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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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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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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章 都是‘獸語’惹的禍

“救我——!”

金科被這一頭野豬追逐著跑了出來。

那些內門弟子自顧不暇,金科便只能拚命往圈子外奔逃。看到了林一與真元子就在前面不遠處,他忙呼救命。

野豬的獠牙在金科的屁股後面晃悠著,前者奮力跑著,後者追得更歡。

正兒八經的奔跑,兩條腿終究是跑不過四條腿的。金科卻不過野豬的迅猛,眼看就要被獠牙在屁股上挑出個窟窿,元風與元清抽出背上的長劍便要上前,林一已搶先一步迎了上去。

面對迎面奔來的金科,林一也不躲閃,伸手輕輕一帶,將其扯在身後,他便直面來勢洶洶的野豬。

元風師兄弟也是詫然,不明林一為何以身涉險。

真元子一直顧忌身份,在袖手旁觀,卻見林一貿然上前,他神色一怔,想要出手攔阻,已然來不及了。

林一面對的這頭野豬,身軀長有八尺,是這群野豬中最為雄壯的一頭。其背脊上如鋼針的鬃毛帶著煞氣,兩隻獠牙帶著寒光,眨眼便衝到了他的面前。

“滾——!”林一雙目一寒,低叱一聲。無形的神識凝聚成針,猛地刺向野豬的腦袋。

瘋狂的野豬竟頓時撅起了屁股,猛然收住了四蹄,待來勢盡去時,其一對獠牙已觸到了林一的衣角。

‘蹬蹬’後退了兩步,野豬磨著牙齒,噴著腥氣,其搖了搖帶著長吻的大腦袋,盯著林一愣怔著。

眼前此人的身上,所帶有危險的氣息,要強過山熊和猛虎的威脅,令野豬驚栗、恐慌。那種無形的禁錮更令其茫然。

“還不快滾,等待何時?”林一眸中寒光一凝,又低聲輕叱了一句。

野豬似有靈犀,四蹄又是倒退了兩步,鬃毛猛抖動幾下,盯著林一的小眼睛,帶著懼意,其低哼了兩聲,一轉身子,嗷叫著便直衝山崗而去。

野豬奔勢疾快,轉眼便遠離了天龍派眾人。餘下的野豬聽到了它的嗷叫聲,也不再四處亂竄亂撲,一陣哼哼過後,扭頭四散逃去。

天龍派眾人都立在原地,任這些野豬離去,面面相覷,不明就裡。

金科驚魂未定,諾諾的說道:“多謝林師弟救命!”林一擺擺手,示意對方不必放在心上。

“小子,別跟我說,這豬是聽你的話才散去的!”真元子踱到林一身邊,玩味不盡的笑容里,儘是疑問。

林一雙肩一聳,帶著無辜的模樣,衝著真元子搖頭說道:“我不懂獸語,或許,獸卻通人意!”

“這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這麼多高手當前,卻不敵你一句話?說什麼也不會讓老道相信的。快給我說說,你究竟用的什麼法子驚退這伙畜生的!”真元子盯著林一,緊逼不放。

林一翹起了嘴角,他向遠處瞥了一眼后,隨即平靜的說道:“這些野豬何故突然離去,我也不知!”

真元子哼道:“你這小子古怪,面對發了瘋的野豬,竟不閃不避,很是沉著。且那野豬似是明白了你的話,才掉頭離去的,此乃老道親眼所見。還有,你一把將人扯到身後,也非易事。小子!你竟轉眼不認賬了,欺老道老眼昏花呢?”

“豬要是能懂我的話便好了!”林一無奈搖頭,嘀咕了一句,轉身走開。

真元子聞言,默默點頭,思忖良久,他猛地發出了一聲怒喝:“臭小子給我站住——!”

……

天龍派殺了兩頭野豬,便由弟子上前做起了屠夫,將其開膛破肚,收拾起來。

野豬肉味道鮮美,割下來放在馬車上,留待打牙祭,這也算是驚慌一場的收穫。

林一守著車夫的本分,早已套好了馬車。他倚在車旁,等待著啟程,卻見孟山走了過來,後面還跟著木青兒。

“你是林一?”孟長老邁著大步來至林一前面,沖其上下打量著。

“在下林一,見過長老!”林一低頭行禮。不知孟長老來意如何,還有後面的木青兒那挑釁的眼神,讓其多了幾分小心。

“林一,方才野豬離去的蹊蹺。青兒卻說,是你與野豬說了話,這伙畜生才轉了性子逃離的。此事甚為荒謬!你且與我說一說,青兒所言是否屬實呢?”孟長老面色陰沉的問道。

這伙成精的畜生很難纏,不僅傷了自己一個弟子,橫衝直撞了之後,又逃了個乾淨。好在殺了兩頭野豬,挽回了一些顏面。可木青兒卻說,她見到這個車夫對野豬說了兩句話,這些畜生才逃掉的。這不荒唐嗎!野豬會聽一個車夫的話?孟山心中不愉,可對青兒這個侄女的溺愛可是由來已久,便也只能由著她的性子,來找這車夫問一問。

林一聞言,輕輕皺了皺眉頭。他剛才的遠處一瞥,見木青兒正翹首關注著這邊,便知要麻煩。真元子老道是對自己關愛有加,已令人頭痛不已,如今又多了一個木青兒。只是孟長老的話中,似有遲疑不決之意。

木青兒在後面晃悠著腦袋,不懷好意的盯著林一,露出得意的神色,

“稟長老,弟子見同門師兄有難,驚惶之際,不知仗劍上前解救,卻口無遮攔,斥罵這些畜生。事後想來,令人羞愧難當。餘下之事,不甚了了。林一無狀,請長老責罰!”林一躬身說道。

“這——!”孟長老手捋重髯,心下暗忖,這些野豬讓內門弟子都疲於應付,一個車夫如此慌張失措,也屬平常,又如何去責罰呢!

“哼!你說話連馬兒也懂的,這些野豬能聽懂你的話,又有什麼稀奇的?我便見你對那凶頑的野豬說了一句話,那豬兒便乖乖的跑了,你這人最是古怪,還不如實招來!”木青兒跳出來,她指著林一,如同親手抓了個蟊賊般得意!

林一神色不變,低首說道:“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林一無話可說!”

木青兒嬌叱道:“你最是滑頭了,不教我如何與馬兒說話,如今又是矢口否認,哼!”

孟山的面色愈發陰沉起來,一名弟子被野豬撞斷了兩根肋骨,正要妥善安置,手頭上的事情忙不完,還要聽兩個娃娃在此鬥嘴,可又不好沖木青兒發火。他揪了把鬍鬚,無奈的搖起頭來。

真元子手托著倆豬肚子走了過來,他對木青兒的憤憤不平視而未見,卻衝著孟山微笑點頭說道:“此物解百毒,可入葯的!”

孟山也只好抱拳道:“今日荒唐事多,讓道長見笑了!”

真元子搖頭笑道:“非也!非也!野豬群居,且有自個的領地,領地之大,不下方圓十餘里。我等宿營之處,應是侵入了這伙畜生的地盤了。人畜起了爭端,也是事出有因。只是野豬生性機靈,知進知退,老道也是開了眼界!”

孟山點頭道:“道長言之有理,以後途經之處,少不了與這些畜生打交道的,孟某去看看受創的弟子,先失陪了!”

“理所當然的,孟長老請便!”真元子笑道。

“青兒,你自問他便是!”孟山對木青兒丟下一句話,便急匆匆離去。

木青兒噘著小嘴,她見孟叔叔走遠,其神情透著狡黠,回首對林一笑道:“你教我如何與這馬兒呀、野豬呀說話,我便放過你,如何?”

林一也直起了身子,卻見真元子在一旁,手托豬肚子不走,擺明要看笑話。他沖其撇了撇嘴,面色發苦對著木青兒說道:“木姑娘,我說的都是實情,你卻不信,仍如此相逼,何苦呢?”

木青兒得意一笑,說道:“那你就教我與畜生說話呀!”

林一嘆了口氣,說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懂嗎?”

“嘻嘻!我就是聽不懂啊!”見林一露出了窘態,木青兒內心舒暢!

林一卻是眼皮一翻,哼道:“你也聽不懂我的話,那些畜生又如何懂我的話呢?”言罷,他繃著臉,佯作要整理馬車,徑自走向一邊。

經過真元子身旁時,林一有意無意的抬起的下巴。

木青兒忽閃著眼睛,這林一的話聽起來,怎麼如此彆扭!

一旁的真元子衝著林一瞪了一眼,卻又“嗤——”笑出了聲,他隨即又輕咳一聲,一本正經瞅著手中的豬肚子,踱起了方步。

霎時恍然,木青兒小臉漲得粉紅,她手指著林一的背影,氣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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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2: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一章 風雪路中人

天色昏沉,灰濛濛的雲遮住了日頭。漸漸的,有雪花飄落下來。

此去,走的是上山的路,若是大雪封山阻住了去路就麻煩了。天龍派眾人不敢耽擱,冒雪前行。

山路漸行漸高,山道上的碎石也覆蓋了層薄雪,腳下打滑,人車走的費力。前面的人也下馬牽著轡頭,人畜並肩,小心前行。真元子的倆徒弟也棄車步行,只有老道還坐在車頭,面對風雪,渾不在意。

雪漸漸大了,嗚咽的山風不時旋起,夾著雪屑吹打過來。風雪漸迷眼,眾人只能衣袖遮掩,低首盯緊腳下的路,不敢疏忽大意。

遠處的大山一片瑩白,雪花無休無止,自茫茫的虛無處,肆虐傾瀉而下,似要淹沒這山路中的一行人馬。

一行人趕路正急,真元子卻興緻盎然的賞著雪景,其手捻長須讚歎:“常言道,京城三月也飛雪,呵呵!卻不知邊疆飛花二月天,更為壯觀!如此天地畫卷,雄渾的氣勢盪人心魄啊!”

老道精神矍鑠,搖頭晃腦的獨自感喟一番后,他有些無味的轉過了身子,這臭小子怎麼不吱聲呢,讓老道曲高和寡——

林一如一尊泥塑般,穩穩坐在車前,其半邊身子積滿了雪,刀削般的面頰上也撲滿了冰霜,頭頂上一層霜白,只有隨意束起來的長發,隨風擺動。

“你小子黑髮頃刻變白首呢!呵呵,如此年少,卻沉穩如老者,真應了那句俗話,叫什麼來著?哦!對了,是老要張狂,少要穩!”真元子長須飄飄,笑著與林一打趣。只是,後者如凍僵了般,不吱一聲。

“此山名曰‘九盤嶺’,乃山道崎嶇盤繞難行之意。九盤嶺方圓幾十里而已,山道盤繞往複卻不下百里,沒一天的工夫,是出不了這山嶺的。而秦城通往安州,此處是必經之路!”此時風雪甚急,讓人不堪忍受,真元子卻談性不減,指點江山。

山路愈來愈難走,眾人深一腳淺一腳往前挪行,風雪交加之中,不敢稍作停頓。已走了兩個多時辰,天地依舊茫茫一片。天龍派一行眾人,人困馬乏!

真元子也無了雅興,面帶憂色,眯縫著眼睛注視著前方。若不一鼓作氣衝出九盤嶺,眾人便會被風雪阻在山中,情景堪憂!

此時,前面突然傳來一陣馬嘶,接著便有人發出一聲驚呼。真元子凝目看去,原來是前面拉車的馬失了前蹄,車輪打滑,沉重的馬車正向一旁山坡滑去。

山坡下深不見底,若是馬車墜下,必定屍骸無存。金科正亂喊亂叫,連呼救命。幾個天龍派弟子忙著拉著馬的轡頭,用力往坡上拽去,只是馬車依然緩慢下滑。山道擁堵,眾人插不上手,只能著急得跺腳大喊。

緊隨其後的馬車,適時停了下來。

車上的真元子,瞥了一眼林一,發覺這小子已被風雪裹成了個冰人般,對前方危機也不知看沒看見,或是這小子真的凍僵也說不定。

眼看前面馬車就要跌落山谷,真元子雙手在馬車上輕拍一下,身子已借勢騰空而起。

飛雪中只見一道人影橫飛了過去,真元子轉眼便落到了正在下滑的馬車旁,其猿臂輕舒,雙手牢牢抓住車尾,身形一挫,腳下生根,雙膀一晃,舌綻驚雷般一聲大喊:“起——!”

