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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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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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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5-31 16:08: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一章  酒香肉香


    惡獸死了,惡人被收服了,夷山又回歸到了往日的寧靜之中。

    夷族的族人們總算是放下心來。有的成群結隊前往密林深處,去收殮罹難者的遺體。有的將蠱雕獸給剝皮剔骨,然後剁成肉塊,並喚來族中的婦孺在坡地上壘薪生火。

    當篝火燃起,鐵釜沸騰,已是夜色降臨時分!

    以目力看去,那曾奇幻般的星云不見了蹤影,唯有隱約的華彩流轉之中,一輪圓圓的銀白光芒緩緩傾瀉而下,宛如明月!

    山谷,披了層淡淡的月色。山坳與坡地之間,人影綽綽。

    林一兀自守在身為大巫的老者一旁,默默抬頭仰望。這一刻的情形,好像並不陌生……

    虎頭與老龍則是站在林一的身後,百無聊賴之中,兩人一起跟著抬頭亂瞅,嘴裡還嘀咕著不停——

    「虎頭,你惹老大不快……」

    「瞎說!他有心事……」

    「老大想家了?」

    「他才不想家呢,他想女人了……」

    「為何要想女人……」

    「兄弟!你乳臭未乾,還是太嫩了。男人都喜歡女人……」

    「你……找揍……」

    「你又不是咱家的對手,別瞪眼啊……」

    「……女人有何好處?」

    「這個……這個……我聽那幾位妖王說過,修士大多喜好雙修之術,離不開女人,應該如此,呵呵……」

    「你為何不雙修……」

    「我是誰?白虎神獸啊!等閒的雌虎都不在咱家的法眼之內……」

    「尚不知雌龍是何模樣,我很想見識一二……」

    「我還想見見呢,又該上哪兒找去……」

    「嗯!你要與我搶女人……」

    「放屁!好兄弟不搶女人!改日我尋頭雌虎送你……嘎嘎!老大……」

    「老大!他要送我女人……」

    虎頭與老龍扯得正歡,忽而察覺身前有人冷眼看來。兩人忙收聲不語,頓時間變得老實了許多。

    林一沖著那兩個鐵塔般的身影淡淡一瞥,抬手指尖一搓,隨即彈出兩點細微的光芒,轉瞬間分別沒入對方的眉心的之中。

    老龍一怔,不明所以,問道:「老大作甚?」

    虎頭很有見識,分說道:「老大將本地的方言與諸多禁忌,盡數凝入神識之中,以便我兄弟通曉,並可聽、可懂、可說……」

    林一不再理會那兩個傢伙,同樣捻動一縷神識彈入腕子上的龍圈之中,這才轉而看向身前。仙奴受到叱責以後倒也聽話,每日裡借助神石行功不輟,修為提升頗快……

    丈餘外,身為大巫的老者已從靜坐中醒來,已不再是之前疲憊不堪的模樣,而是臉色紅潤並精神抖擻。他見林一始終守在一旁,忙抓起身旁的骨杖,起身拜謝道:「多謝仙長厚賜!丹谷受益匪淺也……」而其眼光掠過那虎頭與老龍,還是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

    大巫,名為丹谷。

    林一兀自端坐不動,含笑說道:「丹谷大巫!不必拘禮……」他看向對方手中的骨杖,又道:「你並無修為,全憑心念操縱靈杖,難免力有不逮!我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在這半個時辰之內,林一借救治之名,已將眼前的這位老者以及他身旁的骨杖,皆看了個通透。

    丹谷大巫,雖無修為並相貌蒼老,卻體格健壯,與仙域的凡人迥然而異。不僅如此,他好像專門打熬過心念之力,並熟諳一些古怪的口訣,還能驅動骨杖內暗嵌的法陣,倒也不乏出奇之處!

    不過,如此一個大巫,想要對付真正的仙人,只能說膽氣可嘉!所幸虎頭與老龍兩個傢伙並無惡意,不然他絕非只是耗盡心力的下場。

    林一自知理虧,並有意結好,便稍加手段幫了這位老者一把。對方自覺著心念之力強大了不少,這才誠意道謝!

    丹谷又道:「仙長大駕光臨,臨危解困,實乃天虞之幸!在下理當尋族長通稟一聲,還請稍候……」

    族長?還要去尋找?在辛吳的識海記憶之中,甚少提及這個夷族的族長。林一的心頭尚有諸多疑惑,藉機說道:「我初臨此地,理當登門拜會才是,不妨同行……」他慢慢起身,不容拒絕。

    丹谷有些意外,衝著林一上下打量。

    便於此時,一個壯漢到了近前,躬身說道:「大巫!一切妥當……」他又轉向林一,兩眼閃亮,恭敬說道:「有請仙長移步,酒肉齊備……」其名為辛吳,正是此前與林一對話的那個年輕人。

    不遠處的山坡之上,已點燃了十數堆篝火。四周黑壓壓聚集著一兩千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皆在衝著這方張望。還有人抱著陶制的酒罈子,一個個神情振奮!

    丹谷有些為難,示意道:「仙長!您不妨先行移步……」

    林一擺擺手,笑道:「呵呵!林某尚須盤桓多日,無須執著於今晚此時!」其大袖一抄,抬腳往山坳上走去。

    見此情形,丹谷只得吩咐道:「辛吳!仙長不拘俗禮,且讓族人隨意……」對方點頭應是,本想退下,卻又看向一旁而神色遲疑。

    林一走了幾步,禁不住回首看去。那兩兄弟並未隨行,而是釘子般留在原地,雙雙衝著一方出神。他眉梢輕佻,揚聲招呼道:「虎頭、老龍……」

    虎頭急忙扭過頭來,抬手擦拭了大嘴,帶著饞樣呵呵笑道:「肉香……」老龍重重嗯了聲,同樣是吞嚥了下口水,轉向林一示意道:「酒香……」

    辛吳頗有眼色,趁機說道:「既非仇人,便為貴客。兩位兄長這邊請……」他與族人素來敬重彪悍勇武之士,如今見虎頭與老龍不再作惡,難免生出好客之心,並想著結交一番!

    結善緣,少樹敵,乃保全之道也!丹谷很是欣慰地點點頭,轉向林一拱手道:「仙長!莫要辜負了族人們的誠意!」

    虎頭對丹谷的話大加讚賞,呵呵樂道:「老頭!來日看我兄弟狩獵,定然叫你等天天吃肉!」

    老龍深以為然,有樣學樣地抬手拍在虎頭的肩膀上,迫不及待地附和道:「只須酒水管夠,定然天天吃肉……」他不懂得留力,這一下很是實在。對方猝不及防之下,禁不住一趔趄,瞪眼道:「兄弟!手下要有分寸……」

    林一愕然片刻,一甩袖子,說道:「莫再添亂!」他逕自離去,已然走出十餘丈遠,身後還傳來那兄弟倆得意的笑聲。酒水管夠,天天吃肉……

    ……

    過了山坳,是片樹林。穿過了樹林,是道峽谷。

    當丹谷大巫帶著林一來到了峽谷的深處,手指一側峭壁上的洞穴說道:「我家族長名為令丘,便在此處靜修!」

    此處距來時的山坳,有著十餘裡的路程。

    峽谷不大,約莫百里。兩側的山峰不高,數百丈而已。那峭壁洞穴,離地三十丈。上下之間,一行窄窄的石梯在朦朧的夜色中若隱若現。四周林木茂密,生機四溢,倒是一處幽靜的所在。

    不過,有人在此靜修?

    一路之上,任這個大巫帶著慢慢前行,林一早已是疑惑多多。眼下此時,他回頭一瞥,又抬頭張望,終於忍不住問道:「丹谷大巫!此處是否常有仙人到來?」

    天虞,乃孤星,極為偏僻,居住者皆為蠻荒的凡人。而夷族的族人縱然彪悍,丹谷大巫固然有些手段,而其一眼便能認出自己的修士身份,雖說不無恭敬,卻又能坦然處之,不能不讓人感到好奇。

    此外,一個蠻荒部落的族長,竟然離群索居,更是令人匪夷所思!

    丹谷對林一的疑問有些意外,答道:「仙人並不常有!」他示意了下,又道:「而林仙長這般的仙人,卻是罕見……」其轉身越過草叢,手中的骨杖「奪」的一聲落在石階上,回頭接著說道:「這邊請……」

    林一疑竇未消,又添不解。還能有人看出自己的真實來歷不成?他衝著那老者的背影搖了搖頭,抬腳跟了過去。

    隨著骨杖敲擊的響動,兩人一前一後循階而上。

    林一背著雙手,暗中留意著四周的情形,聽丹谷在繼續說道:「每過數十年,便會有仙人來到天虞,不過……」他緩了下,頗為感慨地說道:「如林仙長這般隨和,乃平生僅見……」

    聞得此言,林一恍然。在凡人的眼力,所謂的仙人皆是高高在上的神秘存在。彼此平等以待者,應該是寥寥無幾。他心頭一動,隨聲問道:「每隔多久,才會有人到來?又是來自何處……?」

    「三、五十年不等!每當仙人們降臨之際,我等皆禮敬有加,彼此之間倒也相安無事。有關詳情,不得而知……」丹谷頓了下手中的骨杖,停下來回道:「我大巫祖輩的先人曾有提起過,那些仙人皆來自於遙遠的八荒地界。至於八荒又在何方,或許族長知曉一二……」他話到此處,遲疑了下,轉身又道:「林仙長,您……您難道不是……」其言下之意,你一仙長理當知曉八荒的所在,又緣何要就此詢問一個凡人呢?

    雖說對這位丹谷大巫沒了防備之心,卻還是不能輕易洩露自家的底細。林一自知失言,只得敷衍道:「呵呵!我不過隨口一問罷了!」

    「我大巫的祖輩先人,才是巫術不凡,縱是與仙人比起來,亦不遑多讓啊!只可惜在下根骨粗陋且天資平庸,如今不過是勉力護持族群而已,再難有所建樹……」許是歲數大了,再加上林一的隨和,丹谷禁不住話多起來。他回過身來,帶著幾分期待笑道:「還望林仙長多多提攜……」

    兩人說話之間,已到了石梯的盡頭。在那不遠處的洞穴門前,一個石頭般端坐的身影慢慢動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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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1 12:55: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二章 夷族族長

      ……………………

    洞穴就壁而鑿,四、五尺高,裡面最多僅容一人而已。門前有塊山崖飛石,兩丈大小,為野藤雜草所覆蓋。

    那夷族的族長是位老者,披著一層污垢不堪的獸皮,靜靜坐在洞穴的門前。四周草木幽深,幾近掩住了人影。乍然一見,那彷如一尊沒有生機的石像。

    不過,即便林一早已神識瞭然,在那老者轉身之際,還是讓他禁不住稍稍愕然。

    老者的鬍鬚足有兩尺多長,成條成綹,並有少許已與身前的野草糾纏在了一起。其蓬鬆的亂發之上,同樣是落著塵埃與草葉。如此情形,好似整個人已與四周連為了一體,天曉得他已在此處坐了多久。不僅如此,那人還怔怔盯著林一,兩眼一霎不霎,卻又漠然無神,儼然一個生人勿近的模樣!

    林一站在石梯的盡頭,一時進退不得。

    丹谷已拄著骨杖走到了那老者的一丈開外,稍稍欠了欠身子,不緊不慢地說道:「大人!今有仙人駕臨夷山,於危難之時出手救下了族中的子弟,並特地前來相見……」話到此處,他閃開一步,伸手示意道:「此乃有上古之風的林仙長,此乃我家的令丘族長……」

    林一跟著舉手,算是全了禮數,並點了點頭,嘴角泛起一抹微笑。族長被稱作大人,應該出於敬意。拜會,說成了相見,是顧及林某的仙人身份。莫看丹谷是個凡人,言談舉止間倒也得體。

    族長令丘坐著沒動,依舊在默默打量著來人。其眼光中似乎多了幾分深沉,多了幾分的疑問,轉而又是一陣茫然,好似在此處坐久了的緣故,使得應變極為遲鈍!

    林一不以為然地放下手來,就勢摸了下眉心,兩眼中有血光一閃即逝,隨即神色如舊。對方周身全無法力,卻又與常人有些不同。究其緣由,他也有些糊塗。

    丹谷好像是對此早有預料,卻還是尷尬地搖搖頭,轉身走向林一,便要分說幾句。而賓主僵持了片刻之後,那位族長突然出聲問道:「你……為何要救我的族人?」

    這話問的古怪,卻又在常理之中。天上飛的,哪裡肯去管你地上的死活。難道是自己的舉動超出了常規?不過,分明是自家兄弟惹出禍端,林某絕無置若罔聞之理!而行事謹守本心,千多年來一直如此,又何須多言呢!

