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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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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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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13: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章 賞賜

林一來到杜松二人面前。

杜松坐在地上,韓繼已為其取出腿上的暗器,竟是無尾袖鏢,好在鏢上無毒,也未傷到筋骨,只是血流了不少。

二人隨身攜有傷葯,敷上包紮妥當。

林一見幫不上忙,便去取回箭矢,拽了把野草擦拭乾凈。雖已漸漸習慣了這種搏殺,血腥氣味還是讓人不舒服。掘了坑,草草掩埋了二人之後,韓繼走過來,問道:“林師弟,可查明這些人來歷——”

林一搖搖頭,揚手一拋,從兩人身上搜來之物落在韓繼面前。說道:“二人身上沒見什麼標記,這些遺留之物,韓師兄可查看一下。”

杜松也瘸著腿走過來,衝著林一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中感激之色一閃而過。

林一本身對這杜松沒什麼惡感,他不置可否的翹起了嘴角。只要你別欺負我,我也決不會欺負你。

韓繼翻動地上之物,微嘆一聲:“只是一些銀兩,暗器,與隨身攜帶的藥物,到沒有可表明身份的東西。”

杜松狠狠啐了一口,罵道:“他娘的,一路上接連被人劫殺,卻不知對方來歷,著實惱人!”

韓繼扭頭看向林一,帶著感慨說道:“好在有林師弟在,不然今日你我難逃一死呀!”

聞言,杜松看向林一,神色透著尷尬,遲疑了下,說道:“往日多有得罪,林師弟勿放心上,杜某……欠師弟一命!”

林一對二人微笑擺手,說道:“都是同門師兄弟,臨危相助乃份內之事,勿須多言。二位師兄再要如此,可讓林一不安了。”

韓繼笑道:“那為兄便不與林師弟見外了,沒想到師弟武功不俗,這外事堂中,怕沒幾人是你敵手呢!”

杜松盯著林一,也是嘆道:“林師弟入門日短,也未見習練武功,可對敵施展的是我九龍劍法不假的。想必,師弟在背地里苦練不輟,令人欽佩!”

說著,杜松又面露不解的問道:“同樣的劍法,師弟使來卻能禦敵不敗,而我等為何差之甚多呢?”

韓繼也附聲道:“是啊,師弟劍法確是九龍劍法,我等習練十數年,再也熟悉不過的。為何同樣的劍法,一經師弟使出,便威力不同凡響呢?還有師弟何來的弩弓,從未見師弟拿出過。”說著,他便要過林一背後皮囊中的小弩觀看。

杜松也湊過來,對弩弓的精巧嘖嘖稱讚。

看著二人把玩小弩,林一口氣很隨意的說道:“在秦城見有獵戶攜有此物,喜其小巧精緻,小弟便買下來。沒想今日倒幫了大忙,呵呵!”

韓繼二人也是見識過小弩的威力,聽林一如此一說,心生羨慕。下次遇到了,說什麼也要買一個。關鍵時刻,這可是保命的好東西。

“至於劍法,小弟也是瞎練的,或許與二位師兄相比尚有不足呢!小弟以為,劍法是人用的,禦敵之時隨機應變,不拘泥劍法所限。可全力之下,今日也只是堪堪自保而已,並非師兄所說的如何高明。”

林一言辭謙遜,說得似真似假,韓繼二人聽著,也覺得有道理。以後練習劍法時,倒是可以嘗試一下。說不定也能如這林師弟一般,獨辟蹊徑,讓劍法再上層樓呢!

天色不早了,三人歇息片刻,收拾一下便重新上路。

前行不遠,前面又是腳步聲急響,好像是來人不少,讓韓繼與杜松又是神色一緊。只有林一趕著馬車,不以為意。

一行人出現在三人面前,韓繼不由得心裏一松。來者是天龍派的巡山弟子,青衫弟子在前,藍衫弟子當間,還有十餘名灰衫弟子隨後。

這些人見杜松身上帶血,韓繼也是衣冠不整,忙上前詢問。

韓繼便將途中之事,簡明扼要敘說一番。帶頭的青衫弟子便說記下了,要韓繼迴轉山門后再詳細稟告,便吩咐後面弟子分出幾人,護送三人回山。

後面奔出幾人,讓林一不禁露出微笑。人群後面跑出來的,正是蔣方地三人。

蔣方地跑在前頭,衝著林一直眨眼睛,口中卻對青衫弟子大聲說道:“不敢勞煩眾師兄,我等三人願往!”

此次山門被江湖中人所逼,天龍派才盡遣弟子外出,力圖驅除九龍山附近隱患。回山危險小許多,巡山才為首要之重,何況一般的灰衫弟子無大用。青衫弟子見之應允,點頭說道:“也好!回去一路小心,遇敵勿忘示警。”言罷,此人揮手帶領餘眾,繼續向前。

蔣方地口中遵命,腳下不停,已跑到林一車前,笑道:“呵呵,聽聞師弟外出今日返回,我三人還擔心呢,無事便好,無事便好!”他言語透著喜悅,一把拉著林一胳膊,上下左右打量一番。

“林師兄……!”許月秀目如波,含羞語塞。

“師弟——!”

代遠海也是神情關切,微笑打著招呼。

感受三人的真摯,林一微笑著跳下車,說道:“我沒事的,讓三位好友牽掛了!”

“適才聽韓師兄所說,途中甚是驚險,其中詳細,師弟可要好好與為兄說說呢!”蔣方地恨不得能替林一禦敵,也好印證一下自己的武功。

林一點頭稱是,只是天色漸晚,還有一二十里路要趕,便對前面韓繼示意,一行人重新啟程。

日頭西墜,碧穹漫盡彩霞,餘輝燒透天際。

山路上,樹木影綽,車輪聲響,馬蹄沓沓。

林一馭車,坐在林一身側的許月,紅霞滿頸,明眸溫潤,笑意盈盈。卻不過幾人推讓,她只好坐在車首,已是掩飾不住眉眼中的喜悅。蔣方地與代遠海二人,一左一右行在車旁。

林一將路上發生的事說了一遍,能省的便省略不提,總之有驚無險。

即便如此,也讓蔣方地聽的血脈賁張,尤其聽到林一在與高手相拼之時,還用弩矢射殺對手,連連大呼過癮。

“師兄可是用的九龍劍法——!”耳邊軟語入耳。

聽是許月問話,林一轉身,清香撲面,猶若過午的茉莉,沁人心脾,讓人鼻尖留香,不忍他顧。

面對秀眸如星,林一神情一頓,卻抓起手中韁繩,微笑點頭。

“師兄果真非常人所能及呢!面對江湖高手,也不落下風——”許月眸光一閃,面帶興奮。

對於林一修改的劍法與拳法,許月三人已練得嫻熟,如今聽到了這麼一番惡戰,顯然是證實了劍法的不俗之處,三人豈能不深受鼓舞。

三人也對林一述說了山門前的變故。天龍派弟子大比最後還是草草收尾,進入最後二十名的內門弟子,並未分出高低名次,便被掌門木天成宣布比試結束。隨即天龍派弟子全體出動,全力驅除騷擾者。

天龍派雷霆一怒,江湖眾人無不膽寒。有心懷僥倖者尚在遲疑觀望中,全被天龍派拿下收押,餘眾也作鳥獸散。

由此得知,林一與韓繼三人於途中被襲一事,與此不無關聯。

回到山門,已是掌燈時分,胡萬三人上前噓寒問暖,打聽山門外消息。

天龍派弟子全體出動,這養馬弟子卻是排除在外。三人只能老實守著馬廄,對於山門之外發生的事情,只能道聽途說。難得是林一才從外歸來,免不了要問東問西,藉此打發心中的好奇。

晚飯後,林一被韓繼喚去見木管事。

木管事的小院中,許是多了幾盞燈籠,四處顯得明亮了許多。

一張木椅上坐著木管事,旁邊站著皮執事與杜松。

林一隨韓繼走進院子,迎頭便一眼看到木管事的那張臉,白的像晚飯的饅頭,瞬間堆滿笑容,又如同滿是褶子的包子。

“見過木管事——”韓繼與林一施禮。

“好!好!都來啦——!”木管事在木椅上略略欠身,呵呵笑著,滿臉的和氣。

林一行禮后,舉止謙卑,低首站立。

“這趟差事,你等做的都不差。杜松臨危不懼,奮勇當先。韓繼處事果敢,功不可沒。外事堂向來獎懲分明,掌門也吩咐下來,對我天龍派有功弟子,要不吝獎賞。故此,本管事決定,你們每人賞五十兩銀子,詳盡功績還會造冊上報備案。功勛卓著者,內門也會給予不同賞賜的。”

韓繼二人大喜,忙躬身施禮答謝。木管事擺擺手,裡屋出來一人,端著個托盤,為二人送上銀子。

韓繼與杜松喜不自禁,將各自銀子收起。

韓繼揣好銀子,忽覺得不對,忙回頭向林一望去。見其置身度外的模樣,老老實實站著不動。他心中暗忖,途中所遇已詳細告知了木管事,林一的功勞是不言而喻的。為何偏偏沒有賞賜呢?

“這是一套掌法的抄本,你二人拿去修習,不得外傳!”木管事又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遞與韓繼。後者才想提醒木管事,見此又忙施禮稱謝。

木管事笑容可掬,二人感恩戴德的神情,讓他很滿意。為人者,可操控他人的命運,並給予獎懲,以此體現自身在門派中的身份與地位,這種感覺很好!

飯一天不吃,也不會餓死。而權利,對於上位者來說,是一日也不能或缺的東西。偌大的外事堂,眾多俯首帖耳的弟子,讓木管事有了凌峰時的傲然,或許自己也有木掌門幾分的雲淡風輕的神韻呢!

木管事有些走神,卻笑容不改,他不失矜持的伸手一點,嗓音有些輕飄的說道:“你便是林一……”

“是!”林一頭也不抬。

“這趟差事,你馬車趕的不錯,沒出什麼紕漏。且平日勤勉有加,本管事自是看著眼中。獎賞白銀十兩,可不要辜負本管事一番栽培呀!”木管事言語親和,溫勉親切,似是對林一格外看重,其實心中不然。韓繼回來所說,未必是實。剛入門不久的弟子,能救下同門,力拒強敵,誰會信?

總之,木管事是對韓繼所說嗤之以鼻,說啥也不相信的。獎賞十兩銀子,已是恩外重賞了。

只是韓繼與杜松二人對望一眼,目露愧疚。

“多謝木管事!”林一神色平靜,禮數周到,無興奮,也無不滿。

木管事有些興緻索然的擺擺手。身邊那人端著盤子走至林一面前。

林一慢慢抬起頭,嘴角一翹,看了對方一眼,伸手取過銀子揣在懷裡。

“恭喜林……林師弟!”那人面色閃過驚慌,連忙出聲道賀。

“呵呵,多謝金師兄!”林一嘴角牽動笑容,淡淡說了一句。

此人正是金科,面對林一再無了囂張,只是一味陪著小心,強作的笑臉上還帶著諂媚的神情。林一不想與其糾纏,也怕他人看出蹊蹺,收起銀子,便站立一旁,默不作聲。

好在沒人察覺金科的異常。

“皮執事——!”木管事輕喚一聲。

皮執事忙躬身回道:“屬下在!”

“你在車馬院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肥料場執事缺人,你便兼管了吧!”木管事的笑容寡淡起來。

肥料場,說白了便是管弟子們出恭之所,名聲也不好聽,不過手下多了幾個弟子,也多了份例銀可拿,對皮執事來說,是很實惠的差事。為此,他喜滋滋的道了聲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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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13:46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一章 鐵牛

九龍山鴟尾峰,凌雲閣內。木天成正與馬長老對話,薛長老一旁作陪。

“今日,山門處的滋事者,被我派留下三十多人,皆被封住穴道,集中關押在一起。這些人究竟如何處置,還請掌門示下!”馬長老說道。

“逐一甄別,記下門派與身份來歷。其中跟風逐流者,便放了吧。”木天成沉著臉。

馬長老點頭應是,又問道:“要不要派人去神威堂走一趟……”

木天成冷笑一聲,說道:“那個龍四海不過是魚目混珠罷了,神威堂還不敢與我為敵。”

“外邊已有風聞,說我天龍派無故屠戮江湖同道,夫君可有對策?”薛長老不無擔憂的問道。

木天成坐下,手扶青髯,面上依舊帶著冷笑說道:“這些人一明一暗分作兩處,明者鬧我山門,混淆視聽,造謠誣衊,毀我清譽。暗者潛伏窺伺,裡間外合,動我根基。如此這般,我天龍派便會內憂外患。屆時,再聯合江湖同道逼我就範,呵呵,他們也只是一廂情願罷了。”

馬長老點頭道:“薛長老勿憂,謠言止於智者。先前掌門有令,抓住這些江湖人不打不殺,便是早有籌謀。待這些人迴轉,不利於我派的傳言不攻自破。”

“只是弟子出遊之事,要抓緊準備了。”木天成緩聲說道。他轉身凝望閣外夜色,細目精光閃爍。

天龍派一直堅忍不發,讓江湖中人蠢蠢欲動。漁夫捕魚,總要水渾濁起來,魚兒亂竄起來,才好下網——!

