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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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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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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2 14:14: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我的執著

    此處並無仙帝的傳承,是指別處才有?九牧仙域所要找尋的,竟是一部經書?如此說來,所謂的《三皇經》,比起仙帝的傳承更為重大……

    當眾人愣怔之際,羅清子暗自忖思不已,略有所悟,隨即又疑惑不解。既非傳承,那小子的修為怎會突飛猛漲?

    想到此處,羅清子的眼光掠過四周。遠近的眾人均神色不明,雷云子、平陽子與司空尚則躲在一旁觀望。哼!那小子自稱紫薇之主,倒是嚇住了不少人……

    「何為《三皇經》?」

    聽到林一在繼續發問,羅清子忙回首看去。那小子難逃一死,竟然還在裝糊塗。不!他與黃婆婆的對話之中,或有玄機……

    黃婆婆忽而沉默了下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透著異樣的陰沉。她微微眯縫著雙眼,冷冷打量著那個身著灰袍的人影,遲疑了片刻,出聲說道:「玉璧乃仙帝煉製,於開啟之際,假以五行之力,可使承繼者提升一階修為。乍一見,你此時彷如得到了傳承,而其實不然……」其稍稍一頓,欲言又止。

    巨塔之上,林一所散發出來的威勢,至少已達仙人後期的圓滿。而黃婆婆話音才落,他的修為陡然升至天仙后期圓滿的境界。不待對方明白過來,其再次逼問道:「《三皇經》,是哪三篇經文……」

    黃婆婆兩眼猛然一睜,詫異道:「你在明知故問,還是真的得到了傳承?而『紫薇藏經、玄真傳承』這句話,豈能有假……」話說一半,她臉色一寒,怒道:「小子!你膽敢套婆婆的話,找死……」

    「哼!你之所言,無非來自聖女,縱然瞞得一時,卻瞞不過一世……」林一雙眉一挑,沉聲說道:「《三皇經》三篇,乃仙帝之師帝奎所創。除了《洞真經》、《洞玄經》之外,還有一篇,你又知道多少……」他話語一轉,譏諷道:「尚不知,誰在套誰的話……」

    黃婆婆錯愕,掩飾不住心頭的驚喜。方才自知失言,已有所悔意,而此時此刻,她再顧不得許多,厲聲喝道:「你……你果然得到了《三皇經》?還有一篇《洞神經》,速速交來……」

    林一眼光一閃,不急不緩地回道:「無論林某的身上有沒有《三皇經》,都與你毫無干係!若敢用強,還是那句話……」其猛然提高嗓音,雙袖張開,厲聲喝道:「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他獨自傲立於巨塔之上,氣勢凌然。

    黃婆婆臉色難看,連連點頭。暗忖道,既然多說無益,又何必枉費口舌。她抬起瘦骨嶙峋的手,便要給那不知死活的小子施加顏色。

    便於此刻,林一突然揮動雙袖。毫無法力徵兆之下,一片片血色霧氣憑空而出,迅即瀰漫四方,轉瞬已至百丈、千丈。其去勢之快,令人猝不及防。

    黃婆婆稍稍詫然。遠近的人群,大都已被籠罩在血霧之中。而處身所在,全然不辨深淺。

    羅清子從未見過如此詭異的神通,與幾位家主皆茫然四顧。其門下的族人弟子,更是一個個不明就裡。

    金聖卻覺得眼前的情形有些眼熟,禁不住心生懼意。

    許是察覺妖修的舉動有異,又或是心存謹慎的緣故,雷云子與左右的平陽子、司空尚暗暗示意,各自帶著晚輩往後退去。

    與此同時,林一的雙袖一頓,抬手掐出一道詭異的法訣。體內的太初之力瘋狂湧出,循著血霧急捲四方,莫測的殺機隨之滔滔而去。

    一個身陷死地之人,還敢負隅頑抗。不僅如此,所施展的神通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卻又聲勢非凡。黃婆婆惱羞成怒,大喝道:「該死的東西……」她放下最後一絲僥倖,只想將那小子挫骨揚灰。隨其抬手祭出一道利芒,巨塔四周的十二個男子同時發難。

    十三道凌厲的攻勢,直奔林一急襲而去。以多敵少、以強欺弱,根本用不著什麼仙法神通。單憑著強大的修為,便可給予對手毀滅一擊!

    「轟隆隆……」

    便在黃婆婆動手的一剎那,林一突然伸開雙臂離地而起。瀰漫四周的血霧猛地沸騰,無數的霹靂霍然而至、層層炸開,並以他為始怒卷八方。剎那之間,詭異的雷火掀起狂飆巨浪,虛空頓然崩潰,浩浩蕩蕩而勢不可擋!

    黃婆婆才將出手,凌厲的攻勢已盡數湮沒於咆哮的雷火之中。而一如浩劫般的滔天巨浪轟然逼來,使人措手不及。十二個男子慌亂之際,幾個界外的修士眨眼已被焚為灰燼。其他人等各自倉惶遠遁,唯恐避之不及……

    以十三人之力,竟然難敵那小子的一式神通?

    黃婆婆老臉微變,暗暗驚愕。而那無邊無際的血火與水缸粗細的雷光,帶著令人膽寒的殺機襲來,儼如焚天滅地一般的瘋狂!她不及多想,急忙抽身躲避,卻不忘氣急敗壞地揚聲叫道:「千丈之外,結陣圍攻。斬殺妖孽,人人有責!羅清子……」

    萬丈巨塔之上,林一衣袂飄飄、亂發飛揚,眸中閃耀著妖異的血芒。其伸展雙臂傲然當空的模樣,宛若一尊神靈降世,只為將這方天地化作血與火、生與死的道場!

    當黃婆婆的叫聲傳來,羅清子猶自瞠目不已。

    本以為那林一失去了分身,再無倚仗。誰料他本尊的手段更為驚人,竟能力戰十三位高手而不落下風!是神秘的《三皇經》所致,還是仙帝傳承的緣故?而烈焰滾滾、雷聲鼎沸,血光衝天、殺機暴虐。眾多弟子已不堪應付,難免再添死傷。

    「救我……」

    羅清子震愕之際,心頭有些沉重。難道那小子大勢已成?任其下去,羅家的下場可想而知!忽聽有人呼救,他身形一動往後急遁而去。

    數十丈遠處,羅恨子面容慘變。其本待去幫幾個苦苦掙扎的弟子,不成想對方瞬間已屍骸無存。而她尚不及抽身躲避,四周盡為沸騰的血火雷光而再無退路,並使人無從招架,只能坐以待斃,

    絕望之中,羅恨子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禁不住失聲呼救……

    「砰——」

    一道裹著白色光芒的人影,突然穿透了層層阻擋衝到了羅恨子的身前。他不理會對方三角眼中的驚喜,抬手一捲,兩道人影合為一處,瞬間遁向遠方。與此同時,其揚聲吩咐道:「各家同道,退守千丈。妖孽不除,仙域不寧……」

    轉眼之間,兩人到了千丈之外。此處猶然血霧瀰漫,而威勢稍緩。羅清子一把丟下了羅恨子,身形微微踉蹌了下。一口淤血到了嘴邊,又被他強行嚥下。適才衝破血火雷光,全憑著修為硬抗。換作等閒之輩,斷然難以倖免!

    羅恨子立足未穩,催動法力護住上下,匆匆回首張望,兩眼閃亮。而那人只顧著招呼弟子結陣,根本無意身後的情形。她臉色一沉,怨念橫生……

    幾個喘息的工夫過後,眾人退至千丈之外。那帶著無窮殺機的血火雷光,依舊是滔滔不息且瘋狂不止。而暫且擺脫了難以抵擋的激流漩渦,使得混亂的場面為之一緩解。羅家、孔家、華家、阮家的一百多修士,以及妖修的四百多人,再次聯手將巨塔給遠遠圍了起來。

    這四家的修士,被林一殺了足有三、四十之多。無論怎樣,各家都不會善罷甘休……

    金聖躲在人群後,全無往常的威風,一雙虎眼滴溜溜轉動,時刻留意著四周的動靜,卻再不敢輕易往前。那小子殺了監寅不要緊,還殺了自己的五、六十個手下。此時若不能趁機報仇,以後更是休想了!至於什麼仙帝傳承,顧不得了……

    界外仙域餘下的一兩百人,以及不多的合體修士,早已躲到了十數里之外或是更遠處。司空尚有所顧慮,便想著前去出一份力。遑論真情假意,至少可以避免得罪九牧仙域。而雷云子一口回絕,聲稱自家修為不濟,膽小怕死……

    黃婆婆見有了足夠的地方施展神通,再不加遲疑,揮動乾瘦的雙手憑空急抓。十二個男子隨其動作,祭出的法訣、法力如出一撤。頃刻之間,環繞巨塔四周的千丈遠處,一道茫茫水霧橫亙而出,隨即化作無數冰芒逆襲而去,頓時與肆虐不休的血火雷光撞在一起。「喀、喀、喀——」的震耳巨響之中,雙方竟然一時僵持不下。

    「哼!天下神通,皆難以及遠而寡不敵眾!此刻比拚修為,婆婆我不信收拾不了你……」黃婆婆自以為得計,冷哼了一聲,轉而衝著四方揚聲命道:「各家修士助我一臂之力!」剎那之間,數百道法力齊齊出手。冰芒威勢大盛,直奔巨塔碾壓過去。血火雷光咆哮更甚,卻被迫緩緩退卻……

    巨塔之上,林一神色冷峻。

    片刻之後,那四周襲來的冰芒,漸漸隆起並化作一道堅不可摧的巨牆,已然逼到了五百丈之外。而置身於其中,就好似經歷一場冰與火的煎熬,稍有懈怠,都將隨時灰飛煙滅!

    不過,若非憑藉所創出的這一式神通,只怕早已身隕道消!既然尚有一拼之力,絕不可以就此放棄!

    雨子!無論怎樣,你總算讓我還了前世所欠下的一命!而近七百年的等待,換來如此一個下場,正所謂因果循環而天道蒼蒼。我真的不怪你!還要說一聲,為了雨子好好活著!我心中的琪兒,依舊是完美無瑕!

    老龍!我懂得你的一腔執念與用心良苦。我不會代替你走下去,而是要帶著你一起走下去!你我有緣,今生是兄弟!

    我林一並非完人,不會為了女人去背棄兄弟,同樣也不會為了兄弟而罔顧正義。不失本心,大道自然。我有我的執著……

    「喀喇喇——」

    一陣巨響從四方傳來,那冰芒所化的巨牆已逼到了四百丈之外。

    林一收斂心神,兩眼中血光熠熠。周身的修為法力如水狂洩而去,漸漸難以為繼。他收起雙袖抬手點向眉心,三道印記微微閃動。而不過瞬間,魔尊的黑色印記倏然黯淡,幾近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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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3 13:39: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名震仙域

   二、三十里之外,雷云子、平陽子、司空尚等人慢慢停了下來。那一圈如同冰山般的嚴酷、並極其強大的攻勢之中,沸騰的雷火血光依舊在咆哮不止。而螢光閃動的巨塔之上,一道人影孤傲依然。遠遠看去,那冰火交織的情形蔚為壯觀,卻如真似幻,使人為之震魂蕩魄而心悸難安!

    林一身陷死地,凌然不懼,力戰數百強眾,猶然氣勢張雄而威震四方,著實令人歎為觀止!他因機緣巧合,才有了天仙的修為。而對方之強大,更是無從想像。羅清子等四位家主皆是名動一方的高手,九牧的十三人更是縱橫仙域的存在。雙方最後的輸贏,應該沒有任何的懸念。

    不過,恰逢難得一見的大戰,正當一顯身手的時候,素來膽魄非常的雷云子卻突然變得謹慎起來,令人很是不解。

    司空尚目視前方,暗自感慨一番過後,禁不住搖頭說道:「雷兄!你以為那林一還能逃脫生天嗎?我等這般膽小畏縮,只怕日後留下話柄……」

    三位家主並肩而立,居中的雷云子撫鬚遠望,不以為然地說道:「臨機進退,方顯乾坤玄妙!風雷始動,試看天地變化!」

    平陽子微微頷首,附和道:「義在人先,利居人後。識得進退者,並非易事啊!」

    司空尚有些不悅,說道:「兩位道兄又何必賣關子呢?至少那林一自稱紫薇之主一事,甚為荒唐……」

    雷云子微微一笑,轉向司空尚正色說道:「林一是不是真正的紫薇之主,又有何妨?無名不立,無義不行。而其有名有義,已然立於不敗之地!縱然難逃此劫,而罪不在他……」

    司空尚問道:「莫非是天道昏聵……」

    「天道無咎……」雷云子張口答道。一旁的平陽子心領神會,感慨地說道:「奈何天運不明啊……」

    司空尚沉吟不語。

    有人嬌聲驚道:「林一危矣……」

    眾人忙凝神看去……

    ……

    在隆隆的轟鳴聲中,那無數的冰芒已堆砌成了數丈、乃至數十丈的山峰,帶著無上的殺機緩緩逼來。充斥四方的雷火血光雖沸騰咆哮不止,卻再難往前且威勢漸弱。

    巨塔之上,絕境死地的正當央,林一兀自凌空而立,兩眼中閃動著的血光猶如火焰在跳蕩不息。

    前後不過一柱香的工夫,情形已然逆轉並岌岌可危。照此下去,四周的攻勢將在片刻之後齊襲而至。所有的執著妄念,以及歲月的種種,都將隨之湮滅而一了百了!

