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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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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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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0 13:34:4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且求長生

    走脫了魔修的前輩高人,已是大禍一樁。若再丟失到手的血煞,沒人擔當得起啊!

    再者說了,攔不住那九位高人,還攔不住一個年輕的後輩?

    元信子等六位洞天高手,從遠處狂撲而來。那個林一才是罪魁禍首,唯有將其擒殺,方能將功補過!

    百多位修士飄在星空之中,一個個驚慌失措。才將逃脫牢籠,誰料轉瞬之間災禍又至!

    眾人大亂,四下逃竄……

    林一兀自衝著遠處觀望,神色冷峻。

    天寧等人相攜而去,遁法極為尋常,所結的陣法卻甚為奇妙,竟然可以在遍佈四方的星云之間穿行自如,不過眨眼的工夫,已然是沒了蹤影。其九人的這番舉動,頗為惶急狼狽,著實與自家的身份不符。或許事急從權,卻有過河拆橋之嫌!

    此外,那句『一言為定』說得好聽,莫忘了還有『但有來日,再論今日』的註腳。天寧,你倒是眼瞎心明鏡。殊不知,林某要的就是這句話!

    四方頓起混亂,正是脫身之時!而又該往何處去?這些修士的死活……

    林一抬手召出金龍劍,眼光睥睨。

    便於此時,明姬到了近前。她打量著神色躊躇的林一,以及他手中的金劍,輕聲說道:「那九位前輩法力不濟,倚仗魔修秘法,足以從容離去。而我等想要安然脫身,怕是不易……」

    玄玉子見機不秒,跟著別人的身後便躥了出去。不過眨眼之間,其前方的兩人突然被劍光撕成粉碎。他嚇得驚叫了一聲,扭頭逃了回來。

    元信子等高手被亂飛的人影阻住來勢,大怒之下,索性圍在四周橫加殺戮。血肉飛濺,煞是慘烈……

    「此處乃八荒之一,為混沌初開所遺,有芥子無數且虛空凌亂,名曰六合……」明姬自顧分說道:「故而,你我施展遁法之際,稍有不慎,便將迷失途徑……」

    耳玄與龍嬌兒並未藉機遠去,而是守在林一的不遠處。危機當頭,這兩人倒是想得簡單。既然承人恩惠,便不可輕易背棄!而林道友、林兄敢與洞天高手對陣,可謂強悍異常,有此臂助,至少多出幾分轉機!

    明姬接著說道:「我等還須見機而退,以免不虞。在下願頭前帶路,以助林道友一臂之力……」見林一依舊是遲疑不決,她好心勸道:「你救得天棄、天寧長老已屬幸事,對這些同道更是仁至義盡。事不宜遲,當斷則斷……」

    短短的瞬間,已有二、三十位倒霉的修士魂歸虛無。元信子等人則如虎入狼群一般,所向無敵。四下里愈發混亂,法力轟鳴與慘叫聲響成一片。

    玄玉子驚懼難耐,失聲驚呼道:「林兄!再不逃為時已晚……」

    林一眉梢聳動,猛然轉過身來,衝著耳玄與龍嬌兒點了點頭,又掠過玄玉子,看向明姬,說道:「元信子意在血煞,只有林某離去,諸位才能化險為夷!今日緣盡於此,告辭了……」話音未落,其身形一閃,直奔元信子等人撲去,不忘順手劈出一道金色的劍芒。

    元信子與幾位同伴正在大肆殺戮,忽見林一趁亂撲來,其一個個不敢怠慢,急忙要合力應對。誰料對方虛晃一招,身影忽而消失,竟是直奔天際遠處遁去。他又急又怒,厲聲喝道:「追……」來自魔城的六位洞天高手,竟是再顧不得眼前的眾人,匆匆忙忙循著林一所去的方向急追而去。

    曾經喧鬧一時的星空,猛地安靜了下來。而殺機尚在,血腥橫溢,還有殘肢斷臂四下飄散,場面甚為悽慘不堪!一個個死裡逃生的修士愣在當場,恍如失魂,猶自不知所措而面面相覷。

    玄玉子翹首遠望,很是失落地埋怨道:「林兄!你怎能說走就走……」

    耳玄撫摸著大鬍子,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嘆道:「林道友捨身渡人,我等當銘記此恩……」

    龍嬌兒詫然過後,嘿嘿一樂。跑得挺快,不然定要追上去,問問他是否來自九龍谷……

    明姬默然良久,暗吁了下,自言自語道:「諸位各自逃生吧……」她轉身獨自離去,猶然心事重重。青葉,你又多了一位對手……

    ……

    天虞,夷山。

    蠻荒的四季,並非寒暑分明。族人們以花開為春,葉落為秋,再以夏生冬藏的變換更替,來著手一年的活計。諸如刀耕火種,狩獵採摘,迎喪嫁娶,等等。

    這一年的深秋時節,叢林染醉,萬山錦繡。

    天將破曉,村落籠罩在一層淡淡的霧靄之中。而夷族的婦孺老幼在送走了狩獵的漢子們之後,依舊在聚集在山坳上久久不肯離去。只見東方的遙遠之外,方才還是曉日高照,轉眼間已是烏云密佈,且雷聲隱隱。

    喲!這是罕見的秋雷啊!

    老者婦人們竊竊私語,神色惶惶。天生異象,莫非有何不祥之兆?族中的精壯才將出門遠行,吉凶莫測,還是尋大巫占卜一番才是。但願百無禁忌,諸邪迴避!

    不過,令丘族長在十年前升仙之後,丹谷大巫便繼任為一族之長。他已年老體弱,便將守護夷山的差使傳給了弟子。如今族中的大巫是個中年人,叫作景旬,此時正懷抱著骨杖衝著遠方出神。

    景旬模樣清瘦,留著短鬚,面皮黝黑,很顯老成穩重。忽見族中的一群老幼圍了過來,他還是禁不住有些忙亂。

    天降異象,非同小可啊!只是自家道行尚淺,還須去尋師父問個明白。

    景旬與眾人安撫了幾句之後,轉身匆匆奔著後山的峽谷走去。而他才將離去,遠處已是驚雷滾滾,火光閃閃,近處則是大地顫抖,風聲漸起,動靜甚是嚇人!敬畏之下,族中的婦孺老幼紛紛伏地叩首,以求上蒼的庇佑!

    ……

    後山峽谷,峭壁之上的洞穴門前,一如往日般的情形。只是臨崖而坐的老者,已換成了丹谷大巫。他的模樣更顯蒼老,好像隨時都將湮沒在四周的藤蔓草叢之中。而其銀白色的長鬚倒是醒目,好似這秋景中的一抹霜痕!

    景旬道明了來意之後,在師父的身前垂首肅立。

    丹谷衝著弟子懷中的骨杖投去深深一瞥,神色中透著不盡的慨然。少頃,他轉而舉目遠眺,緩緩開口說道:「有云,秋雷滾滾,四野惶惶。若無人禍,便是天災啊!預示來歲光景不妙……」他手扶長鬚,又帶著幾分疑惑道:「只不過,四方乾坤朗朗,唯獨那萬里之外天雷陡降。或有意外,猶未可知也!」

    遠處的雷聲滾滾傳來,響徹峽谷。那煌煌天威好像是無所不在,使人畏懼、使人惶恐!

    景旬心有不解,老老實實說道:「尚不知何為意外,弟子懵懂……」

    丹谷沉吟半晌,說道:「據悉,仙人修行,可得長生,卻屬逆天之舉,每每必遭天刑雷罰無數……」

    景旬抬起頭來,恍然道:「有仙人在此渡劫……」

    一時之間,師徒兩人怔怔遠望,各自心緒莫名。

    直至半日過後,雷聲消隱,烏云散盡,一輪日光乍洩而下,天地明媚依然!

    「想來,那位仙人渡劫已罷,否極泰來……」

    景旬兀自神色痴迷,由衷嘆道:「縱是萬雷轟頂又如何,且求長生……」

    丹谷搖了搖頭,說道:「若是長生可求,我等又何必困守於此……」他神色寂寥,慢慢閉上雙眼。

    景旬遲疑了下,問道:「師父靜修,莫不是在追求長生之道……?」

    丹谷不應聲,睡著了一般。

    景尋不敢打擾,躬身一禮,悄悄退後幾步,離去之際,身後有熟悉的話語聲緩緩響起:「為師已修不來今生,且修來世!」他腳下一頓,神色茫然……

    ……

    渡劫已罷,卻未必否極泰來!

    一道孤峰之上,仙奴盤膝而坐。其一襲云袍潔白勝雪,如玉容顏更加嬌美動人。

    十年苦修,一朝渡劫,終於成就仙體而得償所願。從今往後,師父再不會小瞧了奴兒的修為,便可彼此相伴,行走洪荒……

    不過,仙奴未及體會修為晉陞所帶來的愉悅,已是神色惕然而暗暗戒備。

    遠處有五人踏空飛來,皆有著金仙以上的修為。為首的一個中年人,長袍青髯,看似相貌堂堂,卻掩飾不住眉宇間的幾分戾氣。而他竟然是仙君的高手,或許來意不善!

    「呵呵!這位道友得以渡劫成仙,可喜可賀呀……」人還未到,笑聲響起。隨之有人驚嘆道:「這女子冰雕玉琢一般,可謂美貌天成!若是獻給尊者,哈哈……」

    一陣曖昧而又不無放肆的笑聲之中,五人已然將仙奴所在的山峰給圍了起來。

    那為首的中年人衝著左右擺擺手,又暗暗使了個眼色,這才輕咳一聲,很是道貌岸然地說道:「我乃魔城蓋石,與同門來此公幹,巧遇仙子,真是有緣啊!尚不知仙子來自何方,緣何獨自渡劫,不若結伴同行……」

    一人話音未落,幾人紛紛附和——

    「理當同行、理當同行……」

    「魔城乃八荒修士匯聚之地,仙子又豈能不見識一番……」

    「如此蠻荒之地,竟有如此佳人……」

    「哈哈……」

    仙奴明眸閃爍,不動聲色地款款起身,舉手四方,淺淺含笑道:「適逢際會,幸甚!仙奴與家師云游至此,還須等他老人家返回,方可另去他處。諸位道友請便……」她全然沒有身陷重圍的驚慌,反而是不卑不亢且從容自若。

    五人彼此相視,隨之又是一陣開懷大笑。

    叫作蓋石的中年人打量著仙奴,帶著揶揄的口吻調侃道:「莫說此地荒僻而罕有人至,便是萬萬里之內都不見一個修士的身影。令師何在,不若讓他現身相見……」話到此處,他已是咄咄逼人的架勢,兩眼中更是透著掩飾不住的貪婪與猥褻之色。

    仙奴恬靜如舊,柔聲說道:「家師乃名動一方的前輩高人,又怎會輕易洩露行蹤。而他老人家至今遠行未歸,諸位若有誠意,不若等候幾日……」

    聞得此言,四下里一靜。蓋石有些遲疑起來,而他眼珠一轉,不以為然地笑道:「令師既為大有來頭的前輩高人,免不了常在魔城走動。仙子且隨我等返回稟報一聲,亦好讓我家尊主掃榻恭候,豈不更美……」其神色譏誚,威逼意濃。

    仙奴悄悄咬了咬嘴唇,眼光掠向四周。那五人合圍之勢密不透風,擺明了用意不良。她暗吁了下,轉而衝著遠方遙遙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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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1 14:4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風輕夜沉

    又是一年秋,夷山如舊。

    在山坳上的一株古樹下,景旬大巫安然獨坐。看著幾個孩童嬉鬧著追逐遠去,其手扶短鬚,微微一笑。比起從前來的生澀與不安,此時的他愈發沉穩自如!