    林一含笑說道:「想救,便救了……」

    令丘族長又挪動了下,身旁的野草微微搖晃。他應該是想起身,或因筋骨老邁而氣血不暢的緣故,竟一時難以得逞,只得抬起手來,衝著林一說道:「仙道貴生,濟世度人!仙長已臻至化境而融於自然,老朽當以禮相見……」緊接著「砰、砰」幾聲輕微的動靜,已然攀爬身上的細小滕蔓,被其無意間一一扯斷。

    林一的眼光中閃過一絲意外的神色,還是忍不住揮動大袖往前拂去。洞穴門前的兩丈之內,情形頓變。覆蓋四周的野草藤蔓盡數卷落山崖,風勢塵屑之中,始終端坐著的老者終於緩緩飄起。而其鬚髮飛揚之際,那滿是皺紋的臉上並無驚奇,反倒是極為的鎮定而從容。

    令丘雙腳落地,活動腰身,搖搖頭感嘆道:「人老了,無用了……」他立足未穩,便吩咐道:「難得遇見一位真正的仙人,老朽不免要討教一番。你且自去……」

    丹谷點頭會意,與林一笑了笑,轉而循著來時的石梯慢慢走下山崖。

    「奪、奪——」

    當骨杖敲擊石階的動靜漸趨漸遠,林一依然在默默打量著不遠處的那位老者。對方赤著雙腳在原地踱步,好像要繼續活絡著難以自如的身子骨。隨其左右挪動,胸前兩尺餘長的鬍鬚跟著搖來晃去。他年邁而乾瘦,袒露於獸皮之外的四肢軀幹更是不著力道且生機匱乏,整個人如同一截行尸走肉般在夜色中緩緩遊蕩。

    片刻之後,令丘停了下來,有些歉然,遲疑道:「在下乃一介凡夫,尚不知能否與仙長攀談一二?」

    一介凡夫,卻出口不凡。在這蠻荒之中,莫非真的遇上了奇人不成?

    林一撩起衣擺,抬腳走上山崖飛石,說道:「入鄉隨俗,有何不可……」他在對方的丈餘外施施然坐下,舉止自若。

    相距如此之近,老者的模樣更顯分明。其膚色稍顯黝黑,滿是皺紋的臉上,兩撇吊梢眉足有寸餘,一雙狹長的細目中閃動著隨和的神色。

    令丘點了點頭,五官神態比之從前要生動了許多。他跟著坐了下來,臉上浮出些許僵硬的笑容,說道:「呵呵!林仙長可是奇怪,在下雖為凡人,卻已在此處苦修多年,並餐霞飲露而略有所得……」

    林一報之微笑,默然不答。

    「數百年前,在下尚幼,在令丘山偶遇仙人並承蒙指點。故而,便以此山為名……」令丘接著說道:「那一年,在下要拜仙人為師,卻被告知無靈根者不得修行。在下甚是不甘,便苦苦央求。那位仙長便在獸皮上留下了一段話,之後揚長而去……」他伸手摸向懷裡,隨即作罷,又搖頭說道:「時隔多年,獸皮不復存焉!而其中的口訣卻記憶猶新:與天同心而無知,與道同身而無體,然後天道盛矣……」

    林一神色一動,留意聆聽。

    「在下如獲珍寶,並多加體悟,卻久久不明其意。為此,只道是那位仙長的敷衍之舉,便一怒之下棄之不顧……」令丘好像對往事耿耿於懷,說道:「在下甚是不忿!無靈根者,便真的不能得到長生?於是乎,在下便在此處靜坐,苦思冥想……」

    林一聽到此處,暗忖,沒有靈根者,怎能修行?而對方的那段話乃舍形存無之道,但凡修士都可以說上一二。真要達到如此境界,只怕是寥寥無幾。而其本旨,倒是與《太素經》與『九轉之境』有暗合之意。

    「……不知不覺之中,在下忘卻了星辰變幻,忘卻了四季輪轉,忘卻了寒暑冷暖,如此一坐便是數年、數十年!」令丘接著說道:「在下雖然日漸年邁,卻並未因此放棄。故而,在安頓好族群之後,在下持之以恆,終有一日幡然醒悟……」他應該是許久沒有說話,一旦開口便似換了個人而變得頗為健談,又道:「何為仙人?」

    林一打量著不遠處的老者,疑惑中興致漸濃。何為仙人?簡單的一句話,卻寓意無窮。

    「原先以為,唯有上天入地、呼風喚雨而得道長生者,方為仙人!不……」令丘自問自答起來,並擺擺手,轉而扶著胸前的長鬚,帶著很是肯定的神情,說道:「只須遂我自然、修我虛氣,便可與道冥一、萬慮皆遺,以達仙真境界。仙字之解,理當如是也!與其千年萬載,不及一時安然自在……」

    林一眉梢一動,若有所思。這個令丘或許不是避世隱修的高人,而話語中卻不無道理!便如林某人這般,縱然活得千年萬年又能怎樣?只顧一路奔波、追逐,從來不及瀏覽道旁的風景並享受片刻的安閒。到頭來,又得到了什麼?倒不如出云子來得灑脫,至少他有著自己的碧海情天,有著自己的云水閒趣!

    如此說來,那個常常泯然於眾的胖子,莫非早已領略到了仙真的境界……

    令丘見林一始終緘默不語,笑道:「呵呵!一番粗淺的見識罷了,還望仙長莫要見笑……」

    「何故取笑?」林一隨聲反問一句,說道:「你在此處聽風觀云,明悟於心,並以凡俗之軀,不食煙火,且壽長數百年,可謂境界不俗!林某欽佩有加也……」

    令丘說道:「林仙長有所不知,我夷族之人皆壽元綿長,只因山間猛獸兇殘並多有死傷,這才使得族群難以壯大。而在下已然窺破長生之生,身外之身,縱是來日踏入輪迴,亦無悔矣!」他忽而抱著肚腹,似有不適,卻還是問道:「林仙長可有賜教……」

    林一端詳著令丘,暗自慨然。當年的師父青雲子、蘇先生、真元子等人,雖為凡軀,而心念境界卻極為洞達。莫說仙凡陌路,總有殊途同歸之處。彼此之間,又何妨坐而論道呢!

    之所謂一日聞道,朝夕可死!境界所至,便可融於自然,忘卻生死,以達玄妙。正如太素者,變而有形,形而又質,而未成體,不外乎循環天道也!

    林一想到此處,說道:「壽元之外,你依然與常人有所不同,若非修士……」他話語一頓,看著令丘,又道:「你在此處靜坐之際,先後經歷安處、坐忘、神解之境,正如我輩之真觀、入定之道。個中妙用,端的不凡!請教不敢當,相互切磋而已……」其切磋乃謙遜之辭,有所明悟倒是不假。

    不過,令丘好似沒了耐心,雙手支地爬了起來,轉身便要踏入一旁的洞穴,又回頭分說道:「林仙長勿要介意,在下一旦醒來便飢餓難持,洞內尚有留下的吃食……」他的個頭比林一還要高出一頭,卻裹著破舊的獸皮並赤著雙腳,再加上鬍鬚邋遢而不修邊幅,十足一個落魄討食的老者,哪裡還是方才那個高深莫測的夷族族長。

    林一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心頭卻又總是疑惑不去。

    「上回吃剩下來的鹿肉,已過三年之久,且烤食一番。呵呵……」

    尚令丘去而復回,手裡拿著一塊烏黑的乾肉。其盤膝坐下,隨意支起幾根枯枝並架上肉塊。之後,他神情專注,拿起身旁的兩塊石頭輕輕一碰,未見作勢,再又屈指一彈,一縷火苗霍然而出。

    不消片刻,火苗燃起枯枝,不聞肉香,反倒是一股焦糊的味道瀰漫開來。

    林一神色一閃,稍作沉吟,問道:「族長大人熟諳法術?」

    「法術?」令丘一扶著長鬚避著火苗,一手拿根枯枝插起肉塊,抬眼看向林一,不解說道:「此乃石中之火,不過是由在下凝神催發而出……」話到一半,其恍然大悟般又道:「哦!所謂的法術,不外如此。它本來便存在於天地之間!」他忙扔下手上的東西,拱手一禮,欣慰笑道:「多謝仙長賜教!」

    法術,本來便存在於天地之間!

    林一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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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五十三章 執念不改

   
    月上半天,子夜時分。峽谷之中,林一踱步慢行。

    此處雖草木茂盛,儼如春秋時節,卻不見所熟知的鳥鳴蟲吟,異樣的沉寂之中,只有帶著幾分野性的夜風緩緩吹來,悠然沁入心脾,又讓人心生一陣隱隱而又莫名的躁動!

    一個人行走在這蠻荒的夜色之中,沐浴著亙古已久的風。恍惚覺著,那過往的一切好像已被遠遠拋在身後。而前方卻有星火在蔓延,有熱血在沸騰!

    這一刻,彷若心頭在吶喊,又如天地的呼喚:踏上了征程,便注定要去追逐永恆……

    林一腳下不停,抬頭望去。

    那穿過罡風星云的月光,來自遙遠之外。它應該是環繞八荒星域的一顆星辰,循著固有的軌跡在旋轉往復。當其落下之際,便是旦夕交替時分!

    不過,神識之中,遠處依然是星云密佈而混沌不清。而目力所及,卻陰陽分明。由此可見,天地禁制的玄妙無窮!

    一味講究明察萬里,或許已失去了道法自然的本意!

    神識固然強大,有時候尚不如一雙凡眼看得清楚!仙如何,凡又如何?

    林一悠然所思,緩緩止步。

    四周的草木藤蔓、碎石塵土,看似尋常,卻又皆蘊含著五行之道。其中有風霜冷暖,有陰陽輪迴,有天道承負,有萬法自然……

    林一轉過身去。幾里之外的峭壁之上,那位夷族的族長,再次變作一塊石頭,沉浸在他獨有的冥思與境界之中!

    令丘族長吞了塊焦糊的乾肉之後,終於從一個不食煙火的隱士,回歸到一個飢餓難耐的凡人。有了精神,便又盡情暢談了一番。他自以為受益匪淺,並連聲道謝,殊不知當面的林仙長卻不敢當!

    法術神通,原本就存在於天地之間。這句話頗顯突兀,卻又寓意深遠,恰恰又出自一個蠻荒老者的口中!

    對此,林一不是不敢去想,而是從來不曾去想過。如今他有所明悟,諸多疑惑漸漸分解!

    法術神通,不外乎五行變化。譬如風起雨落、雷電之火等等,在尋常人看來端的神奇而詭異莫測。而有人體察天機,借為己用。有人改道行之,懂得了燧木取火、鍛石煉金等諸多的謀生手段,用來繁衍生息!久而久之,強者更強,漸漸仙、凡兩立。若是古來有仙,後來者不過在追本溯源罷了!

    林一想到此處,輕輕搖了搖頭。

    由上古至遠古,再至今日,人們從血腥殺伐之中獲得了更多的捷徑,於是便有了諸多的紛爭與恩怨情仇。林某則是迎著風雨一路走到此處,是捨本求末,還是執念不改?

    林一背著雙手往前,繼續他的心緒翩翩。

    每過三、五十年,天虞便會有仙人出沒!

    令丘族長說過,他當年遇見仙人的令丘山,尚在夷山以東的萬里之外。只待來日,不妨前去查看一番。自己帶著虎頭、老龍、仙奴暫居於此,還須多加小心……

    一炷香之後,林一回到了來處。即便他早有所知,還是禁不住撇了撇嘴。

    夜已深沉,夷族的男女老少大都回家歇宿。而前方的山坡之上,依舊有堆篝火在燒燃不息。

    在篝火的四周,橫七豎八躺著數十個精壯的漢子,一個個酣醉不醒。而端坐正中的虎頭與老龍卻興致正濃,猶在吃喝不止,並時不時還要得意地大笑幾聲。在一旁的空地上,酒罈子擺成了小山,肉骨頭到處都是,可謂滿目狼藉。十餘丈之外,丹谷大巫獨自一人拄著骨杖在等候著,一臉的沒可奈何,顯得極為孤獨而又可憐……

    虎頭見到林一返回,樂呵呵站起身來,抬手招呼道:「哈哈!老大!虎頭還給你留下一罈酒……酒呢……」

    老龍跟著起身,搖晃著空酒罈子,吭哧了聲,回道:「沒了……」

    虎頭不以為然抓向篝火中的鐵釜,親熱地示意道:「蠱雕獸的肉很是美味……肉呢……」

    老龍「咣當」一聲丟下了酒罈子,提醒道:「最後一塊被你吃了……」

    虎頭笑臉一僵,縮回手在後屁股上蹭了蹭,有些尷尬地分說道:「一不留神,都沒了,呵呵……」他見林一依然站在三十丈外的山坡上,神色中並無不快之意,頓時放下心來,抬腳將擋在身前的一個漢子踢開,大步迎過去,滿不在乎地吹噓道:「我兄弟打架難逢敵手,飲酒吃肉更是不在話下……」話未說完,其頗為愜意地打了個飽嗝。

    老龍隨後而行,同樣是精神抖擻的模樣。

    丹谷終於盼來了林一,早已搶先一步到了跟前,帶著苦笑說道:「林仙長!您你所收服的那兩個手下,將我族中的藏酒給飲了個乾淨不說,還強行灌醉了數十個壯漢,族中老幼皆不敢近前,只得早早散去……」其抬手一指,又道:「請看……四頭異獸,還有一千多壇果酒啊……」忽見一個黑塔般的身影一晃,他嚇得頓時噤聲不語。

    虎頭見丹谷告狀,一步擋在身前,極不樂意地叱道:「你這老頭真是小氣!莫說四頭小獸,便是四十頭都不夠塞牙縫的。而族中的地窖中尚有藏酒,卻騙我兄弟不知……」

    老龍整日裡跟著虎頭廝混,心眼活泛了,說起話來亦是愈發的嫻熟自如,在一旁附和道:「嗯!我早便知曉,不若取來給老大享用……」

    丹谷只當這兩位是一對力大無窮並吃喝無度的惡人,哪裡看得出其中的蹊蹺,禁不住一陣錯愕而暗暗叫苦不迭。飲酒不醉,吃肉不飽,如此下去,天曉得何時是個盡頭啊!