馬車的墜勢一頓,‘轟隆’聲中,猛然上竄了幾尺,緊接著馬嘶凄厲,又是一片轟然叫好聲起,馬車已回到了山路當間。

“多謝道長援手,孟某謝過了!”前面傳來孟山的大喊聲,他應是目睹了這一切,只是道路擁堵,一時也過不來,只能揚聲作為答謝。

真元子緩步走上山坡,長須在風中飛揚,衣袂翩翩。他衝著前方微微點頭,灑然笑道:“舉手之勞而已!此地不宜久留,還請諸位速速啟程!”

真元子及時出手化解了危機,也不倨傲,其謙謙氣度,又引來眾人一片叫好聲。

一場有驚無險的意外,讓大夥繃緊的心弦,稍稍舒緩了些。只是前行的腳步,愈加的急促起來。

“小子,我當你真凍成了冰坨呢!”真元子輕輕一縱,飄落在林一的身旁。

林一面頰眉毛皆帶著冰霜,一雙眼睛卻黑的發亮,正帶著捉摸不定的意味,注視著真元子。

這老道人還不錯,危急關頭並不袖手旁觀,值得稱道。若非真元子及時出手,林一也不會坐視不理。

雖厭惡金科的為人,見其危難時,林一還是會施加援手的。只是唯恐泄露自己的身份,正自忖度,以何種方式出手才不惹人猜忌之時,真元子的挺身而出,無疑是為他省去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那馬車怕不有兩千斤呢,師父真乃神力也!”元青不失時機的出聲誇讚。

真元子在天龍派眾人面前,狠狠的為白雲觀長了一回臉面,讓元風也頗為自豪的奉承道:“師父乃天下有數的高人,兼古道熱腸,行俠義之舉。讓天龍派弟子們也心生景仰之情呢!”

倆徒弟的讚譽之詞,讓老道心裏很受用,正欲藉此來說教兩句,卻忽見林一冰冷的面容下,竟生出些許的笑意來,那不知何時翹起的嘴角,讓真元子還以為看花了眼睛。

真元子的老臉,沒來由的一熱。

“行啦,別只顧說好聽的,徒惹人笑話!”真元子興味索然,對倆徒弟低聲訓斥了一句后,又沒好氣的對林一嚷道:“走啦!快跟上!”

林一點頭,輕吐了一句:“有徒弟真不錯!”馬車一頓,便被馬兒拉著緩緩前行。

“哼!就知道你小子在笑話老道呢!”真元子不滿的搖搖頭。

一路上,這一老一小,也算是一對相熟的人了。

……

一行人頂風冒雪,繼續在九盤嶺中艱難跋涉著。

常言道,看山跑死馬。

風聲呼嘯,飛雪漫天。馬不停蹄走了大半天,山還是這山,白茫茫的不見首尾;路,還是這般難行,永無盡頭。

馬兒噴出的白霧與人呼出的熱氣,轉瞬又結成新的冰霜,人馬如同著了層雪鎧,欲與這白茫茫的天地融為一體。只有馬的嘶鳴聲,和眾人不斷挪動的腳步,見證這伙人尚未被風雪吞沒。

不知爬過了幾道山崗,也不知穿行了幾條山谷,腳下的山路依舊起伏不止,漫無盡頭……

馬兒的四蹄不再有力,帶著顫抖,‘吭哧’著奮力掙扎。大多數人的雙眸也失了神采,與馬兒爭相喘著粗氣,咬牙邁動著疲憊的腳步。

天色漸漸暗了,雪也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前方又是高高的山崗……

沒有人絕望吶喊,沒有人發出一聲抱怨,一雙雙眼睛恨恨盯著前方……

積雪沒膝,每一步,都很艱難……

人拽著馬兒挪動,馬兒扯著人前行。

那令人絕望的山崗,在眾人的堅持下,一點點變矮,一點點消失。

不知何時,天色黑了下來,眼前一片開朗……

遠處,隱約幾點燈火。

那微弱的燈光,是如此明亮……

……

太陽升起,天空碧如水洗,大地一片銀白。

一圈高低不平的土夯牆內,東西兩個光禿禿的門洞,連起了一條土街;屋檐下的冰凌,晶瑩剔透,落水如珠。

一聲犬吠,幾縷炊煙,桑西堡子新的一日開始了。

一條黑犬在雪地上撒著歡,留下一串爪印,又一頭竄入路北的一個院子。

院子大門上,斜挑一桿旗幡——‘桑西客棧’。

桑西客棧臨街的是酒肆,院內幾間尚算齊整的磚房,便是客棧的客房了。客棧的院子頗大,裏面停放著二三十匹馬和兩輛大車,依然顯得很寬敞。天龍派眾人便住在此處。

經過一整天的奔波勞累,天龍派眾人與昨晚掌燈時分,來到了距九盤嶺三四里路的桑西堡子。

一天的馬不停蹄,水米不沾,天龍派弟子們,早已疲憊不堪,胡亂吃些熱湯下肚,一個個倒在暖和的鋪上,酣睡起來。

孟長老告知大夥,大雪封路難行,這兩日是不走了,眾人更是放心的大睡不起。直至第二天已過了辰時,客房內還是鼾聲一片。

這些人中,也有早早起來的。

黑犬搖著尾巴,朝馬廄中跑去,圍著一個身著灰袍的年輕人,打著圈的跳躍。

年輕人雙眉如刀,目如點星,鼻樑直挺,面色微黃,雙頰如玉。其一頭黑髮隨意括扎腦後,嘴角帶著笑意,正伸手挑逗著黑犬。

林一與十餘名弟子擠在一間通鋪上,湊合了一夜后,天一亮,便獨自起床在院子里溜達。不一會的工夫,他便與這條黑犬廝混熟了。

即便是身在馬廄中,這黑犬也不忘尋來與林一親熱一會兒。

“黑子!這有好吃的!”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酒肆旁的灶房裡跑出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姑娘,其手裡拿著一根骨頭,沖黑犬直舞動。

這姑娘養的黑犬叫黑子,名字倒也貼切。見林一在與黑犬戲耍,姑娘白里透紅的臉上露出笑容,大方說道:“客官!何不去酒肆中,喝點熱湯暖和一下身子呢?”

黑子已聞聲跑了過去,那姑娘蹲下拍拍黑子的腦袋,扔下手中的骨頭,又沖林一笑了笑。

林一含笑點點頭,腳下往酒肆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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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桑西客棧

曹掌櫃五十齣頭的年紀,乾瘦的身子裹著厚厚的皮袍子,羊皮帽子下,黑紅的面龐上滿是皺紋,混濁的眸子露出喜色。他正縮在酒肆的櫃檯後面,捻著山羊鬍子,瞅著手中的賬冊。

桑西堡子地處安州最西端,所處偏僻,加上九盤嶺和望西路是出了名的難行,往日里途經此處的商旅不多,客棧的生意自然也清淡。不過祖上留下的這點基業,也不能白白丟了,好在街坊鄰里隔三差五來捧捧場,山裡的樵夫獵戶也偶爾來歇歇腳,讓曹掌櫃的客棧尚能勉力維持。

昨日一場大雪,讓曹掌櫃對這幾日的生意沒了指望。卻不料,竟有人頂風冒雪,從九盤嶺走了出來。這伙人於昨晚住進了自己客棧,眼下一時半會也走不了。這人吃馬嚼的花銷,應能讓自己掙些銀子。

曹掌櫃免不了殷勤伺候,連自己住的房子也讓給了幾位貴客。只要客人滿意了,這銀子便是進了腰包了。

“爹!這伙人大都沒起床呢,到了晌午,要多備些酒肉!”門簾一掀,沉悶的嗓音響起,一個三十多歲的高大漢子,一瘸一拐走了進來。其鬍子拉碴,面色陰霾,皮袍子胡亂裹在身上,他對曹掌櫃說完了話,便帶著神情頹唐的模樣,漫不經心的看著空蕩蕩的酒肆。

見是兒子曹安,曹掌櫃臉色的喜色沒了蹤影。他合上賬冊,緩聲說道:“讓小蘭多多備些饅頭,讓柱子再燉上兩隻羊!”

與兒子說話時,曹掌櫃的嗓音低沉而蒼老。

曹安默默點頭,緩緩轉身離去。望著一瘸一拐的身影,曹掌櫃混濁的眸光中露出黯然,心中不由得一聲喟嘆。兒子早年也是孔武有力的好漢子,任俠仗義,又娶了個好媳婦,街坊鄰里的,誰不說他曹興曹掌櫃有福氣呢!可一場變故,讓那個生龍活虎的兒子,變成如今這般模樣。唉!老天不開眼吶!

“掌櫃的,此處賣些什麼好吃的?”門簾晃動一下,林一走了進來,見掌櫃的神情悵然,他心中生出幾分好奇來。

聞聲,曹掌櫃忙定了定心神,才看到兒子已走出了房門,進來的是個年輕人,腰裡掛著個小酒葫蘆,正面帶笑容看著自己。這不正是昨晚來的那伙客人嗎!他忙賠笑說道:“您看看我這老眼昏花的,貴客臨門,竟失了禮數,恕罪!恕罪!您這邊請!”

說著,曹掌櫃那黑紅的面龐上露出了笑容,他引林一來到靠牆背風的一張桌子前,用袖子拂拭下凳子,請客人落座,才呵呵笑道:“此處荒僻,小店也簡陋,若有招待不周之處,還望客官見諒一二!”

“掌櫃的喚我林一便可!”林一微笑搖頭。

“這如何使得,還是稱呼林公子吧!”曹掌櫃殷勤笑著,面前這年輕人沉穩不失隨和,拙樸中透著淡然,令人心生親近。

“我只是個車夫罷了,當不得公子相稱的,掌櫃還請隨意為好!”林一輕聲說道。

難得獨自來吃喝一番,被一個老者此般奉承,他著實不習慣,便讓曹掌櫃快上些酒肉來吃。

曹掌櫃忙點頭稱是,轉身走向門口,其身軀佝僂,背有些駝。不一會兒,一個壯實的少年,手上端著托盤,為林一上了酒菜。

滾燙的老酒,熱氣蒸騰的羊肉,讓人垂涎欲滴。林一嘗了口羊肉,肥美鮮嫩。喝了口酒,滋味悠長帶著淡淡的甜澀。他滿意的點點頭。

曹掌櫃倚在不遠處的櫃檯邊,笑眯眯看著林一愜意的模樣,說道:“林兄弟,我這酒肉如何?”

林一又喝了口熱湯。一連幾日風餐露宿,雖口腹之欲清淡,三五日里不吃不喝也無妨,不過作為一個人來說,吃喝的享受,是無法割捨的。隨同天龍派眾人東去,也無法安心修鍊,倒不如隨遇而安,爽快的吃喝一頓。

“酒味醇厚,還帶有一絲的香甜;羊肉鮮美,綿軟清香。這酒肉皆不差!”林一誇讚道。

曹掌櫃竭力挺直腰桿,翹起山羊鬍子笑道:“我這山野小店,粗陋不堪,也著實拿不出什麼好東西來。不過,這酒可是加了本地山上的桑葚兒釀製的,入口甘甜,為本地所獨有的,別處可喝不到呢!這羊肉也是昨晚宰殺,文火燉了一宿,湯厚而不膩,肉爛卻有嚼頭。邊疆二月的天氣寒冷,正是喝桑葚酒,吃羊肉的時候呢!”

“掌櫃說的是呢,只可惜此處偏荒,客人稀少了些!”林一邊吃邊與曹掌櫃說著話。

曹掌櫃嘆了一聲,背又駝了下去,聲音有些凄涼:“原先也不是這般冷清的,只是……唉!不提也罷!”

曹掌櫃轉了個身子,縮進了櫃檯,他衝著林一擠出了笑臉,嘆息道:“人活著不易啊!日子總還是要過下去的!”

埋在皺紋的笑容有些僵硬,渾濁的眸光里,有的只是無盡的滄桑與無奈。曹掌櫃捻著灰白的山羊鬍子,深深的縮在櫃檯里。

這曹掌櫃嘴上說日子要過下去,可明眼便能瞧出來,他的日子過得並不舒心!

“方才門前那跛行的,是掌櫃的兒子嗎!”每個人腳下走的路都不同,沒有誰會走得輕鬆。不過,林一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曹掌櫃點頭道:“正是我兒子曹安,方才的夥計叫柱子,外邊那丫頭,是我孫女小蘭!”