孰漁孰魚,水涸收網之時,才會見分曉!

林一回去后,便將十兩銀子交給文倫,買了些酒菜回來。

一連三晚,車馬大院里都是酒氣熏天。文倫的小眼睛,被酒熏得猩紅,直誇讚林一夠義氣。他又拉著皮執事,要借酒祝其官運亨通。

林一本想將銀子分了,可三人死活不要,乾脆買了酒食吃喝乾凈,也了結一樁心事。

出了趟差事,得了十兩銀子不算,還有了把鋒利的長劍。胡萬幾人也有兵器,可都是普通的青鋒劍。如此以來,三人不住的對林一流著口水,抱怨不停。

只是林一的此劍已非彼劍。他慶幸小弩被收起來,不然更加麻煩。

十兩銀子吃乾花凈了,胡萬三人的抱怨也沒了,林一也樂得清靜。

杜松與韓繼來找過林一,要將自己的五十兩銀子平分了。

對於銀子多少,林一併不在意,又哪裡能要二人的銀子呢!

只是偶爾想起木管事的那張白臉,就讓人生厭。林一不屑與小人為惡,躲開就是。況且這天龍派,也只是自己暫留之所,沒必要多生是非。

“林兄弟,有好事情給你等知會一聲。”皮執事樂呵呵的走進車馬院子,對正打掃院子的林一說道。

“什麼好事情啊,皮大哥說來聽聽。”林一停下手中的掃帚。胡萬三人卻丟下手中活計,屁顛屁顛跑過來。

一大早打掃院子,是林一來後幾人每日必做的事情。完事後,才是大傢伙一起草垛上曬太陽、扯閑篇,或各做各的事情。

皮執事對大夥一笑,說道:“前幾日門中抓了不少江湖中人,掌門有令,辨明身份者,要在天龍派做幾天苦力,以示懲戒后才可放還。呵呵,我這不是還管著肥料場嗎,咱這馬廄中馬糞成堆,也該往外運了。便要了兩個人,專門來運馬糞。這對你等來說,不是好事嗎?”

胡萬呲牙一樂,說道:“那敢情好,皮執事手中有權,咱兄弟也跟著享福呢!”

沈丁撓頭問道:“他們來了,我等又做什麼呢?”話音未落,被文倫一巴掌扇在頭上。

“為何打我——?”沈丁眼睛一瞪。

“你欠打,他們來了,我等不就清閑了,你個傻丁。”文倫氣急敗壞罵道。

“你才傻!”沈丁不服氣。

“別吵了——”皮執事無奈,雙手一背,拉長強調說道。

“嘻嘻!別鬧了,聽皮大哥訓話!”胡萬低頭哈腰,帶著嬉皮笑臉的模樣說道。

“哼!沒點兒正經。”皮執事不吃這套,沖胡萬一翻白眼,轉身對林一說道:“待會人來了,你等將要做的活計吩咐他們去做就是,只是要略加小心便可!”

皮執事離開后不多時,便有兩個灰衫弟子帶著兩個人走進來。一個面容猥瑣,短下巴上,稀疏留著幾根鬍子,眼光閃爍不定,四下亂瞅。一個是膀大腰圓的漢子,比沈丁還要魁梧,腳步沉穩,神色坦然。

這二人領取了挑擔等物,依著胡萬等人的吩咐,便忙碌起來。那個猥瑣的漢子往挑擔中鏟糞,然後由高大的漢子挑著,再由兩名弟子跟著,挑向院外的糞場。

林一坐在草垛上看著二人幹活。

那猥瑣漢子一看便是偷奸耍滑之輩,嫌臭怕累,叫苦連天。若不是被人看押,說不定會一屁股坐在地上再也不起來。而那個身軀強壯的漢子倒是不錯,做起活來有板有眼,加上一身的力氣,擔子挑起來,一趟趟來回,輕鬆自如。只是那猥瑣漢子手頭還沒停歇,高大漢子已挑著空擔子回來了,苦得此人滿臉都能擰出水來了。

林一不禁搖頭輕笑,看著猥瑣漢子,他終想起此人是誰了。三年前的太平鎮酒樓,此人與古天石一道吃酒,是什麼金錢幫的胡萬才。沒想到此人也參與進來,還被天龍派給留了下來。

胡萬才再也忍耐不住,抱怨道:“我說大個子,這又不是你家的活計,何必這般賣力?就不能消停會,讓我歇一會兒。”說著,他眼珠子還滴溜溜直轉,在看押弟子與林一幾人身上打著圈轉悠。

“我等受人蠱惑,圍攻人家山門,著實不該的。人家不加怪罪,做些活計便放了我等。我鐵牛是男兒大丈夫,敢作敢當。你又何必做此女兒狀,丟人現眼的。”

此人便是鐵牛,其本性耿直,稍加甄別,便知其被蠱惑而來。天龍派也沒為難他,便被送來做苦力了。

衝撞人家山門,應是大罪,只是得到如此輕懲,鐵牛覺得這樣很不錯了。且這天龍派弟子武功高強,也算長了見識,這趟也沒白來。就算回去跟人說,在天龍派挑兩天馬糞,也沒什麼丟人的,一般人想挑還沒地挑呢!再說了,與天龍派叫陣,那是也一種男兒的氣概不是。

鐵牛也問天龍派的人了,這通天之路有沒有。人家也沒笑話他,只是問他自己信不信這個傳言。

當然不信,可自己為何大老遠跑來呢?鐵牛覺得自己還是輕信人言,被矇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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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胡萬才

鐵牛隻等做完了苦力,就能回去了。可這胡萬才讓他看不起,說起話來,自然也不客氣。江湖中還有這等人物,真是丟了江湖豪傑的臉面。

胡萬才被鐵牛一席話噎得眼珠子直瞪,卻不敢多言,只能暗認倒霉。

林一起身,去水缸舀了瓢清水,走至二人身邊,說道:“這位好漢子,喝點水吧!”眼前的鐵牛,上身被汗水浸得濕漉漉的,腱子肉一塊一塊隆起,太陽一照,閃著亮光。

鐵牛回首,見是天龍派弟子,端著水瓢立在身後,他忙放下木杴,大嘴一咧呵呵笑道:“這位兄弟,在下鐵牛,多謝了啊!”說完,也不客氣,接過水瓢,‘咕嘟咕嘟’大口喝起來,水順著瓢口淅淅瀝瀝,也渾不在意。

喝完水,鐵牛遞迴水瓢,沖林一笑道:“哈哈,痛快!改日相逢,鐵牛當美酒回贈!”

看著眼前漢子憨直坦誠的笑容,令林一心生好感,也不作打擾,他收起水瓢離開。

胡萬才看著林一背影,暗恨!怎麼就沒人招呼自己喝水呢?看著不遠處的看押弟子,他遲疑半響,還是不敢提出歇息的請求,只能強忍著乾渴與疲憊。

“這二人為我等受累,林師弟給他們水喝,也是應當的。”文倫躺在草垛上自言自語。見林一回來,他忙起身接過水瓢,也舀起瓢水,裝模作樣的向二人走去。

胡萬呲牙啐了一口:“這文倫真閑著沒事幹了,林師弟是體恤大個子不惜體力幹活,他是要做什麼?”

“鬼曉得呢!”沈丁也嘟囔著挪開身子,讓林一坐下。

文倫端著水來到胡萬才面前說道:“呵呵,這位漢子,來喝水吧!”胡萬才正不忿的沖木杴用力,對耳邊的聲音並未在意,猛然察覺到什麼,他抬頭衝著文倫急道:“是……是給我水喝?”

文倫很是大度的點頭說道:“是啊,你不渴?那我回去了!”

“別呀!我快渴死了!”胡萬才小心攔住文倫,陪著笑臉可憐兮兮的說道。

“那你喝吧!”文倫遞過水瓢。

後者這才當真,心中感激。我胡萬才人品也沒這麼差嗎!

“在下胡萬才,多謝這位兄弟了!”胡萬才學著鐵牛道了聲謝。

“呼——”喝完水,胡萬才深出一口長氣,感到渾身上下舒坦了許多。他轉動著眼珠子想了想,又沖文倫點頭笑道:“今日瓢水之恩,當湧泉相報!”

文倫搖頭笑道:“你拉倒吧,大話誰不會說!”便要離開。

難得藉機偷懶一會,胡萬才怎會捨棄,他又攔到文倫面前,帶著神秘,低聲說道:“我教你一招吃八方的絕技如何?”

文倫停下腳步,狐疑問道:“真的——?”

見文倫不信,胡萬才有點急了,說你等著,便在地上搜尋,彎腰拾起一粒小石子,握在右手。

文倫不明所以,問道:“你這是要做什麼?”

胡萬才咳嗽兩聲,四顧張望,見沒人理他,稍顯失望。他暗暗為自己鼓鼓勁,帶著幾分神氣的說道:“這個石子是不是在我手裡?”

“是啊,我親眼看到的,不會錯!”文倫一瞪眼,確定的點點頭。

“可我說沒有,若你不信,咱就賭一兩銀子的。你贏了,我給你一兩銀子。反之,你就要輸給我一兩銀子,如何?”胡萬才鼠目放光,故作玄虛的說道。

“不幹,我沒一兩銀子的。”文倫拍拍腰間,很光棍的說道。

“兄台別急啊!咱就打個比方,鬧著玩的。只是讓你猜猜我手中的石子還在不在。”胡萬才耐心的說教著。

文倫點點頭,也來了興緻,說道:“我親眼所見,石子就在你手裡,我賭了。”

胡萬才似奸計得逞,嘿嘿一樂,說道:“那你看好了啊——!”說著,他張開手掌,手裡空空如也。

文倫瞪著小眼睛,驚異道:“我明明看見的,石子跑哪裡去了?”

胡萬才賣弄似的又張開另一隻手,露出了方才的那粒石子,不無蠱惑的說道:“此招如何?兄台想不想學?”

文倫呻吟了一聲:“想——!”

“可我要幹活呢!你看是不是讓我歇息一會,幹了小半晌了,也該歇歇了不是?”胡萬才伸著懶腰,面色為難的懇求著。

“成!我去幫你通融一下!”文倫樂呵呵的去找看守弟子說了一聲。那兩個弟子也都是文倫相熟之人,樂得做個順水人情,何況對胡萬才剛才的一手也是好奇,便答應歇息一刻。

文倫拉著胡萬才,來到草垛前,急不可耐的說道:“快給兄弟露兩手啊!”

車馬院眾人也圍了過來,鐵牛哼了一聲:“儘是騙人的東西!”他對胡萬才很是不屑。

胡萬才不以為意,這是憑著本事才得到歇息的機會,誰說不是為祖師爺長臉呢!

見自己被眾人簇擁著,胡萬才得意萬分,挺起了胸膛,下巴便似沒了一般。他摸著幾根稀疏的鬍鬚,神氣活現的環顧一周后,沖眾人一抱拳,煞有其事說道:“小弟金錢幫胡萬才,此次來天龍派做客……不!來到九龍山寶地,見到各位兄弟,幸會了!幸會了!適才答應這位兄弟,教他一招。故此,小弟便為大傢伙獻上本幫的一些不傳之秘!諸位中誰學會了,便是與我金錢幫有緣。有看不明白的,也可以為我金錢幫揚揚名聲。胡萬才在此,給諸位好兄弟,施禮了!”

胡萬才似模似樣的一套說口,讓天龍派眾弟子面面相覷,這一套江湖伎倆,還真沒幾人見過。場中只有鐵牛神情不屑,林一則是微笑不語,跟著瞧熱鬧。

“誰借幾枚銅錢來使使——!”胡萬才不客氣對眾人說道

文倫忙不迭遞上一把銅錢,說道:“我有——”

胡萬才不慌不忙揀出三枚,攤在手掌中,給眾人看清楚了,故作神秘的說道:“是不是三文錢?兄弟們看清楚了嗎?”