    去歲至今,夷族並無災禍降臨。雖說狩獵的時候歿了幾個漢子,而族中的娃娃卻一個個漸漸長大。無病無恙,有吃有喝,子孫健壯,再有草屋遮風避雨,對於蠻荒的人們來說已心滿意足。這日子便如流水般,緩緩而去……

    景旬低下頭來,甚為愛惜地撫摸著膝頭的骨杖。師父老了!從今往後,守護族人的重擔責無旁貸!

    炊煙裊裊,日頭西斜。

    景旬手持骨杖站起身來,舉目遠眺。

    晚霞闌珊,天地如畫。

    景旬才要轉身離去,卻又神色一凝。

    一道淡淡的人影從云霞中飛閃而出,轉瞬之間便已到了前方的山谷之上。

    那是一位身著灰袍的男子,道髻束頂,亂發披肩,雙眉如刀,眸似星閃,面如暖玉,相貌極為的年輕。他應該是位仙人,卻又風塵僕僕的模樣,睥睨之間,疲憊的神色中還透著幾分焦急!

    景旬強作鎮定,緊走幾步,欠身說道:「見過仙長!在下夷族大巫,一介凡夫……」對方根本不理他,身形急墜,竟是直接沒入地下,而轉瞬間又出現在山坳之上,隨即雙袖一甩抄在身後,環顧四方,詫然道:「奴兒也不見了!她去了何處……」

    在這夷山的地下,難道還藏著仙人不成?奴兒又是誰……

    景旬愣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而其無意間與那男子的眼光一碰,頓時如墜冰窟,惶恐難捱,只想就此癱倒在地。他渾身禁不住顫抖起來,忙用骨杖支地,驚駭道:「仙……仙長……」

    一陣風起,十餘丈外的人影已然不見。

    景旬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坐在地上,大口喘著粗氣!

    那位仙長並非有意為難自己,只是盛怒之下,著實叫人難以面對。而他好像直奔後山峽谷,莫非是尋師父而去?

    景旬這才發覺骨杖已被他撒手扔出,忙爬起來將之緊緊抓住……

    ……

    後山峽谷,一道灰衣人影傲然凌空。

    一側峭壁的崖石之上,曾經的丹谷大巫神情錯愕。在他身後的洞穴門前,另有兩位老者惶惶而立。

    「林仙長!真的是您?一別十年有餘……」

    丹谷話音未落,身子已騰空而起。他驚呼道:「林仙長!在下年邁老朽,不敢高飛……」

    在此處被稱作林仙長者,除了林一還真的沒旁人。當他歷經辛苦重返天虞夷族,卻不料物是人非。虎頭與老龍沒了影,乖巧聽話的仙奴也不見了。這十餘年間,究竟發生過什麼?

    數百丈高的山頂之上,林一揮袖一甩丟下了丹谷。不待對方站穩,他「砰」的一下兩腳落地,急急問道:「虎頭與老龍去了何處?是否有陌生的仙人來過?令丘族長呢……」

    丹谷好不易站穩了,四下看了看,以手撫胸,驚魂未定地說道:「與其縱橫九霄,倒不如腳踏實地來得安穩啊!」

    這老者佔據了令丘族長靜修的洞穴不說,一舉一動也跟著多出了幾分意境!

    林一「啪」的一聲抖動衣擺,盤膝端坐,長舒一口氣,抬手示意道:「林某用了一年來拚殺,用了三年來逃命,用了七年來趕路,只為與我的兄弟再次重逢。而如今不僅他二人,便是我閉關隱修的弟子也一同不見了。此間有何變故,還請丹谷大巫如實道來……」

    丹谷不用吩咐,腳下一軟,在不遠處緩緩坐下。他稍稍定神,慢慢放下心來。林仙長還是那個林仙長,不過為情急所致,適才的陣勢太過駭人,竟然還帶著自己飛了一回!而人老了,夢遠了,只想走好最後的幾步路而已!

    「大巫已由在下弟子景旬繼任,在下只是一個苦修之人……」

    半個時辰之後,丹谷的話語聲終於停了下來。從他的口中獲悉,還真有陌生的仙人來到虞山。而虎頭看似莽撞,卻膽大心細。能驚走他的,絕非是等閒之輩。而那兩個傢伙一去不返,莫非已深入洪荒?

    去歲秋,天雷陡降,應該是仙奴渡劫的情形。現如今,仙奴同樣是不見了蹤影!那丫頭生性謹慎,處事沉穩,絕不會不告而別。她究竟遭遇了什麼意外,又去了何方?

    夜色深沉,山風涼爽。

    林一昂首遠眺,止不住的一陣心浮氣躁。

    萬萬里之外,當年來時的九天門徑已消失無蹤。剎那之間,曾經的紅塵滾滾、鐵血柔情、生死磨難,以及千年的風霜歲月,皆隨著那道門戶的關閉而盡皆遠逝並不再回來。莫名之際,竟是叫人為之悵然不已!

    路,愈走愈遠。身後,不見足跡……

    如今置身於洪荒之中,同行的四人意外失散而各奔東西。

    老龍有虎頭帶著,應該自保無虞。仙奴修為尋常,若有不測……

    林一霍然起身,才要離去,忽而發覺自己忘了什麼。

    此處雖然不高,卻有數百丈。且四下里陡峭,根本不是凡人呆的地方。而丹谷大巫坐在秋風之中,瑟瑟發抖,神色無助!

    林一揮袖輕輕一卷,說道:「令丘族長已然仙去,令人不勝唏噓!而你卻效仿他結廬苦修,又是何必呢?不若頤養晚年……」

    丹谷被一團清風托起,驚訝四望,卻不忘反問道:「林仙長笑我徒勞無功……」

    林一手上一頓,好奇說道:「難道不是嗎……」

    丹谷離地三尺懸立,身無憑藉,卻穩穩當當。他心下稍安,搖頭感慨道:「在下一介凡軀,已到了燈枯油盡之年。在林仙長看來,如此苦修,亦不過自欺欺人之舉罷了!不過,在下自知今生難為,只修來世……」

    只修來世?林一有些糊塗。

    丹谷接著說道:「凡人因根骨欠佳而難修仙道,天道不公啊!在下不妨在臨終之前,嘗遍霜風冷雨,飲盡孤苦淒寒,且將來世的苦難先行受過,但願輪迴之後,可求長生……」

    如此修行之法,倒也罕見!

    林一帶著丹谷緩緩飛起,再又慢慢落向峽谷,聽對方興致盎然地又道:「在此靜修,苦中為樂也!得風月木石之趣,識枯榮消長之自然。君不見,魚得水逝而相忘乎水,鳥乘風飛而不知有風……」

    轉瞬之間,兩人到了峭壁上的洞穴之前。

    丹谷悠悠落地,兀自滔滔不絕道:「本真即我,何待觀心;天全欲淡,雖凡亦仙……」他又手指那兩位尚在等候的族中老者,很是寬慰地分說道:「此乃我的兩個弟子,同修來世!林仙長……」其舉首四望,風輕夜沉!

    半空之中,林一默默俯瞰。

    天全欲淡,仙凡只在一念之間。有沒有來世,又有何妨呢……

    ……

    林一乘風夜行,四下尋覓。

    此處的百里方圓之內,猶能辨出幾分殘餘的雷火氣機。從其情形看來,應該是梵天天劫無疑。而下方的一處山峰,所留下的天劫痕跡愈發明顯。

    片刻之後,林一從夜空中緩緩落下。

    這是一座孤峰,高聳千丈。其峰巔所在,不過一、兩丈的方圓,光禿禿的寸草不生。立足於此,萬里盡收眼底。而朦朧的夜色之下,除了淡淡霧靄與綿綿不盡的山峰之外,並不見一個人影!

    林一在峰頂駐足半晌,猶自心緒不暢。要從丹谷大巫的口中打聽出虎頭、老龍及仙奴的下落,實屬強人所難。好在總算是有所知曉,尚不至於兩眼茫然。

    不過,又該往何處去尋那兩個傢伙與自己唯一的弟子呢?

    洪荒之大,難以想像。其間的種種凶險,更是無從揣測!若想從中尋找失散的三人,無異於大海撈針!而此番重返天虞莽荒,可是費勁了周折。

    林一撩起衣擺盤膝而坐,翻手拿出了紫金葫蘆猛灌了一口。當他回想起這十年間的遭遇,禁不住暗暗搖頭……

    想當初,逃出了牢籠之後,被元信子等六人緊追不捨。原本以為憑藉著《天地訣》可以從容脫身,誰料想屢屢受挫。

    正如那個心機深沉的明姬所說,八荒之六合,乃混沌初開所遺之地,盡為須彌芥子般的虛無存在。稍有不慎,必將誤入歧途而失去方向。果不其然,當自己遁去不久,便被星空中的一團光芒擋住了去路,所幸及時發覺才免遭意外,而元信子等人緊隨而至,一場混戰頓時爆發!

    那可是真正的洞天高手,絕非花奴傀儡可比。其六人合力,陣勢森嚴,全無可趁之機!

    林一隻有憑藉天魔印來與對手拚命,這才堪堪周旋下去。而修為的強弱之別,絕非一兩式神通可以彌補。如此鏖戰下去,最終吃虧落敗的還是他本人。

    如此這般,一行七人在星空中追逐不停,廝殺不已。

    元信子發誓要奪回血煞,更是要罪魁禍首殺之而後快!

    林一隻管鬥智鬥勇,不到安然逃脫不罷休!