    如此這般,又是為何?縱觀人世百態,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不過一個「欲」字罷了!而天與不取,反受其咎。莫說是為了老龍而不得放棄,林某本人還不曾在生死威逼之下低過頭。已然屬於林某的東西,誰都奪不走!

    林一再次抬手點向眉心,一道金色的印記微微一閃。道尊的法力頓時飛瀉而去,數百丈方圓的血火雷光猛然大盛,使得逼近的冰芒雪峰來勢一頓。而不過須臾,他微微皺起了眉頭。龍尊修為難繼,所屬印記迅即黯淡。

    黃婆婆眼光毒辣,所說的一點都不假。置身紫薇境並身陷重圍,根本就難以施展遁法脫身。而一旦對峙比拚修為,最終吃虧的還是自己。繼魔尊之後,龍尊的修為漸漸枯竭……

    林一的臉色有些蒼白,神情中隱隱現出幾分倦態。

    一體三修,三修同心。魔尊的分身被毀,與龍尊耗盡了修為,不僅使得本尊失去了左膀右臂,還為此殃及神魂之力且傷勢不輕。而此消彼長,四方的冰芒雪峰愈來愈近……

    林一無暇多想,雙手掐動法訣。金色的印記即將消失,他眉心的白色印記又是一陣閃動。隨之瞬間,道尊的法力循著血霧滔滔而去。一陣陣轟鳴與冰火對撞之中,敵我雙方一時僵持不下。

    這一回半柱香不到,林一的身子忽而微微顫抖起來。隨著眉心的白色印記黯淡下去,他道尊的法力修為所剩無幾。而對方的攻勢趁機逼來,轉眼之間已到了兩百丈外……

    「林一!等你耗盡了修為,將任我宰割!此時求饒,已然晚矣!這便是與九牧為敵的下場,你認命吧……」

    神識之中,可見千丈外的黃婆婆在肆意叫囂。來自她與羅清子等人的數百道法力,依舊在不斷加持著那洶洶而至的攻勢。

    林一眼瞳微縮,暗哼一聲,禁不住張口飆出一道熱血。其殘存的法力猛然振作,迫使四方的冰芒雪峰稍稍一緩。黃婆婆不屑的話語聲繼續傳來——

    「困獸猶鬥,難逃一死!婆婆我要將你抽魂煉魄……」

    林一蒼白的臉色,已然已變得鐵青。轉念之間,法力難以自持,他搖晃著慢慢跌落下去。而其兩眼中烈焰熊熊,鬥志不滅!許是見大局已定,黃婆婆的話語聲又起——

    「哼!等著婆婆我將你抽魂煉魄,紫薇傳承,將失而復得……」

    林一正自墜落之際,尚未觸及巨塔,忽而雙眉斜挑並凌空飛起。隨其心念一動,抬手打出一連串法訣。一道精純的太初之力從氣海的魔界中狂瀉而出,竟在身前四周轟然炸開一團刺目的光芒。所在一方的血霧,隨之化作陣陣烈焰狂飆肆虐不休;數不勝數的雷火從天而降,怒吼著、咆哮著,只要將天地萬物轟成齏粉。

    於此剎那,「轟隆隆」的巨響之中,百丈外的冰芒雪峰瞬間崩潰,猛地掀起陣陣血海怒潮轟然而去。而隨著那團刺目的光芒迅疾瀰漫四方,凌厲的殺機與莫測的威勢,愈加的猛不可擋!

    千丈之外,眾人頓然失色。有人心生懼意,已悄悄往後躲避。

    「不得臨陣逃脫!放走賊人者,必將嚴懲……」黃婆婆兇狠地大叫一聲。待四周稍稍消停,她忙不迭轉向前方驚詫道:「你施展的是何神通,莫非來自仙帝……」數百仙道高手,其中不乏仙君、金仙的強大存在。而聯手之下,最終仍然不敵對方的一式神通,令人難以置信!

    天穹之下,巨塔之上,光芒之中,林一神色冷然,沉聲說道:「此神通乃林某所創……」

    「呵呵!自創神通?可有名稱……」黃婆婆張口打斷林一,不屑地譏笑道:「沒羞沒躁的小輩,竟敢在婆婆面前胡言亂語……」

    血火四方,是一個個扭曲的身影。雷光所向,是一道道獸性交織的慾望。

    林一眼光睥睨,氣勢沉凝,緩緩抬手指天,不緊不慢地說道:「焚去萬千是非根,煉化天地生死路。林某的神通,名為煉獄……」說話之間,他與那團光芒冉冉升空,不待黃婆婆及四方的眾人明白過來,猛地揮臂疾落,喝道:「血煞所向,為煉獄。魔道之下,無冤魂!給我煉……」其手上好似天威所在,落下的一剎那,環繞四周的光芒頓然炸開,霎時掀起一道嬌豔奪目的血光。疾如驟雨般的雷火竟在半空中蕩起一層漣漪,隨即「轟」的一聲怒卷而去。

    這一刻,縱然是見多識廣的黃婆婆,也為眼前的一切驚愕不已。而那血光雷火已排山倒海呼嘯而來,一如天地浩劫從空而降,狂虐的殺機與雄渾的氣勢,令人根本無從抵擋!煉獄!只煉生死……

    「退——」

    黃婆婆再不敢大意,喊叫聲才起,閃身已去數百里。不用招呼,眾人頓作鳥獸散。稍有滯後者,眨眼間屍骸無存。而血火怒潮狂瀉不止,瞬間已至十數里、數十里……

    此時的萬丈巨塔,儼如一把熊熊燃燒的火炬。那耀眼奪目的血煞雷火,刺破黯淡的長空,於震耳欲聾的轟鳴之中,只將天地化作一方煉獄!

    片刻之後,無數個忙亂而又倉惶的人影終於停了下來,一個個猶然餘悸未消。那可怖的血火雷光,直至席捲了百里方圓,才緩緩止住了去勢。而餘威尚在,殺機不止!

    遠遠看去,便仿若一場洪荒野火野火突如其來,有著不盡的莫測與神秘,卻又叫人惶恐難耐!而那施展神通之人,倒是並未趁機追來……

    金聖大口喘著粗氣,暗呼僥倖。好在見機得快,不然可就麻煩了!忽而察覺左右的陣勢大不如前,他氣急敗壞地吼道:「傷者幾許、亡者幾何……」有人稟報說:「沒有傷者……前後死了百餘……」

    歷經數千上萬年來的辛苦打拚,好不易有了五百個仙人修為的手下,誰成想被那小子給殺了一百多,連監寅都未能倖免。這可是血海深仇啊!林一……

    一番咬牙切齒過後,金聖衝著遠處啐了一口。監寅曾有言:君子報仇,萬年不晚。林一,且給本尊等著……

    金聖在發狠的時候,羅清子的臉色也不好看。羅家的高手,只餘下百人左右。遇難者不用多說,皆拜那林一所賜!一個來自界內仙域的小輩,修為不值一提。而近千之眾,卻對付不了他一個人。羅家與其結怨頗深,今日若難善了,來日徒添煩憂!不過,尚有強大莫測的九牧仙域與高高在上的聖女,最終又將如何還不得而知……

    「師兄……你……」

    羅清子循聲看去,心不在焉地擺擺手,回道:「我無妨!」他轉向巨塔的方向,猶自心緒不寧。

    十餘丈外,羅恨子怔怔盯著羅清子的背影,一雙三角眼裡儘是怒意。本想藉機問候一聲,算是還了此前的相救之情。而難得拉下老臉一回,竟是如此的下場。哼……

    紫薇仙境之中,只有雷云子、平陽子與司空尚毫髮無損。三家早有防備,見機躲到了百五十里遠處。而那一式神通可謂驚天動地,眾人猶自詫異不已。

    雷天默默看著遠處,沒來由地嘆了一聲。雨仙子的離去,使他悵然所失。林一的逆天與大顯神威,更是令其氣餒不已。曾不被自己放在眼裡的年輕人,再也小瞧不得。人與人不同,命與命迥異啊!雷某人的機緣何在,難不成只得獨守一方清靜……

    左右一瞥,雷天的心裡頭更不是滋味。平荃以及三家的晚輩弟子,無不衝著那巨塔的方向露出欽羨的神情。他鬱悶難消,轉向一旁的雷云子,酸溜溜地說道:「爹!還是您老人家高瞻遠矚啊!從今往後,那林一名震仙域……」

    羅家的人群之中,戈靈子早已笑不出來了。一對父子對話,他忙暗暗留意。只見雷云子搖了搖頭,帶著些許的遲疑,說道:「林一的劫數未盡……」

    恰於此時,遠處突然有人衝向巨塔,得意大叫道:「林一,你法力盡失,納命來……」

    四周眾人循聲看去,皆意外不已。

    巨塔四方的血火雷光,業已消散殆盡。而那曾傲然天地的人影,竟然一頭栽下半空。

    與此同時,異變又起,三道人影急急破空而來,並發出雷鳴般的大吼:「誰敢動我龍族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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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4 14:20:0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情有千劫

    紫薇仙境關閉的兩年之後。

    衡天仙域,衡天門,衡天峰。

    雲霧石亭之中,余恆子落寞獨坐。淳于風匆匆而來,近前行禮拜見。

    「不必虛禮!你外出數月,可曾探聽到什麼動靜?」

    余恆子擺擺手,示意弟子坐下說話。

    淳于風緩了口氣,移步石亭,就著一方蒲團盤膝而坐,兀自惴惴不安地搖搖頭,回道:「近日來,有關紫薇仙境的傳聞甚囂塵上,一時難辨真偽。不過,經弟子多方打聽,總算是略有所獲……」

    余恆子手拈長鬚,默默點了點頭。

    「據悉!林一、林師叔在一位高人相助之下,最終奪得紫薇傳承,卻遭致九牧以及界外數百高手的圍攻……」淳于風隨手摸出一個玉壺來,尚未小呷,自覺著不妥,忙又將之收起。一段時日以來,竟是貪戀起了杯中物。不知是真的嗜好這一口,還是其他的緣由。他定定心神,衝著師父歉然頷首,接著說道:「若非風聲早已傳遍了界內外,弟子還是不敢相信!林師叔先是力戰群雄,逼得羅家的羅家主無計可施。而其分身被毀,本尊修為耗盡,再加上兩位天狼前輩重傷,當時真可謂凶險非常!誰料他卻以一式神通,重創九牧的十三位世外高人,並斬殺各家修士近兩百之眾。那一刻,真是威震仙境,令天下動容……」

    余恆子拈著鬍鬚的手指抖動了下,轉而慢慢伸了出去。

    淳于風微微一怔,隨即會意,遞上了之前收起的玉壺。

    余恆子接過玉壺,將其中的酒一口飲盡。稍後,他放下玉壺,輕吁了下,再次陷入默然之中。有關紫薇仙境的風傳已有耳聞,雖不盡詳實且真偽難辨,猶然令人心緒澎湃。此時聽弟子親口說出來,跌宕起伏的感受更為強烈。

    「只可惜,林師叔最終力竭不支而生死莫測。所幸有高人及時現身將他救走,再不知下落……」看著師父面前的空酒壺,淳于風神色悵惘,話語變得低沉起來,說道:「據傳,那一行三人自稱龍族,卻非妖仙,乃真正的修士,且境界神通強大,縱然是九牧的高人也是措手不及,只得任其揚長而去。只不過……」

    淳于風頓了下,又道:「仙境之行,界外死傷慘重,唯天罡雷家、天魁司空家、天威平家毫髮無損。為此,餘下四家甚為惱怒。一方責怪妖修作祟,一方痛斥同道無德無義,雙方撕破臉皮而勢成水火。而倚仗著九牧袒護,羅清子風頭正勁。雷云子雖不甘認輸,卻也只得忍氣吞聲。如今的界外仙域,一片混亂……」

    余恆子長眉聳動,面呈憂色,緩緩開口道:「終於到了亂象橫生的這一日啊!九牧緣何坐視不管……」

    淳于風心有不忿,說道:「哼!九牧仙域與界外各家,皆在忙著找尋林師叔與玄真仙境的下落,誰還顧得了許多……」見師父疑惑,他接著分說道:「從仙境中流傳出一句話,乃『紫薇藏經,玄真傳承』。據說那玄真仙境之中,才有真正的仙帝傳承。而有人卻認定林師叔搶得了一切,詳情如何,尚無從知曉……」

