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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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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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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31:56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一章 仙長

天龍派一行,往東走了二十多裡,越過一條乾涸的寬闊河谷,才遠離了火場。而身後的大火,已映紅了半邊的天空。

眾人這才喘了口氣,紛紛下馬歇息,卻不約而同的,一個個面向遠處的火海,沉默不語。

林一拉著轡頭,輕撫馬首。

沖出火海之時,馬兒被林一的神識壓制著強行疾馳,事後,乍一見他,馬兒還是忍不住的嘶鳴。

看來這畜生被嚇得不輕,林一只能事後來安慰這不會說話的同伴。

絲絲縷縷的靈氣,滲入馬的肺腑四肢中,不一會,馬兒舒服的用腦袋偎著林一。

“小子,幸虧你及時示警。不然,今晚就不是死一個人這麼簡單了!”真元子踱到林一身邊,看著正與馬兒親昵的林一,他不無慶倖的說道。

林一沖其咧咧嘴,不想辯解什麼。事情是自己做的,已經過去了。

“一念之下,活人無數。小子,善莫大焉!”真元子望著遠處的火光,幽幽一歎。

自己只是審時度勢,應勢而為罷了。畢竟還是死了一個人。林一心中如是想著。

抬頭看天,天色漸漸亮起來,大火依然在燒。只是臨近河谷時,火勢漸弱。不時有嗆人的濃煙飄過來。

這場大火一時半會停不了。

一場驚慌過後,大夥兒彼此觀望,才發覺各自的狼狽模樣。一個個煙薰火燎般,不堪入目。不過並無人互相取笑。昨夜的一場火劫,讓眾人心有餘悸。

車馬被趕到了背風處,眾人繼續歇息,依然沒有啟程的跡象。弟子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起,飲水,吃些乾糧。

快到了正午的時候,外出的季湯等人回來覆命。說在幾十裡外的山林中,發現三人形跡可疑,欲抓來審問,對方拒捕,一番拼殺後,三人皆授首。而這場大火便是因他們而起。

這三人乃是上次攔路的漏網之魚,此次縱火,乃是十惡不赦之舉。

至於季湯是如何擒殺對方,內中詳細,並未稟明。孟長老也沒多問,這三人被殺,是理所當然之事。

季湯還探明了四周地勢,被燒的這片山林周圍,皆是寬闊的河道、山路、空地。倒不虞大火四處蔓延。不然,這場大火就不是肆虐幾十裡這麼簡單了,或許會燒百里、千里。

看著河谷東邊那一望無際的樹林,就令人後怕不已。這也是天龍派沒有急於前行的一個緣故。

孟山等人也是怕這場大火燒個沒有窮盡。若是如此,那縱火三人已死,天龍派可是這場大火的罪人了。

真要燒個千里的山林,弟子出遊這件事,便會成為走一路,禍害一方的醜聞。天龍派將名聲盡毀,被世人唾駡。

在這三天裡,天龍派弟子不斷圍著火場遊走,生怕火勢進一步蔓延。

這場大火,一直燒到了第四天的清晨,幾十裡火場才漸漸勢弱,讓一直守著不敢離去的孟山等人,心中松了口氣。

蕭山、毛勝與王五三人,踐行了他們復仇的諾言,並為之付出了性命。此三人所選的縱火之地,是塊難得的獨立山林,讓這場大火有了熄滅的可能。這或許也是三人的心中不忍,若是大火真燒個赤地千里,他們在安州的家鄉父老也要遭受池魚之殃。

或者說,是上天有好生之德!

天龍派所逃離的那塊營地,被大火吞噬後,已被厚厚的一層灰燼覆蓋,狼藉不堪。尚有不斷的青煙升起,人已經可以走入。

孟山派人進去搜尋罹難弟子的屍首。幾裡方圓內,反復搜尋幾遍,好不容易在找到的一堆馬骨附近,撿了幾根人的碎骨,算是那位可憐人的遺骸吧。將其在河谷邊入土為塚,還立了塊碑,算是給這位弟子身後的一個交代。

被這場大火耽擱了幾天後,天龍派一行匆匆啟程。

車馬前行,不停的走了半日。扯地連天的樹木,綿綿不絕,依舊看不到盡頭。只是地勢稍緩,山丘也零落稀少起來,腳下的路,好走了許多。

天剛擦黑,前面出現一個幾十戶人家的小村落,傍林而居。

炊煙升起,樹林間,飄蕩著一層淡淡的霧靄。幾聲犬吠,傳得老遠,迎接遠道而來的眾人。

孟山等人去村裡尋了戶富裕人家,掏出些銀子,找了個大院子,以便落腳安歇。

說是大院子,只是比周圍的泥胚土牆的低矮小院略寬敞些,大車卻趕不進去。小村裡的人家,便是富裕些的,也不過是家境稍顯殷實罷了,比不得州縣中真正的大戶人家。

只是大火過後的幾日裡,一直得不到好生洗涮,眾人渾身髒亂,如今能有熱水沖洗一下,喝些熱湯,再美美睡一覺,是出門在外,難得的快事了!

車馬皆停在道旁的空地上。除了虎蛟堂安排了守衛的弟子以外,余眾四下散了,各自去尋合適的人家,忙著洗漱去了。

真元子師徒,以及幾名門內核心弟子,都與孟山一道進了院子。

林一立在空地上,左右看看,身邊沒了人。自己要去何處?

林一身著的灰袍不顯眼,卻片塵不染,無須梳洗。可眼下也沒人招呼用飯,晚間要住在何處也不知曉。他撓撓頭,打量著眼前的小村子。

大路兩旁,稀疏簇圍著的,是錯落無序的百十來間草屋;還有不多的,高出一截的幾戶磚房,很是醒目。

房屋院落之間,有彎曲小徑,林一信步往前走著。

前面一處院門‘吱呀’一聲,走出倆人,是一老嫗被一女子攙扶著,低頭往前走去。

“仙長說了,要心誠則靈呢!根兒一走就是幾個月,就咱娘倆在家。娘多想抱上孫子啊!兒媳啊,要聽仙長的話,說不定就能懷上呢!”

“娘啊,是我不好!可大根在鎮上做活不在家呢。還有……還有我看那仙長不像好人呢!”

“噓——!別瞎說,讓仙長聽到了,要責怪的!”

看樣子是婆媳倆人,絮絮叨叨個不停。林一注視二人背影,暗自忖思:仙長……?這小村裡有修仙之人?他搖搖頭,不敢相信,見二人走遠,自己左右無事,便慢慢跟了過去。

小村的南頭,靠近樹林邊的一處小院子內,擠滿了人。

堂屋門口的木椅上,端坐一個留著三縷長須的中年人,一雙三角眼朝天翻著,尖嘴猴腮,神色傲然。院裡的人都使勁往外擠著,不敢靠近這中年人,卻又一個個面帶殷勤,彎腰討好陪著笑臉。

“仙長,您老給我這孫子看看,旬半月來,他老是噩夢不斷,不願進食,這不活活的遭罪嗎!”一個老漢拉著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擠到了跟前,他連連的躬身,出聲祈求。

中年人身後的牆上,插著兩支松明火把,照得小院通亮。

院裡的這些鄉民,心有敬畏,不敢放肆打量中年人的尊容。而這些老實巴交的面孔,卻被火把映照著,呈現的清楚。

“過來,讓山人瞧瞧!”

中年人嗓音乾澀,帶著沙啞,吐字忽高忽低,透著陰森,讓院內眾人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小孩子被他爺爺輕推了一把,戰戰兢兢走上前去,瞪大眼睛,滿臉驚恐。

中年人伸出幹枝嶙峋的兩根手指,點在小孩的印堂之上,嚇得那孩子一哆嗦,就想回頭找他爺爺。

中年人的手指一曲,變成五指如爪,迅疾覆在小孩的頭頂,又猛的收回,斜斜往空中屈指一彈,嘴裡低叱:“乾坤借法,五行歸一,疾——”

一縷火光被淩空彈出,變成了一團火球,在眾人頭頂“啪”的一聲爆響。

院子裡立刻驚呼聲、驚歎聲,‘嗡嗡’成了一片。

小孩也嚇得愣在當場,不敢挪動腳步。他傻傻的模樣,如同中了癔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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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32: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二章 法術

看著眼前眾人的反響,中年人得意的挺起了胸脯,其如同鬼泣般的嗓門響起來:“這小兒被遊蕩的孤魂纏身,方才,已被山人我施展五行鎮魂之術驅除,這孤魂也被天火焚滅了。”

老漢子上前扶著孫子,“噗通”一聲跪下,叩首不止,連聲謝道:“多謝仙長施法,仙長法術通天,令人歎為觀止!敢問仙長,我孫子…這便無事了嗎?”

面對質疑,中年人不滿的哼了一聲:“本山人借天地之力施法,為你孫子驅災避禍。怎麼,莫非我百年的道行有假?”

老漢連連擺手,忙道:“不敢冒犯仙長,這是小老兒一點心意,還望仙長笑納!”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幾塊碎銀子,雙手恭敬奉上。

中年人這才語氣稍緩,毫不客氣的接過銀子,教訓道:“仙人來到這俗塵中歷練,也是要吃飯的啊!帶你孫子回吧,這小兒睡一覺便好了!”

老漢連聲道謝之後,一把將小孩子摟在懷中,在眾人道賀聲中,走出了院子。

“仙長,老婆子給您叩首了——!”

那被媳婦攙扶著的老嫗,掙開身子,上前顫巍巍地行禮。一旁的媳婦拗不過婆婆,也只好面帶羞色,立在其身後,跟著襝衽一禮。

“老夫人不必拘禮,有話還請說來!”中年人目露精光,瞥了一眼老嫗身後的年輕女子,語氣溫和了許多。

老嫗起身,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拿出一塊斑黃的玉佩來。她有些不舍,摩挲一番後,一狠心,將玉佩捧到中年人面前,說道:“這是我那老頭子遺留下的傳家之物,可我兒子成婚三載有餘,我這媳婦卻不開懷。眼看我樸家就要斷後了,留這寶物又有何用。今日便獻與仙長。只求仙長法術通玄,能讓我樸家開枝散葉,我老婆子便是做牛做馬也使得!”

“娘——!”媳婦兒已羞愧難當,深深垂下了頭,微不可聞的低呼了一聲。這種事情也只有婆婆能說出口,卻讓媳婦在眾人面前,顏面無存。

中年人借著火光,打量著老嫗手中的玉佩。他見玉佩斑黃古樸,溫潤如水,心知此物不凡,他不由心中竊喜。

捋著鬍鬚,中年人眯起三角眼,點點頭說道:“這玉佩也只是尋常俗物,倒不稀罕。只是老夫人一片赤誠之心,山人卻之不恭了!”

老嫗還待出言懇請仙長萬勿推辭,卻見雙手空空,玉佩已不見了蹤影。

中年人滿意的用手按了按胸口,一雙三角眼,在老嫗的兒媳婦身上打量不停。

這小女子也不過十七八歲的年紀,雖布衣釵裙,卻也身材婀娜,面相清秀。低垂的領口處,可見脖頸細膩如脂。

中年人清咳一聲,吞咽了下唾沫,才高深莫測的說道:“山人觀這婦人,陰陽不調,雖雨露不止,地坤卻不受啊!唯有施法梳理陰陽,才能乾坤交泰。明年此時,老夫人抱上孫子當不是難事!”

