著還好。而一旦有人群起衝撞,四下里頓顯促狹而混亂。林一卻兀自端坐如舊,對逼近的殺機無動於衷,只將持著金龍劍的右手斜伸著,兩眼中寒意漸濃。

    在雷家的人群中,戈靈子有些詫異地看著不遠處的一切。一、兩百個凶悍妖修的群毆之下,即便是界外的高人亦要忌憚三分。那小子為何還不逃命?是嚇傻了,還是想指望著有人相救?界外雖然人眾,卻沒誰會在洗仙池中自找麻煩啊!而他身上除了有昊天至寶之外,還有什麼會招致妖族如此的興師動眾……

    三百丈外,十餘個身軀強壯且面貌猙獰的大漢便如一陣風似地衝了過來。其身後更是人影綽綽,殺氣滔天。

    洗仙池中的修士已躲到四周的角落裡,卻依然不明所以。這是找誰尋仇?

    恰於此時,林一的兩眼中突然有紫赤的光芒奪眸而出。那好似兩道妖異的閃電,霎時刺破雲霧直去百丈,不過稍稍一頓,猛然又暴漲至千丈遠,隨後驟然消失,只餘下一片淡淡的血芒籠罩四方。首當其衝的十餘個大漢來勢正盛,卻忽地腳下一亂並神色茫然,隨即便如遊魂般地在原處轉起了圈子。後來者相繼跟著慢了下來,好似前方有難以遏制的幻境叫人無從擺脫……

    間不容緩之際,林一輕輕抬起並稍稍一振手臂,手上的金龍劍霍然化作一道十餘丈的金色劍芒。於此剎那,他身形一閃凌空飛起。其所拖曳的劍芒隨之炸開片片,道道金色狂飆橫捲而去。

    「撲哧、撲哧……」一陣急促的撕裂悶響之中,血光飛濺,肉糜橫飛,一個個尚自茫然的身影相繼倒塌崩潰。金龍劍首次展現出凌厲無匹的威力,便以熱血開祭,瞬間已將十餘個才成仙體的妖人斬殺殆盡。

    一擊得手,林一未作遲疑,以狂濤巨瀾之勢狠狠砸入隨後而至的人群之中。其所到之處,雲霧激盪而血腥異常,狂暴的殺機勢不可擋。又是一連聲「撲哧、撲哧」的動靜,洗仙池中再添十餘個亡魂。而陸續湧來的眾多妖人已駭然醒轉,猶自不知所措。前方只見神出鬼沒的劍芒,卻難尋敵手的蹤跡。而本要以多欺少卻無的放矢,且地處促狹而人群擁擠,根本施展不開手腳……

    林一對殺伐之道諳熟已久,尤其是以一敵眾的時候,從未有過半分的惻隱與不忍,更莫說對方乃是一群要將自己置於死地的妖人。而他才要繼續大開殺戒,卻突然在人群中現出身形拔地而起,順勢將手中的金龍劍舉火燎天般的狠狠劈去。隨即一道金光直破雲霄,卻有數十點銀芒呼嘯而下。

    「轟——」

    一聲巨響震徹萬里,暴虐的氣機席捲八方。林一離地不過百丈,被迫一頭栽了下來。而洗仙池上方的偷襲者同樣現出身影並狼狽不堪,兩人直接倒飛出去,另外兩人暴退數十丈才站穩身形。

    殺戮驚心動魄,血腥叫人窒息。各家的修士再也呆不下去,便如飛鳥炸群一般逃出了洗仙池。而那為數眾多的妖人,卻從方才的忙亂中鎮定下來,各自恢復了兇殘好鬥的本性,一個個躥起身形爭先出手。

    林一兩腳落地之後,接連翻了兩跟頭,隨即渾然無事般地跳起身來抬頭仰望。哼!那四個傢伙還想偷襲,卻不知早已露出馬腳。當初曾逼得我無路可逃,如今聯手之下亦不過如此。以太初之力稍加施展金龍劍,著實不一般……

    而不過閃念之間,一百多道凌厲的氣機瘋狂襲來。林一微微動容,禁不住暗啐了一口。那麼多的妖人同時出手,絕不可小覷!好漢難敵四手,猛虎還怕群狼。既然難佔便宜,且暫避一二。他身形一動便要躲閃,而強大的威勢霍然而至……

    便於此刻,有三道身影從遠處臨近,天罡雷家與天威平家有人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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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4 16:5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五章 高人心思

以一敵眾,勢單力弱之下,當見縫插針,沾手即走,得了便宜就跑,講究的是以亂取勝之道。而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如此情形,最怕的就是擺開陣勢去硬碰硬。撿便宜的時機倏忽已過,再想故技重施顯然不成了。

    林一才要抽身躲避,突然發覺身形滯緩,大山壓頂般的窘迫與令人窒息的危機忽如其來!

    那可是一百七、八十個妖人,雖徒有仙人之表而暫無其實,而仙人的修為卻如假包換。其同時出手之下,一百七、八十道殺機匯聚一處,罕見的強大氣勢瞬間已將洗仙池及其中的林一,牢牢籠罩、死死箝制。

    一道道光芒帶著駭人的氣勢急襲而至,其中有法寶、有神通,無一不是凶悍非常而殺機逼人。緊要關頭,林一隻是稍稍一頓,卻忙而不亂,眉心金色的印痕微微一閃,隨即有龍影在周身上下浮現。他左右用力一晃,喀喇喇一陣碎響之中,四周扯動無數道細小的黑色裂縫。電光石火之間,其身形忽地消失在原地。隨之剎那,一聲震天徹地的巨響轟然而起——

    「轟——」

    一百七、八十道光芒同時落下,便如驚雷陡降,剎那間地動山搖,氣勢激盪,雲霧橫飛,場面煞是驚人!

    只不過,硝煙未去,巨響猶在,眾多妖人卻一個個瞪大雙眼。前方的洗仙池雖有禁制防護,還是被砸出一個幾丈大小的淺坑,而對手卻不見了蹤影……

    便在此時,天上有人揚聲喝道:「有妖族叛逆混入仙境,欲圖不軌,我仙域同道當合力剿之!」

    聞聲,洗仙池內的眾妖人急忙抬頭看去。只見千丈之上的山谷四周,環繞著三百多修士。而當空傲立著的一個身影,正是方才逃脫的林一。他手持金劍,神態睥睨。不遠處另有四人與其對峙,乃金聖、監寅兩位妖王與各自的弟子。

    此時,妖族皆置身於谷底,加上四周被圍,若那些居高臨下的仙域修士趁勢出手,己方難免要吃虧。而一擊不成,又不得吩咐,才將動手的一百多妖人皆愣在當場。另外三百多個傢伙也知道躲不下去了,一個個從角落裡冒了出來。

    金聖與監寅,根本沒將仙域的修士放在心上,而是留意著遠處的動靜,隨即又不以為然地收回眼光,轉而帶著不可思議的神情打量著數百丈外那個熟悉的人影。少頃,兩人彼此相視,其中的一位眼珠轉動,另一位則衝著前方錯愕道:「這才不過三日,你怎會有了仙人中期的修為?而出手之下,竟不輸於後期的威力……」

    林一吆喝了一句之後,對金聖的疑問不予可否,而是情不自禁地回首遠眺。修為?龍尊與魔尊的強大不必多提,而本尊只是合體的圓滿。至於林某的真實修為,又豈能讓你個妖人看破!