    如此這般,一年的工夫轉眼過去。

    當雙方均已困頓疲憊之際,林一忽而祭出「煉獄」神通。而四方浩瀚,芥子虛空阻擋,使得他神通威力大減。

    元信子於猝不及防之下,還是意外折去了一位同伴。而其羞怒難當,帶著餘下的人死追不放。

    林一的兩式神通乃是保命的殺招,卻極耗修為。為了繼續跑路,不得不留下幾分氣力。眼看著難以擺脫糾纏,他索性一頭紮入芥子虛空之中,隨即四處飄渺,暗黑無盡。而其不管不顧,直奔著一條路衝下去。誰料元信子依舊如狂犬一般地追了過來……

    一個虛空,接著一個虛空。一個月,接著一個月。

    當身後再沒了追逐的人影,林一卻迷失了方向。於是乎,他又踏上了尋覓的路程。當其有意避開喧囂的星域,精疲力竭地返回到了天虞莽荒,前後已過去了十一年之久。而虎頭、老龍與仙奴又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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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2 14:59:2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三章 一路尋去

    夜半時分,月上中天。

    峰巔之上,人影孤單。

    清風漫過夜空,迎面拂來,再又肆意地掠起亂發。林一渾然不覺,只顧著舉著手中的紫金葫蘆狂飲不已。不知是酒意微醺的渲染,還是心念空落所致,頭頂那輪炫目的月光好似很近,觸手可及,卻又虛無縹緲而遙遠無際!

    月落如霜,風過有聲。

    這一刻,使人恍若回到了過去的時光中。即便是四下里的空曠寂寥,也全無一點兒陌生!有所不同的是,心頭多了幾許徬徨……

    林一搖晃起手中的紫金葫蘆,微微怔了怔。

    酒未盡興,葫蘆空了!

    林一收起了紫金葫蘆,手掌一翻,懷中多出一罈酒。而他伸手便要拍開泥封,卻又停了下來。

    十斤裝的陶壇之上,巴掌大的酒帖尚在,雖歷經千年之久而褪色不堪,千秋馥三個字卻清晰依舊。這是家鄉的酒,已所剩無幾。飲完了,就再沒了!

    林一神色端詳,兩眼中星光閃動。他默然片刻,小心地收起了酒罈子。對其來說,這不僅僅是一壇來自家鄉的酒……

    意興闌珊,夜深人歸。

    林一拂袖而起,舉步臨風,卻又不知歸處。當其飄飄欲飛,禁不住又俯瞰身後。茫茫夜色之中,孤峰峭立,形單影隻。

    去歲今日,仙奴應該便在此處渡劫。而轉眼之間,那丫頭已蹤影皆無。只怪自己這個當師父的粗心大意,眼下又該往何處找尋……

    不過須臾,林一神色一動,忽而急落直下,轉瞬已回到原處,微微俯下身去,兩眼中幻瞳閃爍。適才坐在身下的一片石塊之上,似有端倪。他伸手將之抓起,雙眉緊鎖。

    這是一塊不起眼的碎石,外觀並無異常,而其中卻有法力神識留下的幾個淡淡字痕,隱約可辨:魔城……蓋石……

    林一握緊了石片,心頭不由一沉。

    石片中所藏的痕跡極為隱秘,唯有幻瞳方可察覺。毋容置疑,此乃仙奴所留。

    那丫頭看似乖巧溫順,實則敏銳機智且極有主見。她應該是遭遇不測,這才於暗中匆匆留下痕跡。方才差點就此錯過,真是僥倖!

    林一長舒一口氣,「砰」地一聲捏碎了手中的石片。

    不用多想,仙奴渡劫之時,恰好有仙人在此出沒。對方見其人單勢孤,難免心生歹意。而那丫頭被迫無奈,只得忍辱順從,卻又指望著自己這個師父前來搭救……

    擱在往日,或許看不懂石片中的四個字。如今則是不然。魔城,乃中野的中天城。蓋石,定是作惡之人!

    敢欺負我的奴兒,找死……

    林一揚手拋去石屑,在原地急走幾步,猛然站定,兩眼中殺機一閃。

    在此處現身的,必是魔城的修士無疑。之前已與魔城的凌道結下仇怨,念在自身不濟,本想著敬而遠之,誰料他的手下竟然又惹到了林某的頭上。既然躲不掉,索性尋上門去。倒是要看看那個魔皇的弟子有多強大,奴兒若有意外,哼……

    還有九玄上人,你或許已知曉了林某的到來。而來者不怕,怕者不來。彼此早晚有個了斷,且給我等著……

    林一生性隱忍,素來謀而後動。而一旦動了真火,便再也顧不得許多。他轉身飛下了山峰,直奔地下的百里深處遁去。

    片刻之後,那座隱秘的陣法出現在眼前。

    林一稍稍打量,未見異常,逕自撲向了十餘里外的太初神脈。當其尋至門徑所在,去勢不停,周身閃過一道金色龍影,揮動鐵拳狠狠砸了過去。一連串的「砰、砰」悶響過後,緊接著又是「喀喇」崩潰的動靜。禁制大開,他反倒是往後退去。

    與之同時,四位神色漠然的老者霍然而出,在不遠處橫字排開,一個個肅立候命的架勢!

    「所到之處,神石一塊不留……」

    林一擺擺手吩咐了一聲。那是吳融所贈的傀儡,由自己祭戀過後,權作跑腿打雜的用處。而魔城的修士出現在偏遠的蠻荒之地,絕非偶然。這地下的傳送陣以及太初神脈,必然有其有關。彼此既然成了對手,林某人則已無須顧忌!

    四位老者一聲不吭,左右晃動,以一變三,眨眼化作十二道身影,一頭紮入到了太初神脈之中。

    林一就地坐下,摸出一個乾坤戒子。少頃,他的面前多出來兩枚玉簡、一塊玉牌。

    當年身陷牢籠,曾借助血潭之力殺了那個洞天高手三水,並搶得他留下的乾坤戒。之後疲於亡命,一直不得空閒。眼下有了決斷,不妨好好斟酌一二!

    林一放下乾坤戒,拿起一枚玉簡。手上的玉簡之中,不僅拓印著魔修各地的傳送陣,還標記著各地的太初神脈。而來往其間者,須有禁制符牌方可進退自如。

    由此看來,凌道為了獨霸魔城而稱雄八荒,還真是下了一番苦功!而林某人亟須提升修為,斷然少不得神石。且一路尋去,絕不會手下留情!

    林一將玉簡看了一遍,專門記下幾處偏遠且隱秘的神脈。之後,他又拿起另外一枚玉簡。

    在這枚玉簡之中,拓印著三水所修煉的功法。林一對魔修的功法所知不多,卻對其中所述的一道法門頗感興趣。禦敵對陣之際,以魔修法力幻化魔神法相,可超越自身的三成修為且威力不凡,此法稱之為《魔神天降》。

    在六合秘境的山洞之中,元信子等人曾施展一回。那幻化出的巨大魔神,著實霸道。而當時自己借助血潭中的血煞之力,同樣使出了不同的『六印合一』,可見這《魔神天降》之法,倒是與天魔九印有著幾分暗合之處。閒暇時不妨多加揣摩,當有收穫!

    林一點了點頭,拿起面前的黑玉令牌。

    記得那個三水於生前說過,持有中天魔令,可在中天魔城暢通無阻。而這巴掌大小,紋飾鑲嵌,且刻有中天字樣的玉牌,便是他口中炫耀的魔令!

    林一將令牌拿在手中打量了片刻,並未發覺有何奇異的地方。其中不過嵌有幾道陌生的製法,應該是用作識別之用。至於究竟如何,唯有到時候方能一見分曉。

    不過瞬間,黑色的令牌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一個拳頭大小的瑩瑩血珠。其入手剎那,一陣陣磅礴的煞氣與邪狂的法力直透神魂深處,使人恍如置身於屍山血海之中,只待將無窮的殺機吞沒天地……

    林一雙眸一凝,心頭猛跳了幾下。

    血煞!據那個明姬所說,此乃凌道用來突破洞天境界的逆天神物!若是將之用作尋常的吸納,足以提升一階修為……

    林一定了定神,強抑著衝動。若是藉此成為洞天的高手,元信子之流絕非一合之敵!

    古人云,欲速則不達!提升修為,有的是辦法。

    若想走得長遠,便不能滿足於洞天三境。血煞既然有助於境界的突破,且留作來日關鍵之用!

    林一又在血煞珠子上加持了幾道禁制,這才將其收了起來。

    不知不覺中,一個時辰過去。

    暗黑之中突然傳來一陣奇異的動靜,十二道人影鬼魅般地去而復還。其各自揚手急拋,四周頓時閃過一層光芒,密密實實的所在頓時被擠出來一方數丈大小的空地,隨之多出數千塊五色晶石。

    林一揮袖收起了面前之物,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百里大小的一座神脈,只取得四、五千塊晶石,這也太寒酸了!

    如今可不是一個人過日子,還有虎頭、老龍與仙奴呢!

    為了對付九玄,以及那個平地冒出來的凌道,說不定還要借助他人之力,同樣是少不得五色神石。若不攢下一份可觀的家當,怎能讓人安心?自己可是在兵營中呆過幾月,對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可是深有體會……

    罷了!有這數千神石,足以在短時日內修至洞天境界。就此尋往中天魔城,途中大有作為!

    林一揮袖一招,十二道人影瞬間沒了。他又收起了神石,返身直奔十餘里之外遁去。

    當再次來到那座隱秘的法陣之前,林一猛地停了下來。上回吃了個暗虧,皆因粗心大意。一失足不要緊,頓成十年恨。如今有了專用的符牌與中天魔令,不妨再走上一遭。而八荒相距遙遠,若不借此捷徑趕路,時辰可耽擱不起。但願奴兒安然無恙……

    林一手掌一翻,摸出兩塊相仿的黑色玉牌懸在腰間。他見自身並無不妥,往前一步踏去。

    不過轉眼之間,人已到了陣法之中。四下里雖然光芒閃爍,而傳送不再強行啟動。

    林一暗暗鬆了口氣,環顧四周。少頃,他腳下輕移,在一根玉石柱子前俯身查看。

    神識所見,乃陣盤所在。其中標註了幾個去處,同為偏遠的隱秘陌生之地,卻並無八荒之一的中野。且不管它,徑行尋去!