老嫗驚喜說道:“如此甚好!還請仙長施法!”

中年人眼珠子轉動,故作沉吟了一番,才慢條斯理說道:“今日山人施法的次數多了些,怕是有違天和啊!”

“那可如何是好!我兒大根也不在家,不然定讓我那不孝的兒子隨伺仙長左右,也好有個主意不是。”老嫗急得扼腕歎道。聽說仙長來了,她便急匆匆帶著媳婦趕過來,不成想,還是來晚了。

看著眼前老嫗焦急的模樣,中年人也是長歎一聲,悲天憫人的說道:“罷了!山人一向以慈悲為懷,拼著有損修行,便幫你一回吧!”

不待老嫗施禮答謝,中年人一揮手,不容置疑的接著說道:“讓你這兒媳回去,沐浴更衣,緊閉房門。三日內不准出屋,不能見人。”

老嫗聞言一喜,又是一憂,忙問道:“莫非我兒媳要三日不吃不喝?仙長欲何時做法呢?”

中年人有些不耐煩,他揮了揮手,冷聲說道:“凡人借助山人法術,便是常年不吃不喝又有何妨,何況只是短短三日呢!山人我自有決斷,回去照辦即可,不必多言!”

老嫗不敢違拗,連聲稱是。

“山人我有事先行一步!”

中年人突然揚聲喊了一嗓子,驚得小院眾人引頸望去,只見仙長一拍椅背,身子緩緩升起。

驚呼聲中,院內眾人跪下一片,高低不齊的恭送仙長的喊聲響起。那中年人的腳下又是煙霧升騰,好似騰雲駕霧一般,接著火光一閃,其身影便消失在眾人面前。

一番驚歎過後,院內鄉民陸續散去,夾在人群中的林一,也是面帶訝然,暗自搖頭。

這位中年人施法之時,林一便在人群後面觀看,他身材單薄,個頭卻不矮,立在人後,倒也看得清楚。

行事謹慎為先,林一始終不敢動用神識探查對方。見到對方彈出火球,還真讓他嚇了一跳。這窮鄉僻壤還真是有高人不成?

可林一年紀不大,卻也見過市井百態,怎麼看這中年人,都不像是個高人。其神情猥瑣,眸中神色不定,一看便是奸猾狡詐之徒。可院內一二十個鄉民,個個對其視若神明,林一自是存著小心。

要知道,人不可貌相,單憑相貌來認清一個人的內在,實在是不足為憑。

可中年人彈出的火球,又迥異於法術。起碼與林一所施展的法術不同。

一時大意,林一也沒看出其中端倪,自然不好擅自揣測。而中年人看到玉佩時眼中露出的貪婪之色,讓他暗自腹誹。不論此人能不能治好那婦人的暗疾,這都是一個貪財之輩。

而取走老嫗手中玉佩的手法,只能表明中年人身居武功,還是與法術毫不相干。

最後中年人離去之時,鬧出了好大的動靜,林一按捺不住,悄悄放出了神識,偷偷探視對方,卻依然不知那煙霧是如何來的。

法術形成的風雨雷電,都是借助天地之力,憑空而出。可中年人腳下的煙霧,卻是從衣袍下生出來的。其衣袍中縫綴著些不知名的東西,這些東西又怎麼生成煙霧呢?

林一想不明白。不過,最後他還是看清楚了,中年人離去時用的是江湖中的輕功,他身上也無一絲的靈氣波動。

而那人的衣袖中,也是縫綴一些莫名的東西,便是生出火光的由來,其中究竟,同樣令人不解。

林一搖頭苦笑,天地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好在他心中還是輕鬆下來。

這個中年人並不是修仙之人,不知他的法術何來?又怎麼醫治那個年輕女子?

回想那人行事詭異,林一暗自留心。

老嫗與兒媳走過身旁時,林一向一旁讓了讓。天黑看不清人影,老嫗只覺得一旁有人,倒是那年輕女子開口道:“多謝了!”

“應當的,不必言謝!”林一輕聲說道。

“咦!小哥兒口音不是本地人!”老嫗耳朵倒是好使,她停下了腳步。

“我是今晚過路借宿之人,老夫人前面請!”林一點頭示意,讓她們走在前面。

淡淡月影下,年輕女子含笑打量眼前談吐溫和的年輕人,說道:“公子便是隨路口那些車馬而來的吧!又怎會來此呢?”她說完,好似察覺到什麼,忙又害羞的轉過身去。

“那些人是我同伴,方才無事閒逛,便來瞧瞧熱鬧!”林一隨二人後面慢行,接著問道:“不知那仙長來自何處呢!莫非真是不世出的高人?”

許是心事已了,老嫗興奮的接話道:“小哥兒見識了仙長的手段吧!可真是活神仙般的人物呢!聽說這仙長來自海外仙山,幾月前雲遊到此,仙蹤不定。我朴家村有幸蒙仙長駕臨,這下我能抱孫子了,呵呵!”

“娘,別說這些了!”女子輕聲責怪道。

老嫗不以為意,笑道:“老身年紀大了,愛嘮叨,媳婦兒勿怪啊!仙長不過來樸家村兩三次,真是治好了幾個人的怪病呢!你看人家那手段,不是神仙又是什麼?既然仙長吩咐下來,還是早早回去,給老身乖乖的沐浴更衣,等待仙長施法,可不敢大意嘍!”

女子羞澀的回顧,見林一低頭走路,並不在意二人對話,稍感安慰。她與林一年紀相差仿佛,對於此般情形,自然是害羞的。

“公子,前面便是寒舍,還請進去喝杯熱茶!”走至家門口,婆媳倆客氣的說道。

林一搖頭說道:“多有不便,不敢相擾,告辭!”

與婆媳分手後,林一駐足打量四周,沉思片刻,往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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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32:4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三章 神威山人

一場山林大火,燒死了一名弟子,也將那些宿營的帳篷燒沒了。幾日來,天龍派的人只能露天野宿。

林一照舊鑽自己的大車,還用雨布圍成一圈擋風。讓那些承受寒露侵體的弟子們,羨慕不已。

可如今到了樸家村,眾弟子早早熱水洗了,熱飯填飽了肚子,林一那車底下狹窄的小窩,也沒人在意了。只是對這個小小的村子來說,天龍派的三四十人,還是顯得太多了。除了長老與核心弟子能住在一起外,其餘的弟子們只能分散住宿。一間柴房,哪怕是一間草棚,也能擠進去兩個人。

林一不想湊那個熱鬧,車下多一層乾草,鋪上麂皮褥子,雨布的簾子一圍,他很是舒服的躺下,雙臂枕在腦後,閉目養神。

巡夜弟子的腳步聲偶爾響起,兩聲陰森淒涼的梟鳴遠去。山村的夜深了……

一處草屋前,寂靜無聲,看來屋內的人已睡得沉熟。

一個乾瘦的人影飄忽而至,其駐足凝聽片刻,輕輕躍過院牆,來到草屋門前。此人手中寒光一閃,伸手輕推,房門悄無聲息而開。

東屋裡的老嫗正自酣睡,許是夢到了什麼美事,她輕輕笑了聲,翻轉了下身子,沒了動靜。西屋是老嫗的兒媳,她已聽從了婆婆的吩咐,早早沐浴,換了身乾淨衣裳,和衣而臥。

這女子心中有事,睡的不踏實。朦朧中,有腥燥的熱氣撲面,引人發嘔,喘不過氣來。她迷糊中睜開眼睛,黑暗中,只覺得一個形同鬼魅的人臉正沖著自己。

女子驚駭之下,便要喊叫,隨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而此時,躺在車底下的林一,驀然睜開了眼睛——

……

不一會的工夫,人影飄出草屋,只是肩上多了個人,乾瘦的身形顯得臃大了些,卻不顯累贅。其腳下一點,飛出了院牆,直奔村南而去。

出了村子,人影不停,在樹林中,向前飛馳。

半個時辰後,人影的前面出現一處幾十丈高的小山。此人略作停頓,喘了口粗氣,便向山頂奔去。

山頂一所破敗的小院內,一間屋子裡正亮著燈火。

人影一頭撲進屋子,夜梟般的叫嚷著:“山人我回來了……”

屋內酒氣熏天,一片狼藉。兩個衣衫不整的年輕人正伏桌瞌睡,聞得動靜,一下子跳了起來,各自揉著惺忪睡眼,見是尖嘴猴腮的中年人扛著一個女子進來,驚喜道:“是師尊回來了,哈哈,還帶回一個小娘子!”

一個爛著眼角,面色青白的年輕人,目露淫光,訕笑著就要伸手,說道:“不敢勞師尊受累,讓徒弟來抱抱——!哎呦,師尊幹嘛踢我?”

“嘻嘻,你小子活該,這種好事說啥也要師尊先來!”另一個腫眼泡的年輕人嬉笑道。

中年人將肩上女子放在屋角的床榻之上,桀桀陰笑道:“兩個兔崽子倒是嘴饞,先讓為師替小娘子種下仙種再說!”他不顧身後倆年輕人垂涎三尺,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急不可耐去解昏睡女子的衣衫,還不忘炫耀道:“徒兒們,好生看看為師的合修之道!”

“師尊啊,您老一路奔波,也不歇息一下,這些小事,便由徒弟代勞吧!”爛眼睛的年輕人腆著臉皮,往前湊去。

“滾一邊去,別礙手礙腳的!”中年人回首一腳踢了過去,面帶得意說道:“為師這神威山人的名頭不是白叫的,幾十裡的路算什麼,這便讓你瞧瞧為師的龍精虎猛!”

那個爛眼角的年輕人,一屁股摔在地上,幹嚎了兩聲後,又不甘心的爬了起來。

腫眼泡的徒弟點頭稱讚:“師尊啊,弟子定要好好端詳仔細的,嘿嘿!”

中年人打量著眼前凹凸有致的女子,淫笑著又伸出手去,耳邊陡然傳來一聲冷笑,一個陌生而冰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真是蛇鼠一窩,還不住手!”。

師徒三人皆是一驚,循聲回首望去。

敞開的屋門走進一個年輕人,十七八歲的模樣,一身灰袍,腰裡掛著個酒葫蘆,正背負雙手,面帶譏誚,冷眼注視著三人。

林一還是跟來了,並及時出聲,制止了這無良的師徒三人的惡行。

小村不大,村裡發生的一切,皆逃不過林一的神識。那個所謂的仙長,本就讓他的猜疑,讓老嫗兒媳沐浴更衣呆在屋裡,更讓人感到蹊蹺。

夜半三更時分,當人影一臨近村子,便被林一發覺,並一路跟來。

眼見那女子要遭殃,林一心中火起。這是什麼狗屁仙長,分明就是騙財騙色的無良之輩,借這偏遠小村,行這喪盡天良之的勾當。

“你是何人?竟敢壞山人我的好事,活得不耐煩了!”中年人暫且收起了色念,他站在倆徒弟面前,揚起下巴,神色橫戾,盛氣淩人。那對三角眼斜睨著,分明沒將林一放在眼裡。

其身後倆徒弟有些驚慌,可見自己師父如此的神武,他二人膽色也壯了起來。

“聽說我師尊‘神威山人’的名頭嗎!”

“小子,還不跪下求饒,更待何時!”