眾人不語,惟有文倫興奮道:“呵呵,看清楚了,是三文錢呢,是我的錢!”

有捧場的就好說,胡萬才滿意的點點頭,口中說道:“都看清楚了啊!”說著,他蹲下身子,一手背後,攥著銅錢的手臂在眾人眼前伸著。

一翻手拍在地上,胡萬才抬起頭來,看向四周,神氣得意的喊道:“我手下還有幾文錢呢?一文錢?兩文錢?還是三文錢?兄弟們下注……不,兄弟們猜猜啊,考校大夥眼力的時候便在此刻——!”

文倫興奮的蹲下身子,心急的說道:“呵呵,我猜你手下一文錢都沒有,是不是啊?”

沈丁也湊上來,肯定的說道:“我猜還是三文錢,這錢也不能長腳跑掉啊!”

“不對,我猜是一文錢,另兩文錢在背後手裡呢!”胡萬也按捺不住,很有把握說道。

“我猜兩文錢”

“我猜是三文錢!”

兩個看押弟子也動開了腦筋。

“都是假的,你等誰也猜不準的,騙人的玩意。”鐵牛對胡萬才成見很深的樣子,對這一切嗤之以鼻,在一旁好心提醒著眾人。金錢幫這套騙人的把戲,鐵牛雖看不出端倪,身邊的朋友卻吃過虧,他也認定這胡萬才不是好東西。

胡萬才努力伸著下巴,裝著急切的說道:“快猜啊,誰先來猜啊!”

林一始終在後面注視著這胡萬才。十賭九騙,這金錢幫就是靠耍錢吃飯的,若是文倫喜好上這個就麻煩了。

而這胡萬才用幾枚銅板,簡單的噱頭,便深深吸引住了胡萬幾人。

可見男人好賭,也是天性使然。

胡萬才武功低俗,可耍錢的功夫一流。他在吆喝的時候,手腳飛快倒弄著銅板,場中除了林一,竟沒一人察覺。

林一眼光畢竟與俗人不同,神識中,里許之內萬物,皆若掌中觀紋,這胡萬才的伎倆在他眼中,著實低劣不堪。

文倫還是耐不住性子,搶先說道:“還是我先來猜,我猜你手掌下是空的,哈哈!是不是這樣?”

胡萬才詭異一笑,說道:“是嗎?你猜定不改了?”他帶著成竹在胸的模樣,看著眾人。其篤定的神態讓文倫一陣恍惚,難道自己猜錯了?

“我……我不改了,你手掌下,就是空的!”文倫一咬牙,下定了決心。

“好,下注離手……不,猜定了就不改了啊!請瞧好了啊!見證奇跡的時刻到了!”賭場那一套,太嫻熟了,胡萬才一時不會改不了口。

胡萬才手掌一翻,手上只有一枚銅板。

文倫驚訝的張大嘴巴,這怎麼會呢?那兩枚銅板去哪裡了?

“兄台可輸了啊,沒關係,接著猜,下次說不定就猜中了呢!”胡萬才手掌一翻,又是拍在地上,猥瑣的神情卻給人一陣難言的蠱惑之力,讓人只想那隻拍在地上的手掌下,原先的一枚銅板究竟還在不在。

文倫不服氣,乾脆直接猜一文錢。果然又是失望,胡萬才手掌掀起時,一文錢似是被鬼拿走了,下面什麼都沒有。

文倫小眼睛冒光,驚呼不斷。胡萬與沈丁也覺得這胡萬才貌不驚人,卻手段奇妙。

圍觀的幾個人看向胡萬才的目光中,竟隱隱露出了欽佩之色。

“哈哈,還有誰來試試!”胡萬才威風八面,神采奕奕。

“我來猜吧!”林一扯住還不服氣的文倫,站到胡萬才對面,淡淡一笑,說道:“我還是猜你手中是空的!”

胡萬才眼珠一轉,幾根鼠須也跟著跳動,說道:“猜定不改了——”

林一說道:“不改了,不過,我想下點賭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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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千術

眾人聞言,好奇的看向林一。

文倫心道,這林師弟比自己還較真呢!

林一要下的賭注是什麼?

胡萬才也是一愣。賭錢?胡萬才不是不敢,怕天龍派抓著給定個罪名,自己就別想回去了。

“這位兄弟,不知你想賭什麼?若是賭錢的話,你得保證我在此處無事才行,嘿嘿!”胡萬才往好處想去。

“不賭錢。你要是輸了,一會兒挑馬糞你去,直至馬糞挑完。當然,若是我輸了,剩下的馬糞我一個人挑了。如何?”林一笑著說道。

胡萬才遲疑片刻,心想,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正好能躲過這又臟又臭的馬糞。他卻對林一陪著笑臉,說道:“可這位兄弟你也知道的,哪一行都有規矩,願賭服輸是不能反悔的,不然生兒子沒屁*眼!”

“這位兄弟,別上他的當,這玩意都是騙人的。”鐵牛心中對林一親近,自然要出聲勸阻。

胡萬三人也遲疑了起來,這不過是鬧著玩的,若真是林一去挑馬糞,他三人也躲不掉的。

“呵呵!你怕我賴賬呢,放心吧!你有賭品,我也有人品的。”林一不聽眾人勸阻,反而出言相激。

胡萬才喝了一聲:“好!咱就一把定輸贏,看來老天爺可憐我,不忍見我挑馬糞呢,哈哈!”

大笑聲中,胡萬才就欲翻開手掌,林一卻隨意伸手一指。

眾人不明所以,循其手指看去,見胡萬才屁股下躺著枚銅錢。

胡萬才卻神色一怔,手掌一時不敢掀開,口中兀自叫道:“看我開寶了啊!”

欲再次掀開手掌,林一又是伸手一指,似是好奇說道:“咦!又是一枚。”眾人看去,果然在胡萬才屁股下,已經是兩枚銅板了。

此時,圍觀者的心頭有了幾分恍然,也不叫破,只是帶著玩味的笑容看著胡萬才。

胡萬才心中發虛,也不能低頭查看自己的褲襠,他神色僵硬起來,手掌掀開了一半,再也不敢繼續下去,額頭上不禁冒出汗珠來。

這眼前的天龍派弟子,猜的是自己手掌下沒有一文錢,自己還有機會。只是自己出道以來,從未失過手啊,今兒是怎麼了?

胡萬才嘴角抽搐,又無力的喊了一聲:“我開了啊——”誰知這次,胡萬才面容徹底僵住了。

林一手指一點,呵呵笑道:“第三枚銅板也出來了。”眾人看得分明,胡萬才屁股下,三枚銅板一個不少。

文倫也看出蹊蹺了,大叫一聲:“哎呀,我明白了,你這小子耍詐呢,前後兩隻手從褲襠下來回倒弄銅板,如此以來,鬼才猜得到呢!”

胡萬才心底冰涼,退後一步低頭看去,銅板都在自己屁股下面,眾人早看到了,可惜自己一人蒙在鼓裡,這下丟人丟到家了。

他武功不濟,也不怕人笑話自己的武功低劣。賭鬼最怕什麼?最怕出千被人當場抓住。

胡萬才紅布似的臉沒地兒擱,強笑道:“小玩意兒,逗大夥開開心罷了,呵呵!”可其嗓音顫抖,笑容比哭還難看。

眾人見之不禁哄然大笑,文倫恨恨啐了一口,罵道:“他娘的,什麼金錢幫,也就是一江湖變戲法使空門的,差點沒被你騙死!”

鐵牛倒是樂呵呵看著胡萬才出糗。雖不知胡萬才為何失手,卻也證實自己方才所言不虛。

看著眼前胡萬才的窘態,林一微笑搖頭。

胡萬才手腳極快,這手障眼法,也不是一天練就的功夫。可惜,他遇到了自己。這空門的功夫,也有師父傳授,雖是一些騙人的東西,可簡單的來說,沒有一定天賦還真練不好。只是這玩意有點缺德,騙人能騙得人家底精光。輸急眼了,賣兒賣女有之,賣房子賣地有之。

林一跟隨師父十幾年,對這些江湖偏門,就算沒親身遇到過,也聽師父提起過。

可要說此等便是大惡,也不盡然。

自古販夫走卒,引車賣漿,三教九流,無不有之,皆是吃飯的行當。單說這胡萬才的金錢幫,你不嗜好耍錢,他也不會騙你。

人遭逢大難之時,哀其命運多蹇,嘆其人世多舛。其實這也是自己當初埋下的禍根。

好奇心與慾望,是人生之俱來的本性。短短百年,如白駒過隙,稍縱即逝。有人沉浸在自己的慾望中,困頓歲月,蹉跎白首;有人執著腳下的路,默默前行!

林一不禁仰首,微閉雙眼,心緒倏然遠去……

陽光溫暖,天地生機蘊斂,那生命的靈動,無處不在……

“林師弟——!”文倫扯著林一衣袖。

“你是怎麼看出這廝使詐的?”文倫猶自不死心,訕訕問道。

“呵呵,假的就是假的,不為外像所惑,不因其利動心,他又奈何得了你呢?”回過神來,林一輕笑搖頭,走向鐵牛。

文倫眨巴著小眼睛,衝著林一的背影不滿的嘀咕著:“林師弟就會故弄玄虛——”

“鐵牛冒昧,稱呼你一聲兄弟如何!”鐵牛忙起身,目含期待。

“我叫林一,才十六歲而已,當稱一聲鐵牛大哥的!”看著鐵牛露出笑容,林一笑道:“鐵牛大哥來自何方呢?不知小弟當問不當問?”

鐵牛面色微窘,隨即爽朗一笑,自嘲道:“我比兄弟大了許多,今日見了兄弟,才知自己行事多有莽撞,惹人笑話呀!”

一拍大腿,鐵牛說道:“這些不說也罷,我是安州下縣人,距此處東南尚有千里之遠呢!此趟九龍山之行,吃了教訓,卻也長了見識。我鐵牛自幼習武十餘年,方圓幾十里少有敵手。來到九龍山,與貴派弟子交手,竟未過一合便被擒住,我鐵牛輸的心服口服。”

林一搖頭暗道,這鐵牛一定遇到內門弟子中的高手了,不然也不會如此不堪,看其耿直的性子,此次九龍山之行,對其打擊不小。他安慰道:“鐵牛大哥也勿妄自菲薄,自古強中自有強中手!想你在當地也是有名的好漢子,平日里任俠扶弱,守護鄉里,也是豪傑所為。那些爭強鬥勝的勾當,想必鐵牛大哥也不屑為之的!”

鐵牛胸懷大暢,大手掌拍向林一肩頭,笑道:“好兄弟,真是好見識!咱聽你的,以後鐵牛再也不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了,好生在家練武,與三五親朋至交,比武鬥酒,豈不快哉!”

林一穩立不動,卻又想起車海的那隻手掌來了。這鐵牛性情有點像車海,卻沒車海粗中帶細的沉穩。天龍派與江湖中人的恩怨與他無關。只是深感江湖險惡,不忍鐵牛這樣的人無辜填了溝壑。

胡萬才挪過來,看著林一,欲言又止,手腳無措的模樣。對他來說,哪怕是光屁股在大街上跑一圈,也沒今日丟人。

“這位胡兄,找小弟有事?”林一問道。

胡萬才剛要擺手示意自己無事,卻又訕笑道:“這個……今日之事,在下雖不知深淺,卻也知兄弟已手下留情,能不能,這個……能不能別將此事外傳!”

今日失手,讓胡萬才驚慌失措之後細想,不是自己本事不濟,定有高人在場發難。他一個人捂著羞紅的面頰,在一旁腦筋急轉的好一會,才不確定的來到林一的身邊。

對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人難以捉摸,胡萬才更覺得自己猜測不假。高人不就是如此的高深莫測狀!

胡萬才的一通瞎蒙,還真讓他給蒙對了。

凡事留一線,過猶不及。林一與鐵牛敘話時,便已將此事拋在了腦後。他實在沒必要為此計較。

目光炯炯的盯著胡萬才,林一笑意甚濃,半響才開口說道:“過去的就不必提了,也無人放在心上。不過賭約一事,可關乎胡兄的名聲呢!”