    林一對那神氣活現的兄弟倆不予理會,轉向丹谷安慰道:「大巫稍安勿躁!明日便由他二人隨眾狩獵,稍作彌補!此時天色已晚……」

    虎頭一拍胸脯,尚未應聲,一旁有人搶先說道:「酒水管夠,天天吃肉!」他兩眼一瞪,隨即囂張大笑,一把摟過老龍,由衷讚道:「哈哈!真是好兄弟……嗝……」

    丹谷後退兩步,揮袖拂去虎頭打嗝噴出來的酒腥氣,轉向林一強作笑臉,拱手道:「既然天色已晚,林仙長不妨在我夷山盤桓幾日,無奈草舍簡陋……」

    林一倒是隨意,含笑應道:「客隨主便!」

    ……

    這是樹林邊上的三間草屋,遠離其他的村舍。在丹谷大巫看來,此乃躲避虎頭與老龍騷擾的無奈之舉。至於以後又該如何,且求先祖庇佑吧!

    草屋三間同堂,一丈多寬、三丈多長,屋簷低矮且簡陋。其屋門洞開,前後有窗。四下空空蕩蕩地沒甚東西,只在地上鋪著幾塊獸皮。而除了林一之外,還有兩個大漢在鼾聲如雷。

    一抹朦朧天光透過小窗灑在地上,林一席地而坐,手裡攥著五色晶石,卻一時無心吐納。

    草屋的四周沒有禁法,並非疏忽。既然藏身於一個蠻荒的族群之中,不妨將自己當作一個真正的凡人。而此舉另有用意……

    虎頭趴著睡,老龍仰躺著。兩人頭抵著頭,一對好兄弟!

    林一眼光一瞥,默默含笑。

    虎頭與老龍,早在數百年便已相會,不過那時一個是懵懂未醒的虎魄,一個是劫後的殘魂,如今幾番境遇過後,已然各自化形並再次相伴,彼此親近起來倒也不無緣由!而如此倆兄弟,只管酒足肉飽,躺倒就睡,著實令人羨慕!

    不過,這兩個傢伙惹起禍來,同樣的痛快並令人無計可施……

    龍圈之中,仙奴獨守一方幽閉。小丫頭借助五色晶石敷設的法陣,已在不多的時日內,從合體中期的圓滿,漸漸踏入後期之境。照此勢頭,只怕用不了多久便可成就仙體。

    林一從手腕上收回神識,又是微微一笑。

    小丫頭?其實奴兒的歲數與自己這個師父相差無幾,自己卻將她視作一個缺少依賴的親人。便如當年的翠兒、冬雨兒,眼前的老龍、虎頭。與其一次次失去,不如珍惜眼前的一切!

    許是觸動了什麼,林一不願多想。他暗吁了下,心神漸寧,隨即雙目微合……

    ……

    天明時分,遠處的村舍間喧鬧漸起。

    有人尋到了草屋前,猶自帶著宿醉朦朧的模樣。那是叫作辛吳的漢子,竟是神色躊躇而不敢出聲。昨晚被強行灌酒,差點沒嗆死過去。如今又要面對兩個惡人,尚不知又是怎樣的下場!

    「老大!咱家狩獵去也!」

    「老大!等著吃肉……」

    虎頭與老龍丟下一句話,已是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並雙雙扯起地上的獸皮裹在身上換了裝束。在其各自隱去了周身的修為法力之後,渾然便是兩個莽荒的彪形大漢。他兄弟倆興沖沖地陪著夷族的族人們狩獵去了,屋內只留下的林一獨自一人。

    當四周慢慢安靜下來,林一抬腳走出了草屋。

    遠近炊煙未盡,晨靄淡淡。

    村舍前的草地上,有半裸身子的孩童在玩耍。婦人們多為粗布素衣,一個個或是倚門眺望,或是浣洗縫補……

    林一在山坳上獨自漫步,神色悠然。當其途經一株樹下的時候,忽而隱去了身形,隨即化作一陣清風,直奔夷山以東的萬里之外飛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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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3 16:08:1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四章 另有存在



    日出為東,月落西極。有了日月星辰的對照,人們的腳下便有了方向。

    如之前的那位老族長所言,只須迎著旭日走上一、兩個月的光景,便可以抵達正東方的令丘山。其間不乏深溝險壑,並有異獸兇猛,少不了一番跋山涉水的辛苦!而萬里之遙,在修士看來不過是倏忽一瞬。

    林一離開了夷山的片刻之後,已然尋至那片傳說中的令丘山地界。至於其中有何蹊蹺,他一無所知。

    不過,一個每隔三、五十年便有仙人出沒的地方,不能不讓人心生好奇!

    此外,已從老族長的口中獲悉,這方浩瀚無際的星域乃洪荒無疑。如今的九天門徑尚未關閉,再加上諸多情形莫測,一行四人尚不便貿然深入洪荒的腹地。在此之前,唯有等待仙奴提升修為並淬就仙體,到時候再另圖他計。而原本以為天虞夷山甚為荒僻,誰料出乎意外。若不弄清楚其中的緣由,叫人怎能放下心來……

    一道萬丈的高峰之上,有清風在盤旋。下方山巒起伏,古木蔥鬱。偶爾幾聲鳥獸的啼鳴悠悠響起,隨後又慢慢消失在蠻荒的蒼茫之中。

    林一在峰巔上現出了身影,低頭俯瞰。其腳下所在,勉強立足。此時的他臨風佇立,便如一株崖松,自有淵渟嶽峙的氣度;卻又與萬丈的山峰渾然一體,雖擎天立地,反倒是毫不起眼。

    這應該便是靈丘山的所在,而千里方圓之內並無異常。除了此處的太初之氣稍顯濃郁之外,根本不見有修士、或是仙人留下的痕跡。

    林一輕輕飛離山峰,繼續如風兒一般在空中徜徉。與此同時,他散開神識,全力查看著四方。

    一陣獸吼乍然傳來,繼而又是一聲尖利刺耳的鳴叫……

    林一循聲穿過樹叢,緩緩落在山谷之中。其神識之威,頓時驚動了下方。一頭丈餘大小的異獸扭頭一瞥,隨即便匆匆轉身消失在密林的深處。

    一株高大的古木之下,扯地連天的樹藤之間,一隻模樣詭異的大鳥帶著滿身的血跡掙脫而出,踉蹌了幾步,呆呆怔怔看著從天而降的林一。其個頭有三尺大小,雙足雙翼,額頭肉冠,模樣倒也神奇,而一身的錦彩毛羽上卻凌亂不堪,並帶著斑斑的血跡。淺而易見,它才將從天敵的口中僥倖逃生。

    這禽獸該叫何名、有何來歷?

    林一好奇打量著幾丈外的那隻大鳥,尚未從神識記憶的典籍中釋疑解惑,對方竟是雙足一頓,接著撲棱棱一陣急飛,轉瞬已躍至樹上,眨眼之間跑遠了。

    那小東西懂得借助樹藤來躲避強敵,倒也機靈!

    林一抬眼打量四周,舉步在厚厚的落葉之上虛踏慢行。透過密匝的樹蔭,幾縷天光徐徐洩下。明暗斑駁之中,陳腐的氣機徐徐瀰漫,使得這方密林便如被歲月拋棄了一般,愈發顯得深沉而寂寥。

    古木的枯乾上盤踞的幾條野蛇,畏畏縮縮不敢動彈。其一個個冰冷如豆的眼,散發著莫名的幽寒,好像是在漠然地見證著生死的輪轉。那行走此間的人影,如同一片落葉的風景……

    兩個時辰過去,林一又在千里方圓的密林中細細巡弋了一遍。他在一處峭壁前停了下來,回轉身後。

    如此尋覓之下,依然毫無所獲?

    據那老族長所說,十餘年過後,或許便是仙人再次出沒的時候。難道那是一群來無影去無蹤的高人?

    林一疑惑半晌,忽而一拍腦門而似有所悟。

    想當年,自己在衡月州的山谷中可以騙過聖女,原因無他,無非是躲在地下罷了……

    林一心念方起,卻又兩眼中精光一動,旋即大袖揮捲,手上多出一物來。小巧的指環,有瑩白的光芒在隱隱閃爍。

    尋靈戒,來自出云子,乃是千年以來所見的僅有之物,可見其非凡之處。這麼一個寶貝,若不多多地善加使用,豈不可惜了!

    林一沒作耽擱,倏然沉入地下。直至千丈深處,前後左右的黑暗中依然不見異樣。他攤開手掌,神色期待。

    小巧的戒子從掌心悠悠飛起,微弱的光芒煞是醒目。不過少頃,其慢慢往下沉去。

    果不其然,尋靈戒不僅適用於寶物、靈氣與元氣,同樣適用於太初之氣!且看這蠻荒的地下,究竟藏著怎樣的好東西!

    林一跟著尋靈戒繼續往下遁去,便如夜行人在追隨著一點微弱的燈火。

    兩千丈、三千丈,直至五千丈處,那飛落的光芒微微一盛,去勢減緩。在其不遠之外,有塊深藏著的小小靈脈。

    見此情形,林一稍感失望。不管靈脈的大小,對自己來說沒有絲毫的用處。

    不過少頃,尋靈戒竟然繼續往前,逕自越過那座小小靈脈,再又方向稍稍一轉,接著往下飛去。

    林一兩眼一亮,緊隨不捨。而他心頭卻禁不住犯起了嘀咕。林某倒是忘了,尋靈戒還懂得避輕就重。不過,本人對仙脈同樣是興致寥寥啊!

    半個時辰之後,林一再次跟著停了下來,撇嘴無奈一笑。

    前方的百丈遠外,靜靜坐落著一條十餘里大小的仙脈。而神識之中,四下里依然不見有濃郁的太初之氣。

    此處雖為洪荒所在,倒是不乏仙靈之脈。夷族的族人壽元奇長,與所知的築基修士相仿,或許與地下的靈氣、元氣不無關係!

    罷了!此法無用,且另尋它途!

    林一穿過黑沉的地下,慢慢接近了漂浮在仙脈十餘丈外的尋靈戒。

    恰於此時,只見尋靈戒子那瑩白的光芒之中,忽而多出幾分異彩。赤、青、黃、白、黑,轉眼五色俱全。而不過喘息之際,它不再往前,而是直直往下落去。

    林一尚未伸出手,不由神色一動。此處已至萬丈,如此下去,莫非要透地而出不成?他無暇多想,只得揣著好奇,隨著尋靈戒拋開前方的仙脈,繼續遁向地心的深處。

    那點飛落的光芒愈發明豔,並愈來愈快。

    林一已然有所察覺,跟著加快了去勢……

    不消片刻,一人一點光芒已到了地下的百里深處。

    與其同時,一聲「叮——」的響動從下方傳來。尋靈戒隨之驟然倒飛,卻愈發的光芒大盛,復又不顧一切地撲了回去。不出所科,其再次被阻……

    林一搶至近前,一把收起了尋靈戒,禁不住退後幾步,隨即愕然不已。

    在這地心深處,竟然藏著一座龐大的陣法。而陣法之中,則是環繞著一塊百里左右的巨石。雖有禁法屏蔽,猶然可以明辨出其中濃郁的太初之氣!