兩個徒弟狗仗人勢,摩拳擦掌在後面直跳。

林一冷冷看著虛張聲勢的三人,沉聲說道:“我是誰,你不必知曉。可你在山野小村裡,欺瞞無知婦孺,騙財騙色,還要人對你頂禮膜拜,感恩戴德,實在是無恥至極!”

神威山人仰天打了個哈哈,陰陽怪氣的譏笑道:“小子,呵呵,你好大的口氣。我還當是什麼人呢。今日路過樸家村借宿的人,便是有你一個吧?山人早聽聞天龍派要路經此地。可井水不犯河水,天龍派又奈我何?更別提你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子了,還想來管山人的事情。殺了你,天龍派還真敢與我神威堂為敵不成?”

林一聞言,皺起了眉頭,他緊盯著對方不放,問道:“北疆的岐山神威堂?你是神威堂的人?”

神威山人一捋鬍鬚,翹起下巴,露出得意的神色。

爛眼角的年輕人上前一步,炫耀道:“我師尊可是神威堂的高人,在門內地位尊崇,還不快快下拜!”

“不如拜在我師尊門下,待會兒讓師尊也分你些好處?”腫眼泡的年輕人吞咽下口水,戀戀不捨回望著床榻。

眼前這中年人武功不低,也不知怎麼會收這兩個無賴弟子。不過,此人有著一身不俗的武功,又善於裝神弄鬼,為禍鄉里,危害更甚。

想到此處,林一眉梢一挑,冷冷的說道:“神威堂怎樣?天龍派又如何?”

淡淡的威勢從林一身上散發出來,令神威山人面色一怔。眼前這年輕人氣勢沉穩,若淵停山立一般,讓人不敢冒犯。

“小子,你真沒聽說我的名頭?還是不曉得神威堂的厲害?”神威山人遲疑了下,追問了一句。這究竟是哪裡冒出來的小子,身上那隱隱的殺氣,令人戰慄。

林一撇了撇嘴,說道:“你是誰,與我何干?”

“呵呵,好狂妄的小子!”神威山人伸手一彈,兩道火光便奔向林一面門而去。他三角眼中帶著狠毒的厲色,獰笑道:“來嘗嘗山人的‘神威霹靂火’的威力吧!”

“燒死他,師尊威武!”其身後倆徒弟,不失時機的大喊助威。

可轉眼之間,師徒三人便大驚失色。

林一立在原地未動,兩道火光未到面前,被他伸手一指,火光一頓,便猛地掉頭回撲過去。

神威山人面色大變,身形一動,往後爆退之際,一掌擊碎牆上的窗戶,其身子一縮,便從視窗竄了出去。

“砰——”

火光遽然炸開,那兩個做徒弟的,被飛濺的火星擊中,燙的嗷嗷直叫。

林一衣袖一甩,撲向床榻的火星被吹到一邊,兩縷指風破空而出,兩個尚在蹦跳的傢伙,一頭栽倒在地,沒了動靜。

看了一眼榻上昏睡的女子,林一身形一閃,躍出了窗口,輕輕落在屋外。

屋後山頂上,依稀的月光下,那神威山人並未逃走,而是立在空地之上,擺足了架勢,正等著林一。

“竟能在我的霹靂火之下毫髮無損,倒是有三分的能耐。小子也別倡狂,山人還有手段。”神威山人夜梟般的聲音響起,見對方不知深淺的走了過來,他大叫:“去死吧——!”隨其雙手舞動,十餘個黑色圓球飛馳而來。

“砰砰砰——!”

一串劇烈的炸響,震的腳下的小山都在晃動。地動山搖之際,山頂騰起一大團煙霧,將林一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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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34: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四章 玉佩

“山人的‘霹靂彈’下,萬物皆成齏粉……”

神威山人的桀桀怪笑聲一滯,只見山頂之上,平地一陣狂風吹過,煙霧消失不見。十余丈外,那個年輕人好整以暇的立在原地,衣袂不起,神色如常。

見狀,神威山人不禁後退一步,驚詫莫名。十餘顆霹靂彈,便是頭猛虎,也能轟成碎片啊!如此威力巨大的‘霹靂彈’,竟撼不動這年輕人分毫。他心中驚駭莫名,回頭看看身後,一咬牙,從懷裡掏出個拳頭大的圓球,眼珠一轉,說道:“若是你敢接住我這個‘震天雷’,山人任你宰割!”

話音未落,神威山人手臂一抖,圓球帶著嗚嗚的風聲,砸向了林一。與此同時,他雙手不停,又拋出十餘個小圓球,之後,便頭也不回,轉身跳下山頂。

‘霹靂彈’的威力不同凡響,若不是靈氣護罩遮住周身上下,也會被炸得個灰頭灰臉。這個神威山人奸猾歹毒,現在又拋出個更大的圓球,不用想,這個更厲害,根本不是肉體凡胎可以‘消受'的。怪不得此人行事肆無忌憚,既知天龍派途經此地,還敢行這傷天害理之事,想必還是有所倚恃。

不再多想,林一身形一晃,便躍至半空中,他雙手一抄,將十餘個大小圓球隔空攝起,手訣一引,這十餘個圓球便更加迅疾的砸回了過去。

剛剛跳下山頂,神威山人正待發力狂奔,卻聽到身後的風聲,心知不妙,怕是拋出去的‘震天雷’和‘霹靂彈’又不聽使喚了。他忙向一旁閃避,可那些大小圓球去勢更疾,倏忽間便已到了身後。

神威山人已是避無可避。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如平地驚雷,撼人心魄。‘霹靂彈’夾著‘震天雷’,同時在神威山人的身邊炸響。

隨著一團煙霧升起,接著便是殘肢肉屑如雨灑落。

林一從半空中緩緩落下身形,他一臉愕然的搖搖頭。如此震耳欲聾的響動,還真是驚人,可見這些圓球的威力更甚。若是擁有這些‘震天雷’,根本不用懼怕什麼江湖高手,任你是什麼人,都將在一聲巨響中,化為烏有。

難道這神威山人真是岐山神威堂的人?

神威堂在江湖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大門派,門派的地位與實力,或許與這些霹靂彈、震天雷分不開的。

可是此人又怎麼會淪落至此,做起收惡徒,行歹事的不良行徑來呢?

只是,這個神威山人來不及出聲,已被炸成了千百塊。究竟如何,眼下已無從考證。

林一的目光在山坡上一瞥,伸手一抓。幾丈外的地上,騰空飛來一物,被他拿在手中細看。

帶著黃斑的玉佩,正是那老嫗送這神威山人的謝禮。

老嫗定想不到,一心求醫,卻只是引狼入室,連兒媳也被搭了進去。而被那些蒙昧無知的鄉民,所敬若神明的神威山人,被自己的‘震天雷’轟成了碎片,也算是自食其果,罪有應得。

此人那稀奇古怪的手段,算是有些門道。不過那些矇騙人的伎倆,不足道哉!

玉佩入手潤滑,既是老嫗的傳家之物,應是不俗之物。只是此物竟未被毀掉,算是幸運。林一把玩手中玉佩,就要將其揣入懷中,少頃,卻又重新舉起手來,細細端詳起來。

玉佩有小半個手掌大小,雙面紋飾精美古樸,與平常玉佩沒什麼不同,也沒有靈氣波動。可神識所見,半指厚的玉質中,竟隱隱嵌入一個圖案。

引起林一好奇的是,這圖案是一個陣法。

林一手中有四象旗,可衍生幾套頗具威力的陣法來。加上從玄元真人留下的玉簡中,他對修仙界所用的陣法一道,略有所知。

玉佩嵌入陣法,可做退敵、防身之用,很是奇妙。只是玉材價值不菲,加之林一手頭拮據,也沒心思弄這些東西來琢磨。如今卻首次見到嵌有陣法的玉佩,讓他對此生出了興趣。

神識細細滲入玉佩中,一個規則的圖案出現在腦海中。

圖案簡單,一目了然。五行之分,也大致看得明白。只是為何,在五行排序中,‘木’要強于‘金、水、火、土’其它四行呢?

林一手握著玉佩,閉目深思。半個時辰後,他嘴角翹起,恍然狀睜開眼睛,眸中露出明悟之色。

玉佩緊握手中,慢慢的體會,竟讓人心緒自然平靜。這五行之‘木’,有靜氣蘊養心神的功用。

這是一個養身玉佩,常人隨身佩戴,身心不無裨益。便是在大富之家,如此的玉佩也應是價值不菲的寶物了。想不到,偏僻小村中的貧窮農戶家中,也有這樣的好東西。

這玉佩年代久遠,乃是老嫗家傳之物,隨之發生過多少事,又經歷過怎樣的一番歲月,便不得而知了。

這簡單明瞭的陣法圖案,絕對不是神識嵌入的,至於究竟,林一猜測不出來。如同神威山人一般,那些匪夷所思的手段,同樣令人難以明瞭。

可見,騙子也有門道。同樣,術業有專攻,這玉佩中的陣法,雖說不知何人用何種手法所制,只能說,世俗間,還是有高人存在的。

而修仙界的玉佩,則是用神識演陣後嵌入其中,以後有機會,還是要多多嘗試。這次偶然所見的玉佩,讓林一對陣法一道,又多了一分體悟。

回到那間破了窗戶的屋子,看著地上兩個無賴,林一皺起了眉頭。這倆人定與那神威山人臭味相投,才互為師徒的。這種人,活著害人,死了倒是乾淨。

床上女子昏睡不醒,是被神威山人點了昏睡穴。倒不急於為其解開,也省卻了一番口舌麻煩。人救下了便好,其他的事情,實在是不必過問。

林一抄起床上的女子,閃入夜幕中。

……

清晨來臨時,樸家村的一處小院中,發出一聲女子的驚呼。

“娘,您看這是什麼,傳家玉佩自個兒回來了……”

……

馬車上,真元子雙腳耷拉在車外,沒有以往的正襟危坐,也沒了平常的高人派頭,倒是有幾分車夫的架勢。

路旁,樹木連著樹木,漫無盡頭,還是那一成不變的風景。

自進入了洪州以後,在遇到的鄉鎮上,購置了帳篷行囊與乾糧等物,稍作停歇後,天龍派眾人,曉行夜宿一連走了七日。

依舊在樹林下穿行,每日間,路旁風景依然,看久了,讓真元子也膩歪了,更別說那些年輕的弟子了。

大夥兒都想早日走出樹林,腳下自然快了許多。七日過去,近一千五百里的路程,被天龍派一行拋在了身後。

“小子,你這淡泊的心性,若是修道,定然有所成啊!”真元子百無聊賴的說著。

林一晚上一個人鑽車底睡覺,白日裡駕車也是沉默寡言,對於身邊多日不變的風景,也不放在心上,沉穩的心性令老道也感慨起來。

“前後總是望不到盡頭的樹林,如此久了,便也習以為常了。道長卻是心有天地,不愁消遣呢!”

林一抬頭望天,與路同寬的一線天空,一如既往,狹窄而沒有盡頭。

“呵呵,你小子便是老道的消遣,有你說說話,此行也不寂寞啊!”真元子目光斜睨,面帶笑意。

林一也笑了,說道:“有道長同行,幸甚!不過道長出門遠遊,還有徒弟隨行,也是快事啊!”