胡萬才心頭一喜,知道林一不再計較此事,只是聽到後半段話,他面色發苦,乾笑道:“那是,那是,這馬糞,我挑了就是!”說著,目光瞅著鐵牛,帶有哀憐之意。

鐵牛哈哈一樂,大聲說道:“放心吧,我也不能光看著不幹活!”他的話讓胡萬才暗自得意,還是這笨人心眼直。

只是耿直的人不見得腦子就愚笨。

隨後,鐵牛鏟糞,胡萬才挑擔。

轉眼間,胡萬才叫苦不迭。

每一擔子都堆得跟小山似的,氣得胡萬才直跳:“你個傻大個,當盛飯呢?你就不能給我少裝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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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溪深難受雪

眉梢一動,林一睜開眼睛。

靈氣在體內四肢百骸間,緩緩流轉,再回歸氣海丹田,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盤腿坐了一夜的林一,神清氣明。他伸了個懶腰,臂膀似有無窮的力氣,引而待發。

忽而覺得身子輕盈欲飄,林一不由心念一動,如片樹恭弘=葉 恭弘被風吹動,身下與床榻之間,竟有盈寸的空隙,緩緩向床榻外移去。

轉眼間,林一雙腿趺坐,懸停在屋中,竟不跌落。

如此詭異情景,若被別人撞見,怕不是當白日撞鬼了。林一不以為意,嘴角露出微笑來。

每天的夜晚,都是林一獨自修鍊的時候。無人打擾的小屋,真正屬於他獨自的空間。

玄天心法五層修鍊許久,有了靈酒,稍許打破沒有靈氣修鍊的窘境。修為緩慢的增加,雖未破關晉級,六層的修為未必遙遙無望,這也是林一對自己的安慰。

自己的資質差,或許比天龍派那幾個老人還差。好在天不負林一,有了紫晶果,讓他省卻幾十年,或是百年的苦功。

如此年輕,便進入練氣中期。此外,還有乾坤袋中的聚氣丹可供練氣後期使用。

未來的路,給林一無窮的期望。

修為增長緩慢,神識卻由《煆神鑒》的錘鍊,已達二百五十丈左右。強大神識的好處,讓林一可以對小半個外事堂隨意探查。只是,他很少如此這般。一是不愛窺探他人隱秘。另一個也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煩。對那三個太上長老,還是應當保持一個晚輩應有的尊重。

那些小法術,生怕忘了似的,一個人閑暇時,林一總是不停習練,期待著熟能生巧。

林一所會的法術中,除去隱身與引火之術,其餘的驅火、御風、攝物、驅物、引風之術,在反覆琢磨后,他以為彼此還是有相通之處的。

細細揣摩口訣的不同,慢慢印證手訣的變化,林一發現,這些不同的法術之間,掌控的手印與口訣大部雷同或者相似。有差異的地方,則是對五行屬性的區分。

譬如,驅火與驅物兩個小法術,前半部的口訣與手印大致相似,而驅火術後半部要相對單一。驅物術的後半部,口訣與手印則複雜許多,應與五行有關。

驅物術也可驅火,驅火術卻不能驅物。驅物術用來驅火,有些生硬之感,沒驅火術用的輕巧。好比切菜的刀,也可以殺人,殺人的長劍與單刀,也可以切菜。卻沒見誰腰裡別著菜刀闖江湖的,自然也沒人用大刀去剁青菜。而菜刀與大刀,皆是鋼鐵所制,打造的功用不同,決定了它們的使用也是不同的。

林一愛瞎琢磨、亂猜想。說起來顯得林林總總很繁雜,其實,他無意中所想的,隱有萬法自然,大道至簡的要義。

人有時便是如此,懵懂之處未必真懵懂,清醒之時,也未必不糊塗。

如此異想天開的嘗試,稀里糊塗的,便有這神異莫名的結果。驅物加上御風,御風中加上引風,讓林一懸在屋中,飄飄欲仙。他眉眼帶著笑意,伸手一招,掛在牆上的長劍出鞘,倏然飛來疾旋。長劍飛轉幾圈后,在空中一停,劍尖一擺,筆直向己身刺來。

林一笑意依舊,任長劍刺向自己,只是身上光芒一現,靈氣結成護罩,竟是‘奪’的一聲,磕飛了長劍。長劍失去神識引控,便往下落,他手指一點,長劍若乳燕翻身,貼地飛起,劃出一道弧線,一絲不差的插入牆上的劍鞘。

眉頭揚起,林一喜不自禁。自己儼然一個修仙高人,在御劍應敵呢!這些法術用的嫻熟,再不要凝神誦訣作勢,心念一動,口訣手印便由心而生,心神合一,法術便輕鬆施展出來。

開心之餘,林一的身子緩緩落下,站在地上。驅物術用來驅使長劍,看似煞有其事,其實與真正的御劍大相徑庭。方才的長劍可以嚇唬世俗人,對修仙者,沒一點用處。只是他眼下也無法修鍊玄天劍法中的御劍之術。帶有幾分小兒習性,寥慰不甘吧!

林一調整氣息,收起了笑容。御風術修習高深處,可以在空中御風而立,卻也只是短短工夫,如此長久的懸在半空,這還是不是御風術呢?

不過呆在空中,倒是如同一頭呆鳥,不失為一個很好的獵物呢!想到此處,林一搖頭苦笑。看著窗外,天亮了!

開門走出屋子,寒風夾著雪屑撲面而來,讓人為之精神一振。

眼前一片瑩白,車馬大院,已被厚重的白雪覆蓋,九龍山的冬天,來了!

天剛剛亮,馬廄處,偶爾的傳來馬兒的低嘶聲,更襯顯四周的寂廖。

低首看著齊膝的積雪,林一揮袖一甩,一陣風起,旋起盈尺厚的白雪,化作條條銀蟒,仰首作勢,翻滾涌動,眼見著積雪滾成雪球,聚成了雪堆。頃刻間,院中空地再無半點積雪。

風聲漸去,馬兒的騷動漸息,一切又靜了下來。整個院落已變得乾淨清爽了許多。

胡萬三人或許尚在夢中,想起幾人懶散德行,林一不禁莞爾,卻頭一轉,望向院門處。

“沙沙——”一陣腳落雪地的聲響漸近,院門轉角處,露出一張如雪面頰,見到林一,其神情微怔,隨即秀目閃出笑意。

“師兄早啊——!”

“師妹也起得早呢!”林一露出微笑,不知許月來找自己何事。

許月神情忸怩遲疑了一會,眸子在林一臉上飛快掃了一眼,才諾諾說道:“今日大雪初晴,聽聞後山雪景甚美呢!蔣師兄他們卻不感興趣,不知……不知林師兄?”話未說完,她臻首低垂,恨恨跺著秀足,似是腳下才有說話的人。

許月易害羞,好臉紅,林一早已領教,隨即笑著問道:“師妹可要去後山觀景?”

許月不禁抬起頭,目露期待之色。

林一低頭想了想,點了點頭說道:“我也想去後山看看……”

許月聞言欣然一笑,似是憋悶許久,長長呼出一口白霧,神色輕鬆起來。

大雪天不是遛馬的時候,可弟子沒有門內許可是不能騎馬的,後山距此五六里路遠呢,總不能深一腳淺一腳走著去。林一將自個兒管的十匹馬牽出,不管不顧的朝院門就走。

不知其中關節,許月開心的差點拍起手來。

許月一身灰色棉袍,難掩婀娜身姿,她親昵撫摸著身邊的馬頸,童心未泯的可愛模樣,被林一看著眼裡,不禁露出微笑,卻又眉頭一皺,笑容漸隱。

“咦——!有人比本姑娘還早呢?”一聲嬌脆的聲音響起,木青兒出現在院門處。

“見過木姑娘!在下欲去後山遛馬。”林一抱拳低首行了一禮,神情不卑不亢。身後的許月也忙行禮。

“哦!二位不必多禮的。只是本小姐也要去後山遊玩,不知可否同路?”木青兒也認出了林一,小嘴一撇,神情卻端莊起來,只是盯著眼前二人的目光,透出一絲古怪。

“木姑娘稍候——!”似是初見木青兒,林一神色平靜,回頭取來馬鞍,收拾好馬匹,淡聲說道:“木姑娘請——!”

木青兒也似不認得林一這個人,對其也不再理會,反而沖許月嫣然一笑,說道:“這位妹子想必也是去後山的,你我姐妹結伴同行如何?”

許月秀目瞥過林一,忙輕聲答道:“榮幸之至!”

木青兒呵呵一樂:“一夜驟雪初霽,讓人忍耐不住呢,我便起了個大早,卻尋不到同來者,有妹子相伴,青兒也榮幸之至呢!”說著,她拉著許月上馬,自顧向後山馳去。

原地立了許久,林一才無奈上馬,不鞭策,也不催促,任馬兒一步步前行。

去向後山的路上,佳人已沒了蹤影,只余兩行馬行處。

林一騎著馬,挪到臥龍谷時,已過了小半個時辰。五六里的山路,即便積雪難行,一步一步也走過來了,更別說還騎著馬。他慢騰騰的走了許久,與挪著來的也差不了多少。

也不管許月二人跑哪裡去了,尋一高處,用樹枝清理出一塊地方,讓馬兒隨意啃著草根,林一這才坐在一塊石頭上,觀賞起眼前的雪景來。

臥龍谷已是銀裝素裹,瓊枝玉恭弘=葉 恭弘,粉妝玉砌,浩然一色。遠近山峰,似融入天穹,蒼蒼茫茫,蔚為壯觀。

此時,旭日升起,眼前一片光芒閃爍。九龍瀑玉掛層巒之上,竟耀出道道七彩霞光,讓人目眩。

林一暗自讚歎,惟有天工奇妙,才能有眼前如畫美景。

兩匹馬兒飛奔而來,林一抬眼望去,只覺得馬蹄揚起飛雪,如同雪蟒在後,煞是好看!

馬兒轉眼到了面前,噴吐白霧,抖動馬鬃,又是幾聲歡快的嘶鳴。

“林師兄——!”許月在馬上喚了一聲,林一這才收回目光,看向二人。

木青兒一身綠衫,外罩綠色繡花的夾襖,腳下鹿皮蠻靴,腰間佩著短劍,英姿颯爽。見林一抬頭,她忙別首他顧,只是白里透紅的面頰上,透著方才縱馬奔馳時的愉悅!

許月衣著與木青兒相去甚遠,卻眉眼清秀,別有風韻。

“雪后初晴,馬上賞景,許師妹玩的開心吧!”林一起身,有話沒話的來了一句。

許月甚是欣喜,跳下馬來說道:“這雪后的臥龍谷,風景更勝往日呢,多謝林師兄陪小妹前來!”

林一忙擺手,“我也是遛馬來的,順道而已!”

木青兒小嘴一撇,目光仍在遠處流連,“這大雪天的,還能遛馬,倒也稀罕!”

林一眉頭輕皺,並不應聲。許月的眸光在二人身上打著圈,神情也尷尬起來。

“積雪之下,有草根、冬菇等物,比馬廄中餵食的乾草要新鮮甜美,此等天氣遛馬,也無不可的!”林一忽而衝著許月笑道:“這不——!要費些工夫,除去積雪便成。”說著,他伸手指向腳下一片沒有積雪的草地。

“哼!馬兒啃食帶霜凍草會得病的。看來這養馬也不是胡亂什麼人都可以的。”木青兒依舊遙望群峰,似是自言自語。

許月也看明白了,木青兒說話熱嘲冷諷,專為林一而來。不過這二人談及的養馬,自己也是不懂,孰是孰非?其一雙秀眸也帶著疑問看向林一。

林一有些無奈,一攤雙手說道:“娠有馬駒的母馬是不能帶出來遛馬的!”言下之意,我這些馬中沒有母馬與馬駒,是有人矯枉過正了。

木青兒再也忍耐不住,跳下馬,對著林一急道:“你狡辯——!”

林一眼睛一翻,睨向木青兒,說道:“馬兒空腹食冷水,易得疝痛,懷有馬駒的母馬啃食帶霜的凍草,易傷胎氣。我說的不假吧?而我帶出來,你騎出來的,全是健馬。這些馬兒,一夜下來,滿腹的乾草料,來這臥龍谷中,飲用些飛龍潭溫水,啃食些積雪下未凍的草根冬菇,有何不可?若是馬兒因此生病,我自會擔待!”