    太初神脈?在仙域之中,太初神石可是難得一見。想不到在這偏僻之地,還有如此的奇遇。之前怪不得在地上難以覺察,竟有陣法防護。而既為太初神脈,緣何要別有用心地遮掩起來?如此一個龐大的法陣,又是出自誰手?而令丘族長所說的仙人,莫非與此有關?

    林一疑惑重重,神有所思。

    太初神脈竟藏在地下的百里之深,換作往日,想要來到此處,根本叫人難以承受,而眼下沒作過多抵禦,卻並無不適之感。可見自身的修為,早已今非昔比。而這意外中所遇到的一切,是機緣還是風險?

    林一轉向前方,眼光一陣閃動。他的心頭有橫財突降的振奮,還有謹慎起見的遲疑。

    那龐大的陣法,由無數道禁制布就而成。其密密匝匝,森然嚴整,令人不敢小覷!裡面可都是五色神石,怕不有萬千之數!

    林一長舒一口氣,咧嘴自嘲一笑。

    人啊!難免見財好利,自己同樣不能免俗!再者說了,當年還幹過搶掠仙門仙晶的勾當,如今遇上了這無主之物,又怎能不動心呢!只不過,當年從紫薇仙境洗仙池中掘取的萬餘塊神石,在分給了多人之後,如今已所剩不多。而仙奴、虎頭、老龍以及本人,亟須提升修為!

    不!這並非無主之物……

    林一暗暗搖了搖頭,轉而幻瞳閃爍,兩道紫色血芒瞬間橫掠四周。隨其三尊合體,並修至仙君的後期,幻瞳已由赤色,過渡至紫赤,再又不知不覺地變成了今日的模樣,只須心念一動,瞬間可達萬丈之外。個中的威力與妙用,更勝從前!

    未過片刻,似見端倪。

    林一尋而往前,不多時的工夫,已圍繞著偌大的陣法轉了一遍。他最後在一處停了下來,凝眸細瞧。

    十丈之外,陣法的門戶在幻瞳之下隱隱浮現。而其禁閉森嚴,一時不見破綻。

    林一憑藉幻瞳與修至八層的《升龍訣》,要毀去眼前的陣法不難。再不濟便從中撕開一道縫隙,應該不費什麼力氣。而其自認俗人,卻對罕見的神石無動於衷,並慢慢轉過身去且神色微愕。

    毋容置疑,這深藏地下的神脈,定是為令丘族長所說的仙人所有。若是將其毀去,難免會洩露行跡而招惹麻煩。此處不是仙域,自己更不是當年的光棍一條。初臨洪荒,絕不敢有所大意!

    少頃,林一忽而身形一動,直奔來時的另一方遁去。在地下太初神脈的十餘里遠處,竟然另有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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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4 13:1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五章 仙長到來


    太初神脈的十餘里遠處,另有一座陣法。與前者的龐大相比,其不過只有四、五丈的方圓,其四周法力微弱,在這極深的地下顯得極為隱秘。

    這陣法有何名堂,又有何用處?

    林一的兩眼中幻瞳閃爍,轉瞬之間已將那座隱秘的陣法前前後後打量了一遍。

    在陣法的右側,有一道丈餘大小的門戶半開半合。或者說,只作簡易的禁制屏蔽。不過,其中的太初之氣太過濃郁,使得情形隱約可見,卻又一時不辨究竟!

    洪荒的禁制之法,比起仙域來要強出不止一籌。而若是要開啟如此一道簡易的門戶,尚可應付有餘。其中應該沒有修士,何妨一探端倪呢?

    林一心癢難禁,忍不住便想破門而入。而當他慢慢臨近那座陣法,又禁不住遲疑起來。

    天曉得接下來會生出何等變故,倘若不虞,豈非要自嘗苦果?而其中若是藏有仙人留下的傳送陣法則更加不妙,從今往後,天虞將不再是一顆偏僻的孤星!地下隨時都會湧現出無數的仙道高手,根本就無從提防,又叫人如何在此等候下去,更遑論什麼大發橫財……

    林一思前想後,愈發心神難安。自己帶著虎頭、老龍與仙奴在地上悠哉樂哉,誰料地下不僅埋著神脈,還藏著莫測的隱患。

    如此這般,決然不成,今日定要弄個明白!

    林一不再耽擱,轉身直奔夷山的方向遁去,不消片刻,已至夷族地下的萬丈深處,轉瞬之間已在原處掘出一個丈餘大小的密室,並抬手抹下腕子上的龍圈石鐲放在地上,傳音吩咐道:「奴兒!你在此處閉關。在為師返回之前,你與虎頭、老龍不可輕舉妄動!」言罷,其閃遁而去。

    仙奴受到了召喚,一時按捺不住,從龍圈中裊裊而出,環顧之下神色不解。

    如此狹小的密室,用來閉關倒也幽靜。頭頂的上方,便是夷族所在。師父何故拋下自己?

    仙奴在黑暗之中靜靜獨立,心頭隱隱擔憂。如此莽荒之地,應無意外。師父說過,不會丟下奴兒!她自我安慰一番,稍覺釋然,莞爾一笑,翩然遁入龍圈……

    ……

    「哈哈!虎頭回來啦!老大……人呢……」

    「老大不見了……」

    「不管他,還能丟了不成!此番狩獵,轉眼已過三個月。你我兄弟這回定要大吃大喝……」

    「呵呵!飲酒吃肉……」

    兩個粗大而彪悍的身影一頭鑽入草屋,尋人不見,轉而又滿不在乎地結伴而去。

    暮色四沉,山坳旁的坡地上已早早燃起了篝火。

    夷族的族人們在忙碌著,將所獵取的異獸一一剝皮、剔骨、剁肉,以作晚宴的佳餚。而不遠之外,堆放的異獸依然有著百餘頭之多,引得四周的男女老幼個個笑逐顏開。見到兩個壯漢的到來,眾人忙停了下來,卻不再躲避畏懼,而是帶著笑臉簇擁相迎。

    丹谷大巫拄著骨杖,同樣是笑容滿面。他越眾而出,很是隨和地招呼道:「兩位乃首功之人,且飲此酒……」

    一群滿面風塵的漢子跟了過來,皆懷抱著酒罈子。辛吳大步走至近前,帶著欽佩的神情說道:「這兩壇接風酒,乃我闔族上下的敬意!還請虎頭大哥、老龍大哥先飲為快!」與曾經的兩位惡人相處了三月,除了所熟知的強大與彪悍之外,更是見識到了不同一般的豪爽。如今他與眾人皆是心悅誠服,已然將虎頭、老龍當作了同族的兄弟!

    虎頭與老龍尋不見林一,根本沒放在心上。當兩人返回山坡前,突然面對如此熱鬧的場面,並未有所意外,而是雙雙胸脯一挺,很是受用般地哈哈直樂,毫不客氣地接過酒罈子便昂首痛飲。四周歡呼聲起……

    夜色降臨,而坡地上卻如同白晝。

    篝火熊熊,人頭攢動。酒肉的香味與說笑聲,在山風中悠悠飄蕩。

    人群之中,虎頭與老龍開懷不已。以老龍的話來說,敬酒的味道,有些不同呢!

    此番外出狩獵,虎頭與老龍帶著夷族的漢子們在蠻荒之地縱情馳騁,所向披靡!三個月裡,差點便將夷族領地內的異獸都給趕盡殺絕了。兄弟倆得意之下,要趁勢橫掃天虞。

    不過,若真是殺光了異獸,無異於滅源斷流。橫掃天虞,則勢必要與其他的族群發生爭鬥。好在有辛吳等人的苦苦相勸,兄弟倆這才盡興而歸。

    男人之間,唯有共同經歷過生死殺伐與熱血沐浴,彼此方可成為兄弟!於是乎,一場狩獵過後,虎頭、老龍與夷族的漢子們相處甚歡,雙方甚為融洽!

    夜色漸深,山坳前的坡地上依舊是篝火通明。

    每當狩獵歸來,便是闔族上下的一個節日。再加上這回收穫頗豐,且無一傷亡,族人們自然要盡情歡慶一番。

    孩子們倦了,抱著手裡的肉塊,依偎在長輩的懷裡打起了瞌睡。

    老人們守在篝火旁,憧憬著來年的收成。

    婦人們則遠遠看著自家的男人,一個個的臉上蕩漾舒心的笑容。

    丹谷大巫,則一人獨坐而神色怡然!

    族中的漢子們,圍著虎頭與老龍在說笑不止——

    「縱然將族中的藏酒盡數搬來,都填不滿我虎頭的一成酒量。而我家老大說了,爾等釀酒不易,命我兄弟淺嚐輒止,不得一味豪飲……」

    「嗯!我老龍今晚只飲十壇,不足一分酒量……」

    虎頭與老龍飲酒不醉,吃肉不飽,無非是圖個口舌之慾罷了!而在出獵之前林一有過交代,兄弟倆這才收斂了不少。而眼前如此熱鬧,各自吹噓一番倒也助興!

    「兩位大哥真乃神人天降!只是諾多的酒水下肚,緣何撐得下……」

    「兩位大哥並非凡人,只須將酒水溺出,定然是千壇不醉……」

    「胡扯呢!三月來,有誰見過他二人溺過、屙過……」

    「那酒肉去了何處……」

    「虎頭大哥、老龍大哥,莫不是將酒肉化作了力氣,才如此厲害……」

    蠻荒的漢子原本性情粗獷,又與虎頭、老龍廝混日久,一個個說笑起來葷素無忌。

    老龍聽著有趣,呵呵一樂,說道:「誰說咱家不會,不若溺一個給他等瞧瞧……」他起身作勢,龍根躍躍欲出,卻被一旁的虎頭上前一把拉回,瞪眼道:「老大說了,入鄉隨俗,不得在人前炫耀……」

    虎頭有先祖的傳承,又統轄妖域多年,早已懂得人情倫理之道。即便捉弄老龍,無非是覺得有趣罷了。而若是讓林一知曉他兄弟倆在凡人面前恣意妄為,少不了要挨頓訓斥!

    老龍相貌年輕,很是英朗不凡,卻舉止莽撞,好似有意為之。聚在一塊的數十個漢子將『不得炫耀』另作解讀,只當他與虎頭戲耍,禁不住一個個放聲大笑。

    虎頭來了勁頭,拎著酒罈子便撲向人群中笑得最歡的辛吳。對方被他一下騎在胯下,急忙連聲求饒。而他不管不顧,笑道:「還是將你等灌醉了,方才有趣!」

    見狀,四周的眾人紛紛躲避。坡地上愈發熱鬧……

    便於此時,虎頭突然停了下來。他手抓著酒罈子動也不動,整個人仿若僵住了。酒水順著壇口「咕嘟、咕嘟」地流淌著,澆得辛吳滿臉、滿身都是,卻又無力掙扎。

    四周的眾人則躲在一旁,猶在笑看不已。

    老龍察覺到了虎頭的異樣,同樣是愣在原地……

    不過瞬間,突然有三道人影劃過夜空,從天而降,在離地數丈的高處緩緩而立。

    坡地上的眾人這才有所發現,四下里頓時為之一靜。

    那突如其來的三道人影,分別是一位老者與兩位中年人。

    老者鬚髮銀白,皺紋刀刻,鷹鉤鼻子,神色稍顯陰沉。

    中年人皆為素袍裹身,且面貌清癯。而其所不同的是一者雙目細長,並黑鬚飄然;一者兩眼窄小,下巴上的鬍鬚只有稀疏的幾根。

    不用多想,那是仙人!比起林仙長來,更顯得高深莫測!

    丹谷大巫抓起膝頭的骨杖,從地上慌忙爬起來,往前幾步,衝著十餘丈外的三人躬身一禮,拜道:「不知仙長駕臨,有失禮數,還請恕罪……」

    夷族的眾人皆心生惶恐,一個個跟著起身拜見。有孩童從睡眠中驚醒,被長輩嚇得緊緊摀住嘴巴,有啼哭聲才起,戛然而止……

    不過,在場者只有三人對仙長的駕臨有些怠慢。老龍,虎頭,以及虎頭屁股下的辛吳。

    三位仙長居高臨下,使得山坡上的夷族眾人皆心生敬畏。只見那雙目細長的中年人,稍稍欠身,出聲說道:「師尊!這群凡人徹夜狂歡,應為狩獵之故……」他伸手示意了下,隨即又揚聲問道:「爾等可曾見過其他的仙長到來……」

    丹谷大巫才要應聲,有人搶先答道:「呵呵!不曾……」他微微錯愕,扭頭看去。雖然三月不見林仙長的人影,卻又為何有此說辭?