真元子嗤了一聲,罵道:“那倆臭小子,不諳世事,整個一愣頭小子,全沒了在家時的靈動,倒讓老道我操心不少!便是那風雲點穴手,學了多日,也無進展,氣死我了。”其語氣幽幽一緩,接著說道:“常言道,窺一斑而知全貌,見一葉而知秋。你小子呢,則是翻看了一遍我的風雲點穴手,便將我白雲觀的不傳之秘學了去,讓老道心裡委實不好受。”

說到此處,真元子轉身看了一眼林一,又撚須抬首前眺,不無用意的說道:“你何時能將點穴手施展一二呢?對此,老道頗為期待呢!”

林一作出若有所思的模樣,說道:“若是孟長老他們知曉我學了白雲觀的點穴手,道長猜想一下,事後會如何呢?“

“又能如何?大不了逐你出門,豈不正合我意!”真元子不以為然的說道。

“這白雲點穴手,是道長傳我的,未必就是我林一觸犯了門規。我想,孟長老他們,倒是會逼我交出這點穴手來。道長,你說會不會如此呢?”林一咧嘴一笑。

真元子一把抓住林一的胳膊,眼睛一瞪,決然說道:“不行,絕對不行!沒有老道的允許,你不能將點穴手傳於他人。”

林一的目光投向了前方,他有些為難的說道:“如此一來,道長要看我施展這門絕學,還是要等待機緣了!”

“臭小子,又跟老道來這一手!”真元子神色一緩,悻悻的一摔袍袖。

“道長,我等又要耽擱些工夫了!”

真元子聽林一語氣有變,忙向前看去。果然,前面人馬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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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神威堂

前面路口,被一二十個騎馬的人擋住了。馬上之人皆身著黑袍,衽口上紋飾一枚雷電的標記。

“原來是神威堂的人,這一路上,真是不消停!”真元子輕聲自語。

“看來,道長對於神威堂所知甚多,不妨說來聽聽,也好讓小子長長見識啊!”林一說道。

這小子也知虛心向學?真元子手撚長須,瞥了一眼林一,未見有何異常,才開口說道:“北疆的冰雪之巔,山頂長年積雪不化,山腳下卻綠樹成蔭,一山四季景不同,便說的是岐山了。不過,那裡距此還有千里之遠。這夥人應是聞到了什麼風聲,才趕來的吧。這神威堂倒是沒有什麼高絕的武功,只是有一種雷霆絕技,相當的厲害!”

林一眸光一閃,追問道:“詳細如何呢?”

真元子搖頭說道:“其內究竟,老道所知甚少。只曉得這絕技如同暗器一般,令人難以抵擋。江湖中人,一般不願招惹他們。”

“道長親眼見識過雷霆絕技嗎?”林一問道。

“沒有!”真元子又說道:“幾年前,神威堂掌門的師弟不走正道,被逐出山門,此人在江湖上無惡不作,卻無人能管。聽聞其一手的雷霆絕技,威力無窮,無人能敵。”

聽到此處,林一的臉上露出些古怪的神色來。那個什麼神威山人,不會湊巧便是那個掌門的師弟吧!只是此人已成了飛灰,此人是不是彼人,只怕是樁無頭公案了。

此時,擋在路口的這夥人中,一個三十多歲的壯漢跳下馬來,他沖著天龍派等人抱拳說道:“在下岐山神威堂掌門弟子雷豹,有禮了!敢問,是不是天龍派的高人蒞臨此處?”

在孟山的示意下,柳志柳堂主一催座下馬,迎上前去,揚聲說道:“在下乃天龍派虎蛟堂柳志,不知這位雷兄,阻我去路,所欲何為?”

那個岐山的雷豹,面對柳堂主的倨傲神情不以為意,他高聲回道:“在下尊掌門諭令,特此恭候各位高人,並有話面陳。聽聞天龍派弟子東行,我神威堂不敢有非分之想,更不敢冒犯諸位天威。掌門遣弟子前來,只為略表寸心!”

雷霆一揮手,後面馬上又跳下兩人,舉著兩隻木盒走過來。他接著說道:

“諸位高人此去路途艱險,難免有力窮之時。掌門特命在下,獻上我神威堂‘霹靂彈’兩百枚,‘震天雷’十枚,以壯行色。還望諸位笑納,以全我神威堂這份誠意!”

柳堂主聞言一愣,不便主張,回頭見孟長老與季湯等人走上前來,他忙下馬讓過一旁。

天龍派眾人也當又是一場廝殺,未料到人家是陪著笑臉,來送禮的。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只能有孟長老來作決斷了。

“神威堂的雷霆絕技,名動江湖。只是其威力如何,到不曾親眼所見。”孟山面無表情,沉聲說道。

雷豹似是早有所料一般,對孟山施禮說道:“這位元前輩,在下這就演示一番,若是驚擾了諸位,還請多多包涵!”

天龍派諸人與神威堂等人之間,尚隔著二十多丈遠。雷豹揮手讓一名神威堂的弟子,拿著一顆小圓球,向一側的樹林走去。

一二十丈遠處,那名弟子揚手一拋,圓球出手,砸在幾丈外一棵碗口粗的樹上。

“砰——!”

一聲震耳的巨響,驚起一片馬嘶聲,那棵樹已被攔腰炸成了兩截。天龍派眾人已是目瞪口呆,而雷豹及身後之人皆神色如常。

若是這些神威堂的人,一起將這些圓球投擲過來,只怕唯一能做的,便是掉頭就跑了。孟山暗自心驚,如此雷霆般的一擊,無人能擋啊!

“前輩,這‘霹靂彈’的威力不凡,而一枚‘震天雷’可抵十枚霹靂彈,威力驚人且煉製不易,便不為諸位演示了。”雷豹神態恭敬,言談舉止中,透著沉穩老練。

孟山點點頭,沉吟片刻,他重眉豎起,眸中精光閃爍,揚聲說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神威堂既然有如此重禮相贈,不知要我天龍派做些什麼呢?”

雷豹抱拳低首,答道:“不敢,神威堂只求天龍派東行萬里坦途,一帆風順。他日諸位凱旋,若有丹藥神兵,神威堂願用‘霹靂彈’和‘震天雷’交換一二。”

孟山‘呵呵’冷笑了一聲,果不其然,神威堂還是打著自己的如意算盤。不過拳不打送禮人,神威堂這些霹靂彈威力不可小覷,倒是此行一大助力。思量了一番,他說道:“我乃天龍派長老孟山,神威堂的好意,我領下了。若是以後有了可以交換的丹藥,或是有了你等所說的神兵,我天龍派自然不會忘記你神威堂。”

雷豹又是抱拳稱謝,依舊執禮甚恭,他揮手讓弟子呈上木盒,說道:“‘霹靂彈’與‘震天雷’皆有蠟脂封裹,用時捏碎蠟殼出手便可。便如孟長老所言,我神威堂敬候諸位佳音!”

眼前這雷豹處事穩妥,世故老練,還是掌門弟子,更是神威堂的衣缽傳人,倒是不能輕忽了。孟山暗自點頭,揮手讓柳堂主上前接下木盒之後,他臉色一轉,哈哈大笑起來,恢復往日豪放粗狂的模樣,高聲說道:

“雷豹,你師父收了一個好徒弟啊!路途遙遠,不便耽擱,是否……?”

雷霆向旁邊一閃,抱拳說道:“恭送前輩!”其身後的神威堂弟子分作兩行,讓出大路。

……

“小子,走了啊!”真元子在一旁提醒道。

看著眼前意外的一切,林一搖搖頭。這神威堂大老遠跑來,為了孟長老言辭含糊的一句承諾,便將自己門內的利器,拱手送上,讓人實在想不明白。他一抖手上韁繩,馬車緩緩行駛。

天龍派眾人趾高氣揚的從神威堂弟子面前走過。可後者並無不忿之色,老老實實作出恭送的模樣。

走出很遠以後,神威堂的人才上馬離去,並未如以往的江湖人那般前來糾纏。

心有所想,林一忍不住開口問道:“道長,這神威堂如此做作,又能得到了什麼?”

“小子,你以為神威堂又失去了什麼?”真元子反問了一句。

“白白送出了‘霹靂彈’與‘震天雷’啊!”林一想也不想,隨口回了一句。

“呵呵!這些‘霹靂彈’與‘震天雷’,用完了還有嗎?”真元子笑道。

“自然是沒了,此乃神威堂的不傳秘技,別人怕是煉製不出來的。”林一說道。

真元子撚須呵呵一笑,自言自語道:“哦!原來如此!”

老道故弄玄虛,引得林一嘴角一撇,露出了笑意。

神威堂此行的用意,其實不難猜測。

林一並不是去想神威堂失去了什麼,而是彼此雙方都能得到什麼。

神威堂此舉看似白白送上了‘霹靂彈’與‘震天雷’,最後也許什麼也得不到。

其實這也是神威堂所能做的唯一選擇。

站在神威堂的立場來看,欲從天龍派手中得到好處,不外乎上、中、下三策。

上策自然是與天龍派共用海外的丹藥神兵,不過要是派人與天龍派同行,天龍派又怎會答應。如同白雲觀的真元子這般,以觀主之尊屈駕于天龍派弟子一行,神威堂也是做不到的。

中策是討好天龍派,做出尾翼其後的姿態,以期日後有些分潤。

下策便是強行跟著天龍派,你去哪裡我便跟去哪裡。以現如今天龍派的強勢,不用多動腦子,也可以知曉,等待雙方的,只有拼殺一途了。

法乎其上,得乎其中也。神威堂退而求其次,送出了用完就沒了的‘霹靂彈’與‘震天雷’,以此討好天龍派。如此,根本不用費心費力,只待這些出遊弟子他日歸來之時,神威堂便可以今日結好之情,上門討個彩頭。

天龍派在江湖上雖說是一家獨大,卻也懂得恩威並重,剛柔兼而有之。

對於主動示好的神威堂,天龍派自然不會拒之門外。那些令人心動的丹藥神兵,便也是天龍派示威與示恩的最好手段。有今日之事的鋪墊,對於神威堂來說,明日無所失,便是有所得。

天龍派一路殺伐果斷,剪除不少江湖中的敵對勢力。可對於主動示好的江湖大派,還是盡力籠絡,以免自家成為孤家寡人。如今只需做出個空頭承諾,便能將‘三山’中的岐山神威堂收為麾下,不僅給江湖同道一個得道多助的好名聲,對於其他的門派,也是一個威懾。

這些江湖門派,爾虞我詐,爭鬥不休,令人看著厭倦。

林一搖搖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拋在腦後。看著身邊的真元子,他不由得暗歎這老道的執著來。

一個門派的當家人,丟開家裡的一切,帶著倆徒弟,萬里迢迢,餐風露宿,踏上一條未知也未果的路。

真元子師徒或許是為了丹藥神兵而來,可林一明白,這老道有著與自己師父同樣的堅持。

每個人心中的夢想都不同,那份執著,卻又如此的一致。

這漫漫征途中,林一,也只是一個行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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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嚮導

“小子,發現了什麼沒有?”

真元子語氣輕鬆,神態悠閒的眺望著遠處。旭日的光輝下,萬物蘊動,生機無限。

“樹木稀少了,這天也開闊了許多。”

風,迎面吹來,捲動林一隨意束在腦後的長髮。他目視前方,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

與神威堂的人分別後,人馬前行,又過去了兩日。路兩旁的樹木漸漸稀疏起來,頭頂的一線狹窄天空,也像是撕去了層桎梏,蔚藍的天幕愈發生動起來。

馬蹄輕快,天龍派一行,歡聲笑語不斷。

真元子挺直身軀,頗為愜意的伸了個懶腰,說道:“總算走出來了,前面應是沙洲地界了吧!呵呵,過了沙洲便是高昌了。”說到此處,他眼角輕睨,哼道:“你小子又瞅著老道作甚?哦,高昌便是京城!連這個也不知道?孤陋寡聞吶!”