    林一後退幾步,抬手打出一記法訣。閃念之間,四周光芒大盛。其身影頓然模糊起來了,繼而消失不見……

    風聲呼嘯,光影變幻。

    足足過了半盞茶的工夫,四周倏然一靜。

    林一尚在打量著腳下的陣法,不遠之外傳來動靜。

    有人驚奇道:「我師兄弟已然至此,緣何又遣人來……」

    有人疑惑道:「這位……這位面生啊……」

    有人詫然道:「咦?中天魔令!莫不是位前輩……」

    林一兀自低著頭,背著雙手,緩緩踱出了陣法。見幾人迎了過來,他眉梢一挑,咧嘴冷冷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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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3 14:52: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四章 兩位壯士

    這是地下深處的一個山洞,四下里螢光黯淡,血腥瀰漫。

    林一獨自坐在一塊方石之上,很是悠閒地翹著右腳。其神色不羈,舉止隨意,根本不像個修士。而他周身上下所散發出來的隱隱殺氣,更像是個心狠手辣的壞人模樣!

    不遠處的空地上,除了橫躺著兩具血肉模糊的屍首之外,還有一堆閃閃發亮的晶石。那黑紅四溢的污血,與數千塊五色的神石交相輝映,煞是詭異莫名而又瑰麗異常!

    在屍首與晶石的一旁,三個仙君初期的中年男子垂手肅立著,皆瑟瑟發抖,臉色蒼白,應該是嚇得不輕!

    再遠處的幾個洞口前,分別守著四位陰沉冰冷的老者,無不是辣手摧魂的架勢!

    「在下厲粟,任憑驅使,只求苟活……」

    一個面色白淨的中年人往前一步,帶著哭腔。他的嘴角還帶著一抹血跡,想必是經歷過一場死裡逃生的驚變。見其出聲,左右兩位同伴不敢怠慢,齊齊躬身哀求道:「饒……饒命!」

    自稱厲粟的男子見沒人應聲,絕望之下,差點跪了下去。此行師兄弟五人,結伴前來掘取神石。原本是趟閒差,誰料劫難陡降!

    那腰懸中天魔令的年輕人,二話不說啊,現身之際就暴起發難,還召出四個傀儡高手助陣。接下來的情形可想而知,兩位修為最高的師兄才要反抗,當即橫屍當場。而餘下三人僥倖活了下來,老老實實交出了採掘的神石,卻被種下了神魂禁制,簡直就是生不如死的下場!

    「撲——」

    一道火光飛來,歷粟三人驚慌失色。地上的屍首瞬間成灰,冷冷的話語聲響起:「想要活命不難,回我三句話來……」

    回話而已,縱是千百句又有何妨,能活命就成!歷粟三人連連點頭,答應不停。

    林一依舊是翹著腳尖,帶著捉摸不定的神情說道:「你等是否凌道的門下弟子?蓋石是誰,人在何處?如此這般的地下神脈,還有多少……」

    歷粟不容兩位同伴出聲,搶先應道:「承蒙抬舉,我等不過是魔城的修士罷了,還不敢妄稱凌尊主的門人。您所提及的蓋石,倒是有過一面之緣。他與我等身份彷彿,人在何處,著實無從知曉。須知魔城修士萬千,彼此之間未必相熟。而如此這般的神脈,不下數百,遍佈八荒各地,我等每隔十餘年前來開採一回,以維持上下用度……」一口氣回完話,他又小心地奉承道:「但憑吩咐,在下甘願效勞……」

    林一站起身來,揮袖拂去,地上的數千神石與那四位老者一同消失不見。他衝著那急於求生的三人淡淡瞥了一眼,說道:「只須來日一呼即應,我便為你等解去魂禁!好自為之……」話音未落,其轉身踏入陣法,隨著光芒閃過,轉瞬之間沒了蹤影。

    空寂的山洞之內,三人面面相覷。

    一人抬手抹了把並不存在的冷汗,心有餘悸地說道:「兩位師兄道隕,神石被搶,如何是好……」

    一人忐忑不安地說道:「那人若有歹意,我等豈非要受制於他……」

    歷粟長出一口氣,沉吟了半晌,與左右說道:「不管那人用意如何,我等還是保命要緊啊!魔城高手眾多,天塌下來自有人扛著。至於此地狀況……」他撓了撓下巴,白淨的面皮上透著幾分精明,不以為然地說道:「劫掠殺人者,疑似青葉門下。如此稟報也就是了……」

    兩位同伴心領神會,附和道:「高人相爭,殃及甚廣!我等遭遇無妄之災,在所難免……」

    ……

    黑濛濛的天光之下,荒山野嶺之中,突然冒出來兩個高大粗壯的漢子。其中一人滿面短鬚,雙眸有神;另一位相貌年輕,威武不凡。兩人離地數尺,並肩疾行,全然一個逃命的架勢,而彼此的嘴上卻不肯閒著。

    「老天怎麼黑了……」

    「那是罡風烏云所致!」

    「為何陰風陣陣,叫人不舒服……」

    「哈哈!你乃真陽之體,還怕這小小的旋風?咦?我也覺著不怎爽快……」

    「你莫非不是真陽之體?」

    「屁話!我虎頭隨隨便便擠出一滴精血來,便可讓人怒舉陽根十日不倒,可是厲害了……」

    「十日而已,若是半年又如何……」

    「半年之久?那是石頭樁子……」

    「好大一根石頭樁子……」

    「小龍,且止步……」

    「我說了,我是老龍!何故停下……」

    淺而易見,這兩位強人便是虎頭與老龍。當年匆匆逃離了天虞蠻荒之後,便察覺有人隨後追趕。兄弟倆顧不得許多,好一番拚命狂奔!在星空之中瞎走瞎撞的好幾年,暫且擺脫了危機。而兩人不敢大意,繼續逃竄!

    如此這般,漸漸臨近八荒之地。

    當兩人越過了十餘顆無人的殘星,一頭紮入攔路的罡風烏云,才發覺到了一處莫名的所在。行不多遠,前方遇見一個山口。其左右石柱擎天,當間則是烏云密佈,看起來頗為詭異!

    虎頭回頭看了下身後,圓眼珠子一陣急轉,竟是駐足原地而躊躇不前。見老龍動問,他很有見識嗯了聲,回道:「那前方陰氣頗重,卻情形不明,叫人好生奇怪!你我不妨另尋去路……」

    老龍舉目遠望,恍然道:「哦!想必你已膽怯……」

    數百丈之外,那詭異的山口籠罩在一片愁云慘淡之中。此去吉凶禍福,還真是難以預料!

    「兄弟!莫要以己度人……」虎頭兩眼一瞪,搖晃著膀子,抬手拍了下胸脯,威風凜凜地說道:「哥哥我天生虎膽,天不怕地不怕,這便帶你走上一回……」

    這位總是想擺出老大的架勢,奈何老龍就是不肯服氣。言語相激之下,好勝的勁頭頓起,他拉起對方繼續往前奔去。

    老龍二世為人,見啥都好奇。他心願得逞,咧嘴一樂。

    轉眼之間,行至山口。

    一陣陰風迎面吹來,驚得二人猛一哆嗦。

    虎頭心頭遲疑,卻又佯作渾不在乎的模樣,一邊東張西望,一邊說道:「兄弟,你我四下亂逛,估摸著已過去了十年之久,而途中卻不見半個人影。這般不成啊!還須尋人問路,以便有個去處……」趨凶避吉,乃是神獸本能!而他曾執掌妖域數百年,一番見識與歷練,更非常人可以相比。

    「嗯!這洪荒之大,沒個盡頭,更不見人影……」老龍倒是好說話,隨聲附和了一句。

    山口有數十丈寬,裡許長短,云遮霧繞之中,透著陣陣的陰寒。行走其間,使人惴惴不安。而不多時的工夫過後,去路豁然開朗,一巨大的山谷出現在前方。

    「呵呵!屋舍……」

    兩人穿過山口,各自心頭一輕。老龍信手一指,不管不顧地奔了過去。虎頭則是四下張望,隨後而行。

    三、五里之外的一片山坡之上,古樹低矮,草木無色,黯淡的霧靄之中,靜靜矗立著兩間草屋。總算是遇到了人家,且好生詢問一番。此處可是洪荒,為何不見仙人,眼下又到了什麼地方,等等……

    兄弟倆的去勢頗快,喘息之間,已雙雙落在山坡草屋的十餘丈之外。

    「人呢……」

    老龍吆喝了一聲,逕自走向洞開的屋門。

    「人呢……」

    虎頭則是駐足原地,神色狐疑。

    老龍有恃無恐,一頭闖入草屋。而其中徒有四壁,逼仄陰寒,根本沒個人影。他不解地搖搖頭,返身走了出來,揚聲示意道:「沒人……」

    虎頭兀自站在山坡上,捧腹怪笑道:「哈哈!神識之下一覽無餘,你又何必多此一舉……」

    老龍背對草屋,以手撓頭,不服氣地辯解道:「古人有云,眼見未必是真……」

    虎頭好像是無所不知,接著譏笑道:「你少賣弄,那是老大說過的一句話。他素來喜好神神叨叨,我早在千百年前便已領教,真是讓人受不了……」

    老龍哼了一聲,才要針鋒相對,身後突然有人說話:「你等這般聒噪,才是讓人受不了……」

    那話語聲飄忽、且蒼老,卻來得太過於突然!

    老龍無暇多想,一步躥了出去,驚而失聲道:「分明沒人,是誰……」他的龍膽不比虎膽輸半分,卻還是被嚇了一跳。對未知的敬畏,乃天性所在。再者說了,毫無徵兆、全無動靜之下,突然冒出來一個人,實在是匪夷所思!