    虎頭已從辛吳的身上爬起來,臉上帶著憨笑。他不由分說,一把拎起了尚在端坐的老龍,並一起隨著眾人躬身見禮,很是魯莽而又不失規矩的樣子。

    小眼睛的中年人驚訝了聲,說道:「咦?師尊!想不到這蠻荒之中,尚有如此強壯之人……」

    老者的眼光掠過坡地上成堆的死獸,慢慢循聲看去。

    弟子所說之人,乃是兩個年輕的男子,相貌裝束與周圍的眾人比起來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顯得高大健壯而已。而其各自裹身的獸皮很是污穢不堪,上面還沾染著新鮮的血跡,顯然是才將狩獵歸來並大吃大喝。

    老者打量片刻,忽而神色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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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5 13:37:1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六章 是一夥的

    老者神色一凝,才要說話之際,卻又抬頭一瞥,竟是身影一閃,隨即化作一道虹光直掛天際。兩位中年人不敢怠慢,隨後而去。

    三位仙長,來得莫名,去得突然。

    坡地上的眾人無不錯愕,而又神往不已,一個個抬頭仰望。天上似有流星閃爍,卻已是仙蹤杳杳!

    恰於此時,有人驚呼道:「兩位大哥……」

    虎頭一直面帶憨笑留意著那三位仙人的一舉一動,其神情架勢,儼然便是個土生土長的蠻荒漢子。不過,當對方遠去的剎那,他一把扯起身旁的老龍,竟是雙雙凌空而起,不忘衝著丹谷大巫與辛吳等人揚聲說道:「莫要對人提起我兄弟的來歷,以免惹禍上身!走也……」話音未落,兩人已猛然化作一陣狂風呼嘯而去,眨眼的工夫便沒了蹤影。

    天上月光依然,地上篝火如舊。坡地上寂靜了片刻,一下子喧鬧起來。

    丹谷大巫連連搖頭,失聲道:「原來……原來這兩位與林仙長是一夥的……」

    辛吳等人則是驚呼道:「兩位大哥竟是仙人,真是了不得……」

    ……

    星空之中,尚在疾行中的虎頭猛地一趔趄,竟是被一旁的老龍給生生拽住。他只得停下來,看著緊緊箍著自己臂彎的一隻大手,呲牙咧嘴說道:「兄弟!好大勁頭,給哥哥輕點成不……」

    老龍鬆開手,身形一閃擋在虎頭的前頭,臉上帶著些許怒意,叱問道:「這是去往何處,我兄弟怎可棄老大而不顧……」他一身的獸皮,看似粗獷彪悍。而其硬朗的一張臉上卻是濃眉斜挑,雙目凜然,自有龍威隱隱瀰漫,與之前的那個靈智半開的年輕人大相逕庭,儼然一個威武不屈的硬漢子。

    虎頭有些意外地瞪了老龍一眼,轉而回頭看向來處,再又極力遠眺。

    天虞星辰,已在萬里之外。神識之中,夷族所在的夷山,以及數十萬里方圓內的情形一目瞭然。越過此處,隱約可見萬萬里之外……

    「回我話來!」老龍猶在不依不饒。

    虎頭這才收回眼光看向老龍,同樣是有些急躁,揮手嚷道:「回個屁!老大早已不在天虞,不信你自己個兒尋去……」

    老龍微微一怔,隨即散開神識。其體內可是流淌著林一的精血,彼此間自有相牽默契。少頃,他禁不住錯愕道:「你為何不早說?天虞之上,果然不見老大身影!我等該在夷族等候才是,怎可擅自離去……」

    虎頭兩手一攤,理所當然地說道:「我也是才將發覺有異,哪裡還敢等候……」他見老龍只顧眨眼,禁不住哼了一聲,耐著性子分說道:「你難道沒認出那老者的來歷?我兄弟若非遵循吩咐藏形匿跡,方才斷難走脫。再不趁機逃離,定然要殃及老大……」

    老龍猶自神情冷峻,極為不服氣地說道:「那三人應該都是洞天的修為,以老者最強,又能怎樣……」

    「我說兄弟,你果然是神龍無敵啊!」虎頭張口打斷,教訓道:「不過你如今只有天仙的境界,少給哥哥我猖狂……」他又抬手止住對方,接著說道:「那老者的模樣並不陌生,你我都該見過……」

    老龍的心思轉得挺快,低頭忖思,有些遲疑地說道:「那老者與死在老大手中的九玄,有點相仿……」

    「何止相仿?」虎頭胸脯一挺,已是憨態盡去,兩眼中寒光一閃,帶著滿身的煞氣哼道:「被老大毀去的根本就是同一人的分身,如今人家本尊來尋仇了。沒聽他弟子在夷族的詢問,分明是衝著我等而來……」

    老龍雖然天賦異稟,奈何經世太短,閱歷太淺,還是一時鬧不明白其中的原委,卻見老龍又是抬手一指,示意道:「且看……」

    萬萬里之外,那來時的九天門徑似乎已有了變化。

    老龍稍加遠眺,有些躊躇不定,問道:「老大哪裡去了?我等又該如何……」

    「老大哪裡去了,我怎知曉?」虎頭撓了撓腮幫子,心頭陣陣急躁。

    兄弟倆飄在星空之中,一時沒了去路。看來沒有老大的日子,還真的不好過!

    「至於又該如何?」虎頭眼珠子直轉,兩手一拍,說道:「那老者已然起疑,夷族斷難容身。為今之計,跑他娘的。而老大應該是帶著仙奴去了別處,來日再圖相會便也是了。走不丟他……」

    虎頭的體內依然留著當年林一的神識印記,只要不是相隔太遠,便能尋到彼此的下落。如今眼下卻不見林一的丁點兒動靜,那位老大顯然是去了遙遠之處。

    老龍的轉世再生,得益於林一的精血,兩人之間更是有著非同一般的血脈牽連。故而,他總算是明白了虎頭的用意。

    「以後你只管聽哥哥我的,錯不了!」虎頭很有擔當地一拍胸脯,接著說道:「即日起,你我兄弟倆一邊尋找老大,一邊在洪荒闖蕩……」

    老龍想了想,重重點了點頭。

    虎頭神色一動,衝著遠處啐了口,惡狠狠地罵道:「那老者可是洞天后期的修為,他兩個弟子也比你我強出不少。事不宜遲,先跑他娘的……」

    老龍沉聲應道:「往何處去……」

    虎頭信手一指,喚道:「那星云闌珊處,定然有酒有肉……」他話音未落,轉身疾遁。老龍氣勢一盛,緊隨其後。兩人相繼化作一道流星,直奔天邊那片變幻不定的星云飛去……

    ……

    與此同時,在萬萬里之外的星空下,三人猶自面對一方虛無而神情各異。

    之前的一團罡風漩渦,在空中漸漸變小,最終連同那詭異的黑色洞口一起消失無蹤。如今的前方,什麼都沒有……

    「師尊!我等還是晚來一步!」

    「師尊,不妨重啟九天之門,殺回仙域……」

    這是兩個中年人在說話,看情形應該是對師兄弟。其中細目黑鬚者,舉止飄然,氣度沉穩,話語中稍顯惋惜;長著一雙小眼睛的,則是稍顯乖戾。兩人口中的師尊,自然便是一旁的老者。

    當師徒三人察覺此處有異,趕來之時,恰逢九天門徑關閉之際。

    老者手扶銀鬚,面沉似水,說道:「當年老夫留下一具分身,卻因天地阻隔而斷了音訊。不料前些時日出關之際,忽有察覺,未及明了,那分身已然被毀……」他微微搖了搖頭,接著說道:「果不其然,九天門徑已被強行打開,卻因施法者修為低劣而早早關閉。不過……」其話語舒緩,卻透著莫測的深沉,又道:「應該有人從中越境而來……」

    話到此處,老者大袖輕拂,伸出一根乾瘦的手指豎在空中。他好似在觸摸風痕,又似在體察天機,使得整個人顯得高深莫測。

    師兄弟面面相覷,轉而又看向自家的師尊。

    小眼睛的中年人哼了聲,帶著殺氣說道:「敢毀了師尊的分身,定然饒他不得……」

    另一位卻是沉吟了下,問道:「師尊!若不返回仙域,又如何知曉詳情?越境而來者又有幾人……」

    「洞天境界的高手,非耗去九成的修為而不得開啟九天門徑。你我師徒又何必多此一舉……」老者收回手指,大袖一甩抄在身後,淡淡說道:「這空中有一絲香氣,極為微弱而又難以察覺,卻經久不散,應該來自女人喜好的陀羅香……」

    聞得此言,兩個中年人不由得抽動鼻子嗅聞起來。而四下里空空蕩蕩,並無絲毫的痕跡。如此看來,修為的不同,嗅覺也有高下之分……

    老者話語一轉,說道:「老夫的分身雖然被毀且相隔遙遠,所幸尚存幾分靈動之機……」他臉上的皺紋挪動了下,又道:「那毀去老夫分身的小子,名叫林一,十之八九已來到了洪荒之中,呵呵……」其言外之意,既然有女人越境而來,又何況他人乎!

    小眼睛的中年人頓時振奮起來,兇狠說道:「有師尊明察萬里,且尋那小子殺了……」另外一人卻若有所思地說道:「洪荒之大,要找一人並不容易……」

    老者不動聲色地微微一笑,臉上卻難見幾分笑容。在其神識感應之中,別的或許不知道,唯獨記得那個林一以及惦記了無數萬年的三篇經文,這便足夠了!他說道:「要找那小子不難,回頭便見分曉!」

    兩個中年人不明究竟。師尊的話語中似有所指……

    老者看了一眼九天門徑消失的方向,慢慢轉過身來,不由得神色微怔。前後沒過多少工夫,來時的蠻荒之地並無異狀,卻是唯獨少了兩個人影。他昂首遠眺,神識迅即漫過星域。

    遙遠之外,兩道微不可見的法力痕跡,漸漸消逝……

    哼!逃得倒是快!老者眼光一冷,說道:「天權子、開陽子,給老夫尋遍八荒,定要找到那兩人……」

    細目黑鬚者,名叫天權子;小眼睛,留著幾根稀疏鬍鬚的,便是開陽子。師兄弟齊聲稱是,卻有所不解,聽老者又道:「從來龍虎是冤家,緣何親如兩兄弟……」

    老者莫名其妙地來了一句,眼光掠過左右,與弟子分說道:「此前在洪荒所見的那兩個漢子,雖佯作粗蠻之輩,卻隱隱呈現出龍虎之相。其若非絕頂的高人,便定然為神獸之軀所化。而事起匆忙,本待回頭再作計較……呵呵!」他竟是釋懷一笑,輕鬆道:「那兩人心虛之下,先行逃脫,倒是印證了老夫的猜測……」

    開陽子急忙道:「師尊!我早便看那兩個小子異常……」

    天權子在一旁點了點頭,不慌不忙地欠身道:「有請師尊賜教!」

    老者伸手撫鬚,說道:「那兩人只顧逃竄,卻洩露了行跡。龍虎之勢瞭然……」其話語一頓,兩眼中光芒閃動,帶著莫名的口吻又道:「古人有云,非帝王聖賢者,而不得龍虎相伴!那兩人事關重大……」他悠悠緩了口氣,自語道:「老夫的《三皇經》,老夫的羅天三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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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6 13:15:4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七章 一步踏錯

    虎頭早已不是當年那個愣頭愣腦的虎魂,而是執掌妖域數百年的高手。從其輕易收服狡詐的金聖妖王,便可見一斑。當他認出了那老者的模樣之後,一時又尋不見林一,當機立斷之下,帶著老龍便撒丫子跑了!

    兄弟倆這一跑,暫時逃過一劫。

    不過,凡事有利有弊。原本要結伴同行並永不分開的四人,突遭意外之後,想要再次重逢,免不了一番周折!

    眼下此時,至少已讓仙奴犯起愁來!

    在仙奴閉關的三個半月之後,始終不見師父的回轉。一番斟酌之下,她終於忍耐不住,遁出龍圈,並隱去身形,悄悄來到了地面之上。

    夷族的村舍之中,根本沒有虎頭與老龍的身影。而從男女老幼的閒話之中得悉,那兩個人在遇上了另外三位仙人之後,在半個月前的一個夜裡,雙雙飛走了。

    據說,那三位仙人去而復返,並就此詢問過丹谷大巫。

    丹谷大巫倒沒敢瞎說,只道是夷族來了兩個身份不明的惡人。在其脅迫之下,族人們唯有曲意奉承,以免惹禍上身。誰料對方竟然會飛,莫非是成精的妖怪?還望三位仙長斬妖除魔,等等……

    那三位神秘的仙長,應該是無心與一幫子凡人計較,隨後也飛走了。

    仙奴在山坳上的村舍間盤桓了兩日,再無所獲,只得蠻荒之地尋覓起來。而半月之後,莫說虎頭與老龍,便是師父也沒了蹤影。

    一道峽谷之中,清風徐來。仙奴從天而落,緩緩現出身形。她對四周的風景無動於衷,飄然行至一株古樹下,就著一塊青石輕輕坐下,隨即又雙手抱膝,默默失神。其身軀較小,云衣曳地,黑髮披肩,面頰如雪如玉。那如月淡眉之下,如水般的眸中,閃動著幾許悵然!