    十餘里外多出三道身影,被另外幾位修士簇擁著。那一小群人並未近前,而是各自駐足觀望。

    林一沖著那白衣身影投以深深一瞥,這才看向四周,有些無奈地撇了撇嘴角。界外的數百修士皆神色戒備,根本沒人理會自己。而戈靈子則遠遠躲開,擺明了要陪著眾人看一場熱鬧。

    「我等乃德天華家的修士,休得血口噴人……」

    林一循聲看去,那是數百丈外的監寅在說話。只見對方臉上帶著笑意,卻佯作正氣凜然地喝道:「你手上沾滿了我二十餘位弟子的血,乃我不共戴天的仇人。而即便不死不休,同樣還屬私家恩怨,與他人無關、與仙域無關……」

    「呵呵!賤人……」林一曬然一笑,昂首叱道:「你等既為德天華家的修士,而那五六百妖人弟子又來自何方?本該光明正大,怎會這般鬼鬼祟祟……」他又用手中的金龍劍指向下方,接著叱問道:「若非用意不良,為何要搗毀洗仙池……」

    監寅兩眼一閃,忙隨著一旁的金聖以及四周的眾人低頭看去。洗仙池竟然乾涸見底,還多了一個石坑,很是狼藉不堪,哪裡還有曾經的仙家氣象。而那蕩漾不休的太初之氣,已隨煙消云散而幾近無蹤。

    壞了!尚有三百多弟子沒有成就仙體。見狀,金聖頓時急了,抬頭怒喝道:「你才是罪魁禍首……」

    林一下巴一甩,寸步不讓地譏諷道:「孰是孰非,仙域的前輩高人自有公斷!而德天的華家,又豈敢收留五六百個無法無天的妖人,哼……」他嘴上咄咄逼人,手上也沒閒著,已摸出一塊玉簡在暗自端詳。

    監寅的面皮抽搐了下,眼光看向四周的眾多修士,掩飾道:「我等弟子先一步抵達仙境,所憑藉的乃妖修本命神通,不為外人道哉……」他在強詞奪理欲蓋彌彰,而金聖卻沒這個耐心,兇狠地吼道:「想要活命,交出我妖族的寶物,不然……」

    「不然你待怎地……」林一收了玉簡,眼光斜睨,右手的金龍劍一陣光芒吞吐不定。他這般架勢,顯然是要再來一場惡戰!

    「怎地?呵呵……」金聖尚未出聲,監寅已然笑了起來。界外的修士皆作壁上觀,那遠道而來的三位高手也不敢近前,唯有眼前的這個小子還在大言不慚。他袍袖輕甩,挑釁道:「林一!既然你我恩怨難消,不妨今日來個了斷……」隨其示意,一、兩百道人影突然從洗仙池中拔地而起。

    與此同時,林一冷冷嗤笑一聲,說道:「呵呵!林某無暇奉陪,改日再會……」話到此處,他不忘回眸一瞥,霎時已從原地失去了身影。

    「鼠輩休逃……」金聖及時發現了林一的動向,卻難覓其蹤。猝不及防之下,他不由得大聲怒吼起來。而氣勢洶洶地躥至半空的妖族眾人,卻各自東張西望而神色茫然。話音還沒落呢,人去哪兒了?

    監寅的笑容僵在臉上,同樣措手不及。那小子素來奸詐狡猾,如今修為大漲之後,更加的難以對付!他猛然回過神來,急忙招呼道:「仙境之中,他逃不掉,追……」金聖才要動身,又與他面面相覷,轉而雙雙急墜直下,轉而來到了洗仙池之中。循著傳音的弟子示意,到了眾人圍繞著的一個深坑前,兩人為眼前所見大呼僥倖。

    洗仙池早已是面目全非,而角落裡卻有一個不顯眼的深坑。有縷縷雲霧從中氤氳而生,好似一方泉眼在噴湧並慢慢匯聚。而若想恢復之前的原狀,沒個千萬年是不成了。不過,這意味著太初之氣並未乾涸,說不定便可幫著弟子繼續淬煉仙體……

    兩道人影落而復起,其中的金聖毫不耽擱,急急指向先前跟在身邊的兩個漢子吩咐道:「爾等各帶十人留下護法,其他人等隨本尊追那小子……」他身形再次凌空往上,瞪著一雙虎眼,氣勢囂張地衝著四方吼道:「洗仙池為我所有,不得相擾。敢有不敬者,便是與德天華家為敵,與我五百妖修為敵,必將遭致滅門之禍!哼哼……」一番恫嚇之後,其大手一揮,帶著監寅與一百五六十個妖人呼嘯而去……

    混亂一時的洗仙池,終於安靜了下來。

    十餘里外的半空之中,幾人在瞠目半刻之後再次竊竊私語,唯有雨子在獨自默默看著眾多人影所去的方向而若有所思。那耀眼奪目的劍光,無敵的氣概,傲然的身姿,不羈的笑聲,還有神色莫名的回首一瞥,猶在眼前……

    而洗仙池與升仙台相隔甚遠,且路途難行。待趕到此處,已然過去了三日。

    仙境之中,緣何會多出來五、六百個妖族中人?

    師父只對仙域的情形有所關注,卻不曾聽她提起過妖族。是不屑,還是有所忽略?那人數眾多的妖仙高手,足以稱霸一方而為所欲為……

    還是那個林一,好像有他在地方,便會惹出天大的動靜來。他得罪了羅家不說,又得罪了更為凶悍的妖族。義父與羅坤子及羅恨子三人,口口聲稱是為了我雨子之故。內中緣由,又豈非無因?

    如此說來,林一與妖族的恩怨也當另有緣故!有其渡劫時的種種神異,三日之後成就仙體,並在強敵重圍中乾淨利落地斬殺二十餘人,便不再叫人感到意外!而見機不對,果斷轉身就走,可見他並非愚頑魯莽之輩!那虛張聲勢的作態,極為蠱惑而別有用心的言語,無不揮灑自如且睿智非常……

    只不過,你林一為何要強闖我的聽雨小築,並打傷了羅恨子?不管從前怎樣、今日如何,你還我的家傳畫軸來!

    念及此處,雨子不由得微微抿緊了嘴角,腮邊梨渦淺現,冷豔的神色更為動人。而她秋水般的眼眸中,卻透著一絲執著。其不再遲疑,身形一動,剎那剎那化作一道流星疾馳而去!

    猝然之下,有人嬌聲驚呼道:「雨仙子!那伙妖仙兇殘,豈可隻身涉險……」

    有人跟著抱怨道:「仙子啊!為何不讓雷某同行……」

    眨眼之間,已是芳蹤杳無。

    「嘖嘖!九牧遁法果然神奇……」

    「罷了!此處距葬星地並不遙遠,先將洗仙池查看一番過後,你我再追去不遲……」

    「雷兄!洗仙池生變,而各家前輩為何沒有隨後跟來……」

    「咳、咳!那個……平妹妹!為兄我也不曉得啊!所謂高人心思,難以揣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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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5 14:08: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六章 要變天了

洗仙池,一個石縫般的深坑之中,有雲霧氤氳而生,還有絲絲縷縷的太初之氣在悠悠瀰漫著。其四周則擠著層層疊疊的三百多妖修,一個個的兩眼中透著瘋狂的貪婪,唯恐錯失淬煉仙體的最後機緣。在此之外,另有十來人在盯著遠近的風吹草動,無不是猙獰兇殘的模樣!

    那是一群猛虎,那又是一群餓狼。若是有人敢靠近半步,三百多個兇殘暴戾的傢伙絕對會張開大嘴、揮動獠牙,來個群起攻之!

    在洗仙池一側的山頂之上,另聚著一群修士。其中的雷天在默默俯瞰之後,頗為無奈地搖搖頭,轉而看向了別處。

    除了雷家與平家之外,其他各家的修士業已紛紛離去,顯然都不願與妖族發生爭執。對方的強大倒不可怕,怕就怕界外的人心不齊啊!若是多幾個林一那樣的人物,誰敢在此猖狂呢!

    曾聽爹爹提起過,傳聞中那個神秘的妖域並不曾與仙域來往。此情此景卻大相逕庭!不知某些高人們有沒想過,弄巧成拙,便會尾大不掉……

    林一已不再是那個忍氣吞聲的小輩!其以一己之力,獨抗數百妖修,又風捲殘云般地滅殺二十多人之後揚長而去,讓自己也相形見絀啊!而想當年,他又何曾怕過誰……

    只不過,雨仙子明知那人是個好色之徒,緣何還急趕著追上去呢?若是畫軸落在自己的手中,仙子又當如何……

    「見過雷少主!羅家的渡劫修士中成仙者不下百位,已盡數前往葬星地。餘下的二十多人則就地回轉……」

    聞聲,雷天的眼光落在身前一個老者的身上,微微一笑,說道:「你戈靈子不也如願以償了嗎?」對方銀鬚飄飄,面如嬰孩,十足一個老神仙的德行,卻神色尷尬地後退一步,吶吶然回道:「承蒙雷家諸位前輩的厚愛……這才有所僥倖,呵呵……」

    這個戈靈子將有關林一的一切悉數轉告,算是不小的功勞。而雷家卻不喜歡一個朝三暮四之輩,幫他渡劫只是為了當初的一個許諾罷了。雷天點了點頭,無意多說什麼,轉而看向不遠處的平荃及平家的一干修士。而身前之人又討好地說道:「雷家與羅家相比稍顯不足,而四、五十位仙人高手足以威震一方,呵呵……」

    雷家得以渡劫的有五、六十人,成仙者佔去了八成,還有十餘人只須安心修煉,日後提升修為不難。平家的情形與自家相仿,若是彼此聯手倒也不怕日漸強大的羅家。而這與一個界內的修士何干?