心中不知林一為何問這些,曹掌櫃還是隨口說了出來。早兩年,還有老伴和那苦命的媳婦在呢!如今,整個客棧也就眼下老少四人了。

“我兒子那腿,本不是此般模樣,唉!”曹掌櫃又禁不住嘆息了一聲。

“像是被刀砍傷了腳筋的緣故!”林一端著酒盞,沉吟了下,才輕聲說道。

方才走進酒肆時,見曹安身軀魁梧,卻腿有殘疾,神情帶著怨憤。他心中好奇,便用神識查看了對方的跛腳。見是腳筋斷裂所致,而《百草匯撰》中便有接續筋脈的法子。只是並不是凡俗間所能使用的。若貿然說出來,怕惹人生疑。

只是曹掌櫃面帶愁苦之色,林一忍不住又動了惻隱之心。

曹掌櫃聞言,眸光一亮。兒子的腳筋是被人用刀砍斷了,可隔著厚厚皮袍,能一眼看出端倪,令人難以置信。

“林兄弟,莫非您是神醫不成?”曹掌櫃忙奔出了櫃檯,他來到林一的桌前,躬下了身子,帶著迫切的神情問道。

“我那兒子的腳筋是被刀砍斷了,可天下間,見過有生肌接骨的,聽說過有活死人而肉白骨的,可斷肢再生和斷了筋脈再續接上的,尚聞所未聞呢!我一家也早對此絕了心思。林兄弟既然能一眼看出我兒的病症所在,不知可有什麼方子好使呢!”

有病亂投醫,人之常情。況且是自己唯一的兒子呢!曹掌櫃也覺得自己荒唐,可總要盡人事,盡一個老父的所能,以聽天命。

林一笑道:“我可不是什麼神醫。斷肢再生的法子我也沒見過呢。方才只是隨意的猜測,猜中了也是巧合而已。只是,腳筋斷裂了再續接上,我倒是有法子可以試試!不過……!”

林一口氣一頓,看著曹掌櫃,笑而不語。

“林兄弟真有法子?呵呵,真是蒼天開眼,救我曹某人來了!您放心,要多少銀子,儘管開口便是,大不了把這客棧盤出去!”曹掌櫃只覺得喜從天降,他雙眸放光,面上的皺紋也舒展開來。

林一沉思了下,打量了一眼曹掌櫃,才輕聲說道:“在我離開桑西堡之前,我會幫你兒子治好腿疾。銀子,我分文不取。除你我之外,不能讓他人知曉此事,連同我的那些同伴在內。不然,我權當今日什麼都沒說過!掌櫃的要記住了,若想治你兒子的腿,不在於我,而在於你!”

話剛說完,林一嘴角翹起,大聲對曹掌櫃說道:“掌櫃的,再給我上壺酒來!”

曹掌櫃心中愕然,沒想到,為了醫治兒子的腿疾,眼前這個年輕人會提出如此古怪的要求來。他見林一突然對自己使了個眼色,心念急轉之下,不敢多言,忙道:“客官稍待,這就上酒來!”

曹掌櫃話音未落,酒肆門簾掀動,又一個聲音響起:“臭小子,竟撇下老道來吃獨食!掌櫃的,多上兩壺酒,再來盆燉羊肉!”

真元子手捋長須,帶著要找麻煩的架勢,踱著方步走了進來,。

“道長早啊!”林一端坐著不動,卻是翹起了嘴角。

“呵呵,笑話老道呢?臭小子!倒是聞香識途,早早的吃喝上了,絲毫不念及一路上的交情!這世道,人心不古啊!”真元子憤憤不平,長袂一甩,坐在林一對面。

林一輕呷一口老酒,扭頭打量著酒肆。他默不作聲,只是面上淡淡的笑容依舊。

“老道與你說話呢!扭頭作甚?莫非老道說錯了?”真元子敲著桌子,不依不饒的問道。

林一回首面向真元子,放下酒盞,無奈的說道:“小子睡通鋪,道長臥上房,高低本不同,上下須有別……”

“打住,你少給老道賣弄虛文,如此好的天氣,正是喝酒吃肉的時候,卻弄這粗俗言語污老道耳根清凈,令人不痛快!”真元子佯怒,指著柱子送上來的酒肉,又倚老賣老說道:“一會你付賬吧!別怪老道不給你悔過的機會啊!”

真元子說完,一把扯過酒壺,自斟自飲,不亦快哉!

林一眼睛一翻,不再言語。這老道仙風道骨模樣,騙吃騙喝起來,也不讓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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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安西馬匪

漸漸有三兩個天龍派弟子走進來,冷清的酒肆內,熱鬧了許多。

曹掌櫃吆喝著小蘭與柱子,忙得不亦樂乎!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也露出久違了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孟山帶著木青兒與季湯等人進了酒肆,見真元子與一個養馬弟子一桌吃酒,眾人神情各異。

“哈哈!道長說要去四處閑逛,原來是撇下孟某,獨自到此處吃酒呢!來來!你我共飲幾碗!”孟長老佔據一張桌子,對真元子大聲笑道。

真元子展眉一笑,起身灑然笑道:“固所願也!值此閑暇之機,當與孟長老痛飲一番!呵呵!”

轉身離去之時,恰見林一偷偷撇嘴,真元子暗道,這小子又取笑自己呢!他眼珠一轉,忙作好整以暇狀,舉起手中酒盞,沖其正色道:“林小友,老道自罰一杯,以作失陪之禮了!”

真元子仰首喝完盞中酒,酒盞亮底,又得意使個眼色。臭小子,我讓你笑話我!

見真元子移步,孟長老與手下弟子起身相迎。只是各自心中暗忖,這德高望重的真元子道長,為何要對一個養馬弟子言語彬彬,禮遇有加?!

林一獨自坐著,面無表情,對真元子的離去絲毫不作理會。

眾人眼中的林一,更顯年幼不識好歹。反觀真元子,則年長敦厚,心胸豁達,彰顯高人風範!

突然,一陣沉悶的馬蹄聲,正由遠至近而來,震的酒肆土坯牆上的陳年老灰簌簌直落,愈來愈響的蹄聲,轉瞬到了酒肆門前。

“希聿聿”馬嘶聲大作,囂張的喝罵聲響起……

酒肆有兩個門,北邊腳門沖院內,南邊大門衝著外面的街道。

天龍派眾人都抬頭看向臨街的大門。在如此偏荒之處,來者會是誰呢?

……

曹掌櫃倚在櫃檯邊,已面如土色,大禍臨頭的模樣。

林一收回目光,低頭把玩手中酒盞,皺起了眉頭。

……

門簾呼啦一聲被掀起,裹起一陣寒風。

“曹老頭,快上酒上肉……”一個身材強壯的中年漢子,大步沖入了酒肆,他手揮馬鞭,大聲喝道。

這漢子身著翻毛羊皮大氅,腰下斜插一柄馬刀,腳上的鹿皮靴子上,還插著把短刃。其黃臉膛上,絡腮的短髯透著邪氣,獅眉虎睛中,儘是乖戾與囂張之意。

此人衝著著曹掌櫃咋呼了一通后,卻忽見酒肆內已坐了幾桌人,這漢子目光兇惡,罵罵咧咧道:“娘的,曹老頭生意不錯呢——!”

緊接著,門簾掀動不止,呼拉又竄入了二十多人,身上的打扮與那漢子相仿,一個個叫囂不停。

“掌櫃的,快些上酒肉來,不然拆了你這鳥店……!”

“來啦!來啦!”曹掌櫃的背更駝了,忙著從櫃檯中跑出來。他陪著小心,強擠出笑臉,俯首作揖。

領頭的漢子眼光老道,見天龍派眾人雖來歷不明,卻個個氣勢沉穩,不似平常人等,他稍作收斂,一把拎著曹掌櫃脖頸,走至一張桌子前坐下,才將兩腳離地的老掌櫃放下。

曹掌櫃駭得雙腳直發軟,哪裡還能站得住,又被這漢子給伸手拎了起來,桀桀笑道:“我說曹老頭,別怕嘛!我沙老四吃酒又不欠賬。好生伺候著,爺爺有銀子!”

這叫作沙老四的漢子,隨手甩出塊銀子,估摸著四五兩重,‘咕嚕嚕’掉落在曹掌櫃腳下。

沙老四得意笑道:“曹老頭,別傻杵著了,快收了銀子,上些酒肉來。”

那些漢子一個個也找了位子坐下,拍著桌子大喊大叫。

曹掌櫃彎腰拾起銀子,面色發苦,他雙手又將銀子舉起,哀求道:“沙爺您老高抬貴手,這銀子小的怎敢拿呢,還請收回!”

“啪——”

沙老四一拍桌子,就欲發火,眼珠一轉,四下掃視一圈后,卻又突然換了笑臉說道:“曹老頭,大半年的沒來了,你便不識得我沙老四是何等樣人,竟會來你這小店吃白食?你這是誠心在眾人面前壞我名頭?”

說著,沙老四的聲音就變得陰冷起來,其一雙虎睛泛著凶光,捉摸不定的打量著抖若篩糠的曹掌櫃。

曹掌櫃面上皺紋深埋,捧著的銀子便如一塊火炭。他心中暗罵,你沙老四也有不吃白食的時候?喪盡天良的事你都做盡了,還要什麼名聲嗎?

“快不快去!”沙老四又是一聲冷喝。曹掌櫃嚇得一哆嗦,忙應聲不迭,面帶痛苦的將銀子揣起來,慢慢轉身離去。其膽小受氣的模樣,惹得沙老四的隨眾,又是一陣大笑。

木青兒與徐師姐坐在一處,旁邊的是季湯與洛融,孟山與真元子各執一方,六人圍坐了一張桌子。

孟山與真元子神色輕鬆,推杯換盞,對身邊發生的一切,視若未見。木青兒與季湯和羅融則面色陰沉,隱有怒氣,惟有徐師姐蹙眉微嘆!

“哼!也不知這些人是何來歷,如此囂張,惹人氣惱!”木青兒恨恨放下手中竹箸,嘀咕了一句。

孟山搖頭不語。真元子呵呵輕笑,他伸手指蘸酒在桌上寫了兩字。四位年輕人見了,神情恍然,原來如此。對四人心事瞭然,無奈之下,孟山只好輕聲說道:“靜觀其變,不是沖我等而來,由他便是!”

“此乃老成謀事之言!貧道敬孟長老!”真元子頷首舉杯。

“前行步步荊棘,不得不如此!”孟長老沉聲說道。

“惹得雷霆一擊,何物不成齏粉?”真元子輕聲回了一句,言中之意隱晦不明,令木青兒心中不解,撅起了嘴巴。孟長老卻是露出了笑容,舉杯邀老道共飲。

幾人說話聲音甚輕,沒有旁人在意,卻被林一聽的清楚。他不由暗嘆,這老道真會說話!

多了些不速之客,酒肆內變得嘈雜了許多,再沒了原先的清靜。林一索性起身,朝櫃檯走去,他對惶惶狀的曹掌櫃說道:“掌櫃的,結賬吧!”

“啊!是……!那個客官呀,您等吃喝,乃是最後一總兒結賬的!”曹掌櫃結結巴巴說道。

林一點點頭,便向外走去。身後傳來真元子的聲音:“便宜這小子了——!”

門簾一掀,一個姑娘手托著木盤走了進來。

姑娘身著花布棉袍,外套皮坎肩,白里透紅的臉蛋上,一雙好看的大眼睛帶著笑意,正是曹掌櫃的孫女小蘭。

林一側了下身子,為其讓開路來。小蘭赧然一笑,便往裡走去。

一陣胡哨聲起,伴著留口水的聲音,讓小蘭腳步匆忙,只想快快放下酒食,好早早的逃開。

“這姑娘生得俊俏,呵呵!快過來讓爺瞧瞧!”沙老四帶著兩個手下守著一張桌子,他滿臉的淫笑,衝著小蘭招著手。

小蘭滿面羞紅,急急放下木盤就欲離去,內心卻是後悔不迭。適才,只當是柱子忙不過來,她才要過來幫忙,誰成想是這伙人來了呢!