    比起數百年前的那次分別,眼下清冷一人,更是倍覺孤單!

    師父,您究竟去了哪兒?

    仙奴悄然長吁,下巴抵著膝頭,注視著身前的一株野花。

    一簇碧綠,幾點盈白,兀自在山風中微微搖曳,嬌弱而又不堅韌,清麗且不失色彩!

    仙奴神色痴痴,禁不住伸出纖纖手指。而其才將觸碰到柔嫩的花瓣,尚未採擷,卻又縮回湊至鼻端。一抹清香淡淡沁入心扉,使人愁緒稍緩。她嘴角一抿,莞爾淺笑……

    記得師父有過交代,無論出了何事,都不能輕舉妄動。如此想來,還是安心閉關才是!若是不然,當他來日返回,尋不見奴兒,定要擔心了……

    仙奴自幼父母雙亡,能在妖域的狐妖村生存下來,雖說離不開媚娘師父的照料,而其外柔內剛的心性卻是打小養成。如今孤零零一人,且獨守安慰,默默期待……

    忽而又一陣風來,天上飄落一片雨霧。峽谷中鬱鬱蔥蔥,朦朦朧朧。

    一襲白衣人影離開樹下,飄若流云,曼妙如花。

    仙奴前行不多遠,便要返回閉關之際,卻又款款停下。

    一旁峭壁的崖石之上,有位不修邊幅的老者在探身觀望。其周身毫無法力,更不見生機。縱然是神識之中,亦讓人無從留意!

    仙奴微微訝然,暗自戒備。隨其長袖漫卷,足下雲霧淡淡,旋即冉冉升起三十丈。她身形婀娜,衣袂飄飄,宛若仙子踏雨而來,煞是明豔動人!

    「咦!九狐之魄,九陰之身,可謂魅惑天成而舉世無雙!這窮鄉僻壤,緣何出得如此佳人……」

    老者仿若才從靜坐中醒來,卻一眼瞧見了峽谷中的孤單身影,禁不住側轉身來。那山景如畫,人兒如花,為這莽荒之地平添了幾分韻致。欣賞之餘,他蒼老的臉上,竟是為此煥發出幾分神采。

    仙奴在那老者的四、五丈外停了下來,裊裊娜娜之中,好像已與四周的雨霧融為一體,卻又上下片塵不沾。其微微蹙眉,明眸閃動,略略欠身,輕聲問道:「敢問……何方高人?」對方分明是個凡人,卻又稍顯不同。出聲之際,她神色中似有遲疑。

    老者回身端坐著,伸手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道:「怎敢勞這位仙子動問,在下乃夷族的族長,令丘是也!」其依舊神色端詳,只覺得賞心悅目,來了幾分興致,又道:「三月前,有幸與林仙長坐而論道,使在下受益匪淺!今日偶感風雨之下,才將醒轉,恰逢仙子到來,呵呵……」他轉而隨口問道:「這位仙子若非出自天虞,又是來自何方……」

    天上地下,煙雨濛濛。

    峽谷之中,一個清麗出塵的白衣女子飄然懸空;對面峭壁的崖石之上,一位衣著不堪的年邁老者在面帶笑容。此時的情景,怎麼看怎麼有些詭異!

    仙奴聽人提及師父,不由心頭一動。見那老者並無惡意,她稍稍放下心來,神色不變,輕聲敷衍道:「我不過途徑此處而已,尚不知您在說些什麼……」

    這是話不投機半句多!令丘不過是臨時起意,不料想卻惹來對方的猜疑。他隨即搖頭微笑道:「是老朽冒昧了!見到仙子一人行走在荒山野嶺間,不免心生好奇罷了……」其抬眼看著愈來愈大的雨勢,便想著返回一旁的洞穴,而話語聲再次傳來——

    「你一凡人,竟也坐而論道……」

    令丘扯緊了身上的獸皮,只覺得腹中空空而飢腸轆轆,聞聲才要說話,那仙子又道:「你應該出身妖族,卻成為人族的族長,更是令人好奇……」他神色微愕,失聲問道:「如何見得?」

    「你既然懂得九狐之魄,理當知曉狐族的『讀心』之術……」

    仙奴淡淡一瞥,轉而扶搖直上,眨眼間消失在風雨之中。

    令丘以手支地,有些狼狽地爬了起來。他昂起蒼老的臉,任雨水迷濛。而其長眉之下的一雙眸中,神色莫名。

    適才,老朽只是暗地裡嘀咕了幾句。世上竟有『讀心』之術?

    令丘默然良久,釋然一笑。

    何為逍遙?我命由我,不由天地。何為緣法?心念頓起,身不由己……

    ……

    翌日,夷族的老族長死了。如此年邁之人,算是壽終正寢。族人們並未因此太過傷悲,一番收斂祭奠過後,繼續重複著該有的日子!

    仙奴在外遊蕩了幾日過後,悄無聲息地返回到了夷族的地下密室。她要閉關,直至修至梵天仙人境界!

    不過,仙奴在入定之前,還是忍不住祈禱了一句。師父,您在哪裡?奴兒,等您……

    ……

    「我在哪裡?」

    當仙奴深情呼喚之際,許是師徒同心,林一同樣在疑惑不已。

    這是一處地下的洞穴,約莫有百餘丈的方圓,甚是寬敞而又透著陣陣的陰寒。洞穴的穹頂以及四壁,嵌滿了螢石,在發著點點幽幽的光。除此之外,強大的陣法遍佈四周。置身其間,不僅修為被禁,便是神識都難以及遠。

    林一斜倚在陰暗的角落處,毫不起眼。在他的不遠處,另有數十個修士或躺或坐,一個個神色漠然。

    淺而易見,那是一些同病相憐者,皆為仙人以上的高手,只因被封禁了修為,這才不得不困守於此。

    在洞穴的一側,有個數丈大小的洞口,乃是唯一往外的通道。莫要想著從此出去,在外面還套著洞口,並有人把守……

    「這究竟是個什麼地方?」

    林一索性仰躺下去,神色中透著無奈。回想起這三個多月來的時光,他輕撇嘴角,默默苦笑了下。

    林某人吶、林某人,你素來小心謹慎,卻不料最終還是失足成恨啊!

    三個多月之前,在安頓好仙奴之後,林一重返舊地……

    林一借助幻瞳,沒費周折便已尋出了那座陣法門戶的縫隙。陣法不過五、六丈大小,即便裡面藏有凶險,未必不能臨機而退。他自以為膽大心細,並諳熟禁制之道,在小半個時辰之後,輕鬆踏入其中。

    不過,一步之差,由此開始。

    當林一踏入陣法的瞬間,便已察覺不妙。五六丈的一片地方,以層層禁制封堵六合。其中四壁空空,唯有環繞在角落處的八點手臂粗細的光芒在閃爍不停,並交織一處籠罩而來。

    那八點光芒,乃是陣腳所在。其敷設奇異,借助遠處的神脈之力,強大異常,已然自行啟動……

    林一閃身便躲,為時已晚。他被光芒籠罩的剎那,便覺著四周景物逆轉。尚不及抽身離去,身子猛地一沉,隨即風聲呼嘯,已在陣法傳送的途中……

    猝然生變,防不勝防!

    林一忙而不亂,急急驅動龍甲護體並暗自戒備。尋常的陣法傳送,不過短短的一瞬間。而眼下已然歷經了盞茶的工夫,還是不見停下來的勢頭。他暗暗愕然!相距之地該是多麼遙遠,才會有如此的傳送?

    足足半柱香過後,詭異的陣法驟然一停。

    林一尚未明白過來,已被強勁的力道擠出了陣法。突然這麼折騰了一回,著實叫人有些頭暈腦脹。便在他心念急轉之際,已有兩人迎了上來,不假辭色地叱道:「令牌……」

    什麼令牌?那是兩個神情陰冷的中年人,皆為洞天初期的高手。所在乃是一個巨大的洞穴,另有為數不少的陣法與看守的修士,並相繼有人被傳送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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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7 16:16:1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八章 前途未卜

    林一沒有令牌,並未遭到責難,而是在那兩個中年人的示意下,循著一條通道往外走去。他本想詢問幾句,卻不得不揣著疑惑並聽命行事。只因出了陣法之後,整個人的身形沉重且法力遲滯。若有意外,叫人根本就難以應對。

    此處的洞天高手可不止一位。接下來又將如何,唯有臨機應變。

    此外,巨大的洞穴之中,四下里錯落著十餘個傳送陣。有人出陣之時,已不見人形,只有一團血霧迸出。那是長途傳送之下,法力不濟,被芥子虛空擠爆了軀體,下場極為悽慘……

    林一被人帶到了眼前的這個山洞之內,一轉眼就過去了三個多月。他知道自己被囚禁了!至於緣由,一時無從知曉!

    在這三月間,洞內的修士有進有出。幾次三番過後,百餘人只剩下了如今的三十多位。其他的人去了何處,沒人分說。不多的幾個返回者,無不帶著滿身的煞氣,卻好似末日降臨一般,皆是陰沉冰冷的模樣,叫人不敢輕易靠近!

    林一獨自躲在山洞的角落裡,無人問津,倒也落得清靜。當他知道暫時難以脫身之後,並沒閒著,而是一邊想著心事,一邊輕輕觸摸著左手中指上的乾坤戒子。

    奴兒在地下閉關,要想修至梵天境界,尚須一段年月。小丫頭聽話,且極為機敏,應該安危無虞,不用為她擔心!

    虎頭與老龍在自己的示意之下,喬裝打扮融入夷族,短時日內料也無妨!只要是有酒有肉,那兩個傢伙還會記得老大嗎?

    不過,唯一的變數便是九天門徑。沒人盯著並時刻留意,一旦洪荒有高手尋來,在毫無防備之下,那兩兄弟難免會洩露行跡。但願自己早日離開,但願他三人皆安然無恙……

    若有意外,只能怪林某自己了。都說小心無大錯,實則謹慎過了頭,有時候反倒是自添其亂。而這千多年來,林某的面前何曾有過坦途?沒有!既然如此,且瞧瞧此番的洪荒之行,又是一個怎樣的情形!

    此時此刻,林一隻能將一切往好處想。尚不知有人已尋至九天門戶,並從蛛絲馬跡中有所猜測,更是撒開了一張無形的網,只為將他這條越境而來的魚兒斬盡殺絕。而虎頭與老龍,則是亡命天涯。仙奴獨自一人,前途未卜……

    林一兀自仰躺著,抬起一隻手輕輕敲擊身旁的石壁。轉瞬之間,彈出的一縷神識悄然返回。

    石壁深處佈滿了層層疊疊的禁制,竟是難尋縫隙。而不僅僅於此,偌大的地下皆為陣法所禁錮,並有人操持。如此一個囚牢所在,可謂是固若金湯!

    林一暗暗搖頭,隨即又將神識沉入右手中指的乾坤戒之內。其中沒了百丈的龍骸,地方大了許多,卻也凌亂了許多。千多年的積累,零零碎碎的,皆是家當啊!

    不過,林一隻留意乾坤戒內四位端坐的人影,正是吳融留下的四尊仙骸傀儡。他一直無暇理會,如今總算是有了空閒。耗時三月,人不知鬼不覺之下,終將其一一祭煉完畢。

    這四尊傀儡,乃是黃婆婆傍身的殺招。其不僅有著仙君初期的修為,更兼有分身之術,可由一變三,端的神奇。而憑此尚能在仙域逞威一時,如今到了高手遍地的洪荒,著實不夠看!

    只可惜一場天劫過後,三尊合為一體。修為提升了,卻沒了幫手。權且將這些仙骸傀儡充數,關鍵的時候或許有些用處……

    林一頭枕著手臂,另外一隻手藏於袖中,悄悄摸出一枚玉簡來。此乃黃婆婆煉製傀儡的法門,應該不是來自真傳。其中所記缺三少四,並多為個人體悟。而由她提煉之後,看起來倒也實用!

    當初在吳融的手下們重塑肉身之後,那塊玄冰中尚餘下五十多具仙人的遺骸。若是將之一一加以煉製,並分別充作仙奴與虎頭、老龍的貼身隨從,至少在這凶險莫測的洪荒之中,可以多出幾分保命的手段。而玉簡之中有黃婆婆留下的一段註解:所煉製傀儡的修為,只有煉製者的三成,等等。

    如此說來,九牧的那幾個洞天初期的傀儡,應該是由九玄煉製!那個老傢伙,為了《三皇經》可謂煞費苦心!