    話到此處,淳于風突然又想起了什麼,稍顯振奮。而他遲疑了片刻,這才繼續道:「界內外還在暗中流傳一個說法,林一師叔乃紫薇之主,仙帝再世傳人……

    余恆子並未有所詫異,而是微微一怔,嘆道:「禍事來了……」

    林一師叔乃各家公認的界內之尊,成為仙帝傳人乃是一樁好事,師父為何會說出如此話來?淳于風略有不解,稍作忖思。便於此時,一位同門的師弟由遠至近,匆忙出聲喊道:「師父!師兄!大事不好了,有眾多妖修闖出傳送陣……」

    ……

    紫薇仙境關閉的十年之後。

    九牧仙域,山峰之上。

    一白衣女子面對云海而立。其腰身婀娜,卻云紗遮面,令人不見真容且威勢莫測。她身旁的不遠處,站著一素衣老婦人,在一個人念叨著:「十年之間,始終難尋那小子的下落。他永世不再現身,又該如何是好?哼!你既然料定紫薇仙境之行要生變故,何不親自出手?若真如此,哪裡還有此時的煩惱……」

    「黃婆婆,你可是怪我所料不周?」白衣女子站著不動,只有話語聲悠悠響起:「我雖有猜測,卻沒想過他自創神通。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更何況還有一個龍族……」

    許是兩人相熟已久,黃婆婆說起話來很是隨意,抱怨道:「龍族又怎樣?其早已沒落,難道還有真龍再世不成?如今《三皇經》總算有了動靜,那小子又不知去向。他死了倒是乾脆,而一旦捲土重來,憑藉那一式神通,界外仙域誰是對手?」

    這番話頗有遷怒與不敬之意,白衣女子好似無動於衷。她默然片刻,說道:「假以時日,你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他雖然神通驚人,卻為此耗盡修為而心脈盡損,怎會是我對手?云子!你在嫌棄婆婆無用嗎……」黃婆婆的怨氣更甚,老臉有些掛不住了。一切唾手可得,卻眼睜睜的沒了。而帶著十二花奴與數百高手,竟然收拾不了一個最多只有天仙修為的小輩,著實令人顏面無存!

    起伏不定的霧靄之中,白衣女子便仿若一片云兒般的淡然,卻又神秘莫測。被稱作云子,倒也人如其名。她眺望著遠方,輕聲說道:「強者,並不盡在於修為,膽略、計謀皆缺一不可!帝王之尊,更兼有擎天之志與睥睨雲霄的氣度……」

    「你言外之意,那小子乃仙帝轉世?」黃婆婆的臉色有些難看。早知如此,當以雄獅搏兔之勢全力而為。眼下平添變數,何苦來哉?

    「仙帝早已魂飛魄散,何來轉世之說……」白衣女子依舊是頭也不回,接著又道:「林一對《三皇經》不明究竟,卻被你失口道出真相。而他竟能在高山崩塌之際,如此氣定神閒且心思縝密,強大之處可見一斑……」

    黃婆婆臉色一僵,硬著頭皮說道:「不是你讓婆婆我放出『紫薇藏經、玄真傳承』那句話嗎?他早已知曉《三皇經》的存在……」

    白衣女子知道黃婆婆不肯認錯,耐著性子分說道:「林一或許得到了《洞真經》與《洞玄經》,而在他尋至玄真仙境之前,絕不會知道《洞神經》的存在……」話到一半,她無意多講,轉而又道:「事已至此,只等那林一現身。到時候,他斷無倖免之理!」

    黃婆婆恍然道:「我還記得十年之前,你曾有過交代。若仙境生變,則藉機放出『紫薇藏經,玄真傳承』這句話。若那小子活著,必會尋來……」她咂巴下嘴,嘆道:「這或許便是所謂的智謀,難怪有人將仙域交予你手,並以聖女之尊牧守天下……」

    云子,便是九牧聖女的本名。聽到黃婆婆如此一說,她微微搖了搖頭。一個女子,真的會去在乎名利之爭嗎?此前對黃婆婆的暗中交代,不外乎要最終證實一個人、一樁事。一位至尊強者,絕不會放棄紫薇仙境之行,更不會輕易丟掉性命。而前後所發生的一切,再也用不著有所質疑!

    所等待的,不過是一場云雨般的夢。失去的,終將難以挽留。無數萬年之前,一切便已注定。接下來的,只是一場輪迴……

    不知不覺,聖女的四周寒氣漸盛。其中蘊含著莫名的殺機,卻又隱隱夾雜著無上幽怨與失落。一旁的黃婆婆才有察覺,她忽而揮動長袖往前拂去。

    轉眼的工夫,那翻湧不息的茫茫云海驟然一頓。與此瞬間,天地之間響起一陣轟鳴,竟是令人毛骨悚然!

    長袖輕舞,聖女抬手一點。「喀——」的一聲震響之中,半空之中突然閃耀出一層刺目的光芒。隨之剎那,眼光所及之處盡為玄冰封禁。千里云海,頓然陷入陰寒森然的死寂之中……

    片刻之後,云海恢復如初。

    直至此時,聖女才慢慢轉過身來。不遠處的黃婆婆猶自欽羨不已,她漫不經心地問道:「從來陰陽成陌路,不讓生死兩相絕。我這來自遠古仙法的神通如何?能否敵得過那一式『煉獄』……?」

    「如何不能?遠古仙法,果然不凡,婆婆我真是大開眼界!」黃婆婆由衷讚歎。聖女修為強大,卻甚少出手。她禁不住好奇地問道:「尚不知您這一式神通,可有名稱?」

    聖女悠悠答道:「生死茫茫,情有千劫。我要將這一式神通,傳給雨子。姑且稱之為『生死結』!」不等黃婆婆動問,她又吩咐道:「那林一逃離之際傷勢頗重,若是不死,只怕沒個千年的光陰而不得痊癒!在他現身之前,你留意玄真仙境的同時,不要忘了招攬九牧人手,再將那數百仙人遺骸盡數煉成花奴,以備不時之用。去吧……」

    「你要傳授雨子仙法?」轉身之際,黃婆婆又追問了一句。

    「遠古仙域,乃弘法年代!今日師徒傳承,有何不可……」聖女淡淡說道。當黃婆婆背影遠去,她看向云海,帶著夢囈般的口吻,輕輕自語道:「縱有千千結,不過生死劫!雨子,由你代為師來了結那一切,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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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5 13:46: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十年之後

    一不大的洞府之中,兩個白衣女子相對而立。

    小巧柔弱之人,是雨子,手裡還拿著一卷畫軸。師父的突然降臨,使她有些不知所措。

    另外一人云紗遮面,正是九牧聖女。她眼光在雨子手中的畫軸之上微微一頓,轉而面向洞口一言不發。

    「師父息怒!只因弟子尋回畫軸無暇返家,才帶到了此間,請責罰……」雨子臉色微赧,小聲請罪。她對師父敬畏有加,從來不敢有所忤逆。其自知犯錯,便如一個孩子般的侷促不安。

    片刻之後,聖女慢慢轉過身來,說道:「我不讓你將家傳之物帶在身邊,原因無他。唯心無旁騖,方能仙道有成……」

    雨子咬著嘴唇,悄悄抬眼一瞥。師父的面容藏在云紗背後,依然神色不明。一直以為她老人家對畫軸有所顧忌,原來並非如此?

    「一卷畫軸而已,切勿因此而荒廢了修煉。且收起來吧!」

    師父的話語聲溫和,並無動怒之意。雨子暗暗鬆了口氣,才要收起畫軸,又遲疑起來。她稍作斟酌,出聲問道:「師父!您老人家是否相信轉世之說……?」

    聖女端詳著眼前的弟子,過了一會,不答反問道:「輪迴常在,又何談信與不信!莫非有人與你提起此事?」

    雨子的心頭稍稍一亂,藉著收起畫軸來稍加掩飾,出聲答道:「弟子不會輕信人言,適才隨口一說罷了……」

    聖女的眼光掠過弟子,並未深究,而是頗有感慨地說道:「仙道漫漫,歲月寂寞,又何必去計較什麼前世今生呢!而我等身為女子,更為不易啊!且不說風雨蹉跎,那斬不斷、理不亂的情懷,更是令人心生茫然……」

    「師父曾有教誨,我輩乃方外神仙,早已拋卻情緣……」雨子臻首低垂。

    聖女嘆道:「是啊!奈何情緣所向,誰又能逃得脫、躲得過呢!仙人,亦然!活著,就要去承受那愁腸百轉的煎熬,還有如蟻噬骨的苦痛……」

    「難不成……難不成,活著就是為了一場情緣……」雨子的話語聲,低柔而婉轉。

    聖女在洞府裡輕輕踱步,自顧說道:「女人是水,明媚萬千,只為那曉風柳岸。即便成為了仙人,化身一片飄渺的云,依然離不開風兒的陪伴……」

    雨子微微失神,眼前不由浮現出當年的情景。葬星地的黑暗之中,有云兒悠悠,有清風徐徐……

    「女人為情而活,為情而死。縱有百折千撓,亦無怨無悔!」聖女的話語聲有些飄忽,時而高懸云端,轉而又急墜九淵。

    「師父!情為何物……」雨子胸口起伏著,兀自深深垂首而長發遮面。她白玉般的脖頸上,不經意間添了一抹霞紅。

    「情為何物?」聖女腳下一頓,帶著些許的笑意,說道:「這話,你該去問你的男人……」

    「弟子沒有……」雨子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聖女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道:「不經歷一番生死離別,哪裡又懂得情為何物……」其話語一轉,問道:「雨子,為師有一事相求……」她突然變得為難起來,全無往常的凌人氣勢,反倒如同兩個好姐妹在說話。

    直至此時,師父才道明來意。雨子放下紛亂的思緒,慢慢抬頭,舉手說道:「但有所命,弟子無敢不從……」言罷,師徒倆默默對望。少頃,身為弟子的她,還是忍不住眼光躲避。

    聖女呵呵輕笑一聲,很是欣慰的模樣,說道:「在以後的日子裡,為師幫你提升修為,並以仙法神通相授……」

    師父幫自己提升修為已屬意外之舉,還要傳授仙法?猝然之下不及多想,雨子只覺得心頭一暖,忙躬身致謝,問道:「尚不知師父有何吩咐?」

    聖女像是放下一樁心事,輕鬆說道:「當你修為有成之後,再說不遲……」

    難得見到師父如此的溫和與體恤,雨子垂首應是。而對方卻又以漫不經心的口吻接著說道:「哪怕讓你殺羅清子,都不得有所抗命,才不負為師的一番含辛茹苦……」

    雨子檀口微張,驚詫不已。師父讓自己去殺義父?莫說此舉有悖天理,自己也不是義父的對手啊!而師命難違,該如何是好……

    「呵呵!為師不會你為難,更不會讓父女二人反目成仇!」聖女又是輕笑一聲,隨口吩咐道:「勿要胡思亂想!從明日起,你與為師閉關百年……」言罷,她再不多說,轉身飄然而去。

    雨子欠身相送,猶自忐忑不定。許久過後,她才緩緩走至蒲團前坐下。

    師父的一言一行,與往日迥然不同。她老人家幫自己提升修為並傳授仙法,可謂師恩備至。自己若是胡亂猜疑,反倒是成了不敬不孝之徒!

    獨自默然半晌,雨子再次拿出了那卷畫軸。她看著畫中的人兒,禁不住輕輕嘆息。不知不覺間,其眼圈已然微微泛紅,委屈與無奈的神情中透著一絲難言的苦楚。

    林一,我雖然不敢相信你所說的前世今生,卻還是一一記在心頭。只因那一縷血脈神魂的牽連,太過真切而叫人無法迴避。本想著回轉師門尋師父討教,誰料想你已成為眾矢之並下落不明……

    林一,你定然恨死了雨子!

    紫薇境之中,混戰之時,義父傳音相求。他說界外仙域無人是你對手,再打下去免不了死傷慘重。與其這般,不如雙方化敵為友。

    當時,雨子我雖不忍羅家弟子被殺,卻並不願多事。而義父與羅恨子長老,早已察覺你對我的不同。其聲稱說,只有我本人出面,才能逼你罷手。情急之中,我便未作多想。誰料你為了我竟然如此的瘋狂……

    雨子難以責怪義父的言而無信,又不便違背黃婆婆的吩咐,更加愧對你的捨生忘死!那一刻,我只能黯然離去……

    林一,你的所作所為,來自於過去的一樁情緣。那一切,與雨子無關啊!若我真是琪兒,面對你的忠貞赤誠,一起去死又有何妨?而我只是雨子,今生注定無緣!