手腕卻被人一把攥住,小蘭愈發的羞憤難當,忍不住回首叱喝:“你作甚——?”入眼處,正對著垂涎欲滴的丑模樣。

沙老四緊緊捏住了小蘭的手腕,不肯丟手。

“沙爺!沙爺!這是我孫女啊!您老行行好,別跟個孩子一般見識!”曹掌櫃忙小跑幾步,擋在小蘭面前,拚命掰著沙老四的手指,不忘出聲哀求著。

“哈哈!都長這麼大了,跟她娘一般的俊俏呢!曹老頭,你他娘的真有福氣啊!”兩個手下陰陽怪氣嬉笑著,酒肆內又是一陣鬨笑聲起。

小蘭奮力掙扎,可沙老四的爪子如鐵鉗般,根本掙脫不開。她有些絕望哭道:“爺爺,爺爺……”

曹掌櫃無奈之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他磕頭如搗蒜,老淚縱橫的哀求道:“沙爺!老頭子求您放過我的孫女吧!您毀了孩子她娘,還不夠嗎?您打斷了我兒子的腿,咱也認了。只是孩子還小啊,求你放過她吧!老頭子求您了!”

曹掌櫃額頭見血,聲嘶力竭,讓欲**火中燒的沙老四皺起眉頭,再也不顧及天龍派眾人,積年的囂張再也忍耐不住,他一腳蹬向曹掌櫃,罵道:“他娘的,爺只是想看看這丫頭長的咋樣,你哭哭啼啼的敗興,給爺滾開——!”

曹掌櫃被一腳蹬得滾了兩個跟頭,一頭撲倒在林一的腳下。

林一俯身扶起了曹掌櫃,這一下看似摔得不輕,好在皮袍厚實,人未傷著。他眯起了雙眼,靜靜打量酒肆中的情形,一時倒不急於離去了。

“爺爺——!”見曹掌櫃被踢翻,小蘭凄慘哭喊掙扎,卻依舊掙不脫沙老四的爪子。

眼睜睜看著小蘭被人凌辱,木青兒目露怒火,就要拍案而起,卻被孟山眼光制止。季湯與羅融面色鐵青,卻礙於長輩當前不便專行,只能強自忍耐。

“孟叔叔,為何不能出手?”木青兒急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她已抽出腰中短劍,欲出手救下可憐的小蘭。

“我等此行並非為行俠仗義而來。何況,救她一時,爾等救得了她一世嗎?”孟長老不為所動,冷聲說道。

“哼!如何不能救她一世呢?”木青兒撅著嘴巴,帶著不忿說道。季湯與羅融聞言沉思了下,面色稍緩,各自嘆息了一聲。

“呵呵!稍安勿躁!”真元子微笑著說了一句,便向後門處看去。木青兒等人心中不明,循其目光所在,只見一道黑影,遽然穿過門簾,直撲沙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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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4: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四章 禍端

“哎呦——!去你娘的!敢咬我!”

沙老四慘呼一聲,猛一摔手腕子,奮起一腳踢出,又是一聲慘嚎。

眾人這才看清,從院子里竄出的一條黑犬,在沙老四的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小蘭得以掙脫,忙轉身向後跑去。黑犬被沙老四一腳踢飛,直直摔向了土牆,卻被站在一旁的灰袍年輕人手臂輕舒,將其抱在懷中。

這沙老四方才的一腳沒有留力,成心想一腳踢死小黑的。若是再摔到了牆上,這條忠心護主的家犬,必死無疑。

林一不假思索,隨手救下了小黑,他將一絲靈氣渡入犬身。小黑的肋骨已然斷裂了好幾根,五臟六腑錯位,可見這沙老四心狠手辣,對一個畜生也不放過。

靈氣轉瞬調理了小黑的內腑與斷骨,它這條狗命算是保住了,只是被小蘭抱過去時,還不忘衝著沙老四呲牙裂嘴,算是記住了這個仇人。

曹掌櫃驚魂未定,見小蘭逃脫魔掌,來不及慶幸,只顧虛張雙手,生怕有人再搶走了孫女。

誰成想,尚不待沙老四一夥發難,驚變又起。

“你個狗日的,還我孩子她娘命來——!”一聲悲慟的吼聲響起,門簾卷飛起來,一個身材高大的漢子,手持剔骨刀,作勢欲狂沖了進來,其一瘸一拐,直奔沙老四而去。

曹掌櫃見狀,叫苦不迭,兒子哪裡是這伙強人的對手,再有不虞發生,真是要了老命了!他慌忙上前,要攔住兒子。

既知此人乃是曹掌櫃兒子曹安,林一又怎能讓其前去送死。沙老四這伙人個個帶著殺氣,難保不一怒之下動手殺人。

曹安擦肩而過之時,被林一伸手捉住他持刀的手腕,往懷裡一帶,任憑其咆哮掙扎,只是不鬆手。

曹安在灶房,一時不見了小蘭,並未放在心上。卻見女兒養的小黑,嗚咽著直奔前面而去,又聽到女兒的哭喊聲,他心知不好,操起剔骨刀,便沖了過來。

正是仇人當面,曹安怒火燒紅了雙眼,他嘶吼著:“你個該死的沙老四,搶我婆娘,逼其受辱自盡,打斷我雙腿,砍斷我腳筋,這又來禍害我閨女,此仇不共戴天,此仇不共戴天……你攔我作甚,我要報仇!我要為蘭兒她娘報仇啊!”

曹安被人攥住手腕,任憑自己瘋了般掙扎,對方依然不鬆手。

“我攔住你,只是不想你現在就死去。我問你,這段仇恨,你忍了多久了?”

對方目光澄澈,語氣平和,讓曹安隨口應道:“五年了,整整五年了……”

“既然忍耐了五年,再多忍幾日又何妨呢?”對方的話音很輕,卻直擊曹安心底。

“多忍幾日又何妨……”曹安失去了暴躁,氣喘如牛,反覆念叨這句話。

曹掌櫃見林一攔住了兒子,心下鬆了口氣,忙衝著沙老四躬身哀求道:“沙爺,你老就別跟小的一家過不去了,這堡子里的人家,也都怕了您了,求您了……!”

沙老四舉著滴血的手腕,冷笑看著曹掌櫃一家,其目光陰森,冷笑道:“你放屁!爺爺看上你家女人,是你家上輩子修來的福氣。今兒你家的畜生將爺爺手咬傷了,這事沒這般輕巧過去。曹老頭,乖乖的將你孫女給我帶過來,伺候爺爽快了,說不定能饒你一次呢!”

“老頭不識趣,一把火燒了他娘的……!”

“當家的,你爽快了,也讓兄弟們解解饞啊,這妮子真水嫩……!”

曹掌櫃心如敗灰,他張開因憤怒而顫抖的雙臂,攔在兒子與小蘭面前,聲嘶力竭喊道:“你個殺千刀的,我曹興忍你欺辱,卻換不來一家的安生,我那苦命的兒媳婦被你凌辱致死,這個堡子里人家,也被你禍害了個透。安西馬匪惡行累累,你沙老四更是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老天不開眼,讓你這禍害一直橫行下去,今日,便先殺了我這沒用的人吧!”

沙老四一夥,吃喝著酒肉,如同在看一場笑話。他們看不到曹掌櫃的悲憤與絕望,也不理會曹安的怒不可遏,惟有那凄苦無助的小蘭姑娘,才是桃花含露撩人時,使得這伙人獸性萌動。

一陣冷風捲動門簾,帶起低回的嗚咽聲,穿過酒肆,和著曹掌櫃凄慘而悲憤的哀鳴——

沙老四的手腕已被布條纏裹起來,他的神色陰鷙的端起酒碗,慢慢喝下,又撕了塊肉,大口的咀嚼著。其兩個手下已抽出腰中的馬刀,帶著獰笑走向了曹掌櫃。

林一冷眼四顧,見孟長老與真元子依然端坐不動,木青兒與季湯等人也是一臉躊躇的神色。他不由暗暗搖頭,面對這伙強人,曹掌櫃一家難逃此難。

眉頭淺鎖即展,林一將又要跳起來的曹安拉至身後,便走至曹掌櫃身前。他帶著譏誚的冷笑,有意無意的將目光撇過天龍派眾人,爾後,衝著迎面而來的兩個漢子抬起了下巴,昂然說道:

“路見不平有人踩!我林一在此,爾等放馬過來吧!”

“還有我木青兒——!”林一那不屑的神情,令木青兒再也忍耐不住,她短劍出鞘,身形一閃便沖了出來。緊接著又是兩道人影,季湯與羅融也是一臉的寒意,不放心的站在小師妹的身旁,冷冷注視著沙老四一行。

兩個馬匪一時楞了神,立在原處,回首張望。

沙老四仗著自己人多,絲毫不懼。他冷哼一聲,跳了起來,走至林一幾人面前,上下打量一番,陰笑道:“幾位尊姓大名啊!來自何方呢!莫非沒聽過我安西沙老四的名頭?”

群匪亦紛紛亮出了兵刃,圍了上來。

季湯上前一步,攔在木青兒身前,豹眼環睜,冷哼道:“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我乃九龍山天龍派掌門坐下弟子季湯是也!爾等是何人,季某不想知曉!”

不愧是天龍派的二師兄,神勇威武,氣勢懾人,令木青兒暗自叫好。她便欲學著上前報上名號,卻被季湯伸手攔阻。

木青兒只能秀目圓睜,怒視著沙老四等人。暗道,行俠仗義乃正道所為,我木青兒巾幗不讓鬚眉!

季湯的話讓沙老四為之神色一滯。九龍山的天龍派,那可是天下第一門派,威名赫赫。當前的還是掌門弟子,不好招惹啊!不過,這幫子人只是途徑此處,終究要離開桑西堡子的,而曹老頭一家可走不了。

沙老四眼珠直轉,面上堆出了笑容,忙拱手道:“在下安西沙四,不知是幾位高人當前。方才失禮了,見涼!見諒啊!”

沙老四正自乾笑不止,卻聽屋外傳來一聲大喝:“不要走了這伙賊人!”

門簾掀飛,黃家齊手持長劍奔了進來,後面呼啦一下又湧進來十餘名弟子,轉瞬把沙老四一夥團團圍住。

“二師兄,什麼人敢在我天龍派頭上撒野,可是活得不耐煩了!”黃家齊晃動著手中的長劍叫囂著,唯恐天下不亂的模樣。

姚子也閃身進來,陰森冷笑道:“二師兄,是哪個雜種不想活了,我親手剁了他!”

“不!不是這樣的!呵呵,諸位高門弟子,方才冒犯,得罪了!兄弟們,快陪不是啊!”沙老四忙後退兩步,嬉皮笑臉的連連擺手,不忘用眼神示意弟兄們快撤。

曹掌櫃一家早沒了主意,孟長老與真元子還在喝著酒,對弟子們的舉動不聞不問。

季湯見眼前這伙不怕死的馬匪,油頭滑腦般往門口縮去,轉首看向孟長老。後者對其方才的率性而為並無見怪之意,頭也不抬,輕輕揮了揮手,又與真元子對飲起來。

只是,無人留意躲在人後的林一,其手指微不可查的輕彈了下,便獨自轉身離去。

天龍派眾人見二師兄不發話,只能虎視眈眈的盯著沙老四一行離開酒肆。

臨到了門口,沙老四桀桀怪笑:“曹老頭今日運氣好,願你歲歲有今朝!諸位高人當前,沙四理當迴避——!兄弟們,走啦——!”

屋外,幾聲馬嘶過後,一陣馬蹄聲漸去漸遠。

酒肆內眾人悻悻收起兵器,圍著二師兄與木青兒,探問起詳情來。

木青兒這才想起林一,她扭頭看時,只有曹掌櫃一家對著眾人不停拜謝,哪裡還有那小子的身影呢。

……

沙老四一夥,一口氣跑了十幾里,才放緩了腳步。一漢子問道:“當家的,我等就這般離去不成?”

“是啊!怕他天龍派作甚,殺回去!”

“殺回去!殺人,搶錢,搶女人!”

眾馬匪叫囂不停。沙老四冷笑道:“你等這些狗崽子,方才他娘的跑得比我都快,眼下又逞起了光棍!”

眾人訕笑。

沙老四向遠處打量一番,得意的說道:“有人出錢讓我等打探天龍派行蹤,何樂而不為呢!此等小事,還不是手到擒來,這銀子掙的輕鬆啊!天暖了,雪融化的也快,今明路凍得硬實些,他們就要離開,爺爺我還要去尋那曹老頭的晦氣!”

“當家的怕是惦記著那小娘子了吧!”匪眾又是一陣淫*聲浪*語。

沙老四一揮手,狠啐了一口濃痰,笑罵道:“我他娘的這點心思,是瞞不過你這些兔崽子的。到前面山窩子里先湊合兩日,到時候,堡子里任大夥痛快便是!”