    雷天瞥了眼戈靈子,不予可否地淡然一笑,轉向衝著數十丈外的平荃招呼道:「那個……平妹妹!」話說一半,他又故作從容地輕咳一聲。對方的年歲沒有八千也有一萬,卻整日裡像個小女兒家似的。嗯!仙者,貴乎心境常春!

    平荃身為長輩,免不了與一個個初成仙體的弟子們交代一番,並暗中詢問相關的一切。聞得動靜,她從人群中翩然而出,嫣然笑道:「雷兄!有何吩咐……」

    「吩咐可不敢當,呵呵!此地多留無益,接著趕路如何?」雷天抹了把唇上的淡髯,頗顯灑脫而從容。

    平荃將雷天上下打量,眼光中透著讚賞之意,應道:「葬星地乃必經之境,頗為難行,及早不及晚,便依雷兄所言……」她倒是乾脆,回首衝著自家傳令道:「成仙者尚缺歷練,且隨我繼續前行。餘下弟子回轉山門,自行閉關……」

    雷天也是照此吩咐,才要動身之際,聽平荃由衷讚道:「雷兄!你相貌俊朗、才情不俗、舉止幹練……」

    「呵呵!妹妹謬讚了……」不待對方將話說完,雷天已是笑由心生。他很是謙遜地擺擺手,轉而帶著矜持與智者的模樣,俯瞰著腳下那妖氣衝天的洗仙池。高人的心思或許難以揣度,卻瞞不過雷某的法眼……

    「雷兄自謙了!」平荃接著又道:「你頗具那林一的幾分風采……」

    「……」

    ……

    星舟,在孤獨地飛行著。

    前方,是回家的路。那浩瀚無際的暗空之中,星光點點、寂寞閃閃。

    身後,喧囂盡去,只有一抹星云似有似無、漸行漸遠。

    星舟之內,還坐著一夥修士,正是打道回府的余恆子等人。來時二十三人,此時只剩下了十三位。除了罹難的八位煉虛弟子之外,只有戈靈子與林一留在了紫薇仙境。

    林一與戈靈子,此番成仙不難,可謂機緣匪淺。而一個遭人唾棄,一個讓人心生敬佩,無非是彼此的秉性相左且行徑迥異所致。其兩者一個是面對生死一往無前,一個是為達目的而不擇手段,豈非同樣的執著所在?難道不是殊途同歸?可見天道之下,無關孰是孰非。所不同的,只是怎樣一個走法……

    「煙火怒放,剎那芳華;浮生倥傯,回首千年……」

    背道而馳之下,紫薇仙境在飛快逝去。而星舟內的眾人依然在回望著來路,一個個神情悵然。只有追逐的艱難,才能體會到放手時的不甘與無奈。那一抹星云雖已漸漸消失,而曾經的絢爛卻留在心頭經久不滅。待來日再次尋覓,煙花凋零之間,倏忽已過千年。

    余恆子感嘆了一聲之後,這才轉身緩緩坐下,出言安撫道:「以林老弟為始,界內總算是有了仙人!待他回轉之際,便是我等的出頭之日……」

    眾人紛紛點頭附和,一個個的兩眼中,隱約有落寞與星火在交替閃爍……

    當星舟奔向遠方,所拖曳的虹光尚未消散,一個身影從暗空中浮現出來。

    這是一位面貌清癯的老者,兩眼深邃而神色漠然。他對擦肩而過的星舟無動於衷,而是手扶著灰白的長鬚,默念道:「浮生倥傯,回首何止千萬年……」其衝著紫薇仙境的方向淡淡一瞥,稍作忖思,轉而散出神識看向虛無的盡頭。

    須臾之間,浩瀚的星空盡收眼底。而不管是界內外的十五家仙域,還是神秘莫測的九牧仙域與藏於星云深處的妖域,抑或是另外兩處不為人知的地方,老者皆匆匆一掠而過,只是對才將遠去的紫薇仙境稍加遲疑,隨即便抬腳往前踏去。不過剎那,其身影淡淡消失,好似融入了這片虛空,又似從未出現過……

    ……

    一家客棧的庭院中,天光大好。

    樹蔭下,一納涼的男子從躺椅上驚醒過來,怔怔看天,失聲道:「是誰……」

    一旁的女子依舊將心思放在手中的布頭上,頭也不抬地輕聲埋怨道:「大白日的,你莫非撞鬼了不成?」

    男子搖了搖頭,忽而呵呵一笑,說道:「活了這麼久都不死的,不是鬼又是什麼!」

    女子微微一怔,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布頭。布頭上面繡著兩朵花,一個如雲迷離,一個似雨婀娜。稍稍緩了下,她跟著抬起頭來,悠悠說道:「依你所言,我二人豈非都成了鬼……」

    男子又是呵呵一笑,慢慢在躺椅上坐穩了。

    女子卻從矮凳上起身自語道:「要變天了,該收衣裳了!」

    男子詫異道:「你何曾晾曬過衣裳……」話未問完,他臉上的笑容沒了……

    ……

    「呼——」

    飛馳之中,林一猛然停下了身形又急忙往後閃避。一塊巨大的石頭從天而降,堪堪擦著他的鼻尖劃過,隨即又墜入虛無而消失的無影無蹤。雖僥倖躲過一劫,那呼嘯而下的火焰依舊是氣勢猶存,並讓人心驚膽顫!

    不過瞬間,林一又是兩眼圓睜,禁不住暗暗驚噓了一聲。前方一片虛無浩淼的暗空之中,竟然遍佈飛墜的大小碎石。其所拖曳著的道道火光,好似落雨一般密集,卻又在半途中寂然而沒。

    被那飛墜的流星砸中,將會怎樣?

    林一尚自詫然,突然神色一變,身形一閃便躲了出去。他方才所在的地方,再次呼嘯著落下一道火光。而那塊十數丈大小的碎石,雖去勢兇猛,卻在層層光芒的漣漪之中倏然消失。

    見此異狀,林一的兩眼中幻瞳閃爍,心頭驚奇不已。身下的數百丈遠處,乃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暗黑碎空。其好像是無所不吞,凶險莫名。那巨大的碎石落入其中,連個動靜都沒有……

    葬星地!

    稀里糊塗之下,竟然一頭紮進了葬星地!

    林一突然恍悟,禁不住一陣暗暗僥倖。從洗仙池飛遁而來,只想著擺脫金聖與監寅一夥,根本無暇多想。而方才若非躲避及時,只怕下場難料啊!

    葬星地,還真是名符其實!

    林一留意著頭頂的動靜,手上多了一枚玉簡。片刻之後,他無奈地搖搖頭。宋玄子留下的圖簡,也太過簡略!其中連洗仙池都不尋到,更莫說大致的方向與彼此的遠近了。如今已深入仙境,這枚概略輿圖根本就沒了用處。

    「呼——」

    林一猛地橫移出去數十丈,這才及時躲過了滅頂之災。他東張西望,咧著嘴角暗暗叫苦。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頭上是大石亂墜殺機陣陣,腳下的碎空是凶險異常,前後左右則是去向不明且危機四伏,這又豈止一個流星亂葬之地,簡直是要吞噬天地萬物的大陣仗!

    「砰——」

    「啊——」

    便在此時,有異樣的動靜傳來,接著又是淒厲的慘嚎響起。

    林一驚訝轉身,禁不住眉梢斜挑。

    十數里外,一個人影才將現身,便隨著一道火光栽入下方的碎空中消失不見。再遠處,相繼又冒出一個個驚魂未定的身影,其中還有金聖與監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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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6 13:14: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七章 不如動手

  那幫傢伙追來了!