    十年過去,願你安然無恙……

    ……

    衡天仙域,群山環繞的一座小鎮。

    鎮子不大,百來戶人家,一條兩里多長的街道橫貫東西。來往其中的多為修士,一個個身影匆匆而神色惶惶。

    街頭一家酒肆門前,兩張桌子的旁邊坐了三位修士。其中的兩個中年男子,一高一矮,皆有著金丹修為,正湊在一起竊竊私語。另外的一位同樣有著金丹的境界,卻獨守一桌,身著的華麗道袍頗為礙眼,而他滿臉的橫肉,儼然是個兇殘胖子的模樣。

    「唉!好好的一個九州門,就這麼沒了,著實叫人心痛啊!兄弟我來晚了一步……」高個的男子長嘆一聲,執盞相邀,說道:「全道兄,且滿飲此杯……」對方稍矮一頭,沒大酒興,舉著酒杯敷衍了下,苦笑道:「離道友!你便是早來十年亦是枉然,我師門長輩根本沒有帶走一個金丹弟子……」

    被稱為離道友的男子,為投奔九州門而來。而萬里之外的天門山已改換門庭,曾興盛一時的九州門不復存在。失落之餘,他遇上了眼前這位全道兄。對方曾是九州門弟子,如今卻成為了無家可歸的一散修。

    「坊間傳言,當年九州門的前輩高人於一夜之間消失無蹤,甚是離奇!道兄不妨講來聽聽……」討教之際,離道友為自己滿上杯酒。

    一旁鄰桌的那位胖修士面相兇狠,不像是個善類,正一個人抱著酒罈子在豪飲不止。全道兄左右打量一下,暗暗謹慎起來,俯下身子傳音道:「當年,我九州門的林長老隻身前往界外。兩年過後,並不見他老人家返回。我家門主與三位大長老,便帶著所有的煉虛、化神、元嬰前輩悄然遠去。此事甚為隱秘,即便是衡天門也不知曉。當妖族大舉來犯,天門山只剩下我等金丹、築基的小輩!」

    「那位林長老真是料事如神,不愧為名動界內的前輩高人!」離道友由衷地讚歎一聲,好心地勸說道:「道兄若是有意,兄弟我將以離家客卿長老之位相邀……」天門山已被妖修佔據,眾多的九州門弟子無處可去。若能藉機招攬幾位金丹高手,對一個家族來說可謂好處多多。

    「不!我家林長老與門主,必然有回轉之日……」全道兄擺手回絕,很是乾脆。其身為晚輩弟子,對師門以及界內外的情形所知甚少。而他始終堅信九州門不會就此消亡,這才常常在天門山四周尋覓等待。

    離道友搖了搖頭,說道:「據傳,此番入侵界內的妖修皆為仙人,單單是衡天仙域便坐鎮數十位之多。為此,衡天門都差點讓人給拆了,若非余恆子前輩委曲求全,最終難免遭致滅門的下場啊!依兄弟看來,林長老縱然神武不凡,卻難有回天之力……」

    話不投機半句多,全道兄的臉色頓時拉了下來。他甩手丟下酒杯便要拂袖而去,誰想一氣勢洶洶的人影從天而降,吼道:「掌櫃的,上酒上肉……」

    那無上的威勢與血腥的煞氣,不是來自傳聞中的妖仙,又是來自誰人?全道兄與離道友頓時面無人色,想要迴避卻不敢挪動半步。

    酒肆的掌櫃乃一老者,好歹是個築基的修士,卻癱在裡屋的地上根本說不出話來。街道上人影亂竄,儼如雞飛狗跳……

    來者是位身材高大的漢子,神情猙獰。他對四周混亂的情形視若未見,大步走向酒肆。見三個修士坐著不動,其抬腳踢去,叱道:「滾開……」

    全道兄與離道友嚇得不知所措,誰料一個肥碩的身影倏然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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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6 14:31: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青山如舊

    衡天門,衡天峰。

    在那峰巔的石亭內,端坐著一個黃臉黃須的中年男子。石亭台階的兩旁,另外斜倚著十餘位相貌不同卻氣勢囂張的壯漢。

    有人反客為主,真正的主人余恆子只得在一旁的空地上束手而立。他臉色陰霾,鬱鬱的眼光中透著隱隱的無奈。

    「哼!本尊命你衡天門找尋九州門的下落,卻至今不見動靜……」出聲者,是那黃須的男子。他鼻孔衝天,神態傲慢,帶著凌人的威勢叱道:「是何道理?」其話音才落,兩旁的壯漢們破口大罵起來——

    「如此下賤的修士,竟敢陽奉陰違,分明是活得不耐煩了……」

    「拆了衡天門,殺盡衡天弟子……」

    山峰之上,頓時充斥著濃重的殺機。強大的威勢逼來,令人心悸難耐。余恆子禁不住往後退了兩步,抬手求饒道:「金聖妖尊、各位前輩,切勿動怒!晚輩實有苦衷,容稟……」

    這伙妖修之中,敢於自稱尊者的,除了金聖沒旁人。見余恆子驚慌失措的模樣,他不屑地冷笑一聲,佯作大度地說道:「本尊也是得道成仙之人,並非恃強凌弱之輩。有話從實講來,不得隱瞞!」

    余恆子連連稱是,說道:「當年晚輩從仙境回轉之後,九州門的門主與眾多弟子已不知去向……」

    「哼!你這般藉口用了不下十回,將我等當作黃口小兒來糊弄不成?」金聖虎眼一瞪,揮手打斷了余恆子,喝道:「若非羅清子有過交代,並將界內圈作我妖族的領地,本尊早便滅了你的衡天門……」

    余恆子躬身垂首,硬著頭皮爭辯道:「晚輩以為,林一在動身前往仙境之前,已暗中遣散了九州門弟子。他冒犯了前輩的虎威,自知罪責難逃,才不得已而為之……」他話語一轉,又拱起雙手,小心翼翼地說道:「即日起,晚輩便帶著門下弟子走遍衡天,定要幫著前輩尋獲九州門的下落……」

    金聖才要接著耍威風,卻見余恆子神態恭謹且話語入耳,便頗為受用地點了點頭,依然不忘氣勢威嚴地喝道:「一旦尋到九州門或是林一的下落,給我及時稟報!本尊不怕你逃出衡天仙域,哼……」

    余恆子暗暗鬆了口氣,尚不及告退,忽而又臉色一變。

    有哭泣聲伴隨著猥褻的笑聲傳來,緊接著一個壯漢挾持著一個年輕的元嬰修士落在山峰之上。前者乃妖仙前輩,而後者則為衡天門的弟子。

    「哈哈!這小娘子細皮嫩肉,真是討喜……」壯漢落地之後,旁若無人地將女修摟在懷中,雙手上下揉搓不停。對方愈是抽泣掙扎他愈是興奮瘋狂,引得石亭旁的一夥同伴垂涎三尺而淫笑不已。

    余恆子瞠目剎那,已氣得鬍鬚顫抖。衡天門被佔也就罷了,豈可坐視弟子受辱?他再顧不得膽怯,上前一步凜然怒喝:「仙門道場,不容褻瀆!給我住手——」

    「砰——」

    余恆子話才出口,被那摟著女修的漢子隨意一腳踢飛出去。他不敢還手,猛地撞在十餘丈外的山峰之上,再又「撲通」墜地,禁不住一口淤血噴出。其搖搖晃晃站起,不遠處頓時響起一陣放肆的轟然大笑,還有一個柔弱絕望的呼喊聲:「祖師,救我……」

    余恆子一抖道袍,臉色鐵青,緩緩踱步邁向那一夥虎狼之輩,沉聲說道:「金聖妖尊!您再敢縱容手下行惡,我便趕往界外,尋羅家、雷家討個說法……」他嘴角鬍鬚上猶然帶著血跡,卻渾然不懼,逼視著石亭中端坐的金聖,慨然正色道:「除非您殺盡我衡天萬千修士,否則絕不罷休!而尋找九州門一事,恕難從命!」

    方才出腳踢人的傢伙滿不在乎地獰笑道:「哈哈!尋死容易,我成全你……」他才要繼續行兇,金聖轉動了下眼珠子,懶洋洋地出聲阻攔道:「罷了!我等皆為仙人,該當有個仙人的模樣!放了她……」

    那漢子不敢忤逆,只得磨磨蹭蹭鬆開懷中的佳人,還不忘趁機狠狠擰了一把,又引得四週一陣大笑。衡天門的女弟子已是衣衫不整、鬢髮凌亂,帶著滿臉的淚水,羞憤交加地奔向余恆子。

    金聖抬起大手撓著鬍鬚,兩眼中閃爍著森然的光芒,冷冷說道:「余恆子!尋不到九州門與林一的下落,本尊拿你是問!」

    余恆子拍了拍身前抽泣不止的女弟子,神情頓然蒼老了許多。他衝著金聖拱手稱是,一老一小緩緩飛離衡天峰。

    當余恆子來到千里外的一方山谷之中,淳于風與幾個師兄弟迎了過來,帶著怨氣說道:「師父!妖族的前輩,不許我等靠近傳送陣半步……」下方湖心的傳送陣,早已成了他人私物。衡天仙域的修士,再不能由此借道遠去。

    余恆子看都不看下方一眼,兀自黑著臉繼續往前。淳于風察覺不妙,忙與幾個師兄弟隨後跟去,追問道:「師父!您老人家身子有傷……」

    一口氣飛到了萬里之外,余恆子慢慢停了下來。他抬頭仰望著天空中那巨大的衡天主星,長長嘆了一聲,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於風!你等將衡天門弟子給老夫盡數遣散,以外出尋人為藉口,一個不留……」

    淳于風與幾位師兄弟面面相覷,不明所以。眼下雖有妖修橫行,尚不至於到了自毀山門的地步。

    「近十年的忍氣吞聲,換來的只是倍加屈辱!老夫尚可與之周旋,卻是連累了諸多晚輩弟子!且聽命行事……」余恆子交代過後,揮袖祭出一道光芒將那倖免於難的女弟子包裹起來,轉而衝天飛起。淳于風與幾個師兄弟皆神色凝重而不敢怠慢,各自聽命行事……

    ……

    衡日門,一家小仙門。淳于風拜入衡天門之前,曾為此門的前輩高手。

    衡日門的赤日峰上,余恆子負手而立。居高臨風,靈氣飄逸。遠近的山林鬱鬱蔥蔥,景色不俗。而眼光所及處,全無明媚、了無春意!

    一位眉目慈和的銀鬚老者匆匆趕至近前,躬身說道:「晚輩舒樂子,已將來自衡天門的弟子安置妥當!」

    余恆子微微頷首,猶自遠眺而默然不語。

    舒樂子不敢驚擾,轉身悄然離去。

    片刻之後,余恆子伸手拈鬚,微微嘆道:林兄弟!原來你當年便料定了今日的一切,並早已暗中留下後手!

    人不知、鬼不覺,九州門的高手盡數消失無蹤。果不其然,金聖帶人前來尋仇。而他撲了空,只將一腔怒火發洩在了衡天門的頭上。

    林兄弟,你瞞得老哥哥我好苦啊!

    不過,其他的七家仙域,同樣是度日如年!金聖帶著他的四百妖修,已然將界內仙域據為己有。而這皆為羅家縱容之故,用意無非有二。其一對付你林兄弟,其二藉機籠絡勢力!

    本待尋雷家出面主持公道,誰想雷云子自保不暇而有心無力!現如今,縱然是戈靈子都嚇得有家難回,更遑論我等無依無靠之人。界外已是混亂一片,界內妖氣肆虐尤為不堪!

    古人云,大亂必有大治。林兄弟,你若真是應劫之人,當逆流而出,怎會再沒了下落……

    「師父!門中弟子業已遣散一空,師兄弟帶著門人遠避他鄉……」

    聞聲,余恆子慢慢轉過身來。

    淳于風從天而降,衝著師父躬身一禮之後,已是禁不住神色淒然。這十年來在妖修的欺壓之下,可謂備受煎熬。好在修士皆為心性堅韌之輩,日子倒還撐得下去。而如今自拆山門,算是毀了仙道基業,種種悲憤與苦楚霎時湧上心頭,著實叫人難以承受!