    林一將煉製之法熟記在胸,並又揣摩了幾遍,隨即便收起了玉簡。當其接著體悟《太素經》與《洞玄經》時,百丈外的洞口有了動靜。他往角落裡又縮了縮,只管躺臥著,轉而眼光斜睨。

    隨著一陣光芒閃過,封住洞口的禁制已被打開。一個中年人緩步現身……

    洞內的三四十位修士紛紛爬起來,一個個神色惴惴。

    那中年人模樣清瘦,雙頰塌陷,神情陰冷,周身透著洞天初期的威勢,並在腰間懸著一塊黝黑的玉牌。他在洞口前站定,威勢逼人,顯然不受禁制所限而修為在身。當其眼光掠過四周,在場的修士無不低頭迴避。彼此相較,天壤之別,著實叫人無法面對!

    日子久了,見得多了,林一從別人的口中獲悉了那位洞天高手的名諱。元信子,一位魔修。他每隔七日,便來洞內提走七人。而得以返回者,卻寥寥無幾。故而,此人現身之際所帶來的恐慌,無異於一場從天而降的災難,著實叫人心驚肉跳!

    元信子駐足片刻,抬起手指隨意點了幾下,吩咐道:「你、你、你……還有你,出來!」

    一個留著大鬍子的中年人稍稍怔了下,隨即一跺腳,狠狠啐道:「我呸!真他娘的晦氣!」他不敢忤逆,還是咬牙切齒地大步走了出去。

    七日之前,此人曾被元信子點到一回,僥倖之下,又帶著滿身的血跡,獨自回到了洞內。有關外出的詳情,他諱莫如深,一個字都不吐。誰料七日過後,運氣再次降臨!尚不知這個運氣,是幸運,還是厄運。

    大鬍子的名字倒是好記,耳玄,應該是位妖修,曾經有著仙君後期的境界。他個頭雖不太高,卻顯得極為健壯,走起路來虎虎生風。隨其被點到的還有另外六人,神情模樣皆有不同,卻無一例外地顧忌重重而又不得不聽從吩咐。眼下身陷牢籠且法力被封,與刀俎上的魚肉沒甚分別,試問誰敢抗命?

    林一躺臥在角落裡,默默打量著洞口處的中年人。元信子,何門何派,是何來歷,皆一無所知。而他腰間的黑色玉牌或有古怪……

    「休得磨蹭!不然莫怪老夫無情……」

    修為高些,年長一些,喜好倚老賣老並以老夫自居,好像不如此,不足以彰顯自家的長輩身份。而山洞內的修士,哪一位的年歲不在數千、上萬年?當然,林某人除外。

    林一循著元信子的話語聲看去,原來是有人落在了後頭。那是個二、三十歲模樣的男子,白淨面皮,頜下留著一抹淡淡的青髯,人長得頗為英俊,應該有過仙君中期的修為。他身著罕見的絲袍,儼然一個大戶人家的子弟。而其舉止躊躇,神色中似有慍怒,卻又在呵斥中被迫挪動著腳步。

    不多時的工夫,七人相繼走出了出去。光芒閃過,一行人隨著那個元信子失去了身影。

    山洞內沉寂了片刻,漸漸有了些許的動靜。有人撲通坐下,有人唉聲嘆氣,有人則於四下走動。

    林一慢慢閉上雙眼,像是睡著了一般,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到了近前,隨之有話語聲響起:「去者七人,又能回轉幾何?如今身陷囹圄,卻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你我唯有自求多福了……」

    你我?這是沒話找話說,誰認得誰啊!林一兀自佯睡,對週遭的一切無動於衷。而來人卻是慢慢坐了下來,帶著討好的口吻,小聲笑道:「呵呵!月半以來,洞內的道友幾近換了一茬,而這位道友卻是毫髮無損,著實叫人欽羨不已啊……」

    這笑聲就在耳旁,且氣息清晰。

    林一驀然睜眼,起身躲閃。而另一側乃是洞壁,已無處可躲。他眉梢一挑,才要施展手段離去,卻又半倚著身子微微一怔。來的是個留著短鬚的中年人,竟是躺在咫尺之隔的地上,並側著身子,還帶著一臉曖昧不清的笑容。

    眾目睽睽之下,與個大男子這麼並排而臥?

    林一隻覺得頭皮發炸,一陣莫名的寒氣油然而起,撩起衣擺便抬起腳。而尚不待他將那人踢飛出去,對方卻是頗有眼光,極為識趣地挪動了下屁股,抬手輕噓了下,示意稍安勿躁,隨即又悄聲含笑道:「這位道友臨危不懼且泰然自若,定有保命的法子。千荒玄玉子,特來結交一番。無論以後如何,眼下倒是一場緣分不是……」

    千荒玄玉子?千荒……

    林一將勢在必出的一腳給生生忍了下來,眼光端詳之際,禁不住又是嘴角一咧。

    玄玉子是個細眉細目的中年人,黃面皮,留著短鬚,一襲布衫,整個人倒也乾淨。他老老實實躺在一旁的地上,眼光幽幽,儼然一個予取予求的溫順模樣。

    淺而易見,這傢伙發覺林某人至今安然無事,便投機取巧跟著躲了過來。而如此展現善意,倒是新鮮啊!

    不過,此千荒,是否便是所知的那個千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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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8 15:04:1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五十九章 命運叵測

    「千荒?天下還有兩個千荒不成……」

    「……」

    「道友何必坐著呢?在這角落裡,唯有躺下說話,才不招人留意!你我兄弟相見有緣,何不親近、親近……」

    「……」

    「看來道友來自窮鄉僻壤,所知甚少。不妨事,有玄玉子陪你。我這人最為重情重義……」

    「……」

    「八荒之一,唯有千荒,為道修的起源之地,曾與魔荒、妖荒,並稱遠古洪荒,奈何沒了仙皇之後,威名不在啊!」

    「……」

    「我此番前往中野,不小心上了當,這才與道友同病相憐。你我可是患難的緣分,且珍惜……」

    「……」

    「中野廣袤無際,為仙、魔、妖三家的聚集之地。其中有座雄城,蔚為壯觀,以中天命名,乃中樞八荒之意……」

    「中天城?」

    「唉喲!你總算是肯出聲了……」

    「……」

    那七人走了之後,餘下的二十多人散落四周,一個個沒精打采的樣子,唯有玄玉子在纏著林一說話。各自前途未卜,根本沒誰留意他二人的動靜。

    林一斜靠在洞壁上,兩腳伸著,以防玄玉子趁機貼過來。

    雖說修為遭致禁制,而體內的法力以及神識尚在。咫尺之內,若是猝然發難,還真是令人防不勝防。故而,誰都不肯讓人靠得太近,以防不虞。再者說了……

    玄玉子兀自躺臥著,並支起手臂側身相對。其屁股扭了扭,小身段跟著一陣起伏。而他留著短鬚的黃面皮上,過分真誠的神色,著實讓人難以消受。

    林一兩眼上翻,慢慢盤膝而坐。他沉吟片刻,問道:「玄玉子,你可知曉此地是何所在?那十餘個洞天的高手又是怎樣一個來歷?囚禁我等,所欲何為……」

    玄玉子頷首一笑,尚未出聲,便要挪動身子。

    林一想都不想,抬手撩起衣擺,以電光石火之勢伸出腳去,正正對著玄玉子的一張臉。他雖腳下留力,卻扯動氣機,逼得對方橫移數尺。

    玄玉子身形依舊,詫然不已。他隨即俯身趴在地上,卻神色見喜,輕聲低呼:「哎喲!道友果然是真人不露相,玄玉跟定你了……」

    這傢伙不是不怕死,而是想借助他人來保得性命。而如此的不擇手段,令人歎為觀止!

    林一復又端坐,輕拂衣擺,不假辭色地說道:「回我話來,不然滾開……」不同人物,不同對待。他沒閒工夫囉嗦,話語中不留情面。

    誰料玄玉子並未就此畏縮,而是振奮地問道:「敢問道友尊姓大名……」他不敢再次近前,而神態舉止間卻是親近了不少。

    見此情形,林一輕舒一口氣。暗忖,天下之大,無奇不有!無奈之下,他只得撇撇嘴,答道:「林……」

    「林兄……」

    一聲林兄傳來,林一索性閉起雙眼,聽對方說道:「回林兄的話,此地是何所在,沒人知道。而你所說的洞天前輩,我來時並未見到幾人。餘下的想必已然離去。至於囚禁我等的緣由……」

    玄玉子忽而壓低嗓門,又道:「我猜測,與中天城的魔修有關……」他盯著林一的面龐,由衷嘆道:「林兄真是年輕,且雙眉凝而不散,雙眸清而不濁,並氣定守一,分明是難得一見的元陽之身,若是……」

    這前言不搭後語,什麼名堂?林一慢慢睜眼,神色轉冷。

    玄玉子忙收住話頭,訕訕一笑,接著方才說道:「我在中天城閒逛之時,遭遇魔修,一不留神便來到此處,故而有此猜測,不過……」他想了想,臉上曖昧之色稍減,沉吟道:「自古以來,中天城為仙、魔、妖三家所共有。魔妖兩家欲圖獨佔中天久矣,可謂無所不用其極!據悉,魔修中人,更是為此搶奪不休……」

    從玄玉子的口中得知,中天城,又名魔城,源遠流長,乃妖、魔、仙聚集之地,更是洪荒之中僅有的一座雄城。而其原本為三家共有,只因仙皇一脈沒落,妖皇門下多紛爭,使得魔皇一支獨大,這才有了如今的中天魔城。

    魔城的至尊,據說是魔皇座下的一位門人,名叫宮離子。據說他在無數萬年之前便已閉關不出,所執掌的權柄則留給了兩個弟子,一個叫作青葉,一個叫作凌道。這兩位都想著繼承師門正統,並獨霸一方,彼此間難免不合。而諸多的道修以及妖修,更是對偌大的魔城覬覦已久……

    林一聽到此處,不解地說道:「一座城而已,又何必要爭奪不休。妖皇與魔皇俱在,難道會對此熟視無睹……?」

    「一座城而已?你竟然對中野之地一無所知,真是難以想像……」玄玉子笑了笑,依舊俯臥著。他打量著林一寬闊的臂膀與強健的腰身,不無豔羨地搖搖頭,說道:「據傳,中天城內,不僅有著當年仙皇留下的寶物,更有溝通域外的途徑。可以說一城在手,俯瞰八荒……」

    林一神色如舊,心頭卻是微微一動。

    「而妖皇與魔皇,乃是通天的人物,哪裡還會過問俗事。縱是八荒翻江倒海,只怕兩位高人亦不會現身……」

    玄玉子應該是常年奔走於洪荒,道聽途說的東西還真不少。無論真偽,總好過自己的兩眼茫然。

    林一不待對方將話說完,問道:「域外,所指何方?」

    「呵呵……呵呵……」

    玄玉子微微一怔,隨即埋下頭去失聲輕笑,轉而又眼光一瞥,說道:「你莫不是連九天八荒一概不曉?中天之外,另有天地無數。更有須彌芥子,乾坤萬千,不一而足……」他的話語中帶著埋怨,將適才的問話當作了一種捉弄。想想也是,出身洪荒,有誰不知道這些淺顯的事物呢?

    林一看著撓首弄姿的玄玉子,很想再次給上一腳。

    這傢伙不男不女的,莫非投錯胎了?而念他並無惡意,權且忍下。

    那所謂的中天城的師承、權柄之爭,與自己無關。不過,眼前的地下囚牢,若是魔修作祟,可就麻煩了!深陷於此,定然難以善了。而初臨洪荒,著實不便輕易樹敵。一個千荒的九玄上人,就夠讓人頭疼的,再惹來魔修的無數個洞天高手,以後休想消停!

    事已至此,又豈能隨心所願?

    若真如玄玉子所說,妖皇與魔皇乃是睥睨天地般的存在,從不輕易現身,不知算不算此行唯一的轉圜之機!洞天高手,已叫人難以面對。羅天境的高人,唯有仰止……

    此外,中天魔城,既然有仙皇留下的寶物,說不定便是藏有經文的乾元塔。不管如何,來日定要走上一遭!

    唯有《洞神經》到手,《三皇經》才算齊全。此乃是面對九玄,以及諸多莫測強敵的唯一憑仗!