來到車馬大院之後,林一看過一些有關養馬的書籍。對於養馬之道,他還真的能說出一二來。言辭中雖有些強詞奪理之嫌,卻也是冠冕堂皇,讓人無法反駁。

“你胡攪蠻纏!”木青兒手指林一,嬌喝了一聲。

“哼!”林一背負雙手,仰首望向遠山,對木青兒不理不睬。

許月忙上前拉住木青兒,輕聲勸道:“木姐姐何必與他一般見識。你看那飛龍潭上,霧氣氤氳,好漂亮呢!”說著,引著木青兒走向一旁。

木青兒也不是首次見識林一的脾氣,心中惱怒之下,沖其恨恨剜了一眼,也是哼了一聲,轉首與許月向遠處望去。

未幾,木青兒發出一聲驚喜的嬌呼:“妹子你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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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山凍不流雲

許月隨著木青兒手指望去,只見遠處山峰半腰,應是霸下峰的方向,躍出兩道人影,轉瞬清晰起來。

一青一赤,在白雪之上,甚是醒目。

遠遠的,就見二人若雄鷹展翅,腳不沾地,在雪地上掠過,只一會兒的工夫,便到了九龍瀑之下。二人身形稍頓,似是看到木青兒幾人,又是人影一動,向這邊馳來。

轉眼間,二人眉目可見,赤衣的是孟長老,青衣的是老道真元子。二人袍袖被勁風鼓起,腳下輕點幾下,便來到三人面前。

孟長老雙臂一收,如同飛鳥般倏然而落,腳未沾地,笑聲已起:“老遠就看到青兒了,哈哈!”

真元子隨後即到,輕鬆落地,衣袂揚起,長須飄飄,身形灑脫。

比起孟長老的狂放之意,真元子更有神韻內斂的淡然。

“孟叔叔,真是好輕功啊!”木青兒轉眼將方才的不快丟在腦後,拍著手嬌笑道。

“哈哈!青兒的話就是好聽,哈哈!”孟長老又是爽朗大笑起來。

“見過道長!道長輕功與孟叔叔不相伯仲呢!”木青兒對真元子施禮說道,言語中不失分寸。

許月深施一禮,拜道:“見過長老!見過道長!”之後,便垂首立在一旁不敢多言。

林一跟著拜見行禮,也躲到一旁。

孟長老對外門弟子不甚在意,微微頷首作為見禮。

真元子卻面色和藹說道:“青兒姑娘,無須多禮!”

“這兩位小輩,也無須客套的,呵呵!”真元子沖三人點頭示意,目光掠過林一時,心中訝然,不由得重新打量起這個年輕的外門弟子來。

天龍派的弟子,都是棉袍加身,而這灰衫弟子,卻依舊一身單衣,看不出身上有寒冷之意。細看林一相貌,見其眉清目朗,既無內功高強的精氣外溢,也沒有神光內斂的氣勢。只是單薄的身子不失挺拔,隨意立在這冰天雪地中,竟有一種出塵的氣度。

真元子暗忖,這弟子好奇怪!看著面熟,應是見過的,只是先前並未留意。

察覺這真元子注視自己,林一不動聲色。他是想不到自己一身的單衣,也會惹人注意。

林一早就寒暑不侵,幾年來,已習慣了一身單衣。

外事堂也給林一發下了棉袍,他嫌穿著麻煩,且年輕人火氣壯,身子強健,外事堂中,也不是沒有弟子不著棉袍的。

林一便沒在意這些,我行我素,一身單衣,還如往常般,大雪天的露著領口脖頸呢。卻不知,那些年輕氣盛的弟子,雖也不著棉袍,上下卻裹得貼緊,長袍下面還有長袍,單衣裏面還有單衣的。肉體凡胎,沒有不懼寒冷的。哪裡如他這般,沒有了寒暑之分。先前還讓胡萬幾人詫異,後來看慣了,便見怪不怪了。

真元子自己也是一身單衣,雖不能說寒暑不侵,內功有成不畏寒冷卻是真的。便是孟長老也不著棉袍,自然是內功深厚的緣由。可這年輕人,又憑著什麼呢?

“這位弟子面善,老道真元子,不知——?”真元子暗忖良久,目光審視著林一,還是張口問道。

“在下是外事堂養馬弟子林一!”林一也暗自揣度,這老道看出了什麼?

真元子頷首笑道:“原來如此,一個養馬弟子,倒有不俗之處。呵呵!你不怪老道饒舌吧?”一個養馬弟子,穿得這樣少,難道不冷嗎?作為真元子的身份,這些話倒不好問出口。

林一眉梢一挑,抬眼看去,見真元子眸中精光閃現,笑意中含蓄不明。

“承蒙道長抬舉了,林一惶恐!”林一面色不渝,語氣沉靜。

二人對話引起眾人側目,孟長老好奇問道:“道長所言何意?這養馬弟子有何不妥之處嗎?”

木青兒盯著林一,暗自計較著。要不要編排幾句,將胸中不快還給這林一呢?只是見其淡淡的神情,令人心中躊躇。

許月不敢言語,只求林師兄別惹出事端。門內長老當前,若有不測,便是大麻煩。

真元子手扶長須,呵呵笑道:“貧道只是見其舉止沉穩,心生感慨而已!想不到貴派一個養馬弟子,應答有據,落落大方,可見天龍派威名不虛啊!”

“哈哈!一個養馬弟子而已,當不得道長如此誇獎的!”孟長老心中受用,哈哈大笑。他以為這老道藉機說好話而已,不過好話聽起來,就是舒服。

這林一有哪裡好的,討人嫌的德行,看著就讓人氣惱,竟也能受真元子青睞?

木青兒心中不忿,忍不住上下睨向林一。轉瞬便瞪著眼睛,驚訝指向林一問道:“林一,你為何不穿棉袍,是門內待你刻薄不成?”

孟長老也是眉頭一皺,看出了不對頭的地方。這養馬弟子逞強不成,真不怕冷?

林一心中苦笑,非要捂著棉被出來才成嗎!

“林一自小便無父無母,缺衣少食也為平常,有衣衫蔽體,還分什麼寒暑呢!日子久了,倒也耐得住這寒冷的,並非門內刻薄!”林一聳肩雙手一攤,目光淡淡掃過幾人。看似對木青兒說話,實則在留意孟長老與真元子的神情。

木青兒一時語噎,怔怔盯著林一。

林一面色沉靜,語氣平淡,雖是託辭,道出的卻也是實情。

望向林一,許月眼圈一紅,想不到這林師兄如此身世,心中唏噓!憐意漸生!

“倒是個凄苦的出身——!”孟長老點點頭。

林一搖頭低聲說道:“林一早習以為常了,孟長老無須介懷!”

“呵呵,將欲取之,必固與之。反之亦然!這位弟子心念通達,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小小年紀,為人品性,著實不俗!”真元子讚歎道。

林一聞言看向真元子,俯身行禮,緘口不語。不管這真元子究竟何意,他只做出懵懂狀!

孟長老不願在一外門弟子身上耽誤工夫,大聲嚷嚷道:“道長,方才比試沒分出高下呢,再來比過?”

木青兒也暫且放過林一,拉著孟長老胳膊,好奇問道:“孟叔叔,比試什麼呢?”

“哈哈,青兒方才所見,乃是我與道長比試輕功呢!”孟長老對木青兒總是言出必應。

真元子見林一守著禮數,卻也不想搭理自己,似有迴避之意。

這養馬弟子身上,那種雲淡風輕的氣度,非凡夫俗子所有。莫非自己看差了?真元子暗忖不已,卻不露聲色,笑著對木青兒說道:“青兒姑娘可做仲裁,方才誰是贏家?”

木青兒眼珠一轉,笑靨如花:“道長與孟叔叔皆是輕功高絕,踏雪無痕。青兒眼拙,實在分不出孰優孰劣,奈何?”

“哈哈!道長莫要為難我青兒侄女了,道長輕功高明,孟某佩服!”孟長老說道。

真元子也是呵呵一笑:“孟長老的龍行九變甚是奇妙,貧道自愧不如的!”

“我這龍行九變尚未至大成之境呢!道長讓孟某慚愧呀!”孟長老倒也坦誠。門內只有木天成的龍行九變已臻化境,其他幾位長老的輕功尚差一籌,不過是與自己彷彿。

“火爐上的酒也該沸了,道長,莫要耽擱了喝酒!青兒,叔叔先走一步了!”孟長老話音未落,身形已拔起,人到了四五丈外。

“呵呵,孟長老真是快人快語,幾位小輩,就此別過!”真元子對孟長老背影輕笑一聲,回首惟對林一點頭示意。平地猶如風起,捲動衣袂,身形飄動之際,他已到了孟長老身後。

二人身後的白雪之上,看不到半片的腳印。

“我的輕功何時才能如孟叔叔這般呢!”看著二人遠去的背影,木青兒欽羨不已。許月也是心馳神往,駐足半響,久久凝望。

孟長老與真元子的離去,讓林一心中鬆了一口氣。

雖不知真元子為何對自己如此上心,林一還是暗暗留意。

只是,真元子在天龍派屬於一個外人,無非也是要隨天龍派出海。這老道應不會無故生非的。

二人身影漸遠,木青兒與許月還遙望不停。這二人輕功如何,與林一無關,他乾脆轉身坐在石頭上,一個人想著心事。

“林師兄,兩位前輩輕功真是高明呢!”許月見林一心不在焉獨坐,便轉身來到他的身邊。

“呵呵!相信師妹的輕功有天也會如此的高明!”林一隨口敷衍。

許月只當是林一在安慰自己,其眸子溫潤,星光湛湛,說道:“小妹是如何也練不成如此高絕的輕功的。不過,能有幸目睹前輩們一展身姿,足讓人樂道了!”

見許月依舊陶醉模樣,林一沉吟片刻,說道:“師妹放心,此等高明的輕功,你也可以習練的。”

“真的——?”見林一煞有其事,許月來了興緻。

“哼!當自己是什麼呢?妹子別聽他花言巧語的。他不過博你開心罷了!”

或許是林一的出身,或許是其他緣故,木青兒對其惡感稍輕。只是身後二人說話聽的清楚,她忍不住回首說道。

“我只是養馬弟子而已,我自與林師妹說話,木姑娘又有何見教?”林一冷冷回了一句。

林一語氣轉冷,讓木青兒神情微愕,不由怒極反笑,指著林一說道:“你一個養馬弟子,哄騙女人卻在行。知不知曉自己是做什麼的?那孟長老所施展的輕功,乃門派不傳之秘,為名動天下的‘龍行九變’,非門內長老和內門弟子不傳的。你口氣如掌門一般,羞也不羞?”

木青兒見許月不為所動,仍舊笑意甚濃,怒其不爭,又指著許月說道:“妹妹莫非真是信他?此等輕功,你一個外門弟子,絕無機緣修鍊的。”

許月對木青兒的脾性也略有了解,知其心直口快,對自己並無惡意。只是她神情閃過一絲失落,低聲說道:“木姐姐勿憂,小妹有自知之明的。”。

林一對眼前的木青兒視若未見,只顧看著許月,說道:“師妹信我嗎?”

許月忙不迭頻頻頷首,說道:“我信師兄的!”後者盯著許月,咧嘴一笑,便目向遠山,不再言語。

這林一太驕狂自大了,在青天白日之下騙起人來,還如此的裝模作樣。木青兒氣急,對許月也是怒其不爭,哀其不幸。

索性不再理會眼前惹人生厭的人,她恨恨上馬,仍不忘對許月痛心疾首的說道:“妹子自己多加小心,姐姐言盡於此,望好自為之!”

“姐姐等我——!”許月神情終露出一絲慌亂,若木青兒真的與林師兄生出了過節,只怕以後對林師兄不利。她回首看向林一,露出無奈的神情。

林一輕聲示意道:“師妹,快去吧!”

似是被人讀懂了心事,許月面頰一紅,卻透著喜悅,臻首微頷,明眸深睨,自有一種風情婉約,讓林一心中微緊,忙沖其擺手,讓她自去。

沉悶的馬蹄聲漸遠,風兒清冷,一縷暗香掠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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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再忍

九龍勝境,白雪皚皚,臥龍谷中,別有天地。

如畫美景中,幾匹馬兒更添生趣。只是一旁獨坐著的林一,目光淡遠,神情落寞!