    見弟子傷懷難抑,余恆子轉而拈鬚遠望,沉聲說道:「青山如舊,風雲幾度。薪火不滅,衡天不亡……」

    青山依舊在,不為風雲的變化而有所變遷。師兄弟們雖四散而去,傳承並未因此終結,衡天門便不會真正的消亡!淳于風長出一口氣,猶然覺著心頭髮酸。他欠身說道:「多謝師父教誨!不知以後又該如何……」

    「此處,並非久留之地。隨後的日子裡,陪著為師去尋找九州門的下落!」

    淳于風漸漸恢復了常態,聽師父如此一說,不由詫異道:「這幾年間,我等與妖修皆在找尋九州門的下落,均一無所獲。難道師父已獲悉仙奴一行的動向……」

    「天下之大,怕是沒人知曉九州門的去向!」余恆子微微搖頭。

    淳于風稍稍失落,自語道:「林師叔未雨綢繆,為的便是讓九州門躲過強敵的尋仇。既然如此,無從計較……」

    「縱然尋遍界內又有何妨!尋到九州門,或許便能尋到你那個林師叔的下落。唯有他,才是一掃天地陰霾的寄望所在!」余恆子如此說道。

    淳于風尚未應聲,忽聽師父余恆子驚奇道:「是他……」

    數百里之外,有兩道人影在一前一後追逐個不停。前者衣著華麗,身形肥碩。後者身材高大,面目猙獰。

    「出云子……」

    淳于風詫然失聲,心頭隱隱振奮起來。那被人追殺者,正是出云子!不知他為何會於此時現身,若是隨其而去,說不定便可尋獲九州門的下落……

    恰於此時,那追逐中的兩人到了數十里外。許是察覺一側的山峰上有人觀望,出云子竟是帶著滿臉橫肉,扭頭嘿嘿一樂:「我閃……」話音才起,他破空一閃失去了身形。追趕之人跟著大吼一聲,隨即施展遁法緊追不捨。

    與此同時,山峰上的一對師徒頗為默契,雙雙騰空急追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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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7 13:04: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妖而怪哉

  一路疾行,三日過後,余恆子與淳于風來到了大海之上。碧波無垠,水天一色。而極目遠去,人蹤杳杳!

       ………………

    師徒倆要追趕的人,不見了!

    余恆子放慢了去勢,回頭張望。衡天門所在的伴星,已被擋在主星的背後。此處有山峰云天阻隔,暫且躲過了金聖等妖修的神識窺察。

    淳于風眼光巡弋,似有發現,忙出聲提醒道:「師父!前方有一海島……」

    與其說是海島,倒不如說是海中的一塊小小礁石。其沉浮在波濤洶湧之間,遠遠看去極不顯眼。而若是稍加留意,可見那五百里之外有光芒閃動,並傳來隱隱的動靜,仿若濤聲、又似雷鳴。

    師徒倆稍稍詫異,徐徐前行。

    不消片刻,一個熟悉的人影從前方的礁石上扶搖而起。那華麗的道袍與肥碩的身軀,再加上滿臉的橫肉與得意的笑聲,恰如魅影橫生,海怪降世,妖豔而又詭異莫名!

    「哈哈!兩位是瞧熱鬧來了,還是助拳來了?」

    相距百丈,說話之人悠悠停下,一雙眼珠子兀自滴溜溜轉動著,分明戒備心重。而其狡獪的笑容中,再無從前的富態喜人,反倒是多了些許的猙獰與兇狠。若非故舊老友,乍一見還真未必認得出他的本來面目。

    「出云子!你怎會變成這般模樣……你已是合體初期的修為?追殺者何在?還有仙奴妹子呢……」淳于風詫然不已,連聲發問。余恆子倒是不慌不忙地抬手示意了下,說道:「我師徒唯恐不虞,這才尾隨而至。所幸道友無恙……」

    出云子又將師徒倆端詳了片刻,好似突然想起了傷心事,禁不住肩頭一抖,轉身往下落去,揚手抱怨道:「我怎會變成這般模樣?皆拜我那個親兄弟所賜啊!他見我玉樹臨風而因妒生恨,便暗中使壞,毀我容貌,哼哼……」隨其法訣掐動,有光芒隱去,下方的海水中清晰浮現出一塊裡許左右的礁石,上面有血跡斑斑並殺機凌亂,顯然一場大戰才過。他兩腳落地,禁不住嘿嘿樂道:「憑藉《天羅禁》,坑殺一個妖仙高手,怕是林兄弟也沒這個本事……」

    師徒倆跟著落在了海中的礁石上,左右環顧。余恆子微微動容,拈鬚讚道:「隻身涉險,誘敵入甕,施加禁法陷之、殺之,真乃有膽有謀!以弱勝強,莫不如是……」他眼光落在出云子的身上,恍然又道:「道友儼如妖修,足以混人耳目……」

    十餘年不見,這位九州門的長老已是合體初期的修為。而與那些妖仙比起來,其弱小的不堪一提。雖然如此,他還是用計擒殺了一個強大的對手,著實令人難以想像!

    「此言差矣!我乃龍修,豈可與妖混同……」出云子很不樂意地搖搖頭,轉而饒有興致地看著手中一物。那是一個石鐲,應該是方才廝殺所獲。礁石上突然有黑氣閃過,霎時憑空多出兩頭丈餘長的妖獸,腥氣逼人且神情醜陋。其急忙揮拳猛擊,「砰、砰」兩聲過後,妖獸不堪抵擋,雙雙飛出數十丈墜入海中。他這才忙不迭地跳腳大叫道:「又醜又臭的傢伙,嚇死我了……」

    異變橫起,卻又瞬間消失。師徒倆面面相覷,轉而看著出云子一個人在大呼小叫。那胖子看似身軀肥碩,卻肉身強悍而力大無窮。說他不是妖修,都沒人相信。而若是提起龍修,與傳聞中強大的《天羅禁》,當然與其林兄弟擺脫不了干係!

    「妖而怪哉,所謂妖怪!哈哈……」出云子還在琢磨著手中的東西,又埋怨道:「你說你隨身帶啥不好,反倒帶些髒兮兮的穢物,吃不能吃、喝不能喝,忒嚇人……」他搖晃著大腦袋,又道:「哦!此物瞅著眼熟,我林兄弟應該有過一個……」

    見出云子自得其樂,淳于風忍不住上前一步,帶著些許的忐忑,出聲問道:「我與師父皆惦記著九州門的安危,仙奴妹子可好,又去了何處……」

    余恆子心有關切,跟著頷首附和。

    聞聲,出云子抬起頭來。其想要背起雙手,而粗圓的腰身頗為礙事,只得又抱在肚子上,順勢愜意地拍了一拍。那鐲子已然不見了蹤影。他這才衝著淳于風嘿嘿一樂,說道:「你問九州門是假,問仙奴是真!我不過合體的修為,有甚好奇……」

    淳于風臉色尷尬,擠出幾分笑容來。衡天仙域的混亂不堪,難免讓人心灰意懶。而尚有一位仙子可以用來想念,彷如陰霾的天空中多了一抹色彩,這頹廢的日子裡便也多了幾分的期待!

    不過,眼下看來,仙奴應該無恙!

    淳于風暗自寬慰了一番,接著方才的話頭,不無討好地說道:「初識那年,道友的修為尚且尋常,如今卻後來居上,於風我自嘆弗如啊!」他此時的修為,已然到了煉虛後期圓滿的境界,足以傲視同輩中人,而與出云子比較起來卻多有不如……

    兩人在說笑不停,一旁的余恆子並不急著搭話。他雖有一肚子的疑問,卻是擺出沉穩內斂的模樣。故人重逢,且寒暄一二。出云子已然現身,九州門,以及林一、林兄弟的下落不遠了……

    「初識那年?嘿嘿……」出云子好像被觸動了心事,一時談興大發,笑道:「於風,我且問你……」他撫摸了下圓滾滾的腰腹,故作神秘地又道:「當我已成為化神的高手,你說說林一該是何等的修為?」

    淳于風跟著輕鬆起來,回道:「林師叔的修為,應該與你不相上下……」

    「不、不、不!他還沒出生呢……」出云子連連搖頭,自得一笑,又問:「我與林一初識的那年,他不過一個練氣七層的小修士,我又該怎樣的修為……?」

    淳于風有些糊塗。他回頭看向師父余恆子,對方也是一臉的茫然狀。

    出云子早有所料,自問自答道:「那時候,我是練氣的五層,嘿嘿……」他賣夠了關子,接著問道:「此番我外出渡劫,好不易修至合體。而我那位兄弟呢?他又如何了……」

    淳于風振奮起來,答道:「據傳,林師叔的修為,已獨步天仙境界,力戰金仙與仙君等數百前輩高人,猶然不落下風……」

    「是了……」出云子兩手一攤,說道:「那境界、那修為、那逆天壯舉,才是羨煞旁人呢……」眉飛色舞之間,他話語一轉,帶著揶揄的口吻說道:「你師徒倆就別藉口恭維了,有話明講……」

    余恆子呵呵一笑,上前緩緩拱起了雙手……

    半個時辰過後,一對師徒默然無語。

    出云子倒是沒作隱瞞,將自己的來歷與九州門的動向坦誠相告。

    早在數十年之前,九州門便已暗中著手計較。十年之前,門中的一千多高手悄然離去。其如此這般,躲過了妖族的尋仇,也躲過了一場劫難。

    出云子此次外出,專為渡劫。事畢,為坊間傳聞所動,他便溜到了九州門所在的天門山來探聽消息。恰逢有妖仙橫行,迫不得已之下,其挺身而出,救得兩個金丹修士,並逃竄到大海之上……

    有關九州門前前後後的舉動,皆源自於林一的未雨綢繆。

    不過,至於仙奴與那一千多弟子究竟藏身何處,出云子諱莫如深。林一的下落,更是無從得知……

    「嘿嘿!我此番出來,便沒想著回去。仙奴那丫頭門規森嚴,沒人敢有所忤逆。你師徒倆就別瞎操心啦!只待我林兄弟回轉之日,重整山門不遲……」話說完了,出云子擺擺手就要離去。

    「且慢!」

    不等出云子轉身,余恆子忙出聲挽留。見對方止步,他心下稍緩。自己雖老眼昏聵,尚有識人之明。衡天幸甚,仙域幸甚!

    早在數十年前,林一便將身後的一切安置妥當。不用多想,他對紫薇仙境的前景早有預料。如此一個處事周全且頗有擔當之人,有了今日威震天下的名頭,是如此的理所當然!願他早日王者歸來,一舉蕩滌寰宇!

    余恆子長吁了下,問道:「尚不知……你欲往何處?」見出云子眼光狐疑,他忙又分說道:「因不堪凌辱,衡天門業已蕩然無存。林兄弟回轉之前,我師徒無處可去……」

    「嘿嘿!無妨……」出云子連連點頭,善解人意地笑道:「同為天涯淪落人,吃喝嫖賭是兄弟!兩位以後就跟著我逍遙快活,保管樂不思鄉……」

    余恆子神色一怔,瞥向一旁。弟子淳于風與他四目相對,各自詫然莫名。

    出云子無暇所說,招呼道:「少了一位妖仙,他等不會罷休,且隨我躲避幾日,走也……」話音未落,他揮舞大袖子凌空而起……

    ……

    衡日州以東,有座風景秀美的山谷,月泉谷。

    月泉谷,東臨大海而西望群山,四季如春並靈氣濃郁,更遠離凡俗且僻靜安寧,實乃一處不可多得的修煉之地。五十多年前,此地突然多出一個仙道家族。其家主百里先生,秉性良善,法力通玄,乃一遠近聞名的得道高人!

    這一日,百里先生一如閒庭漫步的悠然,獨自穿行在山谷之間。隨曲徑通幽,來到一極為隱秘之處,其左右張望了下,抬手往前輕輕划去。一層光芒扭曲過後,眼前物一變,他已然置身於地下深處的洞穴之中。

    百里先生立足未穩,三個一模一樣的人影帶著凌厲的殺機驟然逼近。他急忙退後一步,躬身說道:「晚輩有事求見門主,還請三位長老代為傳稟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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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8 14:5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光陰悠然

    一溪水環繞的山坳之上,三五草舍門前的石幾旁邊,有四人圍坐一處,各自話語聲不斷。

    遠處竹林濤濤,近處山花點點。徐徐清風之中,芬芳淡淡,光陰悠然!