一陣放肆的狂笑聲中,眾馬匪奔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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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4:33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五章 除惡務盡

在木青兒的首義之下,天龍派眾弟子逼退了馬匪,救下了曹掌櫃一家。

而差點挑起諸人與馬匪火拚的“罪魁禍首”,正躲在馬廄中喂馬。

“你小子,方才這手很是高明,老道也差點被你蒙過去了!”真元子好像陰魂不散一般,踱著方步,來到正忙碌的林一身邊。

林一放下手裡的草料,佯作意外的回首說道:“莫非,見我危急,道長也欲出手相救不成?”

真元子注視著林一,他捻著長須思量了一番,才搖頭說道:“你小子總是擺出高人的模樣,顧左右而言他。老道的擔心還是有的!被一夥窮凶極惡的馬匪痛揍一頓,滋味可不好受。誰知曉你這高人,是不是貨真價實呢!”

林一撇了撇嘴,擺出懵懂無知的樣子。

見此,早有預料一般,真元子不滿的哼了一聲,又轉過身去,他看向那些聚首談笑的天龍派弟子,嘆道:“單憑你臨危不懼,正氣凜然,老道便認定你小子的秉性不會太壞。只是,你可害苦了曹掌櫃一家嘍!”

林一眉梢一動,並不言語。

真元子見背後沒動靜,做出無奈的樣子,嘆道:“我等走後,便是曹掌櫃一家臨難之時。小子,你好自為之吧!”

老道丟下一句話后,頭也不回,邁著方步,閑逛去了。

看著真元子的背影,林一目光閃爍,陷入了沉思。這老道的言語中透著古怪,他想做什麼?

……

是夜,桑西客棧的通鋪上,擠滿了天龍派的弟子。地龍早已燒得滾熱,弟子們也早早躺下,享受著暖和的被窩。

林一睡在通鋪的西頭,隔壁便是金科。

金科早知曉這位林師弟睡覺時從不說話,便也背對林一而臥。

林一的被子裹得實實的,連腦袋也裹了進去,似是睡得熟了。

天交亥時,屋內吹熄了油燈,漆黑的屋裡,只餘一片鼾聲。

林一的被子稍稍翻動了下,接著緊閉的房門閃了條縫隙,又合上,如同被風吹動般,沒人察覺。

……

屋外,明亮的月色下,桑西客棧的大院寂靜如常。一陣微風盪起,飄過守夜弟子的頭頂,向院外飛去。微風掠過桑西堡的街道,轉眼便越過土牆,吹向茫茫的夜色深處。

桑西堡已在身後四五里,林一慢慢現出身形。今日在酒肆中,他見馬匪離去之勢不可逆轉,便悄悄分出一縷神識,趁眾人不注意時,附在沙老四身上。

不管真元子話中含意究竟如何,天龍派眾人離去之後,曹掌櫃一家是絕對逃脫不了沙老四一夥的荼害。即便老道不出言提醒,林一也早有計較。這伙人無惡不作,不知還會禍害多少無辜之人。既然出手救了曹掌櫃一家,就要為其免除後患。

有沙老四身上的神識標記,對方是逃不掉的。

林一辨別了一下神識所在,身形一動,疾馳而去。

沙老四一夥馬匪,在白日里順路劫了一個幾戶人家的小村子之後,便躲到一個山窩子里。

這個山窩子里有個頗大的山洞,也是沙老四的一處隱秘落腳之地。

山洞內一片狼藉,一堆篝火旁,橫七豎八躺著匪眾,還有兩個三十多歲的鄉下婦人,儀容不整,衣衫破碎,兀自低泣。

這伙賊人宰殺了幾頭羊,吃喝完畢后,又在搶來了兩個婆娘身上發泄了一通,才紛紛躺下酣睡。卻不知,一個殺神,正在接近。

林一疾奔了五十多里路,才來到這處山洞。神識中,沙老四一夥皆在山洞里。洞口處還栓著二十多匹馬,裏面還有兩個靠近洞口睡覺的馬匪,應是值更守夜的。

林一輕輕從馬群中穿行而過,來到兩個守夜馬匪旁。他腳步不停,卻戳指如電。地上二人腦門上,隨即出現兩個血洞,血無聲的涓涓而出。

“你是誰——?”一個聲音陡然響起,驚起眾人,兵器出鞘聲音不斷。

林一皺著眉頭看向發出聲響的馬匪。自己行走無聲,此人怎會發現自己呢?他倒是冤枉了此人了。此賊肚子不好,正要起夜,恰好見到形同鬼魅的林一走來,忍不住出聲示警。

這伙人長年刀頭舔血,警覺異常,聽到喊聲后,一個個從地上跳了起來,面目猙獰,橫刀相向。

“你是白日那小子,怎麼?我沙老四怕你天龍派人多不假,可你一個人尋來,找死不成?”

沙老四從夢中驚醒,正要發火,卻見眾人圍住了一個面熟的年輕人。凝目注視之下,已然認出了林一,他披上大氅,系好腰帶,抽出了馬刀,走上前去。

“你等只有二十一人嗎?都在此處?”林一神色自如,他立在群匪當間,自言自語道。

沙老四聽不明白,忙道:“你說什麼呢?錯了!我此行二十三人,怎麼會是二十一呢?”

“不錯!還有兩人已死了,剩下的剛好二十一人!”林一的語氣平淡,卻顯得生冷,好像在對著一群死人說話。

沙老四哈哈大笑,說道:“你個短命的小子,胡說什麼大話呢!即便你偷偷殺了我的兩手下,莫不成,還真當你能殺得了我這麼多人。一人一刀也剁碎了你,哼!”他一揮手,眾人圍得更緊了,篝火映照下,刀光閃閃,殺氣逼人。

“我本不欲多事,無奈爾等壞事做盡,自尋死路。今日,除惡務盡,我殺了你這二十三人,便可救得更多人活命。”話音將落,林一殺心已起,他眸光泛寒,五指虛張,一柄長劍憑空出現手中,其手臂一振,長劍‘嗡的’一聲,尺余劍芒吞吐不定,耀得匪眾眼花繚亂。

令人驚悸難抑的殺機,頓時瀰漫在山洞之中。

沙老四怎麼也想不到,面前這個長相有些清秀,身材有些單薄,說話不緊不慢的年輕人,竟匪夷所思空手抓出長劍來,還有那奪人心魄的駭人劍芒,傳聞中,只有絕世高手才能使出的劍芒啊!這年輕人便是那絕世高手嗎?

沙老四的心中有種不妙的預感。不過,己方人多,也不是跑不掉,先亂刀砍他娘的!

“兄弟們,亂刀齊上,亂刃分身,殺——!”

沙老四凶頑異常,不是死到臨頭,絕不會束手待斃。

其手下匪眾也是彪悍,隨著沙老四一聲吶喊,各自揮舞手中的馬刀,便往林一身上剁去。

林一併不施展身法躲避,其手中長劍在山洞中曳起一道白練,迎向亂若繽紛的刀光。

金戈聲刺耳,嘡啷聲不斷——

劍芒劃過,一片鋼鐵碎屑飛落,接著便是血光四濺,斷肢亂飛,哀嚎聲四起,慘呼聲不絕於耳。

匪眾這才如被萬鈞雷霆重擊,震駭之下,再不敢櫻其鋒芒,個個跌滾亂竄,向四處奔逃。

林一身影如煙,形同鬼魅,在山洞內捲起一陣旋風。

旋風過處,人頭落地,屍首異處——

山洞中血紅遍地,慘烈異常。

沙老四左突右閃,始終沖不出去,眼見手下一個個斃命,他心底不禁一片冰冷。這年輕人所言不虛,別說是殺了自己這些人,便是幾十人,幾百人,又怎耐得住如此屠戮。

轉眼之間,手下已無一人活命,沙老四嗓子發哽,口舌焦干,他眼珠一轉,‘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不止。

林一手挽劍花,劍芒消失不見,長劍上光華如舊,不染點滴的血紅。他目光冷冷注視地上的沙老四,沉聲說道:“如此!可想我饒你性命?”

“高人饒我性命,我沙四願做牛做馬報答您的大恩大德!只求高人饒命啊!”沙老四痛哭流涕,雙膝拖地前行,只想跪倒在林一足下,祈求饒恕。

林一冷曬對方,任其匍匐至腳下。沙老四眼淚鼻涕直下,卻瞧得清楚,他見林一雙腳就在眼前,虎睛中凶光一閃,抬手從鹿皮靴子上抽出寒光閃閃的短刃,迅若電閃般刺向對方的小腹。其面上露出獰笑:“去死吧——!”

林一眸中寒光清澈,嘴角掛著不屑的冷笑,他站著一動不動——如此狡詐凶頑之徒,死有餘辜!

不管這些,只要刺中對方,自己便能活命——沙老四如是想。

短劍將將刺到對方的衣袍之上,再往前一點,就可以直入對方腹中——

驚喜若狂的沙老四,已竄起身形,手持短刃,狠命往前刺去。

就要刺中了,尚差分毫——

再往前刺,怎麼還是差那麼一點點?

沙老四終覺得不妙,定睛看去。只見對方已雙腳離地,懸在了空中,如同風中的一片樹恭弘=葉 恭弘,飄忽不定。任自己怎麼用力刺,對方只是輕輕在半空中飄蕩。

沙老四怔住了,這不是人,這是鬼!

“娘呀——”

沙老四驚呼一聲,扭頭便跑。虧心事做多了,惡人也怕鬼。

其背後的林一手指一點,長劍脫手而去,帶著風聲,便從沙老四奔跑的身軀中,透體而過。

長劍在空中盤旋,劍光一閃,又到了林一的手中。

‘砰’的一聲悶響,沙老四撲地而亡。

一縷肉眼看不到的神識,從沙老四屍首上飄起,飛回林一的體內。

……

山洞中,紅白四溢,血腥橫流。

林一緩緩落在地上,輕吐了一口長氣。首次殺這麼多人,只願自己是做了件好事吧!他心念未落,山洞中,又傳來“噗、噗”兩聲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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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4: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六章 善後

循著響聲傳來之處望去,林一面色慘變,他忙緊走幾步,又閉上了雙眼,發出了一聲長嘆。

那兩個被掠來的鄉婦,見賊人盡屠,心事了無,竟雙雙撞壁,殉節而亡。

林一知曉,便是救得兩個婦人活命,迴轉村子,這二人也會因失節而遭人輕視。可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頃刻間斃命,他除了一聲嘆息之外,再也無力去改變什麼。

洞外,林一掘了兩個土坑,將兩婦人埋了。想了想,他又運轉長劍,削了塊石片立在墳前,其劍尖戳點幾下:余盡屠馬匪,感念兩婦人殉節明志,立碑於此。希其後人悉之,妥為殮祭!

林一又回到了山洞中搜刮一番,金銀不下千餘,爾後一把火,將山洞燒了個乾淨。他又將馬匹轡頭、馬鞍盡皆解開,任其散去,才滿面的落寞,縱起身形離開。

殺人,殺與己無關的人,讓人心中沉甸甸的。即便是一群無惡不作的人,被自己親手殺死,二十三條性命,便這麼沒了,無論怎樣,都不能讓人輕鬆起來。

悔嗎?不!重新來過,林一還是會殺人。不殺這些人,他不敢想象曹掌櫃一家,將會面臨怎樣的禍端。

兩個婦人的死,讓林一惘然。

死,一了百了,是一種抗爭,也是一種解脫。人往往有死的決絕,卻無活下去的勇氣。或許,活下去要更難吧!放棄與妥協,堅持與不舍,終歸要為此生做出一個選擇。而自己走的是一條逆天之路。自己要做的,惟有堅持——

林一離地三尺,無聲無息向前遁去。回去的路才走了不到十里,他神色一動,隱去了身形。

前方白色的雪地上,出現的兩道人影,讓林一訝然不已。

兩道人影分明是孟山與真元子二人。

真元子不時停下腳步,俯身查看。

“道長!你確信能找到這幫賊人?”

“孟長老,你信我便是,這伙人今日來得蹊蹺,或許與我一行有關,應不會走遠。寧殺錯,不放過!老道今日要開殺戒的!”

真元子看了看腳下,指著前方說道:“這是賊人的馬蹄印,循著找過去,跑不了這伙賊人的。孟長老,放過了一人,可是你我的罪過呀!”

孟山低聲笑道:“道長,怎麼說也相處半年多,您還不曉得我老孟為人?你我二人聯手,還怕對付不了這些馬匪?只是不能讓手下弟子知曉此事,不然的話,還不鬧翻天去,掌門知曉此事,也會責怪我荒唐的!”