被老道瞧出了心思,林一苦笑著不出聲。

原來高昌城便是京城,從未有人給他說過這些。故爾,林一還以為高昌是個州城的所在呢,以至於被老道笑話了一回。商國之大,許多地名有著約定俗成的稱呼,不能一一盡知,也屬尋常,何況他一個初次出遠門的小子呢。

只是,濟濟京城內,赫赫王侯居,所謂兵強國富,勢聚一城。自己連一國之都的稱謂都不清楚,還真是孤陋寡聞呢!想到此處,林一不禁自嘲的輕笑起來。

“小子,又瞎想什麼呢,瞧你樂得,哼!”

這小子一笑,便沒好事,深以為然的真元子,不由得輕哼了一聲,以示不滿。他接著說道:“沙州乃千里沃野,無際草場,這倒是一個好地方。沙州與炎州、葉州、戈州、雲州,五州首尾相接聚勢,拱衛京城,正所謂虎踞龍盤帝王州啊!還有商水自北而下,經沙洲,過京城,東去大海。呵呵,行至此處,你我距大海也就不遠嘍!”

真元子的思緒怕是順水飄到海上去了。林一卻琢磨著,沙州與炎州、葉州、戈州、雲州,暗含五行之數,莫非只是一種巧合?

行至正午時分,眾人眼前逐漸開朗起來。不知不覺中,那伴隨一路的樹林,從原先的無邊無際,一下子消失不見了。而腳下的路,恍如走到了盡頭。

……

天龍派眾人停下了腳步,滿目感慨。

這是一片空曠無垠的草原。連綿至天邊的枯草下,新綠初綻,蓬勃跳動著湧入眼簾。

迎面的風吹來,野性中透著幾分春的氣息——

……

倚著大車,林一坐在草地上,輕呷一口千秋馥,目光淡遠——

……

藍天下,一隻蒼鷹在孤獨的翱翔,寂寞的徘徊。其靜止不動的長翼忽地一斂,化作一道黑色的閃電,狠狠往地上紮去。

倏忽之間,隨著一聲尖利而高亢的啼鳴,蒼鷹振翅飛起。一雙鐵鉤下,一隻野兔兀自徒勞掙扎——

林一的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他眸光閃動,拿著葫蘆的手指禁不住顫抖了一下。這一刻,他多想一聲長嘯,如蒼鷹,一飛沖天,傲笑蒼穹。

高高在上的蒼鷹,是孤獨的,並因這份孤獨,而擁有了自己的天空——

……

走出了叢林覆蓋的洪州後,天龍派眾人稍作停歇,繼續向著茫茫草原深處進發。

當落日灑下金色的餘暉,無際的草原,恍如一片金黃色的海洋。遠遠的,十余頂牧民的白色氈房,星散其間,猶如天上的雲朵飄落凡間,又仿佛幾枚珍珠在波浪中浮現。

走進了,氈房外,有粗木的柵欄圍繞;不遠處,還有成群的牛羊圈在一起。

幾隻高大的牧羊犬,呲牙吠哮著。

氈房中迎出來身著皮袍的一群人,氊帽下,是棗紅色臉膛上真誠的笑容,隨之而來的,還有熱氣騰騰的油茶。

這是草原上,一個的尋常小家族。

祖孫四輩幾十口人,在草原上遊牧,生存,繁衍。當家人是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身子骨不錯,雖滿臉皺紋,卻腳步有力。幾個兒子也都四五十歲,皆滿臉風霜,健碩魁梧。十幾個孫子也都成年,一個個健壯、彪悍。

好客的習俗,在草原上,由來已久。這家人,自然也不例外。當家的老人招呼孟山等人進氈房敘話,吩咐兒孫宰殺一隻牛和十隻羊,並準備美酒,款待遠道而來的客人。

夜晚的篝火升起,賓主圍坐了一圈,喝酒,吃肉,大聲的談笑,歡樂一堂。

林一坐在遠遠的一隅,端起一碗馬奶酒,嘗了一口,酸酸的,略帶一絲甜味,酒味淡淡的,入口軟軟的,還有一點奶腥味。皺了皺眉頭,他放下酒碗,乍一喝,還真不習慣。

“好漢子怎能不喝酒呢?”

一個洪亮的嗓門響起,帶著風聲,一個健壯的年輕人一屁股坐在林一身旁。

此人黑紅的臉膛上,雙目有神。他端起一碗奶酒,露出一排白白的牙齒,大聲笑道:“我叫烏猜,還不知這位好兄弟大名呢。來,我先敬你一碗。”言罷,這年輕人不容對方推辭,一揚脖子,咕嘟咕嘟,眨眼間將一碗酒喝了個乾淨。一抹嘴巴,其黑黑的眼睛被篝火映得明亮,沖林一笑道:“該你了!”

林一苦笑搖頭,遲疑了下,還是端起了酒碗,說道:“我是林一,這碗酒敬烏兄了!”學著烏猜的模樣,他將一碗酒也喝了個乾淨。

“哈哈!好兄弟,這才是男兒本色。”烏猜開心的一拍林一肩頭,大笑起來,又用手一指自己的幾個兄長,說道:“我草原的漢子,自小便喝這馬奶酒,才能長得如健馬般強壯。來,你我兄弟共飲一碗。”

酒入口後,林一回味一下,也不是很難喝。見對方如此豪爽,他展眉一笑,又倒了碗酒,與其對飲。

烏猜二十出頭的年紀,酒量不小,不停找著天龍派弟子飲酒。林一取了塊焦黃的烤羊肉,慢慢吃著。肉很香嫩,不時來一口奶酒,倒也愜意。

賓主盡歡,直到月上中天,才各自歇息。

一夜過去,旭日初升。

天龍派啟程之時,林一才發現,此行中多了那個叫做烏猜的年輕人。聽真元子一說,他才了然——

進入草原深處,晴天還好,有日月星辰可辨,還能找到大致的方向。若是陰天之時,茫茫草原中,極易迷失路途。唯有生於斯長於斯的草原人,才能在草原中來去自如。故而,天龍派留下銀兩、寶劍、傷藥作為人情,請烏猜作為此行的嚮導。

烏猜腰裡別著把彎刀,馬鞍上掛著一張彎弓還有兩壺箭。其身後還帶著一匹馬,上面馱有帳篷與乾糧。這個草原漢子騎在馬上,顯得威武神氣,看樣子對此行很是興奮,他與柳堂主等人走在隊伍的前面。

天龍派一行,進入了草原之後,又走了兩日,漸漸來至草原的深處。

回顧四野,茫茫一片,皆是一般無二的枯草,便是略有起伏的地勢,也沒什麼區別,讓人辨不清東西南北。不過有了烏猜作為嚮導,倒不虞這些,每晚宿營之地,也總能尋到水源。

林一也對這草原漢子欽佩起來,只有常年在這片土地過活的人,才能如烏猜這般,將偌大的草原記在心間。氈房只是睡覺的地方,而這草原,則是他們的家。

天色欲晚,烏雲滾滾,再走一個時辰,便要由烏猜帶著大夥尋找今晚的宿營地了。

頭頂上陰沉沉的天,並沒讓眾人放在心上。反正是在草原上,起風也好,下雨也罷,也無處可避,只能隨遇而安。唯有烏猜的面上沒了笑容,帶著幾分焦急的神色,獨自打馬走在一行人的前頭。

“那是什麼?”前面的弟子有人喊道。

“那是狼,草原上的狼!”有人答道。

林一也沒見過狼,隨之扭頭看去,只見身後二三十丈遠,不知何時跟上來四五隻灰色的狼,長得與犬差不多。只是這些狼尾巴下垂,拱著身子,四蹄落地無聲,緊緊盯著前面的眾人。

“這些畜生,待我殺之!”

突然冒出來的幾隻野狼,這麼明目張膽在後面綴行,惹惱了天龍派弟子。前面一騎掉頭跑了回來,向著野狼迎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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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狼來了

那好事之人,正是脾氣暴躁的姚子,他抽出長劍,驅馬直奔一隻野狼而去。

這一小群狼共計五隻,見有人騎馬沖來,一改謹慎小心的模樣,飛快圍成了半圓,呲牙弓背,兇相畢露。

為首那只狼稍稍後退,讓過姚子的馬頭,便猛的一躍,撲了上來。

姚子嘴角掛著獰笑,他手上銀光一閃,一篷血霧噴撒而出——狼首飛在半空,身子重重摔在地上。

餘下四隻狼向一旁跳躍閃避,一時不敢往前,卻拱著身子,沖著馬上的姚子,咆哮不止。那白森森的利齒,掛著垂涎。狼睛中冰冷的暴虐之意,令人膽寒。

姚子卻是得意的收住馬勢,一圈馬頭,探下了身子,伸手拎起狼屍的尾巴,高高舉起。他沖著幾隻呲牙咧嘴的野狼罵道:“一幫雜毛畜生,來一個爺爺殺一個,快滾——!”其又挑釁般的一甩手中狼屍,拋出一片鮮紅的血雨,驚得幾隻野狼忙夾尾遠竄。

“姚師兄威武——!”

幾名弟子大聲叫好,令姚子愈發得意起來,他哈哈大笑著,調轉馬頭,舉著狼屍跑了回來。

……

烏猜獨自走在前面,抬頭看天,皺起了眉頭。天象異常,原來要去的宿營地不能用了,要重新尋找一個。

既然做了人家的嚮導,既不能辜負爺爺的重托,也要讓這夥人佩服烏猜是好漢子才行。可本想要去的那個地方,作為今晚的宿營地還是有些勉強。

只是,幾十裡方圓之內,再無他處好去了。

一直想著心事的烏猜,察覺到了身後的動靜。他回頭看時,面色大變,急忙大喊:“不要啊!扔掉,快扔掉!”

看著烏猜滿面驚恐的樣子,眾人不明所以。姚子眼睛一翻,不在乎的說道:“我還要剝皮吃肉呢!扔什麼扔!”

烏猜見姚子不理他,急得面色蒼白,他打馬跑到孟山面前,驚慌失措的說道:“你等得罪了狼神!是要遭報應的!”

孟長老正自驅馬緩行,聞言,他面色一冷,隨即搖頭說道:“我等可不信什麼狼神,總不能讓這些畜生就這麼跟著吧?”