    「……那時情形莫測,我與師弟不宜現身,便於暗處觀望。林一被三位高手救走之後,我二人又在仙域各處遊歷數載……」說話之人,為一容貌秀美的女子。與其並肩而坐的,是個面相惇厚的黑鬚男子。

    這一男一女,便是曾到過紫薇仙境的姐弟倆,軒子與麥丘。一方石幾對面的不遠處,乃兩位老者,分別是她兩人各自的師父,皓度與玉勝。

    當師姐軒子再次提起紫薇仙境,麥丘不由心神一振,由衷讚道:「林一不過天仙的修為,卻妖、魔、仙三修一體,身陷重圍而毫無懼色,與仙君、金仙等數百高手血戰不退,真可謂氣吞九霄……」

    「是啊!經紫薇仙境一戰,林一威名遠颺!他修為尋常,卻有驚天之舉,著實出人意料……」軒子附和一句,接著說道:「如今,各家均在找尋他與玄真仙境的下落,界外已混亂不堪……」

    一對師姐弟在外遊歷了近十年,回轉之後,自然要將所見所聞稟報一番。聽了各自弟子的敘說,兩位老者若有所思。

    片刻之後,皓度微微一笑,衝著一旁伸出三根手指來,說道:「兩個小輩外出遊歷,不無收穫啊!依我看來,所得有三:紫薇之主,傳承,還有《三皇經》。老友意下如何?」

    玉勝拈鬚沉吟了下,帶著溫和的神態,不緊不慢地說道:「我也略有體會,不妨與老友湊個趣……」他看著皓度的三根手指,接著含笑說道:「金袍之人,敢死之勇,護主之義,神龍一族……」

    「老友已然猜出了那人是他,只可惜……」皓度收起手指,大袖輕拂,眼光端詳。

    「你不也認定了他是那人……」玉勝淡淡回了一句,轉向遠處的群山,感慨道:「本待坐山看景,奈何云起四方!願九天雷動那時,乾坤更迭,日新月異,萬物咸寧……」

    心有靈犀一點通,話說三分已瞭然。皓度好似放了下一樁心事,笑道:「呵呵!風動、雷動,不如心動!」

    玉勝兀自遠望,卻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兩位長輩的言裡言外儘是玄機,使人茫然。軒子與麥丘面面相覷之時,皓度出聲吩咐道:「你二人帶著玉守弟子勤加修煉,並留意玄真仙境與九牧的動靜,只待真龍在天那一日……」

    ……

    紫薇仙境關閉的百年之後。

    星空深處的荒蕪之間,有兩位相貌年輕的男子在結伴前行。其中的一位,白衣飄然,俊朗不凡,正是天罡雷家的少主雷天;另一位中等個頭,素袍裹身,神態灑然,乃天魁仙域的少主司空業。

    兩人行至此間,漸漸慢了下來。

    四方飄落著一塊塊碎石,大小不一而嶙峋猙獰。黯淡的天光之下,滿目的枯寒冷寂。乍一見,給人以深陷混沌的恍惚!

    「這百年來,司空的修為精進不少……」許是途中寂寞,或是心緒雜亂,雷天看了眼三丈外的司空業,沒話找話的來了一句。對方神態矜持,微微笑道:「雷兄又何必妄自菲薄呢!我不過仙人後期的小成境界,而你已是仙人後期的圓滿……」

    雷天擺了擺手,分說道:「我並無取笑之意,只因……只因……唉!」他輕輕嘆了一聲,欲言又止。自從紫薇仙境之行過後,一切都迥然而異。自負沒了,徬徨多了;清淨沒了,浮躁多了。如今仙域混亂,更加難以安心修煉。雖說有了仙人後期圓滿的修為,還是叫人提不起勁頭。究竟是什麼緣由呢……

    兩人繼續前行,司空業問道:「聽說你與那林一頗有交情,莫不是在擔憂他的安危與下落?」

    「你與林一也有過一面之緣,又能如何……」雷天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道:「我與他打過幾回交道而已,談不上交情。至於他的安危與下落,哪裡還用我來多事……」

    這麼多年以來,林一的去向牽動著整個界外仙域。無論是羅家還是雷家,皆在不停的尋找,卻始終一無所獲。那三個來無影去無蹤的龍族之人,使得一切更為撲朔迷離!

    「呵呵!我那時有眼無珠啊……」司空業自嘲一笑,說道:「之所謂,人不可貌相!古人誠不我欺……」當年前往仙境的途中,他曾有過一場偶遇。而其中所遇見的一個普普通通的年輕人,正是日後威震仙域的林一!白白錯過結交的機緣,令其至今惋惜不已!

    司空業的自責,乃無心之言,在雷天聽來便多了不同的意味。他抹了一把唇上的淡髯,暗自無奈。說來說去,總是離不開那個林一。只因他的光芒太過耀眼,已然將整個界外仙域都籠罩其中,誰又能有所迴避呢?

    雷天心不在焉的時候,司空業拿出一枚玉簡看了看,轉而衝著前方示意道:「雷兄!那便是玄真仙境?」

    一巨大的殘星在慢慢臨近,不下數十萬里大小。其荒寂之中,有九峰突兀直插天穹。遠遠看去,情形頗為詭異!

    「據星圖所示,應該如此吧……」雷天隨聲答道。他提到的星圖,便是來自紫薇仙境的天生異象。那是仙帝所留,還是憑空臆測,一時難明究竟。不過,循圖而來,還真的找到了這麼一方神秘的所在!

    不消半個時辰,兩人已飛到了殘星之上,待稍稍徘徊過後,雙雙落下身形。所在處應為九峰之一,遠看朦朦朧朧,近處幽深晦暗,儼如荒山枯嶺,全無一絲一毫的仙境模樣!

    兩人落腳的地方不大,二、三十丈左右的方圓。雷天無暇四顧,回首望向來路。有無數碎石殘星的阻擋,全然不見了日光的蹤影。置身此間,儼如到了天地遺忘的一個角落……

    「此處為羅家所有,閒雜人等走開!」

    一聲大喝傳來,三道人影從下方的山谷中飛起。那是羅家的修士,竟是擺出了一個驅逐外敵的凶悍架勢!

    雷天微微皺起眉頭,並未答話。一旁的司空業頗為不忿,叱道:「羅家的手腳再長,也不能無謂囂張……」

    來者的修為不弱,皆有著仙人中期的境界,轉眼間已將峰巔上的二人圍在當間。對方一老者,不假辭色地說道:「無主之地,先到先得,此乃天經地義!你天魁天罡兩家,還敢行兇動強不成?」

    雷天與司空業遠道而來,才將現身之際,已被識破了身份,卻依然遭致威逼恐嚇,由此可見羅家的氣焰囂張!

    「哼!真是豈有此理!」

    雷天心頭火起!早年間與羅家頗有來往,再不濟還算有著幾分交情。而如今勢同水火,儼然一對死敵!而若真動起手來,尚不知又會如何!

    司空業同為心高氣傲之輩,面帶冷笑,全無退讓之意。

    雙方殺機漸盛,眼看著就要鬧得不可收拾,一位老者從下方的山谷中冒了出來,急急出聲勸阻道:「雷少主!司空少主,息怒……」

    與此同時,另有幾道人影從遠處逼近,還狂妄地大喊道:「誰敢與我羅家為敵,找死……」

    雷天強忍怒火,循聲看去。來的並非羅家弟子,而是界內的戈靈子,正一邊連連擺手,一邊暗中使著眼色。

    見此情形,雷天心念一動。他回首與司空業示意了下,兩人一前一後衝著戈靈子奔了過去。

    羅家的弟子以為對手膽怯,就此作罷,以放肆的笑聲隨後相送。

    戈靈子在半空中停下,大鬆一口氣,轉而帶頭落向山谷。當三人來到一偏僻的山坳上,有五人起身相迎,分別是天罡、天魁與天威的弟子。

    司空業與人寒暄之際,雷天抬首四望。方才那萬丈山峰雖巍峨峭立而如一劍擎天,卻並無異常之處。遙看萬里、乃至於十數萬里之外,餘下的八座山峰猶然如此。不過,其間所見的數十修士大都來自羅家、孔家、華家與阮家,而雷家、平家與司空家的弟子卻寥寥無幾。

    雷天鬱悶難消,與戈靈子走到一旁,問道:「我記得五十年前,三家各派了十人駐守仙境,緣何只剩下了你等區區幾位……」話說了一半,他又詫然道:「戈靈子!你乃界內修士,並非我羅家弟子,難不成也在此處苦守了五十載?」

    戈靈子的銀鬚白髮還是老樣子,只是笑容寡淡,神情中帶著一抹不去的憂色,頹然說道:「妖修橫行界內,我早已有家難回,便央求來此駐守,不外乎苟延殘喘罷了!」其稍稍一緩,又道:「而這五十年間爭執不斷,多有死傷,奈何路途遙遠而無從求助,又不便擅自離去,只得眼睜睜看著仙境九峰被羅家一一佔據……」

    雷天聽戈靈子如此一說,禁不住長嘆了一聲。五十多年前,仙境終被尋獲,而所在頗為隱秘,且路途遙遠,來回一趟至少用上十幾個月的工夫。因音訊不暢,情形不明,他與司空業這才帶著長輩的囑託前來查看一番。而不看不知道,看過之後更讓人怒火中燒!

    「羅家勢大,唯有退而讓之,方能讓我等安危無虞!適才唯恐雷少主陷入困境,這才隻身前往勸阻……」戈靈子神情苦澀,卻又呵呵一樂,接著說道:「呵呵!羅家雖然佔盡九峰,不過逞一時的威風罷了。此地雖為仙境,卻什麼都沒有,縱然讓他又有何妨……」

    戈靈子好似變了個人,再無之前的狡獪世故,反倒是多了幾分的坦誠。他能帶著人在此委曲求全,著實不易。而仙境之中,真的什麼都沒有?

    雷天微微錯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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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9 14:16: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龍之歸墟

    這是一個巨大的峽谷,有風雲湧動而氣象萬千。

    在高山環繞之中,百里方圓的谷地當間,懸立著一尊古怪的圓鼎。

    圓鼎三丈三大小,為玉石煉就,三足雙耳且造型古樸,並有九龍紋飾,通體閃動著紫金色的光芒,並隱隱散發出莫名的氣勢,頗顯不凡。其足下為淡淡霧靄所托,懸空九丈九,更添了幾分的神秘莫測。

    大鼎之下,則為一口深潭。其約莫有百丈方圓,為一層厚厚的霧氣所籠罩,雖不見潭水卻端倪莫測。尤為詭異的是,潭水的深處隱隱橫臥著一個人影,身材頎長,四肢懸浮,雙目緊閉……

    在石鼎深潭的四周,堆砌著石梯、石台等物。看情形,如同一處祭祀的所在。

    此時,有一群人從遠處走來,在石鼎深潭的百丈遠處停下腳步。而走在前方的三位老者好像在爭吵什麼,另有一位中年人在東張西望。

    「那人在龍潭中已沉睡百年,至今未醒。任其下去,徒勞無功。且將他移至別處……」

    「萬萬不可!他耗盡修為而心脈盡損,正值沉睡療傷之際,不得隨意挪動……」

    「炎烈長老!我龍潭乃族中聖地,關乎傳承命脈,豈能任由這般肆意妄為?」

    「戈衣長老!他是我神龍傳人,更關乎九族根本!」

    「炎烈!我等已讓那人在龍潭中呆了百年之久,你還想怎樣?單憑你一面之詞,本不足為憑……」

    「戈衣!他為我親手所救,豈能有假?」

    「哼!那人不過一尋常的修士,全不見出奇之處,更無信物為證!到此為止吧……」

    「哼!待他醒轉之際,自當真相大白!有我炎烈在,誰敢妄動……」

    「我九族傳承,關係重大,豈非兒戲……」

    「你之所作所為,便不是兒戲?你尋來的這人,便能擔得起九族承繼大業?」

    「你兩人這般爭執下去,於事無補,且聽我一句……」

    「是啊!如赤夏長老所言,莫要傷了彼此和氣……」

    「……」

    來的這一群人,以其中的九位老者為尊。

    九位老者之中,隱隱又以前方的三人為首。稱作炎烈者,銀發銀鬚,面相莊嚴,怒目圓睜,很是脾氣暴躁的模樣。稱作戈衣者,鬚髮灰白,臉如刀刻,神色陰沉,同樣顯得很固執;稱作赤夏者,白髮皓首,不苟言笑,倒是沉穩內斂了許多。

    這三人皆是仙君後期的修為,各執己見。其他勸說者同為仙君高手,初期、中期不等,皆抱著心事寧人的念頭。隨行的還有十來人,應該是所謂的九族弟子,一個個不敢出聲,只能跟在一旁瞧熱鬧。

    「不管如何,當以九族興衰為重!再無真龍降世,我神龍一族徒有其名,難免走向沒落啊!」赤夏止住了兩人的爭吵,不慌不忙地說道:「那龍潭乃遠古遺存,為先祖恩澤,自有玄機莫名。其上龍鼎之中,尚餘龍血百滴,唯神龍再世而不可盡得。我九族曾各取一滴龍血,走遍宇內尋找龍族傳人。如今……」他話語一頓,看了一眼百丈外的深潭,又掠過四周眾人,接著說道:「那名為林一的年輕人,雖昏死不醒,龍修氣機尚在,或許便是當年巴甘所尋之人……」

    人群之中,一位留著小鬍子的中年人微微點了點頭。其粗布衣衫,相貌尋常且沉默寡言,是一位金仙后期的高手!一旁的兩位漢子則顯得身材高大許多,衝他咧嘴一笑,彼此間頗為熟稔。

    「而戈衣長老所尋之人,雖非神龍正脈,卻真身不假……」赤夏繼續說道:「不妨讓他在龍潭中修煉一番,或有機緣成就正果,亦未嘗可知!總而言之……」他手扶長鬚,又道:「我等雖為九族後裔,卻有名無實!亟須神龍再世,走出這龍之歸墟……」

    「赤夏長老!你言下之意,讓他兩人同居於龍潭之內,這又如何使得?」炎烈張口打斷了赤夏,擲地有聲地說道:「自古以來,王者至尊,唯一不二!」

    「如何使不得?」戈衣寸步不讓,反問一句,據理力爭道:「那人昏死不醒,尚可獨居龍潭百年。而我所帶回之人,已然是真龍之軀。孰是孰非,還不是一目瞭然嗎……」他轉向一旁,喝道:「蒼季!與老夫現出法身……」

    名為蒼季者,便是跟在三位老者身旁的那位中年男子,有著仙人後期的修為。他身軀高大,獸皮遮體,面皮黑黃且相貌醜陋,一雙大眼珠子往外突著,模樣頗顯凶悍猙獰。不過,他此時的神情中,隱隱透著幾分難以掩飾的驚奇與振奮!