    紫薇仙境,如同一個牢籠,看似廣袤無際,不過是當年仙域倖存的一角罷了!情形不明之下,林一不敢亂衝亂撞,被仇家追上來並不意外。只不過,他卻為金聖與監寅的肆無忌憚感到不解。對方真的是無法無天,還是有所依恃?

    疑惑在心頭一閃,便被林一擱在一邊。他看著遠處那一個個狼狽現身的傢伙,不以為然地搖搖頭。

    從玄天仙境、后土仙境,再到後來的勾陳仙境與昊天仙境,都是在一路的打打殺殺中往前奔行。誰想眼下的紫薇仙境又是如此,了無新意!

    而葬星之地,敵我的境況沒甚不同。四周飛墜如雨的殘星碎石,形同一道道神出鬼沒且難以提防的流星飛火,使得那幫妖人一時難以合圍。如此一來,只要不輕易纏鬥,誰怕誰啊!

    有追逐的時候,途中多了另一番精彩!和風細雨,只是過眼的風景;電閃雷鳴,才不失為寂寞中的消遣!

    林一暗籲一下,嘴角冷冷翹起。不知為何,自從踏入紫薇仙境之後,他不再有過去那般的謹小慎微,反倒是睥睨四方而鬥志昂揚。好似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艱難險阻只等閒,金劍所向,天下莫敢不從……

    片刻之後,遠處相繼冒出來一百五、六十道身影,全沒了攜眾而來的氣勢洶洶,只管在星火之中左躲右閃而一個個驚慌莫名!

    「林一,有種給我站住……」

    金聖才將回過神,已將十餘里外那個灰袍身影緊緊盯住,欣喜之下又恐再生意外,禁不住傳音招呼起來。與他相隔不遠的監寅則在衝著身後大聲吩咐道:「只須留意頭頂、腳下慢行,可保無虞……」

    林一翻手拿出了紫金葫蘆,仰頭猛灌了一口。待酒氣長舒,他曬然笑道:「林某就在此處,你有種過來單打獨鬥……」

    金聖兩眼一瞪,卻氣勢一滯。之前的四對一都沒佔得便宜,若是彼此捉對廝殺,自己還真未必能拿得下那小子。他左右斜睨,神情兇狠,轉而又沖著前方喝道:「休要猖狂!你且等我過去……」

    暗空之中,那沒完沒了的碎石流星,以及呼嘯直下的道道火光,可謂聲勢浩大且奇異非常。如此情形,卻又讓人如臨深淵而步步凶險。雖有金聖與監寅的暗中吩咐,一百五、六十個妖人依然不敢莽撞,只在躲躲閃閃之中見機往前。這般用意淺而易見,還是想將林一給圍起來。

    林一又灌了口酒,這才不慌不忙地收起紫金葫蘆,揚聲譏諷道:「畏畏縮縮沒膽量,還有臉自稱妖王!」言罷,他分出一縷神識留意頭頂的動靜,抬腳往前行去。而其轉身之際,眉心的印痕並未顯現,卻有一線淡淡的金色稍稍閃動。

    金聖見林一不上當,只得衝著身後連連揮手示意。待眾多族人弟子加快了身形,他與監寅已迫不及待地追向了前方。

    雖有重重的阻礙,片刻之後,金聖與監寅還是有驚無險地趕到了林一方才所在的地方。而彼此間的相隔,卻並未因此接近多少。他兩人身後的一百多弟子,則已稀稀落落拉開了數十里遠,全無陣勢可言。想想也是,這麼多人擠在一塊兒,只有挨石頭砸腦袋的下場。

    照此情形下去,難以追上那小子。金聖帶著求助的神色看向監寅,才想說話,頭頂忽然有火光一閃,嚇得他急忙往後躲避。於此剎那,只聽得「呼——」的一聲,有巨石急墜而下,隨之而來的熾烈氣機令人膽寒!

    金聖被迫止步,怔怔看向腳下。一方漫無邊際的暗黑之中,點點光芒才將乍起,隨即又化作層層漣漪浮動。而無數飛墜的流星,便如雨滴如海一般,眨眼間已是蹤影難尋。適才可真是凶險……

    「呵呵!金兄要多加小心……」

    這是在幸災樂禍?金聖暗暗慍怒,抬眼看去。

    一、二十丈之外,監寅帶著滿臉的笑容頷首示意了下,衝著前方大聲道:「林一!還請留步!如你所願,讓金兄前去討教一番又有何妨……」

    金聖的一張黃臉,更黃了。自己不畏對陣廝殺,而流星亂墜之中又如何施展手腳?況且那小子已是仙人中期的修為且神通詭異,若有意外,豈非要讓在場的諸多後輩看笑話?本該以多欺少,卻揚長避短,你個賤人究竟何意,為何不自己前去討教……

    監寅很懂得察言觀色,更對金聖的脾性瞭如指掌。見金聖眼冒凶光,他暗自腹誹之後,只得耐著性子傳音分說了一二。

    金聖帶著狐疑看了一眼監寅,臉色漸漸好轉,這才轉向前方,卻再次發怒。那個要與他動手之人,頭也不回地在飛火流星中穿行,竟是愈走愈遠。他禁不住厲聲喝道:「林一,你個沒種沒膽的鼠輩……」而其話音還沒落,對方突然在十五六里之外停了下來,並回首看向另一方……

    金聖心頭一緩,隨即又轉首看向左手的不遠處。數百丈之外,一道流星飛墜的瞬間,憑空冒出一個行色匆匆的白衣人影。那是個年輕的女子,冰清玉潔而驚豔萬方!

    遠近的眾多妖人皆有所察覺,稍加留意,一個個頓時目不轉睛!不是沒見過妖豔的女子,而是沒見過纖塵不染、冰清玉潔的仙子!驚為天人,恰如是……

    金聖與監寅尚有幾分定性,暗暗疑惑不解,卻心有顧忌,忙留意遠處的動靜,並不見有他人前來。而那女子對週遭的情形視若未見,逕自往前小心行去,清脆出聲道:「林一,搶我畫軸,還不奉還……」

    與此同時,有人透著關切喚道:「琪兒!此地凶險,你又何必隻身追來呢……」

    見此情形,監寅神色一動,悄悄靠近了金聖。對方好似有所會意,一雙虎眼直轉悠……

    天地變幻莫測,星火落如飛虹,都不及那白衣身影及嬌美的容顏讓人心動。時隔六百多年,所惦念的人兒終於向著自己一步步走來,使得林一恍如神魂出竅,一時難以自持。

    此地凶險?卻是前往紫薇境的必經之途,擋不住任何一個修士的腳步。隻身追來?仙境之中,應該沒人敢輕易冒犯。而事關家傳的畫軸,又豈能讓他人代勞。只不過……

    見十餘里外那人神色異樣,雨子腳下一頓,心頭沒來由地稍稍一亂,不禁秀眉微蹙,提醒道:「我乃雨子,並非你的琪兒……」

    林一想不到雨子會追來,不免一陣心懷激盪。而那看似熟悉的人兒,卻透著些許的陌生。他暗嘆了聲,依舊帶著溫和的口吻,說道:「當年初見時,你踏著晨間的霧靄,從海邊的漁村走來;來世相見,你已成了羅家女,獨守小築觀風聽雨;而今日碎星萬千、飛虹如縷,彼此再次重逢,你……依然是你……」他稍稍一頓,感慨又道:「是琪兒,還是雨子,又有何妨呢……」

    透過飛墜的流星,是一張年輕的面孔。而那透著滄桑卻又飽含深情的話語,卻又讓人怦然心動!而他都說些什麼呀,我為何一句都聽不懂。雨子眼光躲閃,微微抿著嘴角,隨即又執著地輕聲道:「我……我是雨子!你為何搶我畫軸……」

    一聲扣人心扉的嘆息聲從遠處傳來,轉而又化作一聲提醒,急切而帶著怒意——

    「雨子!小心了……」

    「啊……」

    雨子只是稍作失神,便已霍然醒轉,這才發覺有數十人從右後方衝了過來。其頓時面若冰霜,嬌聲叱道:「放肆!」見對方一個個神色不善,她才要閃身躲避為時已晚。彼此相隔不過數百丈,一個壯漢與一個老者已搶先一步到了跟前,並同時出手……