自己來到此處,已過去三個多月。胡萬三人一如既往的閑適與安逸。蔣方地三人也如願以償,憑藉自身武功,加入了巡山弟子的行列;這三人因龍城鏢局的緣故,三年後,便可迴轉家門。因此,他們勤練武功的同時,還勸林一在龍城鏢局找份差事。

許月更是不止一次暗示,回鏢局做個鏢師,要好過在天龍派做養馬弟子。

每每如此,林一隻能顧左右而言他,迴避蔣方地三人的好意。自己不能去鏢局,在天龍派的日子不多了。

這場大雪過後,天龍派弟子出遊的日子,也更近了。

不管江湖風雲變幻,也不管天龍派過去如何,以後又會怎樣,弟子出遊之機,便是林一離開天龍派之時。即便隱身一路跟隨,也勢必要踏上遙遠的征途。

一個養馬弟子,要謀算天龍派如何如何,林一做不到,也不想去做,只能見機隨機,應勢而變了。

幾個月來,林一與胡萬蔣方地幾人相處甚歡。只是,一個即將遠行的人,眼前美景再是迷人,也只能留在心中,拋在身後。

林一微嘆一聲,順手拿起葫蘆,輕呷一口。寒烈的酒才下腹,心頭不由浮現師父飲酒的模樣來,讓他目光一滯,便如醉了一般。許久,才又呷一口,酒氣輕吁,舉起手中葫蘆,用手輕摩,嘴角露出了笑意。

正沉浸在獨自天地之中的林一,卻眉頭輕皺,凝目向谷口望去。

谷口處湧出一群人來,二三十人之多,均未騎馬,竟個個施展輕功,向谷內疾馳而來。

林一目力極佳,見到這些人皆是內門弟子,其間還有面熟者。

這些人來此是賞雪還是比試輕功呢?

林一收起遠飛的思緒,轉而琢磨著這些人來意。也許,自己還是回去為好。

心有計較,林一起身收攏馬匹,便欲離開。

這伙人腳力不錯,轉眼已有幾人來到林一不遠處。

先來者是幾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皆神清骨秀,意氣自如,氣宇不凡。這幾人腳下騰空,身形舒展,輕功不俗。見到冰天雪地之中出現一個外門弟子,當頭一人神色微怔,身子憑空一轉,便如鷂子般輕巧,落在林一身前的空地上。後者紛紛跟進,轉眼間,四五人便到了一起。

林一心中無奈,只能低首對來人行禮。

“你是何人,在此作甚?”

林一聞聲抬眼望去,見說話的人面容英俊,眉眼有神,正好奇打量著自己。

“在下外事堂林一,在此遛馬!”林一平靜答道。

二人問答之時,後繼者不斷,不時有人追了上來。

“還是羅師兄輕功高出一籌!我等傾盡全力也有不及!”

人未到,聲先至,又有人落在場中,正是林一面熟的姚子與黃家齊二人。

黃家齊笑嘻嘻對羅師兄一抱拳。見到林一,又是嘿嘿一樂,對身旁的姚子說道:“姚師兄,你看看這是誰?”

四周風聲涌動,道道勁風捲起積雪,吹打到林一身上。幾個呼吸之間,二三十名弟子,盡落在林一先前清理出的空地之上。馬兒被驚動,四蹄不安,低嘶不止。

對身上的雪屑無動於衷,林一依舊面色沉靜,低首站立不動。

姚子也噴出大口白霧,狠狠喘了口氣,才看向林一,禁不住嘴角一撇,不以為意說道:“這不是被我抽過的臭小子嗎?在這裏做什麼呢?”

羅師兄已知眼前弟子的身份,一個養馬的外門弟子,如此老老實實的模樣,實在不必與其計較。卻不知此人還被脾氣暴戾的姚子打過,本想與其他師兄弟敘話,聽到姚子如此說,便又回首注視著林一。

黃家齊則上前一步,衝著羅師兄身邊幾人抱拳笑道:“俞師兄、於師兄、常師兄、郝師兄,你等四人與羅師兄的輕功最為高明,可謂內門弟子翹楚呀,怕是與大師兄二師兄也相差彷彿,讓諸師弟師妹們,欽佩不已。大夥說說,是不是如此啊?”

場中弟子眾多,其間還有幾位相貌清秀的女弟子,皆隨聲附和。看來這伙弟子中,先到林一身前的這五人,應是出類拔萃者。

羅師兄微笑說道:“諸位師弟師妹無須見外,此次門內大比,雖未分出名次,你我皆屬前列,當為門內中堅,彼此相差甚微,可忽略不計的。”

羅師兄身側,是一虎背熊腰,面容稜角分明的弟子,他指著黃家齊笑道:“大夥都是自己人,偏偏你黃家齊嘴巧!”

黃家齊嘻嘻直笑:“俞師兄面前,小弟無所遁形也!”他的話惹得眾弟子一陣鬨笑。

這羅師兄,名叫羅融,乃馬長老親傳弟子,年輕一輩中,武功應僅次於掌門弟子秦仁與季湯。其身邊幾位,分別是孟長老的弟子俞子先;方臉壯實的,是徐長老的弟子郝賢;身材細挑的,是容長老的弟子常綉;個頭稍矮,眉眼精明的是郭長老的弟子於豐。薛長老沒有弟子,想必也是將心思放在女兒身上了,以至於無暇授徒。

這幾位長老的大弟子齊聚一起,被諸位內門弟子簇擁來到後山。一為賞雪,另一個則是大夥藉機比試輕功,來彌補一下上次弟子大比未分出名次的遺憾。

林一見眾人談笑甚歡,自己跟木樁般的杵在此處,有些礙眼。既然自己身份低微,還是悄悄離開為好。他默默轉身,牽著馬兒從眾人身邊走開。

場中弟子大都無視林一的存在,對其離去,也不在意。一個外門弟子,沒人會放在眼裡。

而偏偏有人關注著林一,他還未走出幾步,身後傳來叱喝聲。

“臭小子,誰讓你走的?”

林一停下腳步,緩緩轉身,見姚子正沖自己瞪著眼睛。他面無表情直視對方,平靜問道:“這位師兄,喚我何事?”

姚子又是眼睛一瞪:“放屁!誰是你師兄?”諸位弟子見姚子發怒,不知何事,卻聞聲嗤笑起來,女弟子的笑聲尤其清晰。

二師兄季湯不在,姚子更是肆無忌憚,其嘴角露出得意的冷笑來。

林一面色一寒,眼瞳微縮,身子輕抖了一下,盯著姚子半響,才緩緩嘆道:“我林一不知何處惹你,承你三番兩次辱我,打我,罵我!莫非我一個養馬弟子在你眼中,便可肆意辱罵、鞭撻?”

十六七歲的林一,面如冰霜,這一刻的口吻,猶若一個老者,聲音低沉而緩慢,整個人都散發著寒氣,讓四周弟子心頭一悸。這些弟子武功不弱,在冰天雪地中疾馳,無畏天氣寒冷。

不知為何,這一剎那間,寒意徹骨的冰冷,讓人無法忍受。眾人不禁面面相覷!疑惑不解!

姚子更是不堪,眼前這養馬弟子目光看過來的瞬間,他便覺得這天地之間有隻手,鋪天蓋地而來,牢牢抓住自己,讓自己透不過氣來。又似一座高山臨頂,壓得自己腳下發軟,雙腿顫抖,只想跪下來膜拜這天地無上的威勢。

林一目光幽冷,掃過眾人,又是微嘆一聲,轉身慢慢前行。自己還是忍耐不住,怒火勃發之際,體內靈氣急轉,奔涌而出,周身氣勢威逼場中眾弟子,神識瞬間鎖定姚子。只是眾人惶錯神情讓他心中警醒,隱忍的氣勢一發便收,神識也隨即收回,《隱靈術》急急運轉,周身再無一絲一毫的攝人氣息。

林一心中惱怒姚子的同時,也暗自後悔,若是因此引起猜疑,幾個月來的工夫算是白費了!

心頭寒意頓消,眾人迷惘不解,不知他人是否感同身受,只是弟子們也是好面子,心頭起疑,卻無人開口詢問。

身上一輕,正持力苦撐的姚子,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他忙腳下發力站穩,卻忍不住心頭一陣狂跳,冷汗淋漓。

見眾人看來,姚子蒼白的面容擠出強笑來。

羅融幾人定力與內功稍強於他人,方才的不適如同幻覺,一閃即逝,也是林一沒有針對他們的緣故。故此幾人不明姚子為何如此的窘態。

“姚師弟有何不適?”羅融見姚子失態,不禁好奇問道。

眾人心神稍定,自愧心智不穩之餘,只道是自己內功不濟的緣由。各人心態不一,紛紛看向姚子。

姚子神智漸醒,猶如自噩夢中逃離一般。

自己這是怎麼了?難不成那養馬弟子使得手腳?姚子不禁自嘲搖頭。許是最近內功修鍊的急了些,出現了偏差。應是如此,以後練功還是要遵師訓,循序漸進為好。底氣慢慢回升,他忙對羅融笑道:“無妨的,腳下濕滑而已。”

轉而想起林一說過的話,姚子大喝一聲:“給我站住!”

林一聞聲轉身,淡聲說道:“還有何事?”

見林一臭著臉的模樣,姚子忘卻適才的窘態,怒叱道:“你個養馬弟子,我打你罵你是抬舉你呢!別自找不痛快!將馬兒留下,我等還要在此處雪上馳騁呢!”

姚子純屬沒事找事,方才的一番心慌意亂,化作一腔怒氣要撒到林一的頭上。

“這馬也不是誰想騎便騎的,門內長老與掌門弟子以外者,若想騎馬,須得門內許可!請拿出令牌來,我便將馬兒交與你。”林一面沉如水,沖姚子伸出手。

“你——!敢問我要令牌,討打呢!”姚子蒼白的臉色泛紅,指著林一怒罵。誰知後者輕睨一眼,轉身便走,不再理他。

“姚師弟且慢!如此不合門規,小心被懲!”羅融見姚子氣急敗壞,忙出聲喝止。

林一翻身上馬,對眾多內門弟子視若未見,徑自離去。

“一個養馬弟子如此囂張,羅師兄,著實該教訓一番,不然哪裡還有規矩可言!”姚子狠狠跺腳,發著牢騷。

“姚師弟這又何必呢?得饒人處且饒人吧!”羅融輕笑,很大度的說道。

黃家齊靠上來,有些驚魂未定說道:“今日山谷中古怪啊,姚師兄還是勿生是非,何苦與那埋汰之輩計較呢!”

俞子先幾人也說道:“今日我兄弟來後山賞雪遊玩,別無故掃了興緻!”

弟子們皆點頭附和,只是神色各異,已無來時的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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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16:31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七章 同仇敵愾

林一回到車馬大院時,胡萬三人裹得跟個棉猴似的,正偎在一起,美美的曬著太陽。他心中不痛快,馬兒入廄后,也不理睬三人,獨自回屋躺在床上。

林一不是睚眥必報的人,他自認有容人之量。上次被抽了一鞭子,強忍之後,總感到胸中憋悶。

無端的多次受辱,便是個泥人,還有三分土性呢,何況自己還是個活生生的人呢。

自幼隨師父見慣了弱肉強食與人情冷暖。師父走後,他獨自一人處處小心,早不再是那個無憂無慮的小道士。

只是,今日不能忍於忿,而逞了匹夫之勇,還是罔顧了師父的教誨與蘇先生的提點。

自己練氣五層的修為,與那些內門弟子已有雲泥之別。在他們面前一味的退讓,是不屑與他們計較,還是自己在刻意的隱忍?與姚子一流的去爭長短,贏了又能如何?

蘇先生說過,石火光中,爭長兢短,幾何光陰?蝸牛角上,較雌論雄,許的大世界?後退一步,為的是海闊天空!

可有時候,後退一步真的很難!

是自己年少心性所致,還是道心欠缺歷練?

腦子亂糟糟的,林一閉上了眼睛……

浩瀚無垠的星空下,自己御劍而行……無數道流光曳過天幕……竟然奔自己而來……仙人嗎?為何面帶殺氣……自己迎上前去廝殺,轉眼鮮紅的血染滿衣襟……”

一陣心悸襲來,林一猛睜開眼睛……原來是睡著了。很久沒睡過覺了,竟白日入夢。那夢裡的一切有些稀奇古怪,令人摸不著頭腦。

“林師弟!大白天的睡懶覺,不可教也!”屋外傳來文倫懶洋洋的叫聲。輕吁一下,林一搖搖頭,起身走了出去。

胡萬三人躺在草垛上,一動不動,只有三雙眼睛在滴溜溜轉動。文倫哼哼一聲:“師弟呀,你可出來了,這樣好的天氣,不曬太陽還能做什麼呢?”胡萬與沈丁也附和的哼唧著,憊懶的神情,帶著享樂的模樣!

“我哪有此般的福氣呢?一大早便清理院子,還瞅空去遛馬,倦了便歇息一會,師兄們也該體恤小弟的!”林一也放鬆了心緒,搖晃著走至三人面前。

胡萬呲牙一撮,咂巴一下說道:“真是你一人清掃的,沒讓那許師妹搭把手?”