    此處,便是龍之歸墟。顧名思義,乃真龍棲息歸隱之地!

    若非親臨其境,猶然難以相信。來自遠古的神龍一族,或許與傳說中的強大稍有出入,卻真實的存在著!

    回家了!難道不是嗎?

    蒼季暗自感慨不已,忽聞召喚,忙回過神來。戈衣,乃龍族的九大長老之一,更是他的大恩人。簡單說起來,倒是一番奇遇所致!

    這位不是旁人,正是來自神蒼谷的神鮫蒼季!

    百年之前,蒼季試圖前往紫薇仙境,卻因去向不明而中途作罷。事後,從那幫鴟鸞獸的口中有所獲悉。他心緒煩悶,忍不住開了神蒼谷去四處閒逛。當其以銀龍之身遨遊於星空之際,遇上了一位修為深不可測的老者。

    蒼季一直以龍族自居,並因此為傲。不想那老者出手便將他制住,並顯示出更為強大的真龍法身。

    彼時彼刻,蒼季有些絕望,有些茫然,還有些期待。原本以為真龍不再,自己方為正統僅存。誰料接連遇上了兩位真正的龍修,著實令人無所適從!

    而那個林一隻想殺人,自稱戈衣的老者卻要賜下一場天大的機緣!他要收自己為徒,並許諾幫著自己淬煉龍體,以便來日成為真正的金甲神龍!

    那一刻,別無選擇的蒼季暗暗驚喜,不假思索地答應了。不過,或許有所顧忌,又或許是怕得罪了戈衣,他還是瞞下了有關神蒼谷的一切!

    當蒼季跟隨戈衣尋至一方神秘之地,方知此處名為龍之歸墟,又稱龍墟。

    龍墟,為龍修遺族聚集之地。其人數並不多,堪堪過萬而已,以九族部落分居各處。此外,九族各有一當家的長老,分別為赤夏、戈衣、炎烈、午耶、牙卜、庚金、辛卡、壬拓與昔甲。其中又以前三者為首,借大長老之名來共同執掌整個龍族!

    據悉,此處乃龍墟禁地,任何人不得擅自入內。

    百丈之外的深潭,有淬煉龍體肉身之妙用!

    尤為更甚者,那潭上懸空的龍鼎之中,不僅蘊含著龍族的傳承,所存納的遠古龍血還有強行提升修為之能。而非九族長老共同開啟,難以從中取出一滴!

    故而,龍潭與龍鼎,對自己來說猶如天緣陡降,至關重要……

    一陣心念急轉過後,蒼季垂首稱是,又不忘衝著在場的各位長老拱手施禮,轉而緩緩飛起,隨即身形一變,倏然化作一條三十丈的銀甲長龍。他不敢有所放肆,悠悠懸空,倒也不失威風凜凜!

    眾人抬眼凝神打量,一個個心緒莫名。

    戈衣的眼光掠過四周,趁機說道:「如何?我等所化龍身,無非是法力幻象。蒼季可是如假包換的銀甲真龍,來日不難淬煉成神……」

    赤夏點了點頭,撫鬚說道:「身為龍族,卻千萬年不見真龍,這才遍尋天下,奈何皆非正統。或許瑕不掩瑜,尚可一試……」

    炎烈不屑地搖搖頭,衝著天上冷哼了一聲,說道:「還想淬煉成神,無異於痴人說夢!一個雜種罷了……」他不理戈衣的惱怒,轉向赤夏以及眾人說道:「我神龍一族,講究個血脈純正,非如此而不得成為至尊王者。而龍潭中的林一,正是巴甘當年所尋之人。他曾有金甲龍魂護體,並化身金龍力戰群雄,為我與巴冬、赤巫親眼目睹……」

    人群中並肩而立的三個中年人往前一步,示意炎烈所言不虛。

    炎烈衝著那三個晚輩頗為滿意地嗯了一聲,沉聲又道:「關乎龍族傳承,寧缺毋濫,只待林一醒轉……

    「呵呵!真是笑話……」一聲冷笑打斷了炎烈,戈衣大聲說道:「龍潭中的那人,不過一尋常的妖修,本身份明就是個真正的修士,豈能與蒼季相比……」他看向眾人,極為憤慨地接著說道:「明擺著有真龍在天,列位卻視而不見,只將來日寄託於一個昏死不醒的修士身上,豈非滑天下之大稽!龍墟危矣!龍族危矣……」其話語悲壯,揮舞著雙手,儼然要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離地百丈的半空之中,蒼季猶自悠悠橫懸著。他顧不得下方的爭吵,兀自瞪著凸起的一雙眼珠子緊緊盯著下方的龍潭。暗暗忖道,不是冤家不聚首!林一,你不已是金甲神龍了嗎,緣何又變成此番模樣呢?憑你一個死人,還想與我爭奪龍族傳承?我不是雜種,我才是神龍正統。今非昔比,且看命數輪迴,機緣逆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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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10 14:31:3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一潭雙龍

    幽暗之中,莫名的陰寒無處不在,使人禁不住要打個哆嗦。而隨著濃稠如水的霧靄輕輕湧來,精純並帶著一絲狂野的太初之力緩緩納入體內,令人心神舒泰而快意悠然!不知不覺之間,四肢百骸、五臟六腑,漸漸有了不同,修為也跟著有了提升的兆頭……

    這處身所在,便是龍潭!

    蒼季抬頭仰望,兩眼閃亮。

    神識之中,可以看到百丈高處的一方潭口。左近曾經的爭吵沒了,龍族中人皆已離去。而那明晃晃的正中央,懸空的大鼎煞是醒目!

    片刻之前,一番爭執無果,雙方只得各退一步,這才有了兩人同居一潭的境況。戈衣長老算是終嘗所願,而炎烈長老卻是不大痛快。在赤夏長老的主持與勸告之下,九族最終達成共識。龍潭中的兩人,誰能成就神龍一飛衝天,誰就是龍族的至尊傳人,並為此設下一個期限。這個期限,是五百年!

    不過,林一已沉睡達百年之久。戈衣又力排眾議,將神龍出潭的期限改為了四百年。他要借此來以示公允,本意則不言自喻。一個活人還爭不過一個死人嗎……

    蒼季回首四望,猙獰的臉上露出難以抑制的笑意。少頃,他身形一動,在幽暗中慢慢往前。

    數十丈遠處,一個人影兀自橫臥且毫無動靜。

    漸漸近了,蒼季停了下來,禁不住心虛地抬頭看了一眼,這才轉向三丈之外。

    那人身著灰袍,頭頂玉簪,長發凌亂,五官眉目再也熟悉不過。而其此時四肢張開,雙眼緊閉,一動不動地懸在霧靄之中,儼如一個死人!倘若細細留意,可見他周身上下有一線微弱的氣機在遊走不定。

    「苟延殘喘,不外如此!林一,我要殺你,易如反掌……」

    一對曾經的死敵,竟然匪夷所思地同處一地、共居一潭。不僅如此,兩人還要在這龍潭之中,去搶奪龍族的傳承與至尊之位。而此時此刻,一個神氣活現,一個昏死不醒。誰優孰劣、孰勝孰敗,一目瞭然,還用有所質疑嗎?

    蒼季暗暗自得,卻沒有動手。殺一個死人,他不屑為之。再者說了,此處未免沒人盯著,但有意外,那個炎烈長老定不會饒了自己。而戈衣長老雖然收自己為徒,為了避嫌,不讓聲張。

    「林一,據說你在仙境之中威名大振,可那又能如何呢!現如今,你要成為一塊墊腳石,來幫著我成就神位。這輩子遇上了我蒼季,只能說你走了霉運!之所謂時也、命也,呵呵……」

    一陣陣爽意湧來,蒼季面皮抖動著,笑聲未止,嗓子眼裡發出一聲蝕骨般的呻吟。恍惚之中,他眼前好似浮現出來日的情景。有人滿身金甲,一飛衝天而傲嘯九霄……

    「師父!您老人家且在神蒼谷安心等候,自有我蒼季揚名宇內那日……」

    ……

    「此番讓戈衣詭計得逞,氣煞老夫也!」

    一個簡陋的洞府之中,兩人相對席地而坐。其中怒火難消的老者,便是九族長老之一,炎烈。

    「事已至此,還請炎長老息怒!」

    出聲勸慰的是個中年人,留著小鬍子,神色內斂而不失精明的模樣。

    「巴甘,你且將那樁舊事再敘說一遍!老夫或有計較……」炎烈吩咐道。

    中年人名為巴甘,乃龍族小一輩中的佼佼者。其修為不凡且處事沉穩,很受族中長輩們的倚重。而炎烈所提的那樁舊事,則說來話長。

    遠古神龍盡歿,卻留下一群族人。所謂的族人,不過是曾受神龍庇護、並修煉龍族功法的修士。這些人以九族自稱,一直在虔誠守護著龍墟之地。而龍族日趨沒落,再加上諸多禁忌,使得避世隱居的眾人憂心忡忡。再這般下去,數萬年之後,有關龍族的一切都將隨著歲月的逝去而消亡殆盡。

    為此,九族合力開啟龍鼎,從中取出九滴龍血,由族中弟子帶著走遍天下,去尋找龍族的真正傳人!

    四、五百年之前,巴甘肩負使命,不辭辛苦地尋到了下界偏遠之地。在一個地下鬼市中,他化身為一個普普通通的金丹散修……

    巴甘沉吟了片刻,不急不慢地說道:「那時,我尋至一個叫作九州的地方,依然一無所獲,便想著盤桓幾日後離去,恰好遇上了林一。他雖修為低劣,身上卻散發出常人難以察覺的龍丹氣機。尤為甚者,更是一眼認出我所攜帶的龍骨……」話至此處,他又搖了搖頭,接著說道:「唯恐有負族人重託,我沒再遲疑,將龍骨、龍血與令牌悉數相贈,並道出了龍墟之地。而其所在,太過偏遠荒僻……」

    那一年,巴甘雖然留下龍骨、龍血等信物,卻沒抱什麼指望。龍墟與九州相距之遙遠,著實難以想像。倘若橫越星空,非有仙人的境界而不可行。那林一隻是個金丹小輩,能夠安穩度日已屬不易,更遑論還有、元嬰、化神、合體等道道難以踰越的天塹。誰料歲月匆匆,時過境遷,一切都是這麼的出人意料!

    「哈哈!一個小小的金丹修士,歷經短短的數百年,便已成為天仙高手,並在仙域中闖下好大名頭。如此逆天之人,莫說你不敢相信,縱然是老夫本人也頗為意外……」炎烈拋卻不快的心緒,哈哈一笑,說道:「當初在紫薇仙境中,雖有察覺卻並未在意。只待他現出金龍法身,老夫才認準了人。當其一式神通逼退四方,再至力竭,老夫趁勢相救……」

    炎烈是個暴躁的性子,卻不妨有得意的時候。從紫薇仙境中撿回一個林一,對他與龍墟來說,可謂天大的收穫!