“貧道自是信得過孟長老的,還不是怕有漏網之魚嗎?二十多人呢!貧道確實是應付不來。屆時,孟長老你與我望風便可,我一人動手。況且除暴安良,乃俠義之舉,何錯之有?那些小輩以後有的是機會,這些首尾,你我二人足以應付的,今晚,當除惡務盡!”

真元子衝著前面伸手一指,便縱起身形疾馳而去,孟山緊隨其後。二人轉眼消失在月色下。

林一心情好轉,他微微翹起了嘴角。這哪裡象幾十歲的沉穩老者,簡直便是兩個行俠仗義的年輕人。

天龍派眾弟子若是知曉門派長老半夜去剿殺馬匪,鐵定一窩蜂的跟來。只是此行東去路途遙遠,孟長老的顧忌還是合乎情理的。

孟長老本人行事嚴謹,處事穩重,不應該如此衝動。不知這真元子是怎麼對孟長老行那蠱惑之事的。

老道有時候真是舌燦蓮花,讓人不得不服。

這二人還心存正義,令林一稍感欣慰。

日間,真元子言語試探自己之後,終還是忍不住親自前來尋找這伙馬匪,若是被其尋到了那個山窩子里的山洞,又會怎樣?

清冷的月色下,林一尋思了片刻,放開神識往前遁去。他身在半空,手指一點,草藥連根破雪而出,飛到了手中。一路上,也尋了幾味草藥,聊勝於無。

林一回到桑西客棧,直奔曹掌櫃住處而去。

住房讓與天龍派長老與女弟子居住,曹掌櫃一家只能擠在一間屋子里。

曹掌櫃與兒子住在外屋,裡屋住著小蘭。林一剛剛立在門前,屋裡的小黑便發出嗚鳴聲,不待其敲門,房門自開,披著皮袍的曹掌櫃露出頭來,帶著驚喜,低聲問道:“可是林兄弟——!”

林一輕聲答道:“是我——!”便閃進了屋子。

門前的草墊上,小黑在搖著尾巴。

曹掌櫃關上門,摸索著點亮油燈,卻不知背後的林一,對四個牆角,悄無聲息的揮手丟出四面小旗,將外屋罩在陣法之中。

“曹掌櫃怎知是我?”油燈亮起,林一微笑問道。

外屋榻上的曹安,也披衣坐起身來施禮。

“我也不知林兄弟何時離開,會何時來醫治我兒子的腿疾。與我這兒子說了此事後,到了晚間,不敢睡實在了,只怕林兄弟會隨時來呢!”曹掌櫃神情略有些緊張與不安,他尷尬的笑道。

“林兄弟,今日虧你出手相救!曹安心中感激不盡!”曹安喟嘆一聲。對今日之事,他依舊悲憤莫名。

“曹大哥,今日之事稍後再說不遲。曹掌櫃依我之約,對此事守口如瓶,望曹大哥也能如此!”林一目含笑意說道。

“林兄弟,醫治曹安久治不愈的腿疾,便是曹安一家的恩人。恩人所言,曹安一家不敢忘!”曹安正色說道。

林一點點頭,說道:“你等是重諾之人,我林一也為踐約而來。且請曹大哥躺下,若有痛楚,還請忍耐!”

曹安重重的點點頭,帶著幾分緊張躺了下來。曹掌櫃忙要去關裡屋的門,被林一拉住,搖頭示意不用多此一舉。

整個外屋被陣法籠罩,什麼動靜也不會傳出去,這曹掌櫃也根本走不出這間屋子。

曹掌櫃乖乖立在林一身邊,不敢多言。

林一見曹安躺好,便並指如劍,指尖光芒隱吐,迅疾落下,飛快點向他雙腿幾十處穴位。

曹安雙腿禁不住顫抖起來,林一視若未見,雙手抓其腳踝,靈氣隨神識,浸入對方筋脈。已斷裂萎縮的筋脈在靈氣不斷沖刷撕扯下,擴充,延長,兩根本已斷裂的筋脈緩緩連接到了一起。

曹安痛的渾身滲出汗水,仍咬牙強忍,不發出一絲聲響。

林一也是面色凝重,百草匯撰上所述,筋脈再生,乃是修士所用之術,需用靈氣導引,神識為媒,將筋脈連接在一起,再用靈氣強行疏通,致使筋脈貫通。如今,此術用在凡人身上,才知比想象中要難許多。

曹安的筋脈從未被靈氣貫通過,筋脈狹小閉塞,靈氣難以通行。可自己既然神識強大,還有靈氣導引,即便是凡人也可以一試。林一便是如此想象,才決定為曹安醫治腿疾。如今事到了半途,又怎肯放棄。

林一又分出兩縷神識,強行連接著曹安的筋脈。心神的消耗著實不易,他鬢角上也滲出了汗珠。

曹安強自忍耐,一聲不吭。曹掌櫃也是雙手緊握,滿面的不安。

半個時辰過去了,四縷神識耗費了林一大量心神之力,曹安斷裂的筋脈終被連接到了一起。他不敢鬆懈,強渡了一道靈氣進入連接好的筋脈之中。

曹安狠狠咬著皮袍衣領,眼睛瞪著,額頭青筋凸起,強自忍耐著非人的痛楚。

許久過後,曹安面色一松,如釋重負般,長長吐出一口氣,驚喜看著林一,問道:“我腿腳之間,有股氣在流動,連腳底板也是熱的呢,莫非——?”

林一露出舒心的微笑,鬆開雙手,說道:“曹大哥的筋脈已通,服些葯湯料理一下,不出三兩月,便可痊癒。”他又從懷裡掏出幾棵草藥,對曹掌櫃說道:“這是我晚間順路找到的幾味,餘下的在藥鋪中都能買到。我為你開個方子,將草藥與曹大哥煎服了便可。”

曹掌櫃忙小心結過草藥,又拿來紙筆,讓林一開出藥方。

林一忙完了一切,才對欲起身作謝的曹安說道:“曹大哥這幾日須臥榻修養!”

“林兄弟大恩,曹某無以為報啊!”曹掌櫃面露喜色,對林一作揖不止。

林一神識消耗不少,靈氣運轉一周,額頭上汗水已不見蹤影。見曹掌櫃如此,他笑著搖頭說道:“還有一事,要與你等講明。只是同樣要守口如瓶——!”

曹掌櫃與曹安忙重重點頭應諾,林一才輕聲說道:“今晚,沙老四一伙人已被我所殺,你曹家的仇已報了,你等以後安心過日子了!”

“你說什麼?”

曹掌櫃與曹安父子面面相覷,不敢相信林一所言。可方才林一施展的醫道,已神乎其技,這年輕人俠義為懷,沒必要欺騙他父子兒子。如此,大仇得報了?

曹掌櫃‘噗通’一聲跪下,老淚縱橫。曹安亦俯在榻上,磕頭不止。

林一本想讓父子二人心事落地,以後也能好生的過日子,沒料到對方會如此。他忙抬手輕撫,一道氣罩托起父子兒子,溫和的說道:“你二人不必如此,莫非讓我林一心生不安嗎?”

曹掌櫃見自己懸空而起,再也跪不下去,知道是遇到高人了,兀自做叩首狀,含淚說道:“恩人吶!您對我曹家大恩,當做牛做馬報之,就讓曹老頭給您多磕幾個頭吧!”

曹安見老父異狀,自己也被無形之手托著,難以動彈,心中疑慮盡去。這高大的漢子,陰霾已久的面容,突然扭曲起來,猶如孩童般的哭泣道:“林兄弟啊!多謝您替我婆娘報了血仇。此恩深重,曹安此生及子孫後輩,不敢忘懷!蘭兒她娘!你可以瞑目了!”

任父子二人哭泣了片刻,林一才緩聲說道:“人海茫茫,相逢既是有緣。你曹家此事被我遇到了,自然應出手相助。還好,此事尚在我能力所及之內。你二人此刻心情,林一心中也省得。還望以後好好過活,才不辜負我一番作為!”

“這裡是我從馬匪處所得,留與你等,也算沙老四一夥為自己造下的罪孽,略做補償吧!還有,今日被馬匪禍害的兩個婦人,已殉節,被我埋在山谷中。以後尋其家人,還望與之稍作周濟!”

林一的手掌一翻,床榻上出現一堆金銀。山洞搜刮之物,他自己留下一些外,餘下的,皆交給了曹安父子。

曹掌櫃父子驚訝之際,不及細問,欲作推辭,可又怕辜負了林一的交代,不由得面露難色。財帛動人心,這父子並不是見財起意之人,反而對如此多的金銀,犯起了愁。

林一趁二人不注意,隨手收起四象旗,輕聲說道:“將這些收起來吧,以後好生經營客棧,福澤鄉鄰也便是了。此事已了,不必再提!”

話音將落,他身影一閃,便在屋內沒了蹤影。父子二人悲喜之餘,愕然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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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5: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七章 人畜勿近

林一悄悄潛回通鋪躺下,無人知曉。他側身蜷縮著,感受被褥的溫暖。

隨天龍派眾人,離開九龍山五天了,走了近六百里路。中途為救金科,無奈用《鍛神鑒》中的驚魂術驚退野豬,好在無人知其究竟。面對真元子與木青兒的質疑,自己裝傻賣痴,算是將此事糊弄過去了。

今日的酒肆中,曹掌櫃一家危機時刻,天龍派年輕弟子的躊躇不定,被自己看在眼中,木青兒與季湯的憤怒也一目瞭然。一個養馬弟子都能面對強敵,挺身而出,扶助弱小,何況那麼多江湖高手呢!果然如己所料,木青兒等人再也忍耐不住。如此,省卻了自己出手的麻煩。

即便最終還是要面對沙老四一夥,不是還有天龍拳可以應付嗎!

天龍派一行,在此處呆不了幾日,今晚與曹安醫治了腿疾,也算了件心事。只是神識損耗不小,讓林一有些疲倦。他默念著《鍛神鑒》口訣,慢慢蘊養神識。

有兩個人影飛進了客棧,林一不再多想,靜靜睡去。

……夢裡嗎?……一老者手持一桿黑色鐵杖,迎頭劈來……

自己手持一柄長劍迎了上去……

‘鐺——’

長劍斷為兩截……一口鮮血噴出……染紅了整個夢境……

鋪上的林一猛地睜開眼睛,胸口急促起伏……

天色大亮,這又是一場夢?

林一醒過神來,輕輕鬆了口氣。

“小子,今兒起得晚啊!”真元子踱著方步,走了進來。

林一和衣而臥,也不用顧忌什麼,他起身套上靴子,便算是起床了。

大通鋪上,還有幾個弟子躺臥著,很是悠閑。

林一看向真元子,見老道一雙眼睛緊緊盯著自己,來意不善。他眉頭輕皺,隨口寒暄道:

“道長,起得倒是早啊!”

見林一睡夢方醒的模樣,真元子手扶長須,歪頭轉了轉眼珠子,轉身往外走去,甩下一句:“小子出來,老道有話說!”

林一揉了揉眼睛,跟著真元子走了出去。

二人走出客棧,沿著土街,踏著積雪,向堡子外面走去。

堡子的門洞中,不時有人進出。那趕著羊的,牽著牛的,背著木柴的,間雜三兩個頑皮的孩童,為雪后的桑西堡子增添了幾分生氣。

二人立在堡子外一處丘崗之上。

遠處群山,影綽起伏,如同淡淡的水墨,濃淡相間。積雪漸融,萬物萌動,寒冷的季節正緩緩離去。

真元子目眺遠方,林一也是仰首望天。

二人緘默良久,真元子突然開口,一字一頓,慢慢說道:“余盡屠馬匪,感念兩婦人殉節明志,立碑於此,希其後人悉之,妥為殮祭!”話音未落,他轉身盯著林一,眸光深邃,少頃,其語氣一轉,又問道:“小子,老道記得,你從不說假話的!”

林一收回目光,轉首回望著真元子,嘴一撇,說道:“真假皆在人心!”

“好一句真假皆在人心。小子,那我剛才所說的,你可熟悉?是不是與你有關?”真元子緊追不放。

神色從容的林一,肩頭一聳,雙手一攤,他咧嘴苦笑道:“道長,你言語不明,讓人不好作答!”

真元子不肯善罷甘休,他恨恨的點頭說道:“那老道就將話說明白了,你給我聽著!”