    「砰、砰、砰——」

    那老者偷襲的五點利芒與壯漢祭出的一道銀光倏忽而至,殺氣逼人而兇狠異常。咫尺之間,迫在眉睫,已不容雨子多想。她長袖翩然揮舞,身前雲霧橫生,隨即便是一陣急促的震耳轟鳴。

    雨子身前環繞的雲霧,看著飄渺而柔弱無力,卻似一道堅不可摧的壁壘,頓時擋住了來襲之勢。那五點利芒與一道銀光砰然飛出,她卻輸在了修為不濟,禁不住往後退卻。便是這稍稍的耽擱,其四周的三五里內,已多出了數十個面目猙獰的傢伙。

    「爾等竟敢與九牧為敵!大膽……」

    震怒之下,雨子那白玉無瑕的面頰上閃過一絲潮紅,揮袖抬起手臂輕輕一召,九點星光隨之憑空而來,倏忽落入她纖纖玉手之中。四周氣機驟然一凝,強大的威勢蓄而待發。其身陷重圍毫無懼色,凜然氣勢渾然天成!

    暗算得手,金聖與監寅皆面帶笑容,卻又好奇地打量著那個作勢掙扎的女子。一個問道:「九牧是個什麼地方,為何沒聽說過?你方才施展的神通頗為不俗,是仙法不成……」另一個想了想,跟著說道:「你讓那小子交出身上的寶物,我等便手下留情,而至於九牧……不知者不罪,哈哈……」

    雨子這才算真正見識到了這伙妖人的無恥嘴臉,禁不住便要怒叱,卻聽遠處有人說道:「那是一幫畜生,聽不懂人話。與其動口,不如動手……」

    聞聲,金聖與監寅皆惕然回首。十餘里外,那個灰袍人影依然站在原地,兩眼中有血光閃動,卻只是動口、並未動手。兩人放下心來才想取笑,忽而雙雙臉色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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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7 14:35:5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容我斷後

  金聖的想法,其實很簡單。

    只須纏著並不讓林一遠去,便可伺機圍而攻之,妖族的傳承理還不是手到擒來?當自己有了強大的修為,憑藉著數百妖仙,橫行界外而隨心所欲是指日可待啊!

    到那時候,虎頭妖尊你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與金聖比起來,常常以修士自詡的監寅,自然是多了幾分手段。他口頭上聲稱與林一單打獨鬥,無非想來個欲擒故縱之計。只待雙方動起手來,一百多妖族弟子趁機圍上去。

    不過,林一依然不上當啊!兩個妖王自以為是,卻不知對方少年時便行走江湖,乃是從陰謀詭計、血雨腥風中一步步闖過來的,如今的年紀雖然不大,老辣的眼光與見微知著的心智,絕非幾個妖人可以相提並論。

    誰料又來了一位白衣仙子,使得一切有了轉機!

    本還以為仙子是途徑此處,不料竟然是為了林一而來。而那小子一往情深的樣子,但凡有些靈智都能看出來,他兩人有勾搭啊!

    這下好了!抓住仙子,不怕林一獨自遠去!要挾之下,一切自可如願以償!

    要不說運氣來了,擋都擋不住呢!仙子現身之地,就在數百丈外,咫尺之隔啊!只要躲過頭頂的飛火流星,便可輕而易舉地將其拿下!

    而事不湊巧,又或許好事多磨!那女子雖然倚仗神通不肯就範,終究還是落入到了重圍之中!

    林一,你有本事來救人啊!來了,就讓你脫不了身!沒膽子啊?莫怪我等辣手摧花!哈哈!

    此時此刻,妖族的數十弟子已將幾里方圓的地方給圍了起來,其他人正陸續逼近,再加頭頂飛墜的流星與腳下吞噬萬物的險地,那天羅地網中的仙子已是插翅難逃!

    金聖與監寅自以為得計,卻不想情形逆轉。沒有任何的徵兆,幾丈遠外突然破空躥出了一道道龍影,無不氣勢瘋狂而殺機凌厲,倏忽即至……

    如此之近的猝然偷襲,莫說有所應對,根本就讓人眼花繚亂。而面對突如其來的兇狠攻勢,獸性使然之下,金聖只想著暴退躲避。而他尚未動身,不遠處的監寅已然慘哼了一聲便倒飛了出去。

    不是衝著自己來的?金聖愣怔原地,直勾勾盯著幾道龍影追逐著監寅而去。哎呦!那位老兄弟凶多吉少……

    眨眼之間,一塊巨石帶著火光從天而降,差點將監寅給砸下虛空。誰料緊接著便是「砰砰」幾聲,追逐的龍影恰好撞上了流星,去勢驟然一頓,使得那倒飛中的人影堪堪躲過一劫……

    見狀,金聖還沒來得及為監寅的大難不死暗呼僥倖,便在這電光石火之間,龍影霍然返回,足有六道之多,皆有一、二十丈長,無不利齒尖爪、氣勢猙獰……

    「你是何人……」金聖猛然驚醒,兩眼圓睜,駭然怒吼。眼睜睜看著有人偷襲,而神識之中卻難覓對方的蹤跡。如此下去,豈非要吃大虧?是誰潛藏於此,真是用心歹毒!他顧不多想,急忙後退,雙拳揮動之際,厲聲吩咐道:「動手……」

    於此剎那,金聖的雙拳揮動之間,一道銀光帶著仙人後期的強大氣勢呼嘯而出,兇狠地迎向了來襲的龍影。此神通乃他千淬百煉的十根利爪所化,威力頗顯不凡!隨其吩咐,遠近的眾多妖人已從茫然中回過神來,齊齊出手……

    雨子猶自靜立,明眸閃動。十餘里外的那人尚在袖手旁觀,適才動手的又是誰?不過,一百多妖仙的合力之下,縱然是天仙高手也要退避三舍……

    與其同時,數十道法力光芒帶著洶洶殺機劃過暗空,從四面八方撲向了那六道龍影。其乍見恰似螢火飛舞,幾欲與流星爭輝,只待與金聖所祭出的神通合為一處,便將給對手以雷霆重擊。

    數百丈之外,劫後餘生的監寅不及站穩身形,禁不住張口噴出了一口淤血。狼狽之中,他顧不得自家的傷勢,又驚又恨,氣急敗壞地嘶吼:「分身……是那小子的分身……他引我等追上來,早便包藏禍心……」

    法寶神通肆虐,流星飛墜不休,慌張的身影亂竄,再加上刺耳的吼叫聲,這一方葬星地已然亂作一團。而十餘里的兩端,那人背著雙手神色冷峻,自己同樣在伺機以待。雨子未作遲疑,指若蘭花般輕輕揚起。無論是誰暗中相助,脫身當如此時。

    雨子念頭才起,千丈之外的那六道龍影寂然消失。隨之剎那,一模一樣的又一個林一出現在前方的不遠處。其眸似晨星,器宇軒昂而神態傲然,卻帶著似曾相熟的溫和口吻示意道:「隨我來……」

    真的是他!