    虎頭瞠目詫然,抬手扯出了天煞鐵棒。

    草屋門裡,緩緩步出一位年老的白髮女子。其粗布衣裙,裝扮簡樸,且滿臉皺紋而神情悽楚,儼如一個孤苦伶仃的農家老婦。她手中還拄著一根木杖,輕輕敲擊地面,有些不快地說道:「老身不是人嗎?」其在門前緩緩止步,急喘了幾下,趁勢叱道:「兩位固然威武強壯,奈何有眼無珠!如此橫棒相向,莫非要欺負老身不成?」

    兄弟倆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那老婦人的周身上下並無法力修為,與個凡人沒甚兩樣。而她的舉動卻是如此詭異……

    虎頭遲疑了片刻,收起了鐵棒。他瞪著一雙虎眼,往前幾步,擠出來幾分憨笑,拱手說道:「哈哈!敢問老人家……」而其話未說完,對方卻是幽幽一嘆,潸然淚下,極為無助地泣道:「老身命苦啊!兩位壯士救我……」

    虎頭的笑容僵在臉上,嘴巴咧著,一時不知所措。他回頭看向老龍,那位兄弟同樣是錯愕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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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4 12:54: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五章 一步黃泉

    「孫兒出門狩獵,至今未歸。老身年邁,無力找尋,還望兩位壯士出手相救……」

    這位老婦人應該是與孫兒相依為命,很是悲傷的模樣!她一邊抽泣,一邊絮叨個不停。

    見不得可憐人,老龍擺擺手,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孫兒去了何方,且如實講來,我兄弟不吝出手幫你一回……」

    老婦人面帶淚痕,連連欠身道:「有勞壯士、有勞壯士了!老身先行謝過……」其緩了一下,手拄著木杖,略略直起身子,抬首衝著那黑濛濛的天光稍稍出神,自語道:「我孫兒去了何方……」她好像已蒼老的失去了記憶,直至片刻過後,才又接著說道:「南山有豺狼,北山有虎豹,東江多歹人,西海出惡蛟。我孫兒不是往南,便是往北,要麼往東,或是往西,有請兩位壯士一一尋找……」

    聞得此言,老龍呆呆無語。我兄弟倆被人追到此處,並非專為救你家孫兒而來。要是這麼東南西北轉上一圈,天曉得何時才能罷休。他眉頭皺成一團,回首看向一旁。

    虎頭兀自一個人呲牙咧嘴,兩隻虎眼直轉悠,不知在想些什麼。他與老龍怪模怪樣地哼哼一聲,轉而衝著那老婦人說道:「既然有所相求,我兄弟不妨就走上一趟。只不過,此處是何所在,前方又是何處,可否講明……」

    老婦人緩緩答道:「此乃天黃谷,往前可去東江地泉……」

    虎頭哈哈笑道:「哈哈!安心便是,我兄弟即刻啟程找尋你家孫兒……」他不由分說,暗中與虎頭使了眼色,轉身衝下山坡。

    老龍不明所以,後退幾步,只得掉頭追去,急道:「尚不知那老婦人孫兒名諱,又該如何找尋……」

    虎頭不予理會,一陣疾行。

    老龍不肯糊塗,去勢驟然加快,猛地攔在前頭,有些惱怒地叱問道:「為何不回我話……」

    不過須臾之間,兄弟倆已奔出了數千里。而四方甚為寬闊,所在依然處於山谷之中。

    虎頭被迫停下,臉上沒了笑容,而是帶著隱隱的殺氣,恨恨啐了一口,回頭說道:「找尋個屁!你沒看出那老婦人的古怪之處嗎?」

    神識之中,遙望來處,山坡草屋依然還在,而那神秘莫測的老婦人卻已不見了蹤影。重重霧靄漫過山谷,陣陣陰風肆虐,曾經的一切隨之變得恍惚起來,彷如幻覺……

    老龍心頭一跳,硬著頭皮說道:「那又如何?或是高人落難於此。而你適才已然應諾,理當踐行!」

    虎頭哼道:「鬼話無須當真,何來踐行之說……」見老龍猶自不忿,他兩肩一聳,以教訓的口吻分說道:「老婦人足下無影,行動無風,分明是鬼魂之身,豈會有外出狩獵的孫兒?她滿口的胡說八道固然可憎,而你卻真的相信了,尤為可悲也……」其抬手舉足之間,倒是頗有幾分當年執掌妖域時的神采!

    老龍依舊是是疑惑不解,問道:「老婦人既為鬼魂,緣何看起來栩栩如真,還留下了悲傷的淚水……」

    虎頭神色一僵,哼哼兩下,一時無言以對。說的也是,那婦人看起來與個真人沒甚區別,又是為何呢?

    「不好!你我足下……」

    虎頭驚得猛地跳起三丈高,而下方並無異常。才要動問,只見老龍正盯著前後左右詫異道:「身影沒了,你我成了鬼魂……」

    人嚇人,嚇死人!攤上這位啥都不懂的兄弟,累死人!

    虎頭慢慢落下了,很是無奈地笑道:「哈哈!我說兄弟,莫要一驚一乍可成?天無日月,哪有光影呢……」而其話音未落,老頭再次質問道:「那婦人雖難辨真偽,卻陰氣纏身,而鬼影之說太過牽強,你方才為何……」

    老大啊!你快回來吧,虎頭真的受不了啦!

    虎頭急忙擺手,求饒道:「哥哥我乃粗人一個,說不來大道理!接著趕路、接著趕路……」

    老龍不再糾纏,呵呵一樂,應道:「你我兄弟皆為粗人,老大才是胸有溝壑……」

    兄弟倆和好如初,繼續循著山谷往前疾馳。

    據那婦人所說,由天黃谷一路往東,可達東江地泉。彼處又是個怎樣的存在,眼下尚且無從得知。不過,愈是往前,天色愈暗,陰風愈重,好似墜入地淵之中,使人毛骨悚然!

    出了山谷,已是兩個時辰過後。再又前去不多遠,情景有變……

    兄弟倆的膽子大,耍起蠻橫,那是天不怕地不怕。而所聞所見,再次出乎所料,兩人不由得停了下來。

    十餘間草屋錯落道旁,一間酒肆正在開張。有掌櫃,有酒客,有行人……

    遠處晦暗不明,四方深沉如舊。而那村落、酒肆皆不見燈火,所在的人們卻渾然不覺,且來往的一道道身影匆匆默默而行跡飄忽。尤為甚者,還有一位手持木杖的老婦人,在不厭其煩地敘說著她狩獵未歸的孫兒……

    虎頭只覺得後脊背涼風颼颼,渾身的虎毛頓時豎起來,愕然自語道:「真是見鬼了……

    那老婦人站在道邊,給每一位路人念叨著、哀求著。她好像已忘卻了山坡草屋前所發生的一切,對虎頭與老龍的到來根本不予理會。

    「鬼有何懼,看我一拳打去!」

    老龍有過一回經歷,自以為有了見識,不以為然地挺起胸膛、邁開大步,就要橫衝直撞。虎頭急忙將其一把拉住,百思不解地說道:「看似鬼魂,卻如真人,而又深淺不明,切莫惹禍上身……」話雖如此,他卻搶在前頭奔了過去。

    那酒肆就在數百丈之外,短短的一段路上,不時有人影擦肩而過,均是腳不沾地且來去無聲。再有虎頭的小心謹慎,以及親眼所見的詭異情形,還真是唬住了老龍。他不再說話,而是帶著幾分疑惑左右張望。

    果不其然,當兄弟倆經過那老婦人的身旁,對方好似初見之時,可憐地泣訴道:「老身命苦啊,壯士救我……」說話之際,她已拄著木杖迎了上來。

    虎頭的臉上帶著憨笑,卻對眼前的一切視若未見,身形一晃,從一旁逕自越過。隨後的老龍不及躲閃,與那老婦人迎頭撞在一起。

    如此一位羸弱老者,怎堪衝撞?

    老龍心生惻隱,才要後退,而一道人影已從他身上透體而過,隨之傳來一聲痛苦的呻吟。他驀然一怔,抬手揉了揉心口,忙又扭頭看去。

    那老婦人漸去漸遠,眨眼消失在陰風之中……

    老龍只覺著寒意徹骨,沒來由地打了個哆嗦。他不畏鬼神,卻架不住如此古怪的遭遇。

    此時,有人大聲說道:「掌櫃的,來罈酒。此處是何所在……」

    老龍循聲轉身,一步一步走了過去。他腳下沉穩許多,而渾天不怕的膽氣卻似短了幾分。

    虎頭已到了酒肆的門前,揮動著大手,話語聲傳得老遠。

    所謂的酒肆,甚是簡陋。兩間草棚,一小堆酒罈子,幾張歪歪斜斜且污垢不堪的木桌。除此之外,還有三、兩個默然靜坐的人影,與一位站立伺候的掌櫃。

    「回客官的話,此處乃黃泉道……」

    那掌櫃的是位老者,衣著破舊,神色卑微。他點頭哈腰應了一聲,返身抱起一罈酒放在桌上。

    虎頭抓起酒罈子,疑惑又問:「黃泉道……」

    酒肆掌櫃退後一步,神情恭敬,卻極為淡漠地輕聲說道:「一步踏黃泉,從此不歸路……」

    虎頭好像沒在意對方說些什麼,而是啐了一口,說道:「這不是人喝的東西……」他隨手一揮,竟是將酒罈子給扔了出去。

    老龍恰好到了近前,順勢接過酒罈子。其中並無酒水,只有黑氣氤氳升騰,聞之卻有酒香,使人燻燻欲醉而莫名所以。

    動靜稍大,引得一旁的酒客與過往的行人紛紛看來。

    掌櫃的搖了搖頭,不緊不慢地接著說道:「飲罷東江水,來世兩為人……」

    虎頭擺出渾人的架勢,哼道:「老子管你是東江水,還是黃泉路……」他回首一瞥,喝道:「小龍,扔了它……」話音未落,其腳下一動,已到了老龍的身旁,竟是揮拳打飛了對方手中的酒罈子,不及埋怨,轉而又瞪著虎眼,驚道:「你莫非飲了酒……?」

    「啪」的一聲脆響,酒罈已在數十丈外四分五裂,一團黑氣幽幽裊裊、飄飄蕩蕩!

    「沒有啊……」老龍從遠處收回眼光,有些不快地說道:「何故打碎人家東西,理該賠償……」

    「既沒飲酒,那你緣何如此……?」虎頭急道。他的眼中的老龍,比之從前,已少了幾分精神。尤其那眉宇之間還纏結一層淡淡的陰氣,使得整個人都是渾噩懵懂的模樣。而對方猶不自知,意外道:「那壇中沒酒,如何飲得……」

    虎頭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無暇分說,竟是一把拉著老龍轉身便走。那酒肆掌櫃並未索賠,四周也無人阻攔,任其兄弟倆消失在黑沉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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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5 13:17: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六章 遇鬼莫言

    「虎頭,你我去往何方?」

    「此地古怪,離去為妙……」

    「何故一直前行?」

    「咦……」

    半空之中,兩道疾馳的人影猛地停了下來。

    四下里黑霧濛濛,風聲嗚咽,竟是叫人不知去處。

    虎頭驚咦一聲,回過身來。

    離開酒肆之後,一路狂奔。而天上的罡風烏云甚是厚重,竟然久久不得踰越。情急之下,兩人便直奔來時的山谷而去。誰料想幾個時辰過後,四下里依舊是方向不明。

    老龍帶著睡眼惺忪的模樣,眉宇間的陰氣又加重了幾分。而他如此情形,依然能夠在迷途中發現蹊蹺,可見身子骨並無大礙!

    不過,這般下去可不成!