老道在原地踱了兩步,回首緊盯著林一,說道:“沙老四一行,被人屠了乾淨,一把火燒的屍骨無存。一股屍臭味,頂風也能聞三里,二十多匹馬被放逐荒野,更是見證了這伙賊人被人一鍋端了,無一漏網。此人武功高絕,出手狠辣,讓人尋不到破綻。唯一留下的一塊石碑上,所刻下的一段話,便是老道方才所說的,證實這伙馬匪,皆被其屠盡。”

林一默默注視遠方,心不在焉的模樣,讓真元子氣得吹鬍子瞪眼,他不甘心的接著說道:“昨日馬匪欺辱曹掌櫃一家,只有我等在場。方圓幾十里內,若是說有武功高手,也盡在我等一行。昨日老道也與你說過,馬匪不會放過曹家。快給老道說說,你昨晚是如何行事的?”

真元子將話說完,他手扯鬍鬚,神色期待,緊盯著林一。

林一神色淡然的目視遠方,對身邊的老道熟視無睹。

真元子眼睛一瞪就要發火,林一突然嘴角一翹,似笑非笑的沖其反問道:“孟長老才是此行主事之人,莫非,他也有此疑問?”

“別打岔!他之所慮容不得我過問,老道今日是尋你解惑來了。”真元子不依不饒起來。

眉梢一挑,林一哦了一聲,輕聲道:“沙老四一夥被人屠盡,是好事呀!不知道長是如何得知的?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單憑一塊石碑,道長便可認定匪眾全歿。足見道長見微知著,窺一斑而知全貌,林一不及也!”他做出不解的神色,繼續說道:

“正如道長所說,這伙賊人被一人屠盡,令人咋舌!道長一人,能否輕鬆屠盡賊人呢?若是道長也力有不逮,那我天龍派一行中,武功高絕之輩,何人能出孟長老與道長之右呢?”

“別扯遠了,老道腿腳不利索,追不上。回老道方才的話便是,昨晚之事,是不是你做的?”真元子見林一要不就是沉悶不語,要不開口便是唇槍舌劍,與其糾纏起來,一路上還真占討不著便宜,他乾脆來個蠻不講理。

林一雙手一攤,無奈的說道:“道長,你說林一做了何事,林一便做了就是!”

“不是老道說你做的,而是你自己承認的!”真元子在原地急急踱了幾步后,猛然轉身,有些氣急敗壞的指著林一說道。

林一衝其哼了一聲,雙手往後一背,眺望遠方,不屑的說道:“模稜兩可之說,真假難辨之事,讓林一承認什麼?”

“看招——!”突然一聲咋喝,一陣疾風襲向林一後背。

林一心中暗凜,心念急轉之下,他眉梢一動,兀自站立不動,對身後之事佯作不知。

真元子雙指如電,點向林一後背,見其渾然不覺,他心下稍作遲疑,眸中精光一閃,手指迅疾點下。

“道長,為何要偷襲於我?莫非要行那屈打成招之事嗎?”林一發出一聲驚呼,卻已動彈不得,可他嘴裏卻沒閑著。

真元子跳至林一面前,見其神情不似作偽,又上下打量一番,不禁皺眉問道:“你為何不知躲閃?”

林一眼睛一翻,冷哼道:“言談甚歡之下,其樂融融之中,被你老道暗施辣手,行偷襲齷齪之舉,試問,有誰能躲得過去?”

真元子圍著林一上下打量不停,面色陰晴不定,連連搖頭道:“被我封住全身要穴,你竟然不見分毫的驚慌!莫非就不怕我殺了你?”

林一冷哼道:“女子怕遇人不淑,男子怕識人不明。我林一遇到你老道,此情此景,活該!我又為何要驚慌呢?莫非真要你老道說什麼,我林一便唯唯諾諾?車夫也有氣節的,想殺我,便動手吧!你在做,天在看。提醒你一句,老道!你今日所為令人不齒,會有報應的!”

怒斥了一通后,林一眼睛一閉,昂首站立,十足引頸待刎的架勢。

一時之間,真元子神情也僵住了,過了許久,他神色一緩,搖頭笑道:“你這臭小子,老道是拿你沒一點辦法了。方才故意出手相試,誰知你這高手的能耐,盡在嘴皮上呢!”

真元子面帶笑容,衣袖一甩,在林一後背拂過。

這老道點穴解穴的功夫高明啊!林一活動下腰身,見真元子滿面慈和的笑容,正樂呵呵看著自己,他臉色一沉,冷聲道:“你老道才是高人,能一言定人生死。如高山仰止,卻人畜勿近!”

林一昂起下巴,拂袖而去。

被一個養馬弟子如此不留情面的斥責,真元子並不氣惱,他看著林一離去的背影,不無狐疑的搖搖頭。

臭小子,果真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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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5: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八章 意外所獲

天龍派一行,在桑西客棧住了兩日,還沒動身的徵兆。季湯與羅融二人騎馬出去了一趟,天黑了才回來。晚飯過後,孟長老突然告知大夥,明早啟程。

第二天早上,天龍派眾人離開了桑西堡。

東門外的大路邊,曹掌櫃帶著小蘭,還有小蘭懷中的小黑,柱子背著曹安,一家人相送遠去的眾人。

孟長老攜眾弟子,對前來送行的曹掌櫃抱拳道:“哈哈!曹掌櫃,兩日來多有相擾,告辭了!”

“各位救曹某一家於水火,此情深重,不敢忘懷!祝各位豪傑義士,前途坦蕩!”曹掌櫃對天龍派諸人,深施一禮。

孟長老哈哈大笑,帶著眾人,拍馬而去。

馬車駛過曹家的身旁。

“林兄弟……!”曹掌櫃與曹安面露不舍。林一含笑點頭,輕輕揮手說道:“曹大哥腿腳不便,還是都回去吧!”

曹掌櫃忙從懷中掏出一物,對林一說道:“林兄弟,這是我祖上在深山中所得,無人識其究竟,今送與林兄弟,權當做個念想!”

林一目露好奇,伸手接過,入手沉甸甸的,是一個拳頭大小的黑色疙瘩,非金非鐵,一時也看不明白。看了看曹掌櫃殷切的神情,他將黑疙瘩揣入懷中,笑道:“老掌櫃的心意,林一收下了。此處風寒,曹掌櫃還是帶著曹大哥回去吧!多多保重!”

林一上了馬車,車輪滾動。前面轉了個彎,向東駛去。

不經意間,林一回首往去,差點忍不住跳下車來。

只見曹掌櫃一家跪在地上,遙遙抱拳……!

“怎麼這家人跪下了?”

“這家人真是識禮知恩!”

……

林一慢慢收回目光,面色沉凝。

……

積雪薄了許多,路面也凍得硬實,馬蹄踏上去,喀嚓作響。

林一的馬車後面,照舊坐著元青師兄弟,不同的是,車多了幾條腌制的凍豬肉。

桑西堡里新鮮的羊肉吃著,野豬肉便讓人沒了興趣。留幾條與曹掌櫃,餘下的便掛在兩輛大車上。

“小子,心情不暢?”真元子見林一陰著臉,半響也不出聲,便沒話找話。

林一眼皮也不抬,一聲不吭。

真元子沒趣的搖搖頭。

“此去千里之遙,皆是戈壁荒灘,人煙稀少!你這般做個悶葫蘆,憋死個人!”

……

“行啦!老道我認錯了還不行嗎!”

……

“其實,老道那算不得偷襲的,你想啊,有偷襲之時,還出聲提醒的嗎?”

……

“我的點穴功夫很是高明的,不會誤傷你的!”

……

“元青,元風,給我滾前面來陪為師說說話……!”

……

車馬行了一日,積雪漸無,入夜停歇一晚,天明之時,繼續前行。

“老道年輕時,就喜四處雲遊,也曾遇到無數的能人異士……”

……

“如今老道也過了知天命之年,依然樂此不疲,唯一的念頭,便是出海一游。”

……

“修道之人,最在意的是什麼?還不是成仙之道,長生之道。此道最為飄渺,讓人痴心不改啊!”

……

“小子,兩日了都不說一句話,夠了啊!殺人不過頭點地,老道錯了便是錯了,還想怎地?莫非讓你點我的穴道一回?算了,點穴你也不會的。便是教你,你一時半會也學不了的”

“拿來——!”林一搖晃著腦袋,猶若夢醒一般,沖真元子伸出手。

“做什麼?嚇唬老道呢!”兩日來,真元子都是一個人自言自語,對林一的沉默不語,也習以為常,權當身邊坐的是截木樁。

樹樁的突然出聲,讓老道嚇了一跳。

“你怎知我學不會?若是有什麼點穴術,借閱參詳一番也無不可!”林一右手依舊伸著,轉身對真元子露齒一笑:“道長莫不是說笑來著,怕人學會了,自家的武功便不稀罕了!若是如此,也罷!”說著,他又將手縮回袍袖中,目視前方,閉口不言。

突如其來的一頓搶白,噎得真元子老臉微紅。想了想,他哼了一聲,從懷裡掏出一本薄薄冊子,呵呵笑了起來:“小子,莫用激將法。這點穴術便是你天龍派內門弟子也不會輕易傳授的,更別提你這外門的養馬弟子了。不是我老道小氣,便借你一閱又如何?想學會這門絕技,還是趁早改換門庭,拜老道為師吧!”

林一嘴角翹起,接過冊子一看——《風雲點穴手》。

掀開扉頁,裏面真是白雲觀的不傳之秘,各式穴位圖解,各種點穴於解穴的手法,很詳實。卻沒有相應的行功功法,想必要白雲觀本門的內功心法作為根本。若是沒有內功在身的人,便是捧著這本冊子幾十年,也練了不了這《風雲點穴手》,老道所言不虛。只是,對自己來說,這冊子便足夠了。

“何為風雲呢?”林一慢慢翻看手中冊子,隨口問道。

看著林一專註的神情,真元子竟有些悵然所失,應口答道:“風雲之際,取其勢!”

林一似有明悟,點了點頭,繼續慢慢一頁一頁翻看著。

冊子很薄,即便看得再慢,再仔細,半個時辰過後,林一還是合上手中冊子,遞給了真元子。

“多謝道長了!”

真元子接過冊子,又翻看檢閱了一遍,冊子完好,這小子沒做什麼手腳。可這短短的工夫,這本門的不傳絕學,便被對方隨手翻了翻,便如同不值錢的東西般,交還給了自己。

“你都看完了?”真元子滿面狐疑盯著林一。

林一輕輕點頭,說道:“算是看了一遍吧!”

“你都記住了?”真元子又不無僥倖的問道。

林一又點點頭,說道:“算是吧!”

真元子已然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說道:“你小子竟然過目不忘?”

林一皺起眉頭,反問道:“冊子不是很薄嗎?”

真元子已將冊子揣入懷中,迫不及待又問道:“那你對這點穴手法,體會如何?”

“甚是奇妙,令人眼界頓開!”林一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真元子遲疑了下,有些不安的問道:“這風雲點穴手,你能施展出來嗎?”

林一沉思了片刻,說道:“應是不難吧!”

“你小子吹牛!”

“我不吹牛!”

“你點我一指看看!”

“我下不去手!”

…………

“元青、元風,給我滾前面來——!”真元子氣急敗壞對后喊了一嗓子。

元風與元青忙不迭跑了過來。

真元子掏出《風雲點穴手》扔給二人,說道:“這點穴手,乃本門不傳之密,本欲此行途中傳你二人,今日便開始吧,各自將冊子背熟記熟了,三日後冊子還我!”

“多謝師父!”元青面露驚喜,衝著元風嘿嘿一樂。元風也是喜不自禁,滿面的笑容。看著倆徒弟的歡喜模樣,再看看身邊沉默淡然的林一,真元子的臉色沉了下來。

“修道之人,當喜怒不形於色,看看你兩個兔崽子成什麼樣子?”

……

從桑西堡出來之後,天龍派一行,曉行夜宿,一連走了三日。

路上愈發的荒涼,連個人影也見不著,山嶺也是光禿禿的。雖是青黃不接的季節,可腳下草根也見不到一片。風卻愈來愈大,風沙四起,讓人睜不開眼睛。天色昏黃,已然到了旁晚時分,可如此大的風沙,讓眾人無處落腳,只能繼續前行。

林一從真元子口中得知,此處臨近北方几千里沙海的邊緣,有風沙肆虐一點也不奇怪。那光禿禿的山體岩石,溝壑縱生,犬牙交錯。風吹過時,如同千軍萬馬穿行,各種奇怪的聲響呼嘯不斷,聽在耳中,令人心驚膽顫。

又前行了四五里,風聲漸弱。

抬眼望去,暮色中,四周布滿高低不同,猶如迷宮般的亂石。一塊塊巨石,猶如群立的怪獸,張牙舞爪,面目猙獰。好在皆是江湖中奔走的高手,還不至於被眼前景象迷失了心智。

車馬匯攏到了一起,眾人才面露難色。沒柴生火!