    雨子恍然,未及應聲,千丈之外的數十道光芒轉向疾奔而至,漸漸逼近的另外一群妖仙適時出手……

    「走——」

    林一的眼光匆匆一掠,嘴角輕吐一聲之後,毅然轉身,猛地揮動起了雙拳衝著四方奮力擊去。此前消失的六道龍影隨之轟然而出,接著又是第七道龍影。便在最後一道龍影現身的瞬間,前後七道龍影倏忽合為一體,儼然化作一條近三十丈的青色巨龍。它背脊金光閃現,煞是神武不凡,張牙舞爪四下遊走,竟是風雷驟動……

    不過剎那,四週一百餘道光芒齊襲而至。林一雙眉斜挑,旁若無人般邁步往前,再次一拳擊出,沉聲喝道:「破——」

    危急關頭,盤旋的巨龍砰然炸開,緊接著便是『喀喇喇』一陣轟鳴,四周的虛空儼如寒冰崩潰而片片碎裂,頓時驚現出無數道黑色的縫隙蔓延開去。其好似一陣陣冰消萬物的寒潮,又似乾坤顛倒而混沌再生。來襲的法寶與神通觸之即沒,威不可擋的攻勢相繼消弭於無形之中。如此情形,倒是與吞噬萬物的葬星地有著幾分彷彿……

    不過喘息的工夫,危情已然逆轉。便在龍影及虛空漸漸消失的一刻,林一已然往前踏出去了數十丈,卻沒忘了回首一瞥。

    當聽到那句『隨我來』,雨子便自然而然地跟著往前。無論有何過節,或是有何成見,這個林一的善意都毋容置疑!本以為,他穿過升仙台時的凌然不屈與逆天的手段,已屬罕見;誰他想面對一群瘋狂的妖仙,依然還是如此的氣定神閒。而適才親眼目睹之下,其一招碎裂虛空,可謂巧而又巧、妙之又妙,卻又不乏萬鈞之勢破解了對手的強大圍攻,更讓人歎為觀止。以九牧仙法之神異,不外乎如此……

    忽覺著有人回首,雨子忙眼光躲閃。而對方轉而前去,她又禁不住看向了那個灰色的背影。其挺拔,而略顯寂寥……

    金聖已在飛墜的流星之間停了下來,神色悻悻而又狐疑不定。遠近的那些妖人,同樣是瞠目錯愕。方才的合力圍攻之下,即便是天仙高手也擋不住啊!可不僅徒勞無功,還有人丟了法寶……

    監寅則獨自躲在遠處,大口喘著粗氣,臉上慣常的笑容早已僵死,更顯神情頹喪而鬱悶。而其眼光中卻儘是恨意,猶自不甘地眨動著不停。見林一帶著仙子即將脫困,他急忙嘶聲說道:「愈是威力奇窮的神通,愈是損耗修為!而那小子成仙伊始,仙力不濟而難以耐久,正該我等動手之時,機不可失……」

    林一帶著雨子往前走了百多丈遠,金聖與眾多的妖人一時之間忘了阻攔。不過須臾之間,兩人便可以突圍而出。誰想就在此時,監寅的話語聲傳來,他不由得冷哼了一聲。

    那個監寅死裡逃生,可謂『賤人』命大!而正因他詭計多端,才是自己要痛下殺手的緣由。其所說大致不差,還真猜測出了玄機。

    此前暗中留下龍尊分身,便是想與這幫妖人好好周旋一番。適逢雨子被困,倒是恰如其時。

    而《升龍訣》之『破龍訣』初成,雖有碎裂虛空之威,而施展起來頗耗修為。適才的情形看似輕鬆,卻凶險異常,迫不得已之下,只得用太初之力強行出手。雖震懾群妖,卻難一而再而……

    太初之力來之不易,尚不知以後該如何吸納。不過,自己的天魔結界之中另有一方『洗仙池』,倒是沒了後顧之憂!而吳融將其稱為神力,眼下又成為了監寅口中的仙力,尚不知遠古與今日的說法有何不同……

    前後不過轉念的工夫,金聖等妖人已然是蠢蠢欲動。

    林一眼光左右斜睨,無暇多想,身子往旁一閃,輕聲道:「容我斷後……」

    雨子腳下一頓,卻迎來了一雙清澈而沉著的眼神。她忍不住還想詢問,又見前方突然閃現一片金光。其凝神看去,竟是十餘里外的那人所祭出的一道狹長的劍陣。有此防護之下,暫時沒了流星襲擾,更免去了偷襲之虞,儼然一條坦途……

    「那小子要逃!快快攔住他……」監寅的喊聲又起。

    金聖已然是目露凶光,帶頭衝向了橫亙暗空的那道詭異劍光。左近的幾個妖人隨即出手,四下里再次轟然大亂。

    雨子打量著身前不遠處的那道虛幻的劍陣,轉而又看向一旁的身影。對方不為四周所動,猶自背著雙手而神色坦然。她抿著嘴角,腮邊梨渦淺現,微微垂首遲疑了下,身形一閃即逝。而後方一陣轟鳴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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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三十九章 別來無恙

   十餘里遠的短短路程,飛遁之下,轉眼已至。

    雨子立足未穩,忙轉身看去。飛火四濺,金芒亂舞。奪目的璀璨之中,劍陣已連遭幾道流星,瞬間崩潰殆盡!

    再遠處,那灰色的人影已淹沒在無數密集的法力轟擊之下。他……

    雨子在愕然之中,慢慢回首。

    兩、三丈之外,那人背著雙手在默默佇立遠望,只是眉宇間多出金、黑、白三道柳葉般的淺淺印記,並有光芒微微閃動,看上去頗為詭異。他的頭上沒束髮簪,凌亂的黑髮很是隨意而又自然。其淡金如玉的面頰上有星眸閃動,神色寂寞、淡遠……

    「林一!你……」

    雨子想問候一聲,卻又不知該如何開口。他的分身是否無礙,又在想些什麼。此時的他,為何與當初不太一樣……

    林一伸出長袖輕輕一卷,劍光如縷如絲漫天而來,倏忽間入手不見。他轉首之際,神色中已是暖意瀰漫。方才那道殺伐凌厲的玄天劍陣,一如架起的一座橋。它可以穿越一方暗空,又能否穿越六百多年的時光,連接起前世今生……

    「琪……雨子……」

    當眼光落在那白璧無瑕的嬌容上,林一的話語堵在胸口,一時難以出聲。曾經的情愫壓抑太久,一旦漫上心頭,便如狂瀾般激盪不休。而對方一雙明眸之中,依然透著陌生。他暗暗長吁了下,接著緩緩說道:「你……別來無恙……」

    不知為何,這個男子的一舉一動都透著怪異,卻又總是讓人心生親切而難以迴避。剎那之間,雨子的臉色飛過一抹霞紅,隨即臻首低垂,咬著嘴唇輕聲道:「你收回分身便好,我只為畫軸而來……」言罷,她已沒了往日的矜持與冷豔,而話語中依然透著幾分小心與執著。

    林一深深打量眼前的人兒,猶自心緒起伏不定。

    畫軸?若非畫軸在手,豈非難有今日的重逢?而促成此緣的並非別人,正是那個暮云。一切都在她的料定之中……

    默然片刻,林一恢復了常態。他搖了搖頭,落寞一笑,出聲寬慰道:「我早已將畫軸相送,又怎會將其據為己有,稍後自會還你!」

    「畫軸乃我家傳之物,豈可任你胡言亂語……」雨子抬起頭來,本想來一番義正詞嚴的叱責,卻變成了一種莫名的嗔怒。其暗暗自責,強作鎮定,隨即往後退了一步,以示彼此的溝壑分明。而對方眼光好似無處不在……

    林一看著雨子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不由為之咧了咧嘴角。其沒可奈何的笑容裡,有淡淡的苦澀,還有些許的溫馨。

    當年與蘭琪兒攜手並肩、患難與共,卻來不及端詳過對方的一顰一笑、或是予以更多的關愛與體貼,便彼此匆匆陌路而陰陽永隔。那曾經的情懷,並未因故有所疏遠,反倒如一罈酒,隨著歲月的沉澱而愈發的醇厚且濃烈。兩人之間的神魂默契與和諧,好似天地使然,唯有失去的時候,才懂得彌足珍貴……

    不過,琪兒成了雨子之後,容貌沒甚兩樣,而性情與修為皆有了不同。若說昨日的那個築基女修,乃空谷幽蘭而卓然出塵;今日的九牧仙子,則於超然絕世之中,多了幾分春色明媚。她含羞的笑容,與九龍山的許月有幾分相似;她冰清玉潔的韻致,儼如商水畫舫中的蘇雪云;她的質樸純善,會讓人想起望湖漁村的冬雨兒;她若有所思的沉靜,很像是內斂穩重的徐紫萱;她淡然中的執著,分明就是曾經的過去……

    林一稍稍失神,轉而眉梢一挑看向遠處,說道:「那幫畜生糾纏不休,你我不得不有所防備。還請稍待片刻……」

    十餘里之外,一百五、六十個妖人彙集一處,並由兩個妖人帶著往左右分開,顯然是不肯罷休。那監寅身為老者的模樣,卻還經得起拳打腳踢,雖傷勢不輕,依舊氣勢洶洶,只是膽子變小了,乾脆躲在人群中發號施令。

    聞聲,雨子暗暗不解。那群妖仙凶暴乖戾,且人多勢眾。此時還不趁機遠去,又該如何防備?