    「小龍……」

    「老大說了,我是老龍!」

    「老龍,你且內視經脈臟腑,可見有不妥之處?是否歇息一二……」

    「並無不妥,只想大睡一場……」

    「罷了!天上行不通,且返回地上……」

    虎頭早已察覺老龍狀況有異,卻不明究竟,見他自稱無恙,便放下心來。既然在天上迷了路,不妨就著地勢而行。

    兩人從空而降,轉瞬間已雙雙落地。

    強壯的老龍尚未站穩,令人意外的吐出一字:「我冷……」

    「哈哈!你如此不濟……」虎頭覺著有趣,卻又是一怔。

    老龍面罩陰氣,周身上下還多了層冰霜。不僅於此,四周的雲霧陰風夾裹著陣陣寒潮襲來,使人心神一凜!

    虎頭雙手一揮,逼近的寒潮倒捲而去。他又祭出一道法力罩住了老龍,有些幸災樂禍地取笑道:「我說小龍,你還是太過稚嫩啊!一身功力尚在,何不運行幾轉用來驅寒……」

    眨眼的工夫,霜痕頓消,寒意盡去,而老龍猶自不肯吃虧,嘟囔道:「再喚小龍……我揍你……啊……」話未說完,他長長打了個哈欠,渾不在意地又道:「只想睏覺,不想行功……」其雖萎靡不振,而驕橫的德行一如往日。

    這傢伙真是夠懶的!哈哈!

    虎頭本欲再調侃幾句,轉而神色一凝,舉目四望。

    所在之處,乃是一片低窪的山坡。陣陣寒潮如浪襲來,更有不盡的陰風在呼嘯肆虐。而四面八方卻有人影匯聚而至,再又匆匆奔向前方。

    由此前去百餘里,有山峰左右連綿而高聳入天,倒也氣勢巍峨。而當間卻是裂開一道巨大的峽谷,雲霧籠罩且幽深不明。尤為甚者,似乎有隱隱的水聲從那峽谷之中傳來,莫名的陰寒風潮逆襲而出……

    見狀,虎頭暗暗驚噓不已。

    先是天黃谷的老婦人,後又遇上了諸多的夜行人與酒肆的掌櫃,還聽到一句奇怪的話,怎麼說來著,好像是『一步踏黃泉,從此不歸路;飲罷東江水,來世兩為人』等等,所見所聞,無不是透著陰森與詭異,還真是到了一個鬼地方!

    不過,置身此處,已然叫人心頭髮虛,卻又恍惚有著前行的衝動。那峽谷之中,莫非就是東江水?若是飲上一口江水,真就兩世為人?定是瞎扯,虎頭我要不要試上一試呢?

    虎頭有些按捺不住,躍躍欲試,大手一揮,示意道:「兄弟!且去瞧上一瞧……」

    老龍已自顧不暇,只聽說有熱鬧瞧,想都不想,便稀里糊塗地應道:「嗯吶……」

    兄弟倆素來是形影不離,此時更是行動一致。當其結伴衝下山坡,一陣陣的雲霧、寒潮、陰風迎面撲來。而兩人渾然不懼,隨著遠近的人影奔向前方的峽谷。

    轉眼之間,已去十餘里。

    前方忽而傳來怒叱聲:「爾等冤魂野鬼,給婆婆我滾開……」

    不過瞬間,從那陰霾寒潮中冒出一位年老的婦人,衝著迎面而來的兄弟倆驚愕道:「活人?找死不成,還不就地回轉……」與其同時,一道道猙獰的人影隨後現身,並飛撲而至,卻被四位同樣是陰氣纏身的老者擋住。隨之剎那,法力衝撞,光芒閃爍,雙方竟是拼起命來。

    突遭狀況,又逢提醒,心頭的熱切頓時一冷。虎頭猛地一把拉住了老龍,已是虎目圓睜而神色詫異。

    怪了哉的,適才莽莽撞撞,要去何處?那陰風峽谷分明不是善地……

    「你二人愣著作甚?婆婆我尋人至此,誤入黃泉境,若非及時醒悟,差點便墜入九淵而老命不保。彼此境遇彷彿,救人救己……」

    那是一位滿頭銀發的老婦人,仙君後期的修為,很是干瘦弱小的模樣,猶自滿臉的戾氣而神情兇狠,教訓起虎頭、老龍,是一點不留情面而又理所當然。其身後不遠處的四位老者,均為仙君初期的高手,卻陰氣纏身而悍不畏死。

    「砰——」

    老婦人說話之際,不忘動手。一道人影才將衝到近前,已被她凌厲的劍光所擊潰,轉而化作陰風遠去,卻眨眼間復又撲了回來,愈發的氣勢洶洶!

    「此處乃八荒之黃泉,萬鬼聚集,生人勿近!東江地泉,更是連通九淵及天下輪迴之地。但若踏入其中,必死無疑。你二人修為不弱,許是冒犯了『遇鬼莫言』的禁忌,這才心智短缺而魂不守舍。還不出手相助……」

    老婦人的話音未落,已被十餘道鬼影纏住。四位老者阻攔不及,只得由她以寡敵眾。而那些鬼影與之前所見不同,皆有法力附體且凶悍非常,可謂極難對付。一時之間,五人險象環生!

    虎頭猶自傻傻站著,而一股寒氣卻從後脊背猛地竄了上來。

    黃泉?八荒之黃泉,萬鬼聚集,生人勿近!東江地泉,踏入者必死無疑!

    遇鬼莫言?不言自喻啊!只須張口,則難避誘惑。於是乎,便就這麼一路尋至絕地,再不回頭,下場可想而知!

    虎頭頓然驚醒,而僥倖之餘,禁不住恨恨啐了一口。還以為又遇上一位不懷好意的老婦人,誰料此是彼非,若不是人家及時指點,可是差點釀成大錯啊!

    老龍不明究竟,迷迷瞪瞪笑道:「虎頭,你便讓我瞧婦人打架,好生無趣……」

    不消片刻,那五人已身陷重圍,左支右拙之下,往前衝出不多遠便已寸步難行。那老婦人見數百丈外的兩個壯漢依然不肯動彈,怒聲叱道:「你二人死了不成?沒膽出手,趁早滾開……」

    轉眼的工夫,近百鬼影已圍聚成團,再加上天時地利,一個個極為的囂張瘋狂。遠遠看去,黑霧沸騰,寒潮呼嘯,情景煞是陰森可怖!

    虎頭雙肩一晃,大拳頭「嘎巴」直響。

    先是遭致鬼魂迷惑,再又無端被人訓斥,任誰也要冒出三分火氣來!

    這傢伙兩眼中凶光一閃,沉聲喝道:「老婆子,你敢瞧不起我兄弟,哼……」他甚是蠻橫地一把摟過身旁的老龍,惡狠狠地示意道:「那群鬼魂三番兩次欺負人,斷然饒不得。你且退後,看哥哥我大顯神威……」

    許是有所察覺,那群鬼影纏住了老婦人一行之後,竟是分出一股濃重的黑云撲向了數百丈外的兄弟倆。

    虎頭還是顧及老龍的安危,這才吩咐一聲。他再不遲疑,抬手甩出一根黝黑的鐵棒,猛地衝向前方,大吼:「殺……」

    天煞鐵棒瞬間化作一道黑色風影,竟是在暗空中扯起絲絲的雷火烈焰,以狂飆之勢橫捲而去,瞬即已從那肆虐的黑云中碾過,隨之「砰、砰」連聲轟鳴,彷如烈火澆油一般的動靜,威力煞是驚人!

    鬼影崩潰剎那,虎頭鐵拳連出。

    一道道銀色的法力利芒衝破黑暗,撕裂雲霧。而喘息之間,崩潰的鬼影去而復來,雙方酣戰不已……

    有人相助,那老婦人總算是緩了口氣。她帶著四位老者趁機撕開重圍,大聲示意道:「不得戀戰,循來路脫身……」

    虎頭憋屈許久,好不易有了發洩之機,一時怎肯罷手。

    天煞鐵棒在半空中呼嘯盤旋,所向披靡。一雙鐵拳打遍四方,威風凜凜。而才將崩潰的鬼影雖勢頭減弱,卻十之八九又凝聚成形,好像根本就殺不死,驅不走。

    虎頭殺得興起,而不過須臾,已發覺是枉費力氣,怒罵道:「我呸!儘是些不死之物……」他如此稍稍耽擱,四周鬼影綽綽,已然是重圍在即。

    老婦人見虎頭即將要重蹈覆轍,急忙提醒道:「黃泉九陰,乃魂魄聚散之地,極難滅殺殆盡……」

    虎頭奮力砸出幾拳,四周的鬼影依舊是前仆後繼而連連不絕。他疑惑道:「原本陰陽殊途,緣何糾纏不去……」

    老婦人堪堪衝出重圍,卻不便獨自離去,帶著四位老者繼續廝殺,隨聲應道:「仙人之真元、生氣,皆為鬼魂大補之物。若得完好肉身,或可借體重生……」她話語一轉,頗感意外地問道:「這位道友來自何方,為何對黃泉一無所知……」

    虎頭不認得老婦人,避而不答。有人懶懶地出聲道:「我兄弟來自天虞蠻荒……」

    老婦人眼光一瞥,暗自恍然。兩個壯漢皆獸皮裹身,可不就是蠻荒的裝扮。她才要招呼對方及時脫身,不料想一道數十丈的火光怒襲而至。其不及躲避,微微一怔……

    只見火光到處,鬼影觸之即歿而消亡無痕。

    老婦人眼瞳一縮,暗忖道,非天地陰陽四火,而不得滅殺黃泉魂魄。這是太陽真火,星精飛火,真龍之火,抑或是天煞雷火……

    恰於此時,那懶懶的話語聲又起:「虎頭,你與人打架怎可拋下老龍,不夠兄弟……」

    與之剎那,一條百丈青龍橫空而出,轉瞬扶搖直上。其騰挪盤旋之際,猛然回首,口吐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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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6 13:02:3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七章 可有大礙

    百丈龍影凌空狂舞,滾滾烈焰咆哮四方。

    真龍之火怒如狂飆,威勢所及,陰風、寒潮頓時倒捲,凶悍鬼影一一崩潰。

    「鏘——」

    一道青龍衝天飛起,瞬間撕裂暗空,直透陰霾而去。虎頭、老婦與四位老者緊隨其後,趁勢擺脫了困境。

    黃泉峽谷,那一聲震魂蕩魄的長吟猶然不絕!

    ……

    星空之中,青龍已不見了蹤影。

    從老龍現出法相,噴出真龍之火,逐退鬼影,再到穿透黃泉霧霾飛歸天外,前後不過短短的瞬間。而當其帶著虎頭等人擺脫了困境之後,隨即化作原來的樣子,並順手扯出獸皮遮在身上。他一連串的舉止便如行云流水般的順暢自如,且威武天成!