烏猜長長歎了口氣,他仰首看著烏沉沉的天空,無奈的說道:“入了草原,就要敬草原的規矩。如今你等殺了野狼,還將狼血拋撒的到處都是。即便你等不尊我草原習俗,也可以不信狼神,可你等真的不怕招惹來狼群嗎?知道草原上的狼群有多可怕嗎?三五隻野狼,可以輕易殺之,可要是三五十只?三五百隻呢?若是信我烏猜的話,速速將狼屍扔掉,再求上天保佑。或許,我等能免去一場災禍,只是……”

話未說完,烏猜引頸遠眺。遠遠的,有‘嗚嗚’的叫聲傳來——

“只是,已經晚了……”烏猜回過頭來,神色中露出幾分絕望,他重重的歎了口氣,摸了摸腰下的彎刀,攥著刀柄的大手,有些顫抖。

隨即,烏猜面帶怒容,目光冒火,恨恨瞪了一眼姚子。

‘嗚嗚’的叫聲此起彼伏,時斷時續,很遠,又仿佛很近。那是野狼的叫聲,不知有多少狼在長嚎。

雖不在意烏猜口中所說的狼神,可孟山對於草原的認知,還是膚淺了許多。他打量了一眼那因焦慮而憂心忡忡的烏猜,不由得思量起來。

狼嚎聲愈來愈近,想像著成群結隊而來的狼群,孟山面色微變,他沉聲喝道:“姚子,聽烏猜的話,速將狼屍首扔了!”

姚子不敢違命,眾弟子也收起了嬉笑,各自循聲遠眺——

那淒厲的叫聲令人惴惴不安!

“烏猜,是我門下弟子不識草原上的規矩,方才得罪了!你看,眼下如何是好?”醒悟過來的孟山,帶著幾分歉意說道。

烏猜神色稍緩,他雙眉緊鎖,躊躇了片刻,一咬牙,雙目圓睜,沉聲喝道:“這是唯一的法子了,隨我來——!”

烏猜一夾馬腹,馬兒嘶鳴一聲,竄了出去。

“快快跟上——!”孟長老手臂一揮,天龍派眾人緊張起來,跟在烏猜後面,疾馳而去。

兩輛馬車落在後面,好在還有幾名虎蛟堂弟子殿后,讓人心裡稍安。

林一抖動韁繩,馬兒跑得飛快,扯得馬車上下顛簸著。真元子與倆徒弟在車上坐得倒是穩當,不用擔心會掉下去。前面金科的馬車跑的也不慢,無論是誰,都不想深陷狼群之中。

眾人一路疾奔了大半個時辰,至一高丘處停了下來。

高丘背靠一條小溪。溪水不寬,深淺不明。若是狼群圍來,起碼有後面的溪水阻隔,不至於四面受敵。眼前的地勢讓眾人心底松了口氣。

唯有這年輕的草原漢子,依舊神情冷峻,他與孟長老商議後,令眾人將馬匹收攏在當間,背靠溪水,佔據高坡,圍成了一二十丈寬,呈弓背型的陣勢。兩輛馬車依溪水被擺成兩個犄角,一是彌補人手的不足,另一個也是作為一個屏障,護住天龍派眾人的側翼。

孟長老在烏猜的協助下,面對即將到來的危機,有條不紊的做著準備。

遠處狼的嚎叫聲,越來越近。天空烏雲翻騰,夜色降臨了。

……

高坡下,擺放著幾堆枯草。這是烏猜的提議,屆時將點燃起來,可阻狼群來襲之勢。

烏猜將箭壺中的箭全取了出來,並排插在地上,他面無表情的盯著遠方。

作為一個草原上的漢子,烏猜對於狼群的可怕,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這些野狼,是草原上的精靈,是草原的神。它們是天底下,僅次於人的精明存在。

野狼狡詐,記仇,總愛成群出動。若是有狼王帶領,狼群便有了魂,將無法戰勝。

對於牧民來說,被狼叼走幾隻羊,咬死一頭牛,也只能睜隻眼閉隻眼。除非將所有的野狼與狼王殺死,不然,只能守好自家的柵欄,關好自家的門,將偷嘴的野狼逐走便是。從沒人敢與狼群作對。不然,這片草原,將不再寧靜。

“孟長老,讓你的人收攏些,不要拉開得太遠。還有,趁這會兒,抓緊吃些東西。今晚,將很艱難……”

回頭見這些天龍派的人,已經擺出與人廝殺的架勢,烏猜不無擔憂的說道。

孟山拍了拍烏猜的肩膀,哈哈笑道:“我天龍派弟子,個個能降龍伏虎。稍安勿躁!”

烏猜見對方露出不以為意的神情,他欲言又止,只能暗暗歎了口氣!

馬匹被卸下牽走,林一的馬車被木棍支著,挨著溪水擺放。他懷抱著長劍倚坐在車前,嘴裡卻吃著乾糧,作出枕戈待旦的模樣。

林一與真元子的倆徒弟得到吩咐,三人的使命,便是倚著大車守著這個簡易陣勢的左翼,別讓狼群突襲進來就成。

元青與元風二人,摩拳擦掌,早已躍躍欲試,被真元子一頓狠罵,才變得老實些。

真元子被孟山喚走時,還滿懷深意的讓林一多多擔待。

對此,林一自然是裝糊塗。

篝火被燃起,照得四下通亮,方才黑雲壓頂給人帶來的窒息,隨之一緩。

馬車右手邊,是幾位虎蛟堂弟子;天龍派的核心弟子,以及木青兒師姐妹,都與孟長老一起,守在高坡的正面;餘下弟子竊竊私語,帶有幾分不安,四下張望。林一所在的馬車這邊,要冷清一些。

拍了拍手上乾糧的碎屑,不理元青與元風二人的不滿,林一似模似樣的拿起葫蘆,喝了一口酒,這才施施然抽出了長劍,跳下了馬車。他沖著那師兄弟二人呲牙一笑:“狼來了——!”

元青、元風二人一下子跳起來,揮舞手中的長劍,急道:“狼在哪裡?”

“兩裡之外——”林一長劍遙遙一點夜空,一本正經的說道。

“林兄弟,不是我說你,做人要厚道!”元青抬手舞了個漂亮的劍花,那白淨俊朗的面龐上盡是不屑的神色。

元風也跟著嘿嘿笑道:“林兄弟,要沉住氣,有我師兄弟在呢,不必驚慌!”

“我怎麼不厚道?我怎麼又沉不住氣了?兩位師兄,要不,隨我去兩裡外瞧瞧?”林一站在馬車旁邊,歪著腦袋,沖著車上二人打趣道。

元青學著林一的模樣,嘴巴一撇,悻悻的說道:“你得了吧,若是如此,不被師父罵死才怪!”

元風則指著林一笑道:“林兄弟呀,你自己去就是,何必要拉著我兄弟二人呢?”

林一雙肩一聳,抱怨道:“我說了兩裡之外有狼,是你兄弟二人不信啊!我又何必再多跑一趟呢?”

“你就胡吹大氣吧,兩裡外有沒有狼,你也能知曉。怕是那個烏猜的嚮導也沒你厲害呢!”元青搖頭笑道。

林一也是呵呵一笑:“我說錯了!”

元青與元風二人同時看向林一,正待出言嘲諷,誰知他笑容一收,看向夜色深處,緩緩說道:“方才還在兩裡之外,現時相隔不過裡許,有更多的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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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狼襲

林一話音未落,‘嗚嗚’的狼嚎聲愈發臨近,在人耳邊回蕩,令人心神不寧。

元青師兄弟二人,霍然直立在馬車之上,攥緊了手中長劍,鬥志昂揚。

幾堆篝火將高丘附近照得通明,遠處的夜色,也愈加顯得黑沉沉的。圍作一圈的眾人,皆睜大了眼睛望去——

黑暗中,驀然亮起點點綠光,如同飛舞跳動的螢火般,那綠光愈來愈多。

突然,“喀喇喇——!”一道閃電刺破深沉的夜幕,照亮天地。眾人心頭一驚,不待喘過氣來,只見白晝倏忽一閃即沒,那光亮剎那間所至之處,由近及遠,密密麻麻,數不清的野狼,鋪天蓋地而來——

狼睛中點點的綠光,帶著嗜血的涼意,浸透每個人的心底。

高丘之上,木青兒半張小嘴,忘卻了驚呼,她緊緊拉著徐師姐的手臂不放。

徐師姐想安慰師妹,自身卻忍不住地顫抖。兩個人兒依偎在一起,驚恐地看著那四處跳躍,呲牙嚎叫的野狼,慢慢逼近。

便是久經戰場,見慣了大小場面的孟山,面對眼前的情形,也不禁倒抽了一口涼氣:“它娘的,這得有多少狼啊——!”

季湯狠勁地搖了搖頭,想驅散心中的陣陣寒意。他攥緊了拳頭,遲疑片刻,沖著孟長老小聲說道:“要不要發焰火……?”

面對如此龐大的狼群,三四十人還是四五十人,都沒什麼區別,那十幾人要是衝破這些狼群的封堵,還不知會出什麼意外呢。想到此處,孟山搖搖頭,決然說道:“不必了,於事無補!”

烏猜雙目灼灼,腦門青筋直冒。他左手緊緊握著彎弓,右手慢慢從面前插成一排的羽箭中,抽出了一支,搭在了弓弦上,爾後吐出一口長氣,聲音中帶著寒氣說道:“這群狼不下兩三千隻,裡面定有狼王,這下……呵呵!聽天由命吧!”

一旁的真元子,面色陰沉,眉頭緊鎖,一言不發。如此多的野狼,只能退避三舍。連猛虎都害怕群狼,別說三四十人面對這幾千隻野狼了。茫茫草原中,又能逃到何處?圍在一起的馬匹,更是嗅到了死亡氣息的來臨。恐懼讓這些不會說話的畜生們,嘶鳴著,躁動不安。

元青與元風,猶如雷擊般,僵在了大車之上,喃喃自語:“這……這是哪裡來的這麼多的狼啊?”

第一次見這麼多狼,林一也是頭皮發麻,他早已將神識延展出去。

超過三千隻的野狼,沖著唯一的目標,奔著高坡上的火堆聚集而來。這還不能罷了,還有更多野狼絡繹不絕的闖入神識。林一暗暗咧嘴,這些野狼太記仇了吧,那個可惡的姚子殺了一隻狼,竟會激怒如此多的野狼,太令人不可思議了。

一裡外的一處土丘上,一隻不同一般的野狼出現在林一神識中。這竟是一隻白色的野狼,個頭明顯高出其他野狼一頭,高昂著狼首,前爪拄地,神情高傲地踞坐著。四周的野狼似是不敢靠近,將其圍成了一個圈。

這只白狼引頸發出“嗚——”的一聲長嚎,四周的野狼俱是身子一震,隨即睛中綠光更盛,一個個從四面八方聚集過來,將天龍派眾人所在的高丘緊緊圍住。

萬物皆有君臣高下與主次之分,形成天地的秩序。這只白狼定是烏猜說的狼王了,果然氣勢不凡,一吼之下,群狼俯首。林一手指輕彈三尺青鋒,搖頭感歎。

許是長劍的輕鳴聲,驚動了馬車上的師兄弟二人。元青回過神來,又是一驚,指著溪水對岸喊道:“快看,那裡也有野狼!”

溪水不寬,三四丈左右,受到狼王的召喚,幾十隻野狼不知從何處而來,在對岸四處亂竄。

“這下糟了,連退路也沒了!”元風脫口而出。

“咱們本來也無退路啊!沒想到你我一身的本事,今日要作這殺狼的勾當!”元青已無原先的張揚,此時,他略顯無奈的說道。

“兩位兄長還是稍安勿躁,能多殺幾隻狼,便多了幾分活命的機會呢!”林一輕聲提醒二人,他神識不忘關注四周的一切風吹草動。

溪水應是東北流向西南,高坡西北正面對群狼。林一所處左手應是西南方向,不斷湧來的狼群讓大車前的空地上,變得不再冷清。

狼群距火堆十丈遠停了下來,密密匝匝,入眼處皆是點點綠光與白森森的牙齒。天龍派眾人也是嚴陣以待,無人再心存僥倖。能不能逃出生天,已無人去想。既然兵器在手,亦不容人生出太多的絕望。

幾隻野狼小心翼翼繞過篝火,對著高坡上的眾人一陣呲牙吼叫後,拱著的身子便猛的往前一竄,狠狠往高坡上撲來。

“嘣——!”