    林一忖思片刻,轉而微微一笑,淡然自若地問道:「玄玉子,你師從哪位高人,可否說上一二……?」

    玄玉子兩眼一亮,見到稀罕物一般,驚奇道:「哎喲!你笑了……」

    林一臉色一僵,暗哼了一聲。

    玄玉子自以為林一接納了他,大鬆一口氣,本想趁機靠近些,卻又故作幾分矜持,隱隱炫耀道:「我乃九玄上人門下……」

    林一眉梢輕佻,嘴角泛起一抹冷意。

    恰於此時,遠處閃過一道光芒。隨著洞口打開,出現了兩個人影。

    一個是此前的大鬍子耳玄,臉色慘白,渾身帶血,步履踉蹌。看其情形,顯然是才將經歷過一場廝殺,雖然留得性命,卻是傷勢不輕。

    另一人的歸來,令在場者大出意外。那是個身著青色絲袍的男子,臉色鐵青而煞氣纏身……

    山洞內的眾人紛紛起身相迎,有寒暄的,有詢問的,無非想藉機打探洞外的情形。

    玄玉子顧不得與林一套近乎,跟著爬起來湊了過去……

    絲袍男子一言不發,獨自走至一隅坐下。

    耳玄則不躲閃,任眾人簇擁著。待他走至山洞深處,稍稍站定,轉過身來,含血啐了一口,咒罵道:「說是連勝三場,便可活命並拜入魔修的門下。我呸!老子乃妖修,豈能受此羞辱……」其鬚髮橫張,顯得極為憤怒。

    見狀,眾人趁機問道——

    「那五人去了何處……」

    「無緣無故,為何要比拚廝殺……」

    「法力受限,如何與人動手較量……」

    「為何要囚禁我等,真沒道理……」

    耳玄瞪著兩眼掠過四周,欲言又止。

    便於此時,有人接話道:「羞辱已屬僥倖,活著離開才是命大。最終難逃一死……」

    眾人循聲看去,只見那個絲袍男子冷哼了聲而不再言語。

    一時之間,山洞內燕雀無聲……

    不知不覺間,又是七日過去。

    這七日間,山洞內愈發沉悶。或許幻想破滅,抑或是不祥的猜測有了印證,眾人無不惶然,一個個在煎熬中等待著命運的最終降臨。

    絲袍男子誰都不理,孤傲的模樣。而他好像很欣賞耳玄的彪悍,令人意外地扔了瓶丹藥過去。

    耳玄則是在吞下一把丹丸之後,忙著將養傷勢。他不知道能否再次倖免於難,只能咬牙強撐著去全力以赴……

    林一不再躺臥,而是閉目靜坐。

    玄玉子早已沒了攀談的興致,卻一直守在林一的身旁不肯離去。困境之中,尋人陪伴,或許可以少些恐慌。

    當洞口又一次閃過光芒,那個元信子如期而至。

    山洞內的眾人慢慢起身,皆惴惴不安。

    玄玉子這回絕不敢湊熱鬧,而是靠近林一,悄悄躺了下去。洞內角落陰暗,或許真能躲過一劫,猶未可知!他狠狠閉上雙眼,竭力想像著置身度外的情形……

    恰於此時,元信子的吩咐聲傳來:「你、你、你……還有那一坐一臥的兩人,給老夫出來……」

    聞聲,玄玉子猛地轉身睜眼,只見那個元信子手指的方向,正是自己與林一兩人。他難以置信地啊了聲,卻不敢怠慢,後悔不迭地爬了起來,吶吶然道:「不會這般湊巧吧……早知如此,又是何必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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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9 13:32: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六十章 殺戮開始

    元信子所點到的七人,林一與玄玉子之外,還有兩位老者與三位中年的漢子。其中,並無上次返回的那兩人。

    大鬍子耳玄有些意外,長長地鬆了口氣。且不管怎樣,至少可以多歇息幾日。他衝著即將成行的七人拱了拱手,莫名的神色中隱隱透著幾分憐憫。走出去容易,想要回來,難!

    絲袍男子同樣是有些意外,卻並無僥倖。他一人坐在角落裡,神色愈發陰沉……

    這回要走出去的七人,只有林一與一位老者是仙君後期的高手。餘下的五人之中,一個臉膛發黑的中年人是仙君中期,玄玉子是仙君初期,另外三人則均是金仙的境界。

    在一番煎熬過後,預知的命運終於降臨。眾人魚貫而出,神情各異。

    林一背著雙手,步履坦然。該來的,總是會來。無從躲避,唯有面對。再者說了,始終躲下去也不是個法子。且走出去……

    玄玉子哭喪著臉,默默跟在林一的身後。他像是個壓錯寶的賭徒,猶自悔恨著最後一把的晦氣。每當依附強者的時候,還須留意樹大招風!每回出去的七人,必有一個仙君後期的高手啊……

    轉眼之間,七人出了所在的山洞。

    那個元信子猶在等候,有些不耐煩地抬手封禁了洞口,說道:「隨老夫來!敢有抗命者,殺無赦!」其冷冷丟下一句後,轉身離去。他便如對待一群將死的囚徒,漠然與無情溢於言表。

    洞口之外,乃是一個七、八丈高寬的狹長通道。身後是囚禁之地,左手是來時的方向,右手則是通往不明之處。

    林一站在洞口前稍稍打量,隨後跟著眾人往右手行去。

    通道中有螢石閃爍,人影黯淡。

    前方的十餘丈外,元信子腳不沾地飄然獨行。淺而易見,在這遍佈禁制的地下洞穴之中,他的修為法力不受禁錮,且收放自如。而其腰間的黑色玉牌,更是惹人注目……

    玄玉子緊走了幾步,察覺身旁不見了某人,忙回過頭去。

    那位林兄落在後頭,一人踱著方步,神色如常,渾然不知生死的架勢。而他眼光有些詭異,似有紫芒一閃而逝。

    玄玉子又怨又恨,又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忍不住悄悄招手,以示討好之意。彼此沒有過命的交情,難得有同榻之緣啊!關鍵的時候,莫忘了兄弟……

    林一對玄玉子的舉動視而不見,只顧著抬眼打量不停。

    所在之處遍佈禁制,前後尚可通覽無餘。四下里空空蕩蕩,卻又瀰漫著淡淡的黑色霧靄。愈是往前,陰森酷寒之意愈重。乍然之下,彷如置身於九淵之中,叫人心頭髮緊而又忐忑難安!

    直至百丈遠處,通道一分為二。元信子站在右手一側,抬手指向左方。

    一行七人,稍稍停頓,由那個仙君後期的老者打頭,繼續循著腳下的路往左邊走去。

    林一則是有意無意地回首一瞥。越過那個元信子,可見他身後的不遠處,隱隱有著另外幾個封禁的洞口。

    又去數十丈,通道漸趨漸窄。

    元信子慢慢跟了上來,森然的氣勢愈發逼人!

    帶路的老者神色遲疑,嘆了聲,繼續抬腳往前。餘下的六人雖知不妙,只得默默相隨。

    人這輩子所走過的路,大都在驅趕或是追逐中慢慢遠去。或許可以看到途中所發生的一切,卻永遠無法抵達此行的終點!而驀然之間,忽而等到了命運的終結,而又難以預知即將發生的一切!命運之叵測,不外如是……

    當七人相繼越過一段狹窄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恰於此時,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巨響。緊接著四周場景一變,已然是天地迥異。林一同樣是沒有倖免,與其他人詫然當場。

    這是一個巨大的洞穴,二、三十丈高,數百丈的方圓,遍佈禁制與閃光的螢石,並四周陡峭而地勢詭異。其當間有塊低窪處,竟是魔氣籠罩而血腥瀰漫。

    「血潭?」

    玄玉子驚呼了聲,竟是大口喘著粗氣,閃身退到了林一的身後。與此同時,隨行的三個金仙修士難耐撲面而來的血腥煞氣,禁不住「蹬、蹬、蹬」連退了幾步,已然是臉色蒼白而氣血翻湧。

    林一與老者以及黑臉的漢子,皆站著未動,各自衝著百餘丈外的血潭凝神打量。

    血潭有十餘丈大小。乍一見,好似有魔氣氤氳;細一瞧,實則為一層黑色的火焰所籠罩。

    那火焰兀自盈盈裊裊,卻散發著可怖的殺機。不過注視剎那,一陣陣奪魂攝魄的威勢轟然逼來,竟是叫人恍如五臟俱焚而難以自持。只怕再不躲避,頃刻間便要化作齏粉……

    少頃,一旁的老者與黑臉漢子終究忍耐不住,被迫別過臉去,好像再不迴避,便要沉迷於血海煞氣中而難以自拔。唯有林一不為所動,兀自盯著血潭默默出神。

    火焰之下,緩緩旋轉著一潭血,黑裡透紅,陰寒徹骨,煞氣狂烈……

    「砰——」

    便於此時,數百丈外傳來一聲悶響,緊接著閃現出七道人影。那是一個中年婦人,一個年輕男子,兩個中年漢子,三位老者。其修為各異,卻同樣是兩個仙君後期、一個仙君中期,一個仙君初期,三個金仙……

    林一的眼光在那七人的身上一掠而過,轉而看向身後。

    來時的洞口沒了,卻相繼多出幾個人影。元信子之外,另有四位衣著裝扮相仿的男子,均為洞天境的高手。那五人的腰間,皆懸著一塊黑色的玉牌!

    玄玉子等人皆有察覺,忙往兩旁閃開幾步。

    那五人現身之後,未作停留,逕自飛向洞穴的一側,相繼落在一塊不大的方石之上。

    方石離地三五丈,懸在峭壁之上,四周平整光滑,並有禁制的光芒在微微閃動。其突兀伸出一截,儼如一方看台,應該是專門煉製而成。

    「老規矩!直至一方全滅,勝者方可離開!」

    出聲之人,乃是元信子。他往前一步,抬手扔出一堆東西來,稀里嘩啦落在方石前的空地上。其中有鐵棍、狼牙棒、斧子……

    雙方十四人,以血潭相隔遙遙對峙。在元信子吩咐過後,並沒誰移動半步,而是一個個立在原地,各自神色遲疑。

    元信子對此已是司空見慣,不以為然地冷哼了聲。

    有人呵呵一笑,說道:「爾等來自八荒各地,得以相聚一堂而相互切磋、較量,何嘗不是機緣所在呢……」

    那是個中年男子,應該是一行五人的為首者,有著洞天初期圓滿的修為。其一身淺色長袍,頭上頂著一個鐵圈充作髮箍,且身形消瘦而臉色蒼白。他依舊帶著淡淡的笑容,接著說道:「實不相瞞,血煞凝煉有期也!只待功成之日,列位便可回轉,說不定還能成為我家尊主的座上賓,何樂而不為呢……」

    仙域之中,無論妖魔,多為修士的裝扮。而洪荒有所不同,唯有出身道修的仙人,才留有道髻並珮飾髮簪。其他的則要隨意許多,亂發披肩者有之,長束短綰者有之,而頭頂鐵箍者卻不多見。

    林一的『追風』髮簪太過珍貴,已被別的玉簪取而代之。他暗中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不忘打量著那個中年人的發箍以及一舉一動。只見對方話音未落,一旁的元信子說道:「三水師兄,何必與死人囉嗦……」

    叫作三水的男子抬手布下一道禁制,顯然不想有外人聽到對話。他衝著元信子搖了搖頭,笑道:「唯有鬥志旺盛,方才有利於凝練煞氣。若是不然,何時才能湊夠萬人之數?」其長著一張慘白的死人臉,笑起來更顯陰沉。

    元信子恍然,附和道:「師兄高見……」

    三水無意多說,信手一指。其頭頂的鐵圈悠悠飛起,霍然一變,竟是化作一道黑色的火焰落在方石的四周。轉瞬之間,他五人已被黑光籠罩,陣陣殺機隨之橫捲而去,頓時魔氣瀰漫,偌大的洞穴已被籠罩在一片狂亂的氣機之中。

    與此同時,三水唸唸有詞道:「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以魔證道,以血凝煞!殺……」他雙袖揮舞,愈發濃烈的魔氣直奔隔潭對峙的雙方而去。

    這一刻,不知是煞氣侵體所致,還是魔咒噬心的緣故,只見相隔數百丈的雙方已是血往上湧,兩眼泛紅並殺心大起,根本不用吩咐,已然是人人衝著一處撲去。在法力難為之際,殺人的手段莫過於鐵棒之威,不外乎巨斧之利!

    雙方拚殺在即,林一卻動作遲緩而暗暗錯愕。

    一番千辛萬苦之後,終於穿越九天門徑而來。尚未看清洪荒的模樣,便意外踏入牢籠之中。脫困之日尚未可期,又要被逼參與一場莫名其妙的廝殺之中!

    由此看來,在天虞夷族的短暫安寧,不過是一場錯覺罷了。林某人的洪荒之行,依舊是充滿了血腥,並由今日起,以殺戮開始……

    以殺戮凝煉煞氣,並以此來提升修為法力。此法頗為詭異,卻並不陌生!

    那個三水,以及元信子等人,不可謂不歹毒!而其背後所謂的尊主,以及眼前這個精心打造的牢籠,才是最為的可惡而又可恨!

    林一猶自心緒起伏。石台上的五人有所察覺,齊齊看來。他佯作不知,暗吁了一下,抬腳慢慢走了過去。隨之瞬間,百丈外的雙方已動起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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