    林一無意分說,抬手點向眉心。曾消隱不見的印記再次微微凸顯,隨即有一黑一金兩道光芒飛出。眨眼之間,兩道人影已閃身到了四、五里遠處,同樣是左右分開而雙雙站定。其中的魔尊竟是直接穿過一道飛火流星卻毫髮無損,煞是詭異驚人。而龍尊的手上則是多了一把金劍,更為氣勢驕狂而殺機凜然。

    ……

    此前的傾力一擊,威力強大而勢不可擋。誰料林一霎時消失,使得合圍之勢又一次落空!

    妖族的眾人大為詫異,監寅卻在痛定思痛之中琢磨出了名堂。

    那個林一的本尊躲在一旁,虛實難辨的分身極難對付。唯有將其真正的圍困起來,方能大功告成。

    稍加計較之後,監寅便與金聖暗中示意。將自家的人手分作兩半包抄過去,對手必將左支右絀而難以兼顧。只要那小子陷入重圍,再想脫身,難如登天!

    誰想才有動作,便被對方識破。

    監寅透過人群與飛墜不息的流星,突然看到一個手持金劍的身影。他頓時覺得心頭生寒,四肢百骸再次隱隱作痛。認得啊!擋住去路的,正是那小子的龍修分身,隱形難覓且兇殘野蠻。

    自家的妖王卻步不前,兩、三里內的五、六十個妖族子弟跟著停下並回首張望。

    監寅心有餘悸地喘了口氣,抬手示意眾人多加小心。情形莫測,當見機行事!

    漸漸隔開了三、五里遠的金聖一夥,同樣被人擋住了去路。而他卻是不以為然,吩咐左右繼續往前。只須擊退那小子的分身,便可趁勢追上去。

    ……

    十餘里的一方暗空之中,敵我雙方的一百多人擺開了陣勢。林一的本尊與雨子居前觀望,魔尊與龍尊左右分開擋在了五六里遠處。再往後,則是兩個妖王所帶領的大群族中高手。

    龍尊扼守一方,逼得監寅暫時止住了來勢。

    魔尊面對的金聖,卻仗著人多勢眾繼續往前。不消片刻,在飛火流星中躲躲閃閃的一百多人影,已然到了他千丈之外。

    與其同時,一直昂首而立的魔尊突然邪邪一笑。他揮袖抬手輕輕一彈,指尖倏然冒出一點森然燈火。其動作不停,法訣掐動,掌心再現一團電光閃動的雷云。

    便在雷云生成的一瞬間,已與詭異的燈火融為一體,被魔尊猛然伸手祭出。隨之剎那,半空中霹靂炸響,一道水桶粗細的雷火驟然而降,竟帶著隱隱的天劫之威,直奔千丈之外的幾個人影狠狠劈去。

    金聖見到林一魔尊的神色異常,不免暗暗提防。記得當年那小子的魔修巨斧很不一般,如今有了仙人修為之後,若再施展神通只怕更加的厲害!

    巨斧沒見著,只有一道雷法!

    金聖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才想以法力相抗,卻心頭一緊。

    那真是一道尋常的雷法嗎?為何帶著天劫才有毀滅氣機與蕭殺的死意……

    妖王者,修為之外,當以殺伐悍勇逞威,以狡詐機敏成名,皆非易與之輩!

    金聖與監寅能在妖域之中稱雄一方,還真不是一般的人物。他才有察覺,忙厲聲喝道:「退後……」其話音未落,顧不得飛墜如雨的流星,閃身躲了出去。而伴隨左右的幾個弟子稍稍遲疑,已有人大禍臨頭……

    「喀喇——」

    雷鳴乍起,耀眼的火光已呼嘯而下。

    一人躲避不及,強行出手阻擋。「轟——」的一聲巨響之中,雷光四濺。他所祭出的神通與護體法力盡數崩潰,自身卻無大礙。其尚未僥倖,忽被一團火光吞噬,眨眼化成灰燼。而禍不單行……

    「啊——」

    一人才將殞命,又一人慌不擇路之下被流星砸了個正著。他只來得及發出一聲慘嚎,瞬即消失在下方的碎空之中。

    喘息之間,又折了兩個同伴。金聖所帶著的百多位子弟嚇得不敢往前,其本人退後數十丈才穩住身形,猶自上下張望。不再有雷光落下,他才氣急敗壞地衝著前方吼道:「明明一道尋常的雷法,緣何堪比天劫之威?是何神通……」

    林一的魔尊將大袖一甩背在身後,嘴角一撇,故作高深地揚聲說道:「我有天煞神雷,專門用來對付畜生!雜毛虎,要不要再來試試!」

    「我……」

    金聖滿臉的鬍鬚都豎了起來,一雙虎眼中怒焰滾滾。還有比雜毛虎罵得更難聽的嗎?先人有云,白虎為聖。而我金虎不比神獸差分毫,這才自封為聖,卻遭此羞辱,忍無可忍……

    「修士有句話,叫忍得一時,成就一世。金兄切莫中計,以免小人趁亂得手。只待過了葬星地,那小子再無憑藉斷難逃脫。眼下不妨相機而動……」

    便在金聖咬牙切齒想著拚命的時候,另一側的監寅急忙傳音提醒。他一口氣嚥不下,好一會兒才重重哼了一聲,恨恨罵道:「該死的小子,我絕不中計……」

    林一的魔尊見金聖氣得半死,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邪笑。忽見對方話語古怪,他微微一怔,隨即佯作詫然道:「何計之有?明明膽怯,非要來個冠冕堂皇的藉口,那裡還是威風八面的猛虎,十足一賤人也!」其眼光斜睨遠處的監寅,不無嘲諷地遙遙示意,轉而旁若無人般地踏空往前繼續趕路。

    監寅對林一的挑釁與辱罵,來個視而不見、充耳不聞。金聖有心發作,卻無力計較。而兩人難得心有靈犀,攜眾隨後步步緊逼。對方走得快,他一行跟得快。對方腳下放慢,隨之亦然!

    與此同時,林一的龍尊與本尊也相繼轉身。只要妖族一夥不再想著佔便宜,他一時懶得理會,只將心思放在了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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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2-9 18:01: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四十章 風兒知曉

  雨子的眼光還看著遠處左右的兩個人影,暗自訝異不已。

    那人不僅有著遠古傳說中的妖、魔、仙三修一體,並各成法身而真假難辨卻又性情迥異。只要本尊不死,分身不滅。即便有所意外,其分身依然可以代替本尊活下去。而隨著修為的提升,他將更為的強大!

    少頃,雨子伸出長袖中的右手,輕聲道:「你仙法過人,我又何須多此一舉……」隨其手掌攤開,九點星芒悠悠飛起,倏然消失在暗空之中不見了蹤影。曾有所防備,已然用不著了。她轉過身來,又道:「我畫軸何在……」

    林一在駐足等候之際,手腕子上的石鐲龍圈之中有人精神抖擻地笑道:「你眼下的修為,總算有點模樣。而左右無敵不是本事,梵天四境圓滿,成就仙道至尊,才是我輩所為!哈哈!老龍我等著那一日……」

    龍圈之中,老龍的修為提升有限。許是上回對付蒼季所累,他此時不過堪堪到了合體的初期。天狼倆兄弟則已合體圓滿,來日成為妖王或是妖仙應該不難。而其兩者絕不可相提並論……

    至於自己的修為確如老龍所說,一步踏入仙人境界之後,好似萬涓匯水已成浩蕩之勢,無論是法力神通、還是臨陣對敵,皆更加的收放自如。而但凡是個人都想成為仙道至尊,天下還不亂了套……

    不過,此時無暇體悟境界修為。林一忽而心思一動,趁機傳音問道:「老龍!你可認得我近前的這位女子?」

    老龍鬱悶已久,好不易有了說話的興致,卻轉而哼了一聲,很不痛快地凜然回道:「好兄弟之間,不談女人!」

    「女人在你眼中又算什麼?何為好兄弟……」林一錯愕,隨口問道。老龍乃一前輩高人,竟然將我視作兄弟?這也罷了,而我只想就心頭的疑惑詢問一二,他怎會有如此不堪的念頭?