一聲弓弦響動,一隻羽箭帶著呼嘯的風聲,穿過跑在最前面野狼的頭顱。野狼哀嚎著,被淩厲的箭矢帶起,在空中翻了個跟頭,滾落在篝火邊。

弓弦連響不斷,幾隻野狼皆被箭矢貫顱而過。篝火邊,頓時多了幾具狼屍。

烏猜的弓弦響了五次,乾淨俐落的射殺了五隻野狼,引得眾弟子轟然叫好,高坡上眾人氣勢為之一振。唯有這個草原漢子面色沉靜,全沒了喝酒時的隨意,他又搭起一隻羽箭,大聲喊道:“方才只是野狼的試探,你等靠緊一些,多加小心。它們是在等……”

“在等什麼?”烏猜的神射讓季湯暗自讚歎,這草原的漢子粗獷不失沉穩,驍勇中不失機敏。

烏猜抬頭望了一眼黑沉沉的夜空,恨恨啐了口,嗓音中帶著苦澀說道:“等下雨……”

孟長老心思靈動,聞聲色變,忙追問道:“烏猜,你是說,下雨之後,篝火熄滅,野狼將……?”

烏猜點點頭,回首打量一眼,對孟長老大聲說道:“這不是與人拼殺,而是與草原上的野狼搏鬥。一丈內起碼要有兩人以上,才能阻住野狼的攻勢。若是被狼群圍住了,將不堪設想。還有,千萬不可沖入狼群。要記住烏猜的話,我不會害你們的!”

孟山的老臉一熱,方才烏猜便提過此事,他並未放在心上。既然免不了一場廝殺,天龍派的弟子們施展武功之時,自然要閃轉騰挪,才能施展出手段來。故爾,每個人身邊都留有不小的空檔,致使弓背形的陣勢顯得很鬆散。

沒想到的是,烏猜連今夜的天氣也作了計較。孟山自然不敢怠慢,他忙吩咐道:

“諸弟子聽令,各自靠近,彼此互助守望,不得擅自出擊!”

“喀喇喇——!”

孟山話音未落,又是一聲炸雷,在半空中劈響,天地一陣搖晃。

風,隨著閃電,平地而起,卷起漫天的草屑灰塵,迎頭蓋臉襲來。篝火,伏地一暗,又猛的熊熊燃起,一如眾人的心跳,跌宕起伏。

每個人皆屏住了呼吸,拼命睜開著眼睛,握緊了手中長劍。

驀然,耳邊一兩聲“劈啪”作響,隨即,如萬鼓齊鳴,轟響成了一片。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似是天被捅了個窟窿,轉瞬,豪雨傾盆而下。

又是幾道閃電劃過天際,天地一片茫茫。篝火冒著白煙,‘噗噗’聲中,火苗越來越小。而雨幕中,那點點的綠光,跳動了起來。

“嗚——!”一聲高遠淒涼的狼嚎,刺穿了夜空,撕裂了如注的雨幕,蕩人心魄。

“狼群要來了,各自小心——!”烏猜大吼著,他丟掉了長弓,抽出了彎刀,。

篝火滅了,漆黑的夜裡,眾人什麼也看不到。身邊沒了同伴,耳邊只有風聲,只有雨聲,只有狂風挾著暴雨,肆虐著,撲打著,還有撕咬著……

“啊——!”一名弟子的慘叫聲驚醒了眾人。

“彼此靠近了——!”

烏猜又是大吼了一聲,一股冷風帶著腥氣已到了面前,他毫不遲疑,怒喝一聲:“殺——”

大雨如注,烏猜什麼也看不見,生死之際,草原漢子的驍勇血性,令他將彎刀反手劈出——

“噗——”

一道濃腥的熱血夾著冷雨,澆了烏猜滿頭滿臉。一隻偷襲的野狼被劈作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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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2-11-9 22:37:25 |只看該作者
第一百二十九章 雨夜

“元風,你在哪裡?”

“師兄,我在這兒呢,你在哪裡?”

元青與元風,如同從水裡鑽出來一般,張大嘴巴,不停用手抹著滿臉的雨水,大聲呼喚著彼此。本想大展神威的二人,被雨水一澆,什麼也看不見,不免驚慌失措起來。

“你二人在大車上不要下來,也不要亂動,有東西上車就用劍砍了——”

“啊——!是林兄弟嗎?你在哪裡呢?”

“林兄弟,快到我身邊來,為兄護你周全啊!”

林一站在平日駕車的地方,看著車頂上手足舞蹈的二人,他無奈的搖搖頭。

“我有自保的手段,無須擔心。你二人相距不過三尺,最好倚靠在一起!”

看著二人慌忙地靠在一起,林一稍稍放下心來。真元子話中讓自己多多擔待,他雖是裝著糊塗,卻不能不放在心上。

打量著場中的形勢,林一皺起了眉頭。

夜幕加上大雨,阻擋不了林一的眼睛與神識。狼群借著大雨之勢,已湧了上來。瓢潑的大雨對於這些畜生毫無阻礙,這一刻,它們才是這片草原的主宰!

天龍派的弟子們,猶如夜盲般目不視物,野狼到了身邊也察覺不到,被咬到了大腿,才恍然驚呼。四下裡,已是一片混亂。

野狼借著天時地利,攻擊犀利,讓這些江湖中的高手們,難以招架。

雨水臨近林一身子的三寸處,滑落一邊。每個人都如水澆了一般,只有他的身上,依舊滴水不沾。

黑夜中,無人察覺林一的異常,而沉思中的他,也暫時忽略了此節。

若是讓眾人圍攏在一起,自己的四象旗,可不可以護得住這些人呢?要是擊殺那只狼王,會不會逆轉眼前的頹勢?

林一如此躊躇著,又面露苦澀的皺起了眉頭。救了眾人又如何?殺了狼王又怎樣?他只是一個車夫,一個外門的養馬弟子而已。眼下並非是悲天憫人的時候,還不是自恃甚高,凡事有些想當然了。

人道之下,萬物莫不有規矩。動靜有節,趨步商羽,進退周旋,自有尺寸法度規矩。作為一個外門弟子,不失本心,守本分便可。既然置身世俗,行走江湖,如今之計,惟有守一個江湖人的本分,盡一份道義!

林一暗自思量的工夫,十餘隻野狼已圍到了大車邊。而元青二人還茫然相顧,根本不知腳下已危機四伏。

其中幾隻狼沖著林一,便撲了上來。

身形輕動,林一飄然向前,手中長劍沒有招式,隨手揮出,四五隻狼首飛起,跌落在車前。他並未停留,圍著大車轉了一圈,每一劍都恰好劃過狼頸——

嗚咽聲夾雜著噗通聲,十餘隻野狼轉眼變成了一堆屍首。

“是誰?狼群上來嗎?林兄弟在嗎?”大車上的二人,緊張的揮舞長劍,高聲咋呼著。

“是我,你二人守在車上別動,也別下來。”林一併未嘲笑二人,而是好意出聲提醒。如此大的雨,讓人根本睜不開眼。

右手邊又撲上來一群野狼,幾個虎蛟堂弟子長劍亂劈,很難中的。野狼已竄至幾人身後,形成圍攻之勢,急得幾人大喊大叫著。

見狀,林一無奈搖頭,大聲喊道:“你等守好身前三尺,餘下的我來應付。”

林一腳下輕邁了一步,穿過雨幕,已到了狼群中間,長劍若雨點疾落,劍劍鎖魂,又是十餘隻野狼倒在他的劍下。

長劍一甩,抖落一串血花,林一身形一閃,返回到大車旁。又是幾聲嚎叫,四五隻野狼轉眼屍首異處。

四五丈之內,大車上的元青二人與虎蛟堂的幾名弟子,皆傻愣愣的呆在原地不敢挪動分毫,唯有林一左右移動,長劍隨身形揚起,又隨腳步回落。如此這般,雨下著,血灑著,一隻只的野狼,變成一具具的狼屍。

……

真元子也找了柄長劍,聽風辨位,長須飄飄,劍光舞動,一丈之內,竄入的野狼皆被斬殺。

孟長老與真元子仿佛,一雙鐵掌護住周身上下,不時有野狼被其擊飛。二人對付這些野狼,倒不虞目不視物帶來的不便,面對瘋狂湧來的野狼,一時之間,尚遊刃有餘。

季湯與羅融相隔不遠,雖沒有孟長老與真元子那般的輕鬆自如,殺起野狼來卻也毫不手軟。烏猜的面前已堆了一片的狼屍,他兀自吼叫不停,喊殺不止,兇悍異常。

其餘的弟子,三兩靠在一起,面對偷襲不斷、狡詐兇殘的野狼,尚能勉強應付。木青兒與徐師姐,已被責令退後。二人渾身澆得濕透,緊緊靠在一起,孤零零的立在一片空地上,四周皆是廝殺聲、狼的嚎叫聲,驚得姐妹二人茫然無措。

大雨不停,狼的嚎叫聲不止。

狼群如同潮水,一波接著一波,沒有停息的跡象。而天龍派眾人如被圍在了水中央,面對洶湧的浪頭,勉力支撐。只是這層層疊疊的浪頭,似是永無停歇,隨時會吞沒一切。

此時,又是一陣電閃雷鳴,天地間明暗不定。抬眼望去,白茫茫的雨幕下,數不盡的野狼,在跑動著,在跳躍著,前仆後繼,無休無止。

轉瞬間,天地又是一片黑暗,如同遮天巨浪,將眾人重新打入了穀底。

為了活下去,唯一能做的,除了拼殺,還是拼殺——

林一守在大車旁,他手中長劍來回疾刺輕點,看似閒庭信步,卻帶起無窮殺機,一片片血雨傾灑,一隻又一隻野狼倒下。

元青二人與虎蛟堂幾名弟子,心頭的弦繃得緊緊的,手上倒是變得清閒起來。

圍著馬車的沖天血氣,讓野狼心生畏懼,紛紛繞過林一所在的這片地方,向其他弟子撲去。

拎著滴血的長劍,面帶愕然的林一,驚訝地看著這些機靈的畜生。野狼狡詐如斯,著實不好對付。不過總算能喘口氣了,雖無疲倦之意,他也不想就這麼沒有盡頭的殺下去。

雨聲中,忽然一聲若有若無的慘叫聲傳來,林一忙扭頭看去,面色微怔,隨即黯然搖頭。右手的那輛馬車邊,一名弟子被野狼撲倒,頃刻間消失在狼群中。

這麼混亂的場面,每一名弟子都隨時會丟掉性命,沒人能預料自己的下場。

又是一聲尖叫響起,林一再不及多想,他雙眉豎起,腳下一點,已循聲撲了過去。

四五隻野狼已竄到了木青兒與徐師姐的身邊。二人睜不開眼睛,也看不清四周,雨聲中也分辨不清有多少只野狼撲來。

一隻野狼高高躍起,被木青兒下意識地躲過,而帶著血腥的利齒劃過面頰,已讓她嚇得花容失色,禁不住尖叫起來。

徐師姐緊緊擁著木青兒,長劍舞成一團,激起雨水四濺。心底越是慌亂,越是辨不清身邊有多少只野狼,也難以察覺野狼會從何處襲來,她只能徒勞的亂劈亂刺著。

野狼圍著二人打著圈轉,稍有機會,便會撲上來。

“當——”徐師姐的長劍無意劈中一隻野狼,震的她手臂一麻。

無聲無息中,差點兒被野狼咬到,嚇得徐師姐手中長劍也差點把持不住。

雨幕中,一股勁風倏然而至,木青兒絕望的又要大叫。

“是我,不必慌亂!”見木青兒二人形若瘋狂,趕過來的林一忙出聲提醒。

這幾隻野狼見來人勢單力孤,有機可趁,不約而同躍起來,張開大口,狠狠咬向林一。

幾朵劍花在雨幕中一閃即逝。

‘嗷——’