“嘿嘿!那許師妹性子溫順,相貌俊俏,與師弟很般配呢!大清早便來幫你幹活,嘖嘖!最難消受美人恩那。師弟,艷福不淺呦!”文倫透著酸氣叫喚著。

沈丁只顧‘嗯嗯’點頭傻笑著。

三人閑得發瘋來尋自己打趣,林一無奈笑著說道:“算我早上多事,誰讓我念及三位師兄呢!幾人的活一個人做了,還沒落下好來!這世道,好人難做呢!”

胡萬笑得眼睛眯縫起來,說道:“林師弟呀,我兄弟面前,好人易做的,放心做便是,別聽文倫聒噪。”

文倫晃動膀子擠了一下胡萬,不滿的囔囔道:“還不是你先猜疑林師弟的,倒怪起我來了。”

林一在沈丁身邊坐下,正想躺下一起曬太陽,院門走進一人來。

來人身材高壯,麵皮黝黑,正是陸樹。他見車馬院中悠閑的馬夫們在曬太陽,冷哼道:“你幾人隨我去清掃習武廳!”

他被授功師父指派習武廳的清掃,卻嫌麻煩,便想找幾個人來代勞,一路走來,弟子們都在忙碌,便想到車馬大院中還有幾個閑人。

三人露出畏縮的模樣,慢慢騰騰爬了起來。

胡萬有些為難的說道:“我等才忙完手頭活計,正待歇息呢!何況習武廳也輪不到我等去打掃的。”

“是啊!習武廳管不到我等的!”文倫低頭哈腰笑著,他小眼睛一轉,走過去拾起把木杴,裝模作樣的說道:“小弟忘了,馬廄中尚未清掃完畢呢。嘿嘿,陸師兄請自便吧!”

陸樹哪裡看不出眼前蹊蹺,這陽奉陰違的勾當也太尋常了。他冷笑一聲,上前幾步,一把卡住文倫的脖頸,惡狠狠說道:“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老老實實做活去。”

文倫哪裡肯就範,何況還在自己一畝三分地里,他手裡木杴一轉,便往後搗去。

見其還敢還手,陸樹獰笑著鬆開手,身子一偏,躲過木杴,右腳迅疾踢出,正中文倫的屁股。

‘哎呦——’文倫吃不住痛,向前撲去,一頭栽倒在雪堆中,大半個人埋入雪中,只余雙腳還在亂蹬。

沈丁怒嚎一聲,舉起拳頭便朝陸樹砸去。胡萬也忙跑過去抱著文倫的雙腳,使勁往外拉著。

一腳踢飛了文倫,陸樹面露得意。這幾個養馬的傢伙,應當適時教訓一下才行。

耳後風聲傳來,陸樹身子一晃,躲開沈丁的拳頭,誰知風聲又起,他才忙扭頭一看,見沈丁不依不饒的一拳接著一拳,勢若拚命。

“兩天不打,一個個便皮癢了!”陸樹罵了一聲,不慌不忙伸手架開沈丁的手臂,趁勢上前,肩膀陡然發力撞了過去。

沈丁勢猛收不住腳步,更來不及躲閃,只能縮回一隻手臂護住胸口,悶哼一聲,摔出去一丈多遠。

胡萬已從雪堆中拉出了文倫,見沈丁不敵對手,恨恨啐了一口,跺腳罵道:“我(操)你先人,來我車馬大院撒野,哥幾個跟你拼了!”他挽著袖子,便沖了上來。文倫也不顧滿頭滿臉的雪屑,彎腰拾起木杴來,瞪著小眼睛,拉開了架勢。沈丁皮糙肉厚,摔了一下,渾然無事般爬起來,又嗷了一嗓子,撲向陸樹。

陸樹被兄弟三人圍在當間,依舊帶著冷笑。這三人除了沈丁力大難纏一些,胡萬與文倫皆不值一提,那個年少的馬夫更不敢上前。

“一齊上來也好,省得你陸爺麻煩!”陸樹眼中閃過戾色,咒罵了一聲吼便迎向了胡萬。

胡萬揮舞拳頭,正是天龍拳第一式‘龍門點額’,作為外門弟子,他的天龍拳與九龍劍法還是能使出來的。弟子鬥毆,在外事堂中很常見,持械易傷人,天龍拳便是弟子們最為常用的武功了。

陸樹伸拳變掌,手腕一抹,便叼住胡萬的拳頭。後者心知不妙,便欲換招,拳頭卻被對方緊緊抓住,忙抬腳踢去。

誰知陸樹壓住胡萬手臂,趁其身子趔趄,一拳便擊中他的肩頭。

胡萬隻覺得一股大力撞來,腳下失根,騰空便往後飛去,一屁股摔在地上。

陸樹單手擊退胡萬,左臂凝力便迎向文倫狠劈下來的木杴。‘哢嚓’一聲,木杴斷成兩截。文倫只覺得虎口一麻,手裡半截杴柄也飛了出去,他不由愣怔當場。

陸樹見狀,獰笑著上前一步,一拳砸了過去。

眼看文倫躲閃不及,陸樹卻面露怒色。

原來沈丁已來其身後,一拳落空,一拳正欲擊出,卻見文倫不妙,不及施手阻攔,他心中發狠,雙臂一張,圈住了陸樹腰間。

陸樹本想擊倒文倫后,再回頭收拾這沈丁,沒想對方會使出此般無賴打法。他只能放過文倫,腰下發力,便想甩開沈丁。

誰想沈丁的雙臂抱得死死的,而文倫已回過神來,忙去找那半截木杴柄。胡萬也咧著嘴,揉著屁股,罵罵咧咧站了起來。

陸樹被沈丁拖住,不便移動,轉眼已被胡萬與文倫圍了上來。他心中惱怒,若是今日被三個馬夫纏住,這臉面可丟盡了。

沈丁蠻力使出來,便不再撒手,指望胡萬與文倫上來,給陸樹來這麼幾下,也好出出長久以來的悶氣。要讓‘六手’知道,以後別再欺負人,車馬大院中,沒有孬種!

若是在習武廳中,借三人膽子也不敢與陸樹為敵,可今日,是在車馬大院,單打獨斗咱不行,咱群毆!

見文倫與胡萬已作勢欲來,陸樹目露凶光。今日有必要將這幾個不識好歹的傢伙打怕了,以後才會乖乖聽話。他心中發狠,雙腳馬步一紮,身子往下一挫,帶動沈丁彎下腰去。

陸樹順勢沉肩起肘,便向沈丁太陽穴砸去。

胡萬與文倫見狀,面色發白,這一肘下去,沈丁還有命在?

外事堂弟子鬥毆,都是拳腳功夫,皮外傷也是平常,與性命無礙。故此,木管事也睜隻眼閉隻眼;下面的執事們,更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弟子們也守規矩,一般不會下狠手,否則,誰也擔待不起。

可陸樹這要做什麼,誰給他的膽子,竟下如此的殺手?

胡萬有些手腳無措,文倫已跳起腳,指著陸樹大罵:“你敢下殺手,我(操)你先人——!”

陸樹目光陰冷注視二人,手肘不留情,狠狠砸下……

胡萬與文倫神情絕望之際,突然瞪大眼睛,面露驚喜。

林一亦如鬼魅般來到陸樹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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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揚眉吐氣

胡萬三人與陸樹纏鬥之時,林一始終站在一旁觀看。平日里三人扯皮鬥嘴,跟冤家聚首一般,一會跟仇人似的,一會又好的可穿一條褲子。可眼下,卻顯出三人的情誼來了。面對陸樹的強悍與往日的威名,三人渾然不顧自身的弱小,拋開內心的膽怯,這種氣勢便令人敬佩。自己也出手教訓過他們,不過此後大夥心無芥蒂,相處的很好,足見三人的真性情。

上陣父子兵,打架親兄弟。兄弟情深,卻也不是陸樹對手,林一早已看在眼中。本想三人與陸樹廝打一番,就此作罷,自己便沒必要出手了。打個鼻青臉腫的,對於這些外事堂弟子,也不算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可陸樹沉腰下馬之時,林一便知沈丁要遭殃。見其舉起手肘之時,他心中一凜,暗惱這陸樹為人險惡,再不能再袖手旁觀,腳下一動,便到了他的身後。

陸樹手肘砸下半途,猛覺手臂一緊,一股大力箍住手肘,竟落不下半分,他心中錯愕,忙回首看去。

正是林一及時趕到,左手托住陸樹的手臂,右手抓住沈丁肩頭,雙手輕輕一扯,便將二人分開。

陸樹便覺得周身一輕,便離開原地兩丈多遠,落地之時,收不住腳步,一屁股坐在雪堆里。

沈丁一直撅著屁股用力,根本不曉得危機臨頭,肩胛一麻,不由得鬆開手臂,忙要掙扎,見是林一,才訕訕作罷。

胡萬與文倫這才長吐一口氣,心道這林師弟終於出手了。胡萬三人知道林一不簡單,力氣也大,四人一起與陸樹纏鬥,應不會吃虧,事先動手時,雖未心照不宣,三人還是將林一作為了車馬大院的倚仗。

好在關鍵時刻,林一沒讓兄弟們失望。二人早忘卻了方才的不堪,樂呵呵跳過來,與林一立在一處。

恨恨的盯著同仇敵愾的四人,陸樹慢慢爬了起來。

雖不知為何會摔倒,卻也知是眼前這少年馬夫搗的鬼。陸樹身上無恙,以為是對方傷不了自己。他手指林一罵道:“你這個臭小子,敢出手偷襲,給我滾過來,讓我替你爹娘教訓教訓你!”

林一臉色一沉,抬手示意胡萬三人退後。

三人雖躍躍欲試,卻也有自知之明,忙退後幾步,給林一騰出了地方,

林一目光泛寒,冷冷的看著依舊囂張的陸樹說道:“你不念同門情誼,逞強凌弱;不知天高地厚,肆意出言相辱!你不是外事堂的高手嗎?我這個馬夫,今日也替你爹娘來教訓你,讓你也知曉什麼叫仁義廉恥!”

林一的一席話讓陸樹惱羞成怒,他怒喝一聲,“你個臭養馬的,也敢口出大言,我打的便是你這廢物!”

話音未落,陸樹身子躍起,揮拳便沖林一過來。

見對方雙拳擊出層層拳影,裹著風聲迎面撲來,林一眉梢一挑,手臂舒展,‘攀龍附鳳’隨手使出。

陸樹見林一用的是天龍拳,不由得惡笑一聲,雙拳一分,變成雙掌,一前一后,擊向林一的胸口。

林一不慌不忙,又是一招‘矯若驚龍’,輕易化解對方的招式。

陸樹不由愕然,自己這招掌法,根本不是天龍拳的‘矯若驚龍’可以化解的,可對方使出的分明便是天龍拳,這是為何呢?見招式勢窮,雙掌又是一錯,閃到林一身側,狠狠抓向對方腰間。

陸樹的武功在外事堂弟子中,確實屬於佼佼者,招式變化莫測,且下手狠辣,兩招未見其功后,便連施絕招。他只想擊倒對方而後快!

天龍拳經由林一裨補闕漏,今非昔比,由其本人使出來,更是招式渾樸,大巧不工。

陸樹的每一招每一式中的破綻,都被林一看在眼中,天龍拳的招式應對,更是渾若天成。

一招‘龍行虎變’漫不經心使出,已將陸樹雙掌封住。

陸樹心中詫然,對手的拳法,自己再也熟悉不過,怎麼自己往常犀利的招式,如今束手束腳起來。

腳下不停,陸樹圍著林一急轉,雙拳雨點般擊出。一個養馬弟子,想必也是只會這天龍拳。憑藉此拳法,我看你能支撐多久。

面對疾風驟雨般的拳影,林一果不其然使出下一招。一旁的胡萬三人,自然識得天龍拳。真想不到,招式簡單的天龍拳,竟也能抵擋住陸樹這廝的瘋狂攻勢。

“二龍戲珠——!”三人禁不住喊出了招式。

林一雙拳一抄,便從疾飛的拳影中,恰好擊向陸樹的脖頸處。

陸樹想不明白,這兩隻拳頭是怎麼穿過自己的拳影到了面前的。他來不及躲閃,便分手阻擋。誰知林一雙拳一晃,變作一隻拳頭,倏然擊向他的額頭。

“好!龍門點額——!”胡萬三人一旁大聲叫好。

對此招的熟知,陸樹有無數的變招可以化解,此刻卻半分也施展不出,眼睜睜看著拳頭到了面前,他再也躲避不開。

‘嘭——!’陸樹腦子一蒙,似有悶雷轟響,眼前一黑,向後倒飛兩三丈遠。又是‘嘭’的一聲,他狠狠跌落雪堆中,昏死了過去。

天龍拳只有五招,招式簡單,為入門弟子啟蒙的武功。林一便是用這五招,將外事堂的高手擊飛倒地不起。雖是手頭留力不敢使出半分來,也非常人所能承受的。

兄弟三人圍住了林一,文倫小眼睛泛著光芒,笑得合不攏嘴:“五招啊!師弟只用五招便結果了陸樹,呵呵!外事堂第一高手,非我林師弟莫屬!”