    不過,危機將罷,老龍又變回了原來的模樣。茫然回顧之際,似有所思。方才的一切猶如夢境,好不意外!

    虎頭隨後而至,衝著老龍揮手大笑道:「哈哈!想不到你的龍火還有克制鬼魂之能,厲害……」總算是擺脫了麻煩,著實令人振奮。而到了近前,他又好奇道:「咦?可想睏覺……」

    老龍神色清明,眉宇間所纏結的陰氣已蕩然無存。他撓了撓頭,吭哧了一下,咧嘴應道:「嗯!睏意沒了,奇怪……」

    老婦人則在不遠處穩住身形,低頭俯瞰,心有餘悸地長舒一口氣。罡風烏云籠罩之下,下方的一切重又回歸莫測。在她的身後,四位老者如影隨形。

    「那位道友應該是被極寒陰氣撞入心脈,好在他本身便是龍陽之體,雖有神志不清,卻保神魂不失。而其真龍之火一出,黃泉鬼蜮以及諸般陰邪盡去……」

    見那兩個漢子雙雙莽撞而又渾然不知,老婦人如此分說了一句,緩緩前行,舉手又道:「敢問名諱,以便答謝!我乃……」她心裡明白,若非對方出手,絕難輕易脫身。知恩相報,乃應有之義!

    「哈哈!我兄弟無恙,便是大幸!」

    虎頭卻是懶得囉嗦,一把拉過老龍,頭也不回地說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老婆子,後會無期啦……」他兄弟倆並肩齊驅,直奔遠方遁去。

    話說一半,人已沒了影。老婦人微微愕然。

    那兩人雖然涉世不深,卻修為不凡,想必是有一番來歷。又何故如此的匆忙?而其口音,很是熟悉……

    老婦人若有所思之際,抬手一招。待身後的四位老者一一失去身影,她又舉目遠眺,頗為無奈地輕嘆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婆婆我真是命苦啊!塵子,你在何方……」

    ……

    一座幽靜的山谷之中,平地冒出來六道人影。

    五位男子,均是中年人的模樣。為首者乃是一位仙君高手,長袍青髯,左顧右盼之間,帶著幾分戾氣。其他四人修為不等,一個個神態輕鬆。

    在這五人環繞之中,卻是一位貌美絕倫的年輕女子。其云袍曳地,步履出塵。而她精緻如玉的小臉上卻是冷豔如霜,唯有一雙明眸在微微閃動。

    「仙奴道友!眼下所在,已屬我魔城領地。由此往前,不過旬日的路程,便可抵達中天魔城。呵呵!」

    為首的男子回首一笑,眼光中閃過一抹得意的神色。其同伴紛紛附和道:「蓋石師兄所言極是!仙子到了魔城,必可大開眼界!呵呵……嘿嘿……哈哈……」

    這是來自魔城的一夥修士,原本受命前往各地採掘神石,卻在天虞蠻荒巧遇有人渡劫,便在蓋石的授意之下,將落單的仙奴給挾持至此。途中幾經周轉,如今已是一年過後……

    仙奴衝著那放肆的幾人淡然一瞥,對一個個猥褻的神情視若未見,而是泰然自若地輕聲說道:「有勞幾位道友帶路,多謝了!」此時的她恬靜如舊,仿若與友人結伴出行。而其心境如何,則是不得而知。

    此時,有兩個年老的修士從不遠處的谷口飛來。

    蓋石迎了上去,解下腰間的一塊玉牌雙手奉上。對方一人應該與他相熟,未作多說,而是衝著仙奴稍稍打量,帶著幾分疑惑問道:「那女子是誰,可有身份銘牌?」

    魔城門下有規矩,外人不得擅入領地。

    蓋石早有所料,與一旁的幾位同伴暗中示意了下,轉而笑道:「師兄有所不知,此乃我族中的小輩,還望通融一二……」話語之間,他抬手輕拋,兩個裝有五色晶石的乾坤戒飛了過去。

    那兩位應該是看守山谷的修士,彼此眼光一碰而心領神會。待其各自不留痕跡地收下了乾坤戒,雙雙露出笑臉閃開了去路。

    蓋石呵呵一笑,回頭一瞥,轉而踏空而起。

    仙奴不加抗拒,默默跟隨,一如來時的情形……

    ……

    半日過後,一行六人趕路正急。而不知為何,蓋石卻是帶頭飛向下方。

    這是一道山崗,為參天古木所環繞,四周生機鬱鬱,倒是一處歇息的好所在!

    當眾人相繼落下,蓋石正自手扶青髯而神色不明。他四下打量一番,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我等勞碌至今,不得一刻安閒。且歇息兩個時辰,再趕路不遲!」

    仙奴聞言,逕自就近盤膝而坐。她看著陌生的地方,神色淡遠。

    餘下四人面面相覷,各自似有不解。

    一位方臉短鬚的男子湊至蓋石的近前,附和道:「師兄所言極是!去歲至今,你我輾轉於各地神脈之間,始終奔波不停,著實忙碌得緊!只不過……」他話語一轉,又道:「如今的中野之地,各家混雜,紛爭眾多,我等本該借助法陣早早返回魔城,以免不虞,可現如今……」其賠上笑臉,提醒道:「此處既非領地,又遠離魔城,不可久留啊!」

    蓋石不以為然地呵呵笑道:「呵呵!乙木師弟,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其眼光一閃,似有所指地又道:「若是一路借助法陣趕路,少不得連番的盤問,又怎可一味敷衍呢……」他下巴一抬,衝著不遠處那靜坐的俏麗身影示意了下。

    被稱作乙木的男子神色恍然,轉而曖昧地點點頭。他想了想,還有話說。

    蓋石擺手打斷道:「列位既有擔心,不妨於半個時辰後動身……」

    乙木等人只得應從,暫作歇息。

    蓋石卻沒閒著,手扶青髯,帶著玩味不盡的神色,緩緩踱步,慢慢湊近了那美若玉雕般的動人身影。在他看來,仙奴乖巧聽話,無須用強,便已極為順從,眼下已到了中野地界,她更是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如此一個美豔無雙的仙子,難免惹人羨妒。且將其另行安頓,再尋門路。若能巴結上凌道尊主,豈非就是一步登天?即便不成,何妨自己享用……

    「呵呵!連日趕路,著實辛苦,仙奴道友可還經受得住?」

    蓋石話語溫和,關懷備至。他在仙奴的面前灑然而立,和顏悅色地又道:「到了魔城之後,凡事有蓋某擔當,而此前……」其深思熟慮般地沉吟了下,接著說道:「你不妨去我族中安頓幾日,自有眾多姐妹呵護左右……」

    此番言外之意,魔城,乃是蓋某人的地盤,所謂的呵護左右,其實不過是一種監禁。籠中之鳥,任憑擺佈,當如是!

    仙奴兀自靜坐,雙目微闔。聞聲,她秋水一閃,才要搭話,忽而以手掩胸,檀口微張,猛然噴出一口精血來。殷紅點點,煞是驚心!

    蓋石錯愕,禁不住後退一步。

    仙奴嬌喘一下,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在下……在下渡劫過罷,未及靜修將養,以至於境界不穩而氣血躁動……」

    蓋石放下心來,衝著不遠處搖了搖頭,示意那幾位同伴不得過問,這才又俯下身子,佯作關切地問道:「道友可有大礙……」他順手摸出一個玉瓶,其中應該裝著療傷的丹藥。

    十餘丈外,一行的另外四人湊在一起。見蓋石裝模作樣,他等見怪不怪,反倒是呵呵一笑,各自背過身去以示迴避。

    仙奴吐氣如蘭,輕聲應道:「無礙……」她再又嬌喘幾下,甚是羸弱不堪。尤其那冰雕玉鑿的容顏與嘴角的一抹血痕,甚是驚豔無雙而奪魂攝魄。

    蓋石心頭一顫,禁不住往前挪動。他伸出拿著丹瓶的手,帶著滿面的春意安慰道:「有蓋某在此,道友無憂也!呵呵……」其笑聲未停,忽而僵在原處。只見那仙子的雙眼中竟是泛出一片桃色,隨之瞬間,無邊無際的霧靄伴隨著濃郁的花香瀰漫而來,其中有佳人含笑,有玉體橫陳,有切切呻吟……

    一炷香過後,蓋石還是手持丹瓶俯身低就的模樣。咫尺之隔,仙子與其默默對望。乍然一見,他二人彷如雙雙墜入纏綿之中,令旁觀者遐想無限!

    不過,又是半個時辰,那兩個人還是情形如舊。

    十餘丈外的幾人已養足了精神,終於按捺不住,一個個站起身來。其中的乙木稍稍留意,神色微變,急忙大喝道:「蓋石師兄!醒來……」

    這一聲斷喝加持了幾分法力,顯然是有了用處。

    蓋石猶如夢醒般地打了寒戰,很是狼狽的直起身來。不過瞬間,他恍然大悟,頓時面紅耳赤,恨恨喘了口粗氣,怒道:「施展幻術,大膽……」尚不待發作,其又愣在原地。近前的俏麗人影緩緩淡去,已然無跡可尋,只餘一抹清香悠悠……

    恰於此時,有人從空而降,冷笑道:「說誰大膽?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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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7 13:19: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八章 好生美貌

    示之以弱,不過是一種喬裝的手段。所有的蟄伏與隱忍,只是為了蓄謀已久的瞞天過海!

    一個仙君的高手,竟然中了一個柔弱女子的幻術。不僅如此,還任憑對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而渾然不覺。這要是稍有差池,可就是丟掉性命的下場啊!尤為甚者,還有四位旁觀的在瞧熱鬧,叫人情何以堪!

    蓋石是又羞又怒,根本沒作多想,氣急敗壞地罵道道:「何方小輩,也敢胡吹大氣……」他怒不可遏,抬手召出飛劍便要施加顏色。卻不料一片黑光狂捲而來,無邊的寒意頓時將人吞沒。其周身一頓,氣息凝滯,五臟六腑以及經脈百骸已被凍結,便是掙扎都不能夠。隨之剎那,一隻碩大的鐵拳破風而至,緊接著便聽得堅冰碎裂的爆響炸開——

    「砰——」

    血光迸現,蓋石瞬間四分五裂。適才還好端端的一位仙人沒了,盡化作無數的冰屑凌空亂舞。而這一擊餘威不斷,狂飆橫捲,再又「砰、砰」悶響,慘呼不絕,山崗上猶自驚詫的四人尚未躲避,瞬間已被強勁的法力吞噬、碾碎。而唯一的倖存者才將躥出去百丈遠,稍稍把持著不住,竟是一頭栽了下來。他摔了個嘴啃泥,而遲滯的氣機得以稍緩,顧不得許多,急忙翻身趴在地上大叫道:「前輩饒命!在下無辜啊……」

    隨聲有人笑道:「呵呵!不禁打的東西……」

    那大呼饒命的男子叫作乙木,連番伏地叩首之後,只聽到了笑聲,並無人趁機發難。他帶著滿頭滿臉的冷汗與泥土悄悄張望,禁不住目瞪口呆。

    一行六人,不,五人,那女子原來是個禍害,少提為妙。而五位天仙、金仙,乃至於仙君的高手,卻在眨眼的工夫裡全軍覆沒,便是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如今只剩下自己,是死是活,猶未可知!