    巴甘跟著微微一笑,說道:「當年,我九族遍尋天下,均無果而終。如今,終於有了林一來到了龍墟。他若能承繼我神龍一脈,足以讓弟子快慰平生!不過,其始終不見醒轉,難免讓人有機可趁……」

    「哼!誰還敢動林一不成?」炎烈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說道:「他修為盡失,心脈受損,想要痊癒如初,怕是要費一番周折。而龍潭是個療傷修煉的好地方,沉睡其中,愈久愈好……」

    一句話沒說完,炎烈臉上突然沒了笑容,看向巴甘問道:「你是說戈衣與他帶來的蒼季……」

    巴甘點了點頭,說道:「您與戈衣長老不和,為人所共知。但願傳承之爭不要惹起九族動亂,否則將得不償失……」

    九族隱居於此無數萬年,看似和睦無間,實則暗地裡爭執不斷。究其緣由,群龍無首所致!倘若林一來日成為九族至尊,從龍之人皆會有所惠及。反之,敵對者的日子便會難過起來。為此,戈衣扶持蒼季的用意不言自喻。

    「我只為龍族著想,而戈衣純屬私慾作祟!他若不識大體,我又何須客氣……」炎烈哼了一聲,禁不住又抱怨道:「赤夏長老真是糊塗,竟讓兩人同居一處。豈不聞,一山二虎相爭,一潭雙龍必斗……」

    真假雙龍斗?巴甘若有所思,說道:「或許,這才是赤夏長老的本意,亦未嘗可知……」

    炎烈眼光一閃,揮袖起身喝道:「隨老夫尋各家的長老說個明白,在林一醒轉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動他一根手指頭,否則便是我九族之大敵!尤其要派人盯著那個蒼季……」

    巴甘欣然從命……

    ……

    龍潭之中,兩個人影相距數十丈遠,一坐一躺遙遙相對。

    蒼季正自遐思不已,忽覺著幾道強大的神識透過幽暗而來。其不敢大意,忙收斂心神,佯作盤膝入定。須臾過後,當四下里再次回歸靜寂,他悄悄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還是數十丈外的那個漂浮在霧靄中的人影。

    相距如此之近,蒼季早已將那位同伴審視了千百回。凝神之下,還真的有所發現,這讓他微微詫異!

    此時的林一,對四周的情形渾然不覺,跟個死人沒甚分別。而死人不能吐納行功,他卻好似沒一刻的空閒。周身法力隱隱牽動著霧靄中的太初之氣,並微微蕩漾循環不息。

    林一沒有真正的死去,只是陷入昏睡之中,卻一直在自行吸納行功,並借助龍潭之力來不停地淬煉著四肢百骸!不僅如此,他的傷勢與修為,皆在慢慢好轉並緩緩提升。若其突然醒來,自己又該如何……

    所見所想,使得蒼季不由得暗暗擔憂起來。再這般耽擱下去,莫說龍族的傳承與自己無緣,便是那個林一也不會放過自己!接下來的日子裡,唯有拚命修煉,及早成就神位,才能將一切牢牢攥在手中!

    蒼季素有抱負,且自恃甚高。有了計較,他暫且放下紛亂的念頭,吐納調息……

    數十丈之外的人影,兀自靜靜的漂浮著,渾然如初。便在蒼季閉目靜坐的一剎那,他的嘴角忽而牽動了下,隨即又沒有了動靜。這一刻,其好似陷入一個深沉的夢裡,一時半會兒難以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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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11 14:13:4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零七十章 一夢千年

    龍潭之中,林一的情形如舊。正如某人所看到的一樣,他依然還活著!

    不過,林一對週遭的一切並非一無所知,只因累了、倦了,便這麼隨著夢境去放逐一回輕鬆的腳步!

    在深沉而又莫名的夢裡,林一依稀記得紫薇仙境中所發生過的一切,以及那一場血戰的慘烈與無情。魔尊被毀,龍尊重傷,本尊耗盡了最後一絲修為。無奈之下,他被迫動用天魔結界中的太初之氣。而太初之氣,須經玄功加持,方能化作最終的法力。生死旦夕,其拼著心脈受損,強行施展了自創的一式神通,雖力退眾敵,卻再難支撐下去。

    當林一昏死之際,一位老者與兩位中年人突然現身。他並未有所詫異,而是暗暗鬆了口氣。對方皆為龍修,應無惡意……

    此後,神魂恍惚的林一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並被投入到一個寒氣濃重的深潭之中。其間,他隱約聽見了一些有關龍墟以及神龍九族的人與事……

    一時安危無虞,林一獨自沉浸在幽暗陰寒之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龍潭中突然又來了一人。

    林一似有察覺,卻依舊不願醒來,且將一切當作夢境,只想著藉機好好睡上一覺。此時,他所損傷的心脈已漸漸好轉,失去的修為也在慢慢恢復,四肢百骸變得愈發的堅韌有力……

    「……天地未根,日月未光,幽幽冥冥。無祖無宗,無氣無象,無色無名,無形無緒,無音無聲,混沌太無。玄之又玄,謂之洞天……」

    渾渾噩噩之中,神識深處有符文紛至沓來。林一心神一清,這才想起自己所得到的一篇經文。他稍加用心,沒費什麼功夫便已將之囫圇記下,並留意到篇尾的一句話:「……天地六合,劫數無窮,正道宜行,以濟兆民。奎!」

    毋容置疑,這篇《洞玄經》正是仙帝之師帝奎所創。《洞真經》,乃道法境界的根本所在。而《洞玄經》,則著重於修為的提升。

    幽幽冥冥,混沌太無……

    這幽暗的龍潭,恰似九淵,又似混沌,只待開天闢地,龍吟九霄……

    不知不覺間,林一慢慢往上飄起。他稍稍詫異,禁不住低頭俯瞰。自己的肉身依然橫臥在深潭之中,數十丈外的另一人尚在行功修煉……

    元神出竅?不!合體之後,肉身與元神不分彼此。

    是一縷分神,還是一縷魂念?

    林一看向自身。不見四肢身軀,整個人都是一片虛無,而自由自在的輕鬆,卻又如此的真實!

    無暇多想,林一倏然飄出了深潭。他打量一眼孤懸的龍鼎,瞬間已到了萬丈的高空之中。俯瞰峽谷,轉而抬眼四顧。一方廣袤的土地上,可見房屋草舍,還有淡淡炊煙……

    龍墟之地,本應頹廢而肅穆,卻因多了煙火氣息,更像是一片遠離塵囂的家園!

    神龍九族沒落了,尚有一塊歸隱棲息的所在。而自己卻如浮萍一般,任憑疲憊與孤獨在滋長蔓延,依然難尋一個落腳之處。僅有的慰籍,便是在一個人的遙想之中,咀嚼回味著過去的一切……

    隨著心念一動,浩瀚的星域頓入眼前。界外仙域、界內仙域,皆一一可辨。再遠處那星光寂寥處,莫不是家的方向?

    與此瞬間,星云耀動,一塊久違了的大地撲面而來。林一微微一怔,回頭張望。龍墟與仙域,皆被遠遠拋在了身後。

    閃念剎那,已然橫跨星域?

    林一回首俯瞰,心頭五味雜陳。

    萬丈高空之下,山山水水似曾相識,卻又如此的陌生。一片山坳之上,樹木凋零之間,儘是殘垣斷壁與滿目的荒蕪!

    那分明就是大商的西疆,小天坳的所在,緣何成了這般摸樣?記得當年離開的時候,自己為山村布下一道陣法用來抵禦外侮。而如今此間全無陣法的痕跡,只餘下一片廢墟。

    我曾有過許諾,保家園千年的平安。這才過去多久,一切都已不復存在……

    怔然片刻,林一從天上慢慢落下。山谷的四周,多出了幾個豁口。山上山下,滿目枯黃。許是深秋時節,冷風襲來,寒鴉的尖鳴聲響徹四方……

    循著一線記憶,林一來到當年的村口前。那株虯枝伸展的老樹不見了,半截石碑倒在一旁,上面殘存的字跡,好似一個「園」字。

    當年,小天坳的鄉親們,為了銘記林大仙人的恩德,自發在村口的大樹下立一石碑,上刻兩個大字,林園……

    這數百年間,小天坳究竟發生過什麼?

    林一不及震愕,轉而到了一塊山坡之前。少頃,他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

    荒草覆蓋之下,盡為碎石瓦礫,哪裡還有半分林家墓地的模樣!而神識之中,爹娘與翠兒的屍骨……

    林一急忙落下,如風一般捲過荒涼的山坡。不過少頃,他失魂落魄般地怔怔而立。

    莫說爹娘與翠兒的墓碑都尋不見一塊,屍骨更是蕩然無存……

    林一伸出手來,顫抖著指著四方,自語道:「毀族滅村,祖墳都不放過,縱然有天大的仇恨,亦不至於如此。誰幹的……」他手臂掠過之處,荒草兀自微微搖曳,根本不為所動。

    「呵呵!林某已成了飛天的仙人,卻被草芥藐視如斯。笑我不能給族人千年福蔭,還是笑我此時的一縷遊魂……」

    林一淒愴慘笑,猛然揮臂狠狠掃去。魂念所致,不啻於合體修為的法力突如其來。「轟——」的一聲轟鳴之中,碎石草屑飛濺,山坡給生生炸出了一個數十丈的大坑。而其發洩過後,猶自駐足原地,久久失神默然。

    祖墳,血脈根源所在。失去了唯一的寄託,失去了最後的念想,只能帶著家的記憶愈走愈遠,再回不來了……

    草黃了又綠,花開了再次寂然枯萎……

    當寒風再起,林一這才緩緩飄落在不遠處的山頂之上。少頃,他微微輕嘆,奔著人煙處尋去。那居高遠眺的兩座墳冢,同樣是化作一堆碎石。願玉簫與芳魂相隨,便如長空落日相伴……

    才去數十里,林一倏然停下。崎嶇的小路道旁,有人歇息。

    那是一位衣衫襤褸的枯瘦老者,獨自斜倚道旁,手裡緊緊抓著一根木棍,上面還挑著一個小小的包裹。許是疲憊所致,他喘著粗氣,徒勞地張著一雙透著白翳的眸子在衝天仰望。

    「正北五十里外的小天坳,怎會變成如今的模樣,你可知曉前因後果?」

    忽聽有人問話,老者想都沒想便隨口答道:「你說的是林園仙境吧?之所謂盛極必衰,有甚好奇怪的……」

    「與我一一講來,我會幫你除去雙眼白翳……」

    「呵呵!你這人倒是有趣。老頭子我瞎眼走路多年,已習以為常,又何必要多此一舉呢……」老者裂開缺牙少齒的嘴巴笑起來,一雙白眼猶然衝天瞪著,接著說道:「不過,你提起的林園仙境,早在百年前便沒了。我從祖父的口中聽說過,林家興盛千年之久,皆為祖蔭所致。而其子孫不賢,奈何……」

    「林園已興盛千年之久?」

    「呵呵!老頭子乞討為生,途中寂寞,索性與你說道說道……」老者將木棍抱在懷中,根本不理會對方是誰,自顧說道:「那林園仙境可是大大有名,我周朝上下無所不知。更是出了一位名叫天蛟的仙人,真可謂威震天下啊!而林家沒落,與他不無關係,可惜了……」

    一個時辰之後,原地餘下老者一個人在念叨不停。人呢?老頭子我方才是給誰說話呢?唉!人老了,整日裡便如夢中……

    半空之中,林一默默遠去。所見所聞,只是一場夢而已!夢中的人,有那老者,還有自己。既然一夢千年,倒不急著醒轉。大商王朝不在了,且看看接下來又是怎樣一番情形……

    ……

    龍潭之中,蒼季從靜坐中睜開雙眼,禁不住面露喜色。

    三百年的光陰,倏忽而過。自己從當初的仙人後期,修至今日的天仙后期,提升了整整一階修為!不僅如此,淬煉過後的筋骨,比之從前更為強悍。尤為甚者,遍體銀白的鱗甲,竟然添了一層淡淡的金色。

    龍潭之神異,由此可見一斑。接下來尚有百年,只須勉勵有加,修至金仙境界亦未嘗不可!倘若煉就滿身金甲,蒼某人便是神龍再世。到那時候,誰還敢與自己爭奪至尊之位,呵呵……

    得意之下,蒼季一陣呲牙咧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數十丈外,情形依然。那橫躺著的人影雖牽動著四周的氣機,卻進境緩慢。等到四百年期滿那時,他能恢復當初的仙人修為已屬僥倖……

    恰於此時,龍潭之上突然傳來一聲悠悠鼎鳴。

    蒼季抬頭望去,神色微愕。龍鼎,乃龍族聖物,非九族長老聯手而不得開啟。如今這是要鬧什麼動靜?

    不過少頃,一道手臂粗細的金芒從龍鼎的三足間緩緩瀉下,竟是直透幽暗而來。其中一滴豆粒大小的金色血液,盈盈而動,是那麼的耀眼奪目!

    「不用多想,我蒼季天賦異稟且苦修不易,已驚動了龍族先祖神靈,這才賜下龍血,以助我提升修為,並最終成就神位……」

    蒼季振奮不已,長身而起。

    與此同時,龍潭所在的峽谷中有無數道人影飛奔而至。

    蒼季顧不得了許多,跳起來衝著那金芒中的龍血搶去。而他才將動身,忽而一怔,失聲驚呼道:「不……」

    那道金芒尚未落至蒼季的頭頂,便於途中猛然轉向,竟是直奔一個沉睡中的人影而去。對方好似夢囈般地呻吟了聲,適時張開嘴巴,竟是將其中的龍血給一口吞了……

    蒼季目瞪口呆,痛心疾呼道:「哎呀!我才是真龍,認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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