沈丁也呵呵笑道:“師弟啊,為何只用五招呢?這天龍拳竟如此的厲害,我明早便要重新練起。”

胡萬呲牙直樂:“廢話呢!天龍拳不就是只有五招嗎!不過,外事堂人人皆會使的天龍拳,也稀鬆平常。不過再簡單的招式,到了我林師弟手中,也化腐朽為神奇,呵呵!真他娘的痛快!看以後還有誰敢來我車馬大院撒野!看以後還有誰敢欺負我兄弟幾人!呵呵!”

胡萬說著,挺起胸脯,原地踱了幾步,頗感揚眉吐氣!

幾人說笑半響,才想起雪堆中的陸樹,既然教訓過了,幾人也不想多生事端。胡萬三人扯胳膊扯腿的,將陸樹拉出雪堆。

一番折騰下來,陸樹終悠悠醒轉。只是眼睛始終盯著林一不放。

文倫見狀,挽著袖口,不滿道:“怎麼了!還不服嗎?要不要再來比過?”

衝著文倫不屑的瞥了一眼,陸樹閉上眼睛,晃了晃腦袋,還有陣陣眩暈未去。他心悸莫名,過了許久,才睜開眼睛,慢慢爬起來。

扑打著身上的雪屑,陸樹抬起頭,一雙死魚眼泛著陰冷,死死盯著林一,說道:“我真是看走了眼,沒想到在養馬弟子之中,還有你這樣的高手。尤其讓我想不到的是,你用的是最簡單的天龍拳,我也撐不過五招。真是高人不露相啊!若是你用其他的武功勝我……”

陸樹的語氣一轉,陰測測的說道:“若是你用其他的武功,想必我一招也撐不下去吧?”說著,他陰冷的眸中,閃過一絲詭譎。

胡萬三人只當陸樹發泄心中不忿,並未深究其話中含意。

而林一卻是眼瞳微縮,凝視陸樹的雙眼。

這陸樹話中何意?雖敗在自己手裡,卻無一絲的忌憚,還出言恫嚇,又好像在旁敲側擊。此人如此深沉的心機,分明是懷疑自己的來歷。

一直以為,自己在天龍派隱藏的很好。現在才知道,不是自己隱藏的好,而是一直無人注意自己罷了,否則,連陸樹這樣的外門弟子也瞞不過去。

想到此處,林一眸光一寒,讓陸樹沒來由的心頭一悸!不禁往後退了一步。

林一眼睛逼視對方,輕聲說道:“替我爹娘教訓我的人,不會活在這個世上,眼下我暫且放過你,好自為之吧!”

陸樹神色一怔,心頭一陣猛跳,那種孤寒的氣息並不陌生。作為外事堂弟子,多年來,他在江湖中也殺過不少人,也有過瀕死之時的危機感受。

那種令人絕望的氣息,便是如此時這般的孤寒與冰寂。

自己雖輸給對方,卻不服氣,心有猜測卻不該說出口。自己在外事堂十餘年來,也不是虛度光陰。一個入門幾月的弟子,憑著初學的天龍拳輕易擊倒自己,別人或許不在意,自己絕不相信這種奇跡的存在。武學的境界提高極難,更別說一個養馬弟子在短短時日會成為高手了。真是如此,還分什麼外門與內門,乾脆都來養馬算了。

只是自己只圖泄憤,而不該說出心中猜測。若是此人真如自己所想,方才話外之音明了,對方一定不會放過自己,或許,連今晚都躲過不去。

這個少年人武功非凡,現在回想一下,對方輕描淡寫一般擊倒自己,根本未盡全力。難道,自己在這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面前,竟非一合之敵?

若真如此,要不要向上稟報?門內抓住此人之前,自己也許真如其所說,已不在人世了吧?

心頭一陣慌亂,陸樹再不敢看林一的眼睛,他低下頭,聲音低沉說道:“這位兄弟的話,陸某記下了!”

陸樹轉身默默離去,再無來時的猖狂與跋扈。

而胡萬三人則趾高氣揚,心情舒暢。

“日他先人,再不走非要他好看!”文倫舞著半截木杴,大聲嚷嚷著。

胡萬也附聲道:“我兄弟四人,絕不是好相與的!”

沈丁則憨憨直樂。

車馬大院中的馬夫們,這一天,揚眉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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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17:39 |只看該作者
第八十九章 內間

冬日里夜長,天黑的也早。

在習武廳後面的一個院子中,住著習武廳和巡山守衛的弟子。

陸樹吃完晚飯,便早早上床躺下。直至臨近亥時,他才披衣起床,腰裡掛上長劍,走出了屋子。

來到另一處房門前,裏面傳來鼾聲,陸樹不耐煩用腳踢了下房門,便立在陰影中。少頃,屋裡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響。‘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裏面走出四人,皆腰攜兵器。

陸樹聽到身後的動靜,頭也不回,自顧走出院子。後面四人默聲跟隨。

一行五人,穿行在外事堂小巷中,很快便出了山莊,向山門的方向走去。

天上一輪明月,四處積雪銀白,路上五人身影清晰。快走至山門時,從松柏的烏黑樹蔭中,閃出一人,對身後揮手。

陰暗處,陸續走出四人,與陸樹等人打個招呼,便擦肩而過。

天龍山的山門臥於兩塊崖壁之間,在高大氣派的石坊一旁,靠著崖壁,是一個不大的山洞。陸樹幾人走了進去,裏面篝火正旺,烤得洞內暖烘烘的。

這些弟子每晚要輪流守更巡山,亥時到子時這二個時辰,正是陸樹值更,由他和餘下的四人來看護山門。

陸樹立在洞口,閃動的篝火映照下,其面色陰晴不定。此時,遠處的更鼓聲隱隱傳響,天已二更。

在山洞里呆過片刻之後,陸樹對幾人吩咐一聲,要一人去山門外查看,便獨自離去。

陸樹來到山門外,不顧寒風襲面,眼神中透著警覺,仔細打量前後。耳邊只有嗚咽的風聲。

抬腳四處隨意走動了一會,陸樹又停下腳步,再次確認周圍無人後,他便向山門東南處飛奔而去。

陸樹的輕功比不上內門弟子,疾馳行走起來也不慢,盞茶的工夫過後,前方出現一片屋舍,正是九龍山外的集市。

腳下稍停,陸樹回首四處張望,便向一處低矮的草房潛去。輕輕躍過院牆,他來到緊閉的房門前,傾耳狀停頓一下,便伸手‘篤篤’敲門。

屋內沒有絲毫動靜,也看不到裏面有任何光亮。

陸樹又敲了兩下,這次房門應聲而開。他閃身入內,進屋帶起一陣寒風,有人隨手關上了門。

屋內油燈被風吹動,明滅搖擺幾下,重新泛出橘紅的光,映得四下里亮堂起來。一方木桌前,坐著一位面如刀刻的老者,還有兩個壯實的漢子立在房門處。草屋的窗戶與門后,懸著黑布,擋住了油燈的光亮。

“屬下參見卞副幫主!”陸樹對老者深施一禮,輕聲說道。

老者面無表情,目光犀利,打量著陸樹,輕輕擺手,說道:“在此處不必拘禮,還是小心為上!”

老者的聲音蒼老而低沉。

“是——!”

陸樹神情極為恭敬,接著說道:“天龍派弟子出遊,與往年一般,定在二月初二。白雲觀的真元子一直呆在九龍山未走,聽說是與天龍派締結盟約之故,還有傳聞說,這老道將會與出遊弟子同行。”

老者的語氣緩和起來,說道:“真是難為你了,獨自一人在天龍派十餘年,這次事成,你便是我滄海幫的首功之臣,幫內必不負你!”

陸樹忙又垂首說道:“陸樹自小被門派撫養長大成人,此恩深重,當捨生相報。卞幫主能親身前來,讓陸樹惶恐,只怕有負門派重託,萬死難辭其咎!”

老者微微頷首,說道:“雖有他人與你聯絡,念你勞苦,老夫見你一面也是應當的。我這把老骨頭,早晚要被熊尚給當柴燒了——!”頓了一下,他接著說道:“謀算了十餘年,成功與否便看這一次了。為門派著想,也是為了你這些後輩的將來,老夫便只有做一回惡狼,來天龍派這條猛虎的門前討吃食了。”

陸樹與那兩個漢子皆不出聲,只聽這老者說話。熊尚乃滄海幫的幫主,可幫內大小事宜還是離不開眼前的卞副幫主。

“那老道好算計,倒是想兩面討好呢,呵呵!”卞幫主笑聲透著寒意,他又說道:“江湖中,窺伺天龍派這隻猛虎的,不會只有我滄海幫一家。上次門內四名高手無故被殺,被施了蠱術的天龍派弟子也沒了蹤影,此事,你查得如何了?”

陸樹回道:“南疆的蠱術,屬下也聽說過,有的蠱毒,隨著施蠱者死去,蠱術便失去了效用。由於行事隱秘的緣由,這些被蠱術控制的弟子是誰,屬下也不知曉!”

說到此處,陸樹面色有些為難。幫內不知從何處得到的蠱毒,他事先並不知情。對天龍派弟子施以蠱術之事,也無人告知,事後才讓他探查,未免感覺棘手。只是門派行事自有分寸,倒輪不到他來說話。

陸樹本是滄海幫弟子,十餘年前,作為內間,來到天龍派做了一名外門弟子。他自幼習練武功,來到天龍派后,很快便在外事堂嶄露頭角。十餘年下來,此人不僅在天龍派站穩了腳跟,還成為外門弟子中的佼佼者。誰能想到,這陸樹竟然是名內間。

稍作遲疑,陸樹接著說道:“悄無聲息除掉我四名高手,且屍骨無存,應是絕頂高手所為。天龍派中的這些高手不是屬下這種身份可以接近的。不過,這件事或許與天龍派高手無關。否則天龍派早將此事傳得沸沸揚揚,而不至於沉寂無聲。屬下猜測,此事應是外人所為。”

卞幫主目露讚賞之意,說道:“言之有理!此人應潛伏在九龍山附近,也有可能潛伏在天龍派內。殺我門人,與我滄海幫作對,此事不能善了!只是,此事憑添變數,與我不利啊!”

“屬下今日遇到一人,甚為可疑!”陸樹恨恨說道。

卞幫主聞言,挺直身軀,目光閃爍,沉聲問道:“那人是誰,給老夫詳細說來。”

陸樹便將今日在車馬大院中,與幾個養馬弟子鬥毆的事情說了出來。當說出林一年紀輕輕,出手不凡,一拳將他轟倒時,卞幫主面色肅然,沉吟不語。

“屬下自幼習武,在外事堂中,沒幾人是我敵手。可這林一不過十六七歲,往日里不顯山不露水的,只是個再也尋常不過的養馬弟子而已。此人入門不過三個月,未曾見其學過武功。故爾,屬下猜想,此人來歷絕不簡單!或許,殺人之事,與其也脫不了干係!”

陸樹說著,眼前不由浮現林一那帶著寒意的目光,他只覺得心中一陣發冷!

“哦——!一個年輕的養馬弟子會有如此高強的武功?此事倒是要斟酌一番了。”卞幫主心忖,若是平常弟子,自己出馬,瞅機會擒來便是。可依陸樹所言,此少年武功不凡,真動起手來,勝之不難,只怕自己形跡敗露,在天龍派腳下,可尋不到半分便宜。

此子值得懷疑,決不能對其置之不理,只是如何應對呢?

“你可曾對天龍派稟明此事?”卞幫主問道。

“不曾,幫主之意,莫非……”陸樹上前一步,俯下身來。

卞幫主冷笑起來,他捻著鬍鬚說道:“若是你對上面稟報此人形跡可疑,且武功高絕,卻隱身於馬廄之中,將會如何?呵呵!天龍派六大長老,可是威懾整個江湖的存在,他們會幫著了結此事的。無論此人是誰,事後,一切都將水落石出!”

陸樹面露喜色,忙道:“幫主此計甚妙,明日我便將此事向上稟報。”

卞幫主頷首說道:“老夫只等著看一出好戲……”

誰知他話音未落,一個陌生的聲音,在屋內陡然響起——

“可惜,只怕你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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