真元子自稱山河地理一肚子裝的,也沒料到會遭遇此般窘境。

林一追問真元子,何處有枯樹榦柴,老道尿遁!

眾人無奈,只能留下部分弟子看守車馬,餘眾四下搜尋生火之物。

林一讓金科留下看護馬車。

金公子只覺得此時的林師弟,不是親人勝似親人,對林一的提議自是無不應從。出門在外,行路艱辛,沒了姥爺在身邊,金科早成了個乖孩子。

為了彼此有個照應,弟子三兩結伴而行。無人理會的林一,只能獨自走向漸沉的夜色中。

走出了十幾丈遠,林一回顧左右,已見不到了人影,耳中只有風聲嗚咽,時而悠遠,時而低沉,若千百個孤魂野鬼在哭泣悲號一般。

林一拎著長劍,神識鋪開,輕輕一躍,便跳上一處四五丈高的大石上,向遠處張望。附近根本沒有樹叢與枯樹的痕跡。來時一路上看得清楚,沒必要再回頭尋找,北面風聲甚大,東面是車馬所在,還是去南面看看吧。若真是尋不到也就算了,自己出來便是應了隨行弟子的本分。

林一腳尖在大石上一點,便往南奔去。月黑風高,也不怕顯露行跡。空中一躍十多丈遠,這些怪石倒是成了墊腳石,飛馳而去,如若風行般輕盈。

盞茶工夫過後,十幾里路下去,林一停下了身形,落在一處大石高處,四下搜尋。

周圍石頭倒是不少,樹木沒有一根。哪怕有幾根荊棘,采了拿回去,也不枉此行。

神識在里半方圓內又搜尋一遍,一無所得。林一無奈的搖了搖頭,入眼處儘是荒涼,犄角旮旯處也是如此。不知那些內門弟子收穫如何,還是回去吧!

林一收回神識,便欲迴轉,卻又突然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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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26:0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零九章 碧雲紗

林一凝目望去,那是幾十丈外的一座小石山。

石山高有二三十丈左右,與周圍大石一般,四下陡峭。之所以稱之為石山,還是區別周圍略小些的大石罷了。只是靠近石山頂端,一個尺許見方的黑黑洞口,引起了林一的注意。

這座石山的上下,也如犬牙交錯般,大小溝壑重疊。若非神識無意中掃過那個小石山,便是憑著極佳的目力,林一也不會留意那個小小的洞口。

神識中,洞里有東西!

林一身形躍起,往前飄了過去,轉眼到了石山的洞口處。

洞口似是坍塌而成,他懸在半空,伸出長劍,如割敗絮般,將洞口剜成半人大小。

神識又探查一番,林一身子斜飛起來,一頭鑽了進去。

洞內有一間屋子大小,刀斧雕鑿的痕跡明顯,有柔和的光輝自洞頂而下,使得洞內如同白晝。

林一好奇的抬頭看去,見七顆鵝卵大的明珠鑲嵌在洞頂,每一顆都發出濯濯光芒。

這是什麼寶貝啊?雖說黑夜中視物無礙,可屋子里有這些明珠代替油燈,又明亮又乾淨,該多好!

林一感慨完了,這才好奇的打量著石洞。

洞內一層厚厚的沙塵,積年已久的模樣。

洞中央,竟是一座不大的墳塚,墳前立了塊石碑。

林一慢慢走過去,石碑上有字,清晰可辨。碑上面刻著‘房巧兒之墓’,下面落款是恭弘=葉 恭弘羽。這房巧兒應是個女子,怎會埋骨於此?這恭弘=葉 恭弘羽又是誰?

墓碑前,一個小巧的乾坤袋,便是吸引林一來此的東西。方才神識中,這石山中不僅有山洞,還有隱約的靈氣波動。未想到,此處竟藏有一個女子的墳塚。

“得罪了!”林一不再遲疑,伸手一張,乾坤袋飛到了手中。

這乾坤袋內怕不有兩丈見方,比自己的還要大上許多。林一手掌一翻,乾坤袋裡稀里嘩啦倒出一小堆東西來。

兩枚玉簡,一柄黝黑的小劍,幾個玉瓶,一方絲帕,一小堆靈石。

蹲在地上,林一饒有興趣的一件一件細細查看。

一枚玉簡是篇功法,名曰《碧雲決》,裏面看不出有比《玄天心法》高明的地方。林一拿起了另一枚玉簡。神識浸入,片刻后,他放下玉簡,陷入了沉思。

這乾坤袋為這房巧兒的女子所有。

林一拿起那柄黑黝黝的小劍。小劍無鞘,劍梢上銘刻‘狼牙’二字。

手持小劍,林一遲疑了一下,靈氣注入劍身。

小劍‘嗡’的一聲,暴漲三尺有餘,劍身上竟縈繞銀色的光芒,透著攝人的寒氣,令人心頭也禁不住湧出一股狂虐的殺意。

林一忙鎖定心神,緩緩收回靈氣,滿面驚訝。

這是什麼劍,煞氣如此逼人!想想方才玉簡內看到的,不禁對此劍的主人心生敬意。

手持狼牙劍,睥睨四方,是何等的威風!

狼牙劍已變回到了尺余大小,令林一愛不釋手。

識海中的金龍劍是沒丁點的動靜,如今這狼牙劍正好適用。

這房巧兒已不在了,恭弘=葉 恭弘羽也不知所蹤,既然機緣巧合得到了這把狼牙劍,自己先借用了便是。

何況此劍威勢不凡,應是靈器一般的寶物,還是將其先祭煉了再說。

林一坐下盤腿凝神,舉起右手,指尖擠出一滴精血,彈向狼牙劍。

鮮紅的血滴入劍身即沒。

劍身一層銀光閃爍,林一手指翻飛打出法訣,跳躍的符文閃動,飛快罩向狼牙劍。

狼牙劍一聲炸響,銀芒吞吐。

林一手指一點,山洞內銀光耀眼,狼牙劍‘嗡’的一聲飛起,三四尺長的銀芒閃爍,若水銀流轉,懸在半空,蓄勢待發。

林一自修習了《玄天劍法》后,從沒有一件法器或是靈器,能讓他操轉自如的,御劍之術只能畫餅充饑,如今狼牙劍在手,他有了如魚得水的快意。

手訣變換,抬手一指,狼牙劍又是‘嗡’的一聲,劍芒化作兩道,同樣光華四射,虛實難辨。這便是玄天劍法中的玄天劍陣中的化劍之法。一化二,二化四,威力無窮。

山洞內一會蛟龍飛舞,一會銀河漫天,兩柄狼牙劍,虛實相間,圍著林一上下翻飛不止。

林一又是一點手指,滿洞的光華一斂,狼牙劍又變回原先黝黑的模樣,飛到了他的手中。

幾年來,一直耿耿於懷的御劍之術,今日總算如願以償。只是御劍頗為消耗靈力,略顯不美。不過眼前這一小堆的靈石,有二三十塊之多,算是發了大財了。

對於金銀之物,林一早不放心上,而這些靈石,可是千金萬金也難求的好東西。以後修鍊之時,有了這些靈石,手頭上算富裕了些,省得敲碎了泡酒喝,十足一個窮人模樣。

幾個玉瓶中,分別是築基期用的丹藥,林一眼下還用不到。

最後拿起那方絲帕,其一尺見方,潔白如雲,很是精巧,入手輕柔如紗,輕輕張開,幾行符文閃爍,有字符明晰可見——‘碧雲紗’,上面還有兩行口訣。

從玉簡中得知,這絲帕乃是這位房巧兒的心愛之物,為一件飛行法器。對於這位前輩的往事,林一尚不及多想,他所欣喜的是,既然是件飛行法器,便是可以飛了?

林一將地上之物,隨手收入了自己的乾坤袋,又起身衝著墓碑,深施一禮。他仰頭看看洞頂,扣下了兩粒夜明珠,便轉身竄出了洞外。

想了想,林一用長劍切了一塊石頭,牢牢堵住了洞口。

想必,再也沒人來打攪這位前輩了。

腳尖在石壁上一點,林一躍到了石山的上面,默想了一遍‘碧雲紗’上的口訣,其手掌輕拋,絲帕轉眼變作一團丈許的青雲,似雲似霧,若隱若現。

林一腳步一抬,輕輕踏在上面,如履平地,甚是穩當。隨手上印決掐動,夜空中,輕霧升起,向前飛去。

碧雲紗上的林一,抑制不住的欣喜。他一會兒竄入高空,聞聽咆哮的風聲,一會兒貼著地面悠哉徐行。

興緻來了,靈氣全力湧入碧雲紗,腳下山石峰巒瞬間被其拋在了身後。只是一會兒的工夫,林一的靈氣便難以為繼,這才收起了興頭,緩緩向回飛去。

這碧雲紗真是奇妙無比,一方小小的紗帕,也不知何物所制,御之如在雲端飛行。

這應是碧雲紗上煉製的陣法所致,林一對陣法的神奇,也有了新的認知。

碧雲紗飛行起來,比起自己的御風術要快上兩成,沒有想象中的瞬息千里的神奇。不過,林一依舊很滿足。

飛得慢,也是飛啊!

體內的靈氣所剩無幾,林一輕輕從空中落下,跳到了地面上,他隨手一招,碧雲紗又變作一方小小的紗帕,收進了乾坤袋。

一人在外折騰了不短的工夫,還是早早回去為妙,以免橫生枝節。腳下距宿營地不過四五里遠,林一辨明了方向,定了定心神,帶著意外所獲的喜悅,拎著長劍,往回走去。

方才只顧得開心了,如今消停下來,林一才覺得累的夠嗆。許久沒有過的疲憊感,讓他老老實實走起了路,便是神識也只顧及身邊幾丈遠,僅此作為防身之用。

七拐八繞,林一漸漸接近了營地,卻見前方有人影晃動。才欲運轉目力凝望,忽然明白了什麼,他麵皮一熱,轉身向一旁迴避。

“啊——!有蛇!”一聲嬌呼在林一身後響起。

林一腳步停頓了下,繼續前行。

“啊——!這麼多的蛇!快來人——!”另一個帶著驚恐的聲音又響了起來。林一腳步又頓了下,帶著遲疑轉過身去。

十幾丈外,木青兒衣衫不整,跳著腳在大喊大叫。一旁的徐師姐,舞動手中長劍,高聲呼救。

林一凝目看去,見二人周圍群蛇蠕動,怕不有百十條四五尺長的金黃色大蛇,一個個吐著舌信,作勢欲攻。

木青兒與徐師姐,二人並肩立在一處,早嚇得花容失色。

兩人本是出來方便,女兒家愛羞,多走了幾步路。

木青兒警覺,耳中聽聞四處沙沙聲響,腳下有東西蠕動,即刻跳起來,這才發覺竟然身陷群蛇之中。

誰想這草木不生之地,竟能遇到一窩蛇。江湖兒女,也不會被一兩條蛇嚇著,可今夜天上無月,四下黑漆漆的,被一群蛇圍著,冷不防便會被咬上一口,想想都讓人頭皮發麻,二人早嚇得六神無主。

二人所在之地為背風處,徐師姐的呼救聲出口便被風吹的老遠,不知有沒有他人聽到。只是,營地方向沒什麼動靜。

林一欲作不知離開,卻挪不開腳步。

幾條蛇已如離弦之箭,撲向二人。

徐師姐長劍疾揮,偷襲的蛇被斬成兩截。

血腥氣激怒了群蛇,細密的‘簌簌’‘沙沙’‘啾啾’聲不斷,方圓幾丈內,似有數不清的毒蛇在洶洶欲動。

二人不敢躍起逃離,一時危機四起。

木青兒見徐師姐獨木難支,不及驚恐,其短劍曳出光芒,姐妹倆一道,將周身防護的密不透風。

群蛇依然捨生忘死般,尋找二人防守的弱處,不時施展奪命一擊。

二人竭力之下,每每堪堪無虞,驚險異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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