‘噗通——’

幾具狼屍重重摔在一邊的泥淖中。

“希聿聿——”一陣馬嘶又在後面響起。

不待回首,林一已高高躍起,空中轉身看去,幾隻野狼正在撕咬著受驚的馬匹。而附近的弟子自顧不暇,無從施救。

林一右手長劍劈開一道雨幕,左臂伸出屈指連彈,幾道無形指風,‘嗤嗤’破空而去,野狼紛紛應聲倒地。

而驚馬再也忍耐不住,長嘶亂跳著掙脫了韁繩,四蹄騰空,轉眼之際便消失在了夜幕中。

正揮劍亂劈的金科,被驚馬衝撞,一個趔趄撲倒在泥水中。

兩隻野狼趁勢撲了上去,眼看金科性命不保,半空中的林一落了下來,長劍一揮,兩隻狼首飛起,他抬手一抓,便將其拎了起來。

金科嚇得哇哇大叫,手中長劍往後亂刺。

林一手上一緊,金科只覺得五臟六腑都要炸開了,口中‘嗚嗚’著叫不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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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夜半

不理會金科的掙扎,林一將其隨手扔在幾名內門弟子的身後,他這才腳尖觸地,輕輕一點,又倒飛了回去。

木青兒二人還立在原地,又有幾隻野狼衝破了弟子們的防護,沖了過來。半空中的林一適時趕來,將幾隻野狼盡數斬殺。而這對姐妹還一片茫然,無助的依偎在一起。大雨中的她們,比聾子、瞎子也好不了哪去。

林一回望馬車那邊,許是自己不在了的緣故,狼群正圍著馬車咆哮撕咬,元青與元風喊殺不停,在馬車上忙得不亦樂乎。

“你二人隨我來,這裡並不安穩!”林一說完,不再施展身法,大步走在木青兒二人前面。撲上來的野狼,隨其長劍揮動,變成一堆血肉。

木青兒與徐師姐,方才便聽出了是林一的聲音。不知對方為何會跑過來,可四下圍攻的野狼沒了動靜,或許與其有關。她二人不敢遲疑,循聲緊緊跟在身影模糊的林一後面。

危機四伏的雨夜中,前面的身影,令二人的心中莫名的多了幾分鎮定。

來到馬車前,林一讓木青兒與徐師姐上了車頂,交代元青二人彼此關照一下,便一個人圍著馬車,驅逐斬殺著偷襲的野狼。

“林兄弟,你方才跑哪裡去了,讓我兄弟二人頗為擔心呢!”元青知曉身邊是木青兒二人,壯志豪情,愈發的精神起來。

元風也大聲說道:“是啊,我也擔心你被野狼擄了去,只有狠殺了幾隻狼,也好為你報仇!”

“幸好林兄弟無事。木姑娘與徐姑娘,有我師兄弟在此,野狼不敢靠近的,啊呸——,儘管放心!”吐出一口雨水,元青拍著胸脯,扯著嗓門說道。

“多謝二位師兄了!”木青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沖著二人稱謝,又眯縫著眼睛,低頭喊道:“林一,你在哪裡呢?”

“狼群又上來了,兩位兄長小心了。”林一清冷的聲音在馬車前後響起,

“嗚——!”一聲高亢的狼嚎聲又起,狼群攻勢愈加猛烈,幾百隻野狼同時兇猛的撲向天龍派的營地。而遠處,還有數不盡的野狼湧來……

林一的面前,上百隻野狼蜂擁而至,他只能無奈的獨自擋在馬車前面。若是任這些野狼圍上來,馬車上的四人難免會出現意外。

狼群轉瞬及至,林一眉梢微挑,緊閉雙唇,他身子一晃,沖入了狼群,手中長劍一揮,血雨四濺,七八隻野狼斷成兩截。其根本不理劍下情形,只顧在狼群擁堵之處揮動長劍。

兇殘奸猾的野狼,面對如此迅疾的長劍,無從躲避,嚎叫聲不斷,成批倒下,將泥濘的水坑填滿,墊高。

不殺則已,動手便不留情,一炷香的工夫,百十隻野狼,在林一的面前壘成一堆血肉之丘。

此時,營地的其他地方,情勢更加的危急。

烏猜的彎刀斷成了兩截,虎口已迸裂,肩頭撕裂尺長的血口,他半跪在血水中,一隻手拄著地,另一隻手兀自揮舞半截刀柄,咬牙殺退一隻又一隻侵入的野狼。

孟長老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立在厚厚的狼屍中,雙掌揮動起來,遲緩了許多。

真元子的長須不再飄逸,一綹綹的粘在下巴上,只是雙目圓睜,氣勢不減,一劍下去,竟劍鋒走偏,引得野狼呲牙咆哮。令老道惱羞成怒,卻恨有心無力。

季湯幾人,不再單打獨鬥,彼此後背靠在一起,借機喘著粗氣。其餘弟子更是不堪,三五人圍成一個小圈,拼命抵擋狼群的襲擊。

……

狼群中,那只白色的狼王,兀自引頸踞坐,雨水打濕了皮毛,它動也不動,冰冷的狼睛,一霎不霎的盯著前方——

……

不知廝殺了多久,不知過去了多少時辰,天龍派眾人苦苦支撐,皆身心疲憊。當每個人都陷入了絕望之中時,“嗚——”一聲淒厲的狼嚎聲響起,隨即,一呼百應、千應,數不清的狼嚎聲直沖天鬥,響徹四野!

狼群竟在慢慢退卻,眾人想不起來歡呼,來不及去驚喜,一個個大口喘著氣,茫然抬起頭來。

不知從何時開始,雨止了——

烏雲褪去,一輪明月掛在空中。

皎潔的月色,令人心神恍惚,剛剛的廝殺,仿佛沒有發生過。

眼前是成堆成片的狼屍,濃重的血腥氣隨風飄來,聞之欲嘔,將人重新拽入冰冷的現實之中。還有,那不遠處星星點點的綠光,一如噩夢中驅之不去的陰魂——

無人開口說話,每個人都愣怔著,疲憊而無力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烏猜渾身已被鮮血澆透了,滿是血跡的臉上,一雙閃爍著狂意的眼睛,恨恨盯著遠處的狼群。他搖晃著站起身來,丟下手中的斷刀,從狼屍下翻出了彎弓,將被雨水浸透無法使用的弓弦拆下,又找出沒來得及射出的箭矢,在身上擦拭著上面的血漬與水跡。

在懷裡摸索了下,烏猜掏出一根新的弓弦,絞在弓上。他伸手拉了拉,嘴角才露出冰冷笑意。

天龍派弟子默默看著烏猜,對這草原漢子心生敬意,一個年輕的草原漢子,一個極為尋常的草原牧民,身處絕境中,如此驍勇兇悍,廝殺起來,不讓這些江湖好手,甚至令一些天龍派的弟子,相形見絀。

“拿柄寶劍來——!”

烏猜接過孟長老送來的寶劍,點頭示謝。他啐了口血水,說道:“我等廝殺近三個時辰了,狼群也倦了,只是……”

遲疑了下,烏猜回望天龍派的弟子們,接著說道:“只是,我等更疲倦……”

孟山神情不動,眸中焦急神色一閃而過,追問道:“烏猜,下麵該怎麼辦?”

對於自己的過失,孟山不想回避,也不想承認。只是如今,他打心眼底裡真正的相信了,只有烏猜,能將眾人帶出草原。

“裹紮傷口,吃些東西,將養體力……”烏猜話未說完,便又搖搖頭,不再言語。

孟山暗歎一聲,他心裡明白,眼下,惟有靠著自己撐下去了。

“長老,弟子少了三人,還有十余匹馬不見了,可否派人尋找?”季湯低聲稟告。

孟山搖搖頭,沉聲道:“讓弟子圍攏起來,裹紮傷口,吃些東西,天亮還早著呢!”隨即他忽地眸光一亮,喊道:“羅融,將神威堂送的‘霹靂彈’取來。”

孟長老的話,令眾人疲憊的神色中,露出了幾分興奮。‘霹靂彈’的威力不俗,對付這些野狼正好適用,也省些力氣。

眾人的神情被孟山看在眼裡,令他暗自搖頭。大雨來的突然,確實沒想到這些,如今狼群暫且退去,可眾人疲憊不堪,便是自己也是氣息不暢。但願神威堂的‘霹靂彈’,可助一臂之力。

一旁的真元子,心有牽掛,回首一瞥,見倆徒弟與木青兒師姐妹站在馬車上,正手舞足蹈呢,竟比他這個師父還要精神。老道不由暗罵一句,小兔崽子。他眼光一動,瞅見林一立在車前,拎著長劍,似在看護著身後的四人。

真元子撚著成綹的鬍鬚,微微頷首。

……

“木姑娘,你看這烏雲散盡,皓月當空,如此看來,今晚是否極泰來啊!”元青俊朗的面孔上,滿是笑意,他指著空中明月,笑著對木青兒說道。

“師兄所言極是,我看狼群是怕了我等,不多時它們便要退去的!”元風不失時機說道,他隨即挺起胸脯,手持長劍,擺出頗為威武的架勢。

木青兒的目光並未投向那輪明月,只是盯著車前的人影出神。大雨過後,每個人皆被淋個透濕,唯有眼前的人,衣衫無一滴的濕痕,一頭黑髮隨風輕擺,斜倚著手中長劍,默默佇立著。一如既往的淡然,一如既往的沉默。

而馬車前一丈之外,那厚厚的一堆野狼屍首,真是他留下的嗎?若不是他,自己與徐師姐只怕躲不過狼吻與利爪;若不是他,自己與徐師姐來到大車上,又怎會再無野狼的侵襲之危。可他明明只是一個外門弟子,又怎能輕易斬殺這些兇殘的野狼?

木青兒咬緊了嘴唇,腦中霍然一亮,卻又暗自搖頭。那晚陷入蛇窩中,與今夜的絕望何曾相似,危機同樣在轉眼間消除。那日或許是巧合,只是一場意外。可自己與徐師姐,從未懷疑有人暗中相助。事關女兒家隱私,事情的前後也太過詭異,令二人羞於啟齒。

今日也是巧合不成?他帶著自己與徐師姐沖出狼群,是那麼的從容不迫,便是二師兄也沒這個本事吧?這林一是個怎樣的人呢?真如孟叔叔猜測的那般,此人居心叵測?

徐師姐也是默默注視著林一,明眸閃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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