    老龍理所當然地說道:「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衫!這般淺顯道理你都不懂,還說什麼紅塵歷練……」

    「放屁!」林一話語一沉,不留情面地叱道:「你娘也是女子,又該成為誰家的衣衫?要知道巾幗不讓鬚眉,女子也有大丈夫!」

    數百年來的親眼目睹,上至大家閨秀與豪門千金,下至山野村姑及漁家女兒,再至凌波飛天的仙門女子,一個個的為人脾性及所作所為並不輸給男子半分。其中雖良莠不齊,又豈可一言概之!

    老龍頓時詫然,怒道:「你小子敢罵我……」

    「你辱人母,我緣何罵不得你?」林一咄咄逼人,質問道:「天道之下無是非,不以男女論貴賤,難道是我說錯了嗎?」

    老龍一陣吹鬍子瞪眼,愣怔片刻,忽將大手往上一擺,說道:「我懂!發情的傢伙惹不得,便如那些初春時節滿山亂跑的……」他猶自不忿,抱怨道:「我娘是誰,誰是我娘……」

    「咦!誰在發情?你老龍緣何這般粗俗……」覺著扯遠了要吃虧,林一急忙舊話重提道:「我只問你,可認得雨子……」

    「我說的是我娘,關你屁事!」這回老龍是徹底不買賬了,趁機嗆還了一句之後,理直氣壯地嚷嚷道:「什麼雨啊云啊的,風兒知曉,問我作甚,哼……」他拂袖而起,離開所在的地方,衝著龍圈角落裡的天狼兄弟喝道:「根深、葉茂,滾過來陪老子說話……」

    林一欲說無言,一臉的無奈。方才唇槍舌劍了一回,只得到了一番奚落。而老龍要是不願開口,胡攪蠻纏起來,一個字都撬不出。罷了!他不說,我還不問了!風兒知曉?好有意境……

    「你何時才肯交還畫軸?」恰於此時,雨子又追問了一句。

    林一默然片刻,好似驀然醒悟。他稍稍緩了緩心神,回頭看了眼遠處的情形,這才轉向滿臉疑惑的雨子說道:「有我分身斷後,那幫畜生暫且無機可趁,請……」他伸手示意了一下,便輕甩大袖子背在身後,舉步凌空往前。

    雨子留意下頭頂的動靜,跟著飄然移動。彼此相距三、五丈遠,算是並肩同行。她心事未去,禁不住再次出聲道:「我在問話,你……」

    林一腳下不停,神色如常,轉首溫和笑問道:「如你方才所說,尚不知何為仙法?」

    雨子見林一面帶正氣而話語坦誠,她秀眉微蹙,遲疑了下,回道:「天道自然,仙法常在,善用者方為神通!」其眼光一閃,好奇又道:「你本尊的修為雖難辨深淺,與分身相較卻多有不如……」

    「呵呵!那兩兄弟比我強多了……」林一點了點頭,卻不予多說,接著討教道:「仙法常在,又作何解?」

    我要的是畫軸,這人卻避而不答!雨子咬了下嘴唇,耐著性子答道:「仙法無處不在!」

    「仙法為人所創,豈會無處不在?不得法門,又如何善用……」林一若有所思,轉而又道:「方才沒能親眼見你施展九牧的仙法神通,甚為遺憾……」

    「那句話乃家師所傳,個中究竟我亦不甚明了……」雨子神色轉冷,淡淡說道:「而我從不曾修煉過九牧仙法,只怕你難以如願了!」

    「令師為何不將仙法相授?她不是法力通天的高人嗎……」林一愈發不解。

    雨子身形一頓,臉上多一層寒霜,輕聲叱道:「不得無禮!」

    「啊……」林一神色一慌,忙歉然道:「無意冒犯,請勿介懷!」說著,他抬手摸出一物示意了下,卻又禁不住暗嘆了一聲。前世能否續上今生,在此一舉。而一切揭曉之前,我只不過想多說幾句話而已……

    林一拿出來的乃是一卷畫軸,那正是自己的家傳之物。而他畫軸在手,不知為何會變得黯然神傷起來。不過,見其言之有信,雨子臉色轉緩,心頭沒來由地一軟,說道:「家師給我修為,已屬天恩。她老人家不傳授仙法,自有道理,豈能由他人說三道四!而我遍閱典籍,不難修煉諸多法門……」

    我也身為人師,巴不得將所有的好東西都傳給弟子。看看過去的東方朔、如今的仙奴,哪一個的日子窘迫過啊!還天恩?那個聖女太過吝嗇,真是委屈了雨子!

    林一為雨子暗暗叫屈的時候,對方的眼光卻落在他的手上。其恍然未覺,輕輕打開畫軸,兩眼沉著而神色端詳。

    「你既有意歸還畫軸,當初又何必搶奪呢?如此這般,莫說我放不過你,羅家也不會善罷甘休……」

    聞聲,林一合起畫軸,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暗忖道,你放不過我只是為了家傳寶物,而你羅家的長輩怕是另有用意啊!

    而事已至此,有些話不得不說了!

    「這畫軸乃一女子搶來送我!」林一自言自語道:「那女子你曾見過,名叫暮云!她知道我心有所屬,便冒險行事,卻被羅恨子殺了……」他稍稍一頓,接著又道:「暮云生前留下話來,讓我為她報仇!故而,我才將步步緊逼的羅恨子打傷……」

    雨子聽到一個女子的名諱,不由想起了聽雨小築旁邊那山洞內的旖旎情形。她臉色一紅,恍然道:「那女子倒是個痴情的人兒,只可惜紅顏命薄,你不該有所辜負才是啊!而你當初已打傷羅恨子長老,算是大仇得報,今日為何還要殺她呢?羅家得罪不起……」

    林一隻覺得自己又陷入無力之中,好似回到當初面對那個暮云的時候。他無奈地長吁了下,說道:「矇蔽真相的,往往正是黑白分明的雙眼!更何況事實並非如此,你不肯相信,我又該如何是好?至於羅恨子與羅家……」

    「林一,你之兒女情長不關我事,信與不信又有何妨?」雨子話語清冷,有些正告的意味。而她還是為一個美貌的女弟子無辜殞命而感到惋惜,禁不住叱道:「若非你早有窺覬之意,那暮云又怎會捨身搶奪畫軸?禍根在你……」

    「畫軸原本為我所有啊……」林一緩緩說著,只覺得心頭五味雜陳。

    雨子按捺不住冷哼了一聲,說道:「謬論!畫軸乃我家傳之物,休得再胡言亂語……」

    縱然是胡言亂語,也難得來上一回!林一舉起手中之物,帶著落寞的神情,自顧接著道:「六百多年前,我在一處仙境的洞府之中,得到這卷畫軸!那洞府有一明一暗兩道門戶,分別名曰莫回,莫離……」話到此處,他仿若思緒遠去,輕輕吟道:「道之云遠,憶若塵煙;思君莫歸,夢亦千回。君來莫回,君來莫離……」

    葬星地,道道飛火如虹落下,迅即又消失在層層虛空漣漪之中。敵我雙方的一百多人,前後拉開了二、三十里遠,猶自在這毀滅與沉寂間執著往前。

    雨子禁不住四下張望,並不想去聽林一說些什麼。而那舒緩而低沉的話語聲還是悠悠傳來,使人心頭隨之微微一蕩。他好像煞有其事,提到了仙境、洞府,還有思君莫歸,夢亦千回。君來莫回,君來莫離……

    那應是一個女子的傾訴!莫回,莫離,無縱詭隨,以謹繾綣……

    行走之間,猶見一雙眼光看來。雨子佯作不知,淡然道:「任你萬般分說,終究要將畫軸原物奉還!我將其視作家傳至寶,並非無因,不僅僅與家父有關,還為了上面的畫像……」而她話音未落,那畫軸突然從林一的手上飄來,隨之還有話語聲響起:「畫中之人究竟是誰?你不知曉,而卻我知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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