    那橫空出世、濫殺無辜者,又是誰?

    百丈外的山崗之上,盤膝坐在一個年輕的男子。他一身粗布袍子,亂發披肩,滿臉的烏黑,正自拿著四個乾坤戒子在掂量著,還心滿意足地咧嘴自語道:「魔城的修士竟這般富足,看來我烏二有了用武之地,呵呵……」

    見狀,乙木暗暗叫苦。

    真是倒霉,那人相貌年輕,卻是一位洞天初期的前輩!而從其裝扮舉止來看,應該妖荒之人,原本要去魔城尋覓機緣,誰想到半途中被蓋石的一句話給招了過來!

    這下完了,妖荒儘是嗜血之徒,對魔城更是覬覦已久,眼下又怎肯放過自己!

    再者說了,能不富足嗎?一行五人肩負重任,每趟遠行都要採掘上千的神石方可回轉,而尚未交差,便節外生枝……

    乙木尚自惴惴不安,忽見那人跳下山崗走了過來。他嚇得急忙摸出一個乾坤戒子扔了過去,哀求道:「在下已是傾盡所有,前輩饒命……」

    那黑臉的年輕人伸手一抄,已將乾坤戒給心安理得地收了起來,卻又好奇問道:「我只殺那罵我之人,你何故討饒?且站起來……」

    乙木錯愕不已,暗生悲哀!

    嗚呼!蓋石死得冤啊!他可不是罵你,他是……

    殃及之下,另外的三位同門更是無辜,又找誰說理去呢!

    不過,先給自己撿條小命,再論其他……

    乙木從地上慢慢爬起,這才算是看清了對方的模樣。

    十餘丈之外,那壯漢便如石塔一般地杵著。他臉黑不說,雙目黃赤,頜下還長著一圈鋼針似的短鬚。尤其是那粗胳膊粗腿,以及周身所散發出來的彪悍氣勢,著實叫人望而生畏!

    「在下乃魔城修士,外出採掘神石歸來,不曾想冒犯前輩,這才……這才……討饒!」

    乙木很是吃力地分說一句,又是一陣沮喪。不過是歇息片刻而已,誰料卻被自己不幸言中。厄運來的時候,根本不打招呼。沒誰想著去冒犯一位前輩,而既然攤上了,只能自認晦氣!

    「啊呸!魔城佔據地勢之利不說,還將觸手伸到八荒各處採掘神石,無恥之極也!幸好被我知曉,哼哼……」

    這話罵得更痛快,卻與我等尋常之輩無關啊!

    乙木神色尷尬,卻又不敢分辨,只得諾諾應是。便在他左右不安之際,一陣風起,一道黑霧衝天而去,那人不見了……

    高人就是高人,至少是洞真後期圓滿的修為,好大的動靜!

    片刻之後,乙木才慢慢回過神來。他伸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泥垢,四下打量,腳下一軟癱在地上。

    有云,紅顏禍水,誠不我欺也!

    人與神石都沒了,自己又該如何?

    ……

    萬萬里之外的一片密林中,匆匆閃出一道纖弱的人影。她云袍勝雪,黑髮如瀑,容顏精美,而回眸張望之際,神色惕然。

    若是那個僥倖餘生的乙木在此,對這個女子定然不會陌生。仙奴,一位才將渡劫的嬌美仙子,擺出逆來順受的模樣,卻將五位仙道高手玩弄於鼓掌之間,並不費吹灰之力滅掉了四人。其間雖有巧合,誰敢說一切不在她的算計之中呢!

    不過,仙奴並不知曉蓋石等人的下場。好不易逃脫虎口的她,此時只想著遠離那幾個暗藏禍心的修士。

    山高林密,四下里未見異常。

    仙奴心頭稍緩,禁不住呻吟了一聲,嘴角竟是溢出一縷殷紅的血跡!其微微搖晃,稍感不支,倚著身後的古木慢慢坐了下來。少頃,她明眸閃動,神色中透著一絲落寞與無奈。

    洞天有三境,洞真、洞玄與洞神是也。身為狐妖族傳人,兼修道法傳承,只須有了洞真的仙人境界,本命神通便會隨之威力大增。而渡劫才罷,若想施展幻瞳來克制一位仙君中期的高手,難免力有不逮。不得已之下,藉故噴出精血強行施為,卻是為此牽動氣機而落下傷勢。所幸沒人追來,總算是堪堪逃過一劫!

    從蓋石等人口中得知,此處已屬八荒中野地界。奴兒曾於天虞蠻荒留下暗記,師父能否察覺,又會不會一路尋來?而兩地相隔遙遠,縱是有心即刻回轉,卻一時難辨歸途……

    仙奴想到此處,眼圈一紅,委屈得直想落淚。

    奴兒聽話來著,一直呆在天虞夷族的地下閉關。誰想天劫來臨,卻遭遇壞人。師父尋不見弟子,定會心急火燎。而自己同樣焦慮,卻無能為力……

    每當一人獨處的時候,那個冷若冰霜且沉靜自如的仙子不見了。取而代之的,只是一個徬徨無依的小女兒家!

    仙奴默然片刻,輕吁了下。

    無論怎樣,終有師徒重逢那日。不妨先行療傷,再尋機返回天虞蠻荒尋找師父!

    仙奴自我安慰一番,摸出一塊晶石吸納起來。四周藤蔓牽扯,枝葉婆娑,生機氤氳,所在甚是幽靜。她盤膝坐在粗大的樹根之上,小巧的身影倍顯嬌弱而無助……

    ……

    又一處地下洞穴之中,林一在踱步不停。在他的不遠處,一堆死屍之外,還有兩個癱倒在地的修士。

    這是所經過的第七處神脈!其彼此之間,皆有傳送陣相連。為免途中耽擱,借道捷徑一路尋來。雖說為此捨棄了不少收穫,卻還是順便搶得數萬的五色神石。

    不過,救出仙奴才是首要大事!

    林一腳下一頓,繼續衝著手中的一枚玉簡細細查看。

    據悉,再經兩回傳送,便可抵達中野。事不宜遲,還須早日截住那個可惡的蓋石!若是任憑那傢伙躥入所謂的魔城,必將麻煩……

    林一大袖一甩,直奔來時的傳送陣而去,頭也不回地冷喝道:「且給林某記住了,來日召喚即至,可免一死!」

    那是兩個仙君中期的修士,本以為厄運難逃,誰料想絕境逢生,竟是意外撿得一條性命,頓時如蒙大赦一般連連點頭,各自忙不迭地爬了起來……

    ……

    密林之中,仙奴雙目微闔而神態淡然。她無雙的容顏與出塵的韻致,有著花蕾待放的嬌美,更透著幾分冰雕玉鑿的冷豔。這一刻,仿若光陰凝滯,風兒也為之流連往返!

    如此靜坐半日過後,仙奴傷勢已有所好轉。而不知為何,她緩緩睜開雙眼,竟是悠悠神往而莞爾一笑。

    適才的恍惚剎那,好似見到師父尋來。是幻覺,還是心有靈犀……

    仙奴笑容猶存,卻又神色一動。

    遮天蔽日的樹冠原本靜而不動,卻於此時微微搖晃,接著從遠處分開一道縫隙,隨之一道人影凌空踏來。

    仙奴抬眼看去,暗暗戒備。

    那是一位修為莫測的年輕男子,大袖飄飄而灑脫不凡。其雙眉入鬢,眸子湛然,面白如玉,模樣極為的英俊!或者說,他與貌美的女子相較亦不遑多讓!

    便在此時,那人已翩翩落下身形,於幾丈之外踏空而立,稍加端詳,由衷讚道:「這位妹子好生美貌,我見猶憐!呵呵……」其說笑聲頗為清脆入耳,神色顧盼之際,竟有幾分嫵媚叢生,顯得極為詭異而又讓人如沐春風。他背起雙手,文雅自如地又問:「若去魔城,可否結伴同行?」

    仙奴只覺著自己見識短淺,一時瞠目不語。那人是善、是惡,是男、還是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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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8 15:0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七十九章 一個不留

    「老龍!你可認得此處?」

    「哼哼……」

    「我也不認得。不過呢,老大說了,路在嘴上……」

    「遇鬼莫言!」

    「上了一回鬼當,膽子嚇沒了,哈——哈哈」

    「……」

    一處高峰之上,並肩坐著兩個人影。其中的一位笑得前仰後合,正是虎頭;另一位側目冷對,自然便是被揭了短處的老龍。兄弟倆離開了黃泉之後,繼續在星空中一路狂奔。途遇星云相阻,兩人想都不想便闖了進來。而其歇息過罷,有了精神,還是忘不了彼此逗趣解悶!

    老大與仙奴去了何方,不知道。此處是何所在,同樣是不知道。而洪荒之大,算是親眼見識了一回。亂闖亂撞了十餘年,依然是辨不清東南西北!

    虎頭大笑過後,興致索然,抱著腦袋仰躺了下去。云天變幻,山風習習,愜意襲來,使人心神舒泰。他索性閉上雙眼,默默享受這來之不易的片刻安閒!

    不易啊!逃出天虞蠻荒,便有人隨後緊追不捨。好在兄弟倆見機得快,又神通不凡,再加上不肯服輸的勁頭,一路之上倒也有驚無險!只是連番的奔波下來,著實累人!如此這般,絕非長久之計……

    虎頭跟隨林一闖蕩過,也曾親手執掌妖域。不管是修士之間的爾虞我詐,還是萬獸群妖的兇殘野蠻,他都有過切身的體會。故而,其莽撞的背後,不乏粗中有細。

    老龍涉世不深,沒有這麼多的心思。他兀自盤膝端坐,抬眼四望。

    前方乃是一片巨大的山谷,溝溝壑壑之間蒼翠點點。極目遠舒,使人心曠神怡!

    老龍挺了挺胸膛,長舒一口氣。莫名之中,心頭隱隱振奮,只想叫人大吼一聲!

    便如衝出黃泉那時的傲嘯四方,才是真正的快意無雙!

    老龍微微失神,又不以為然地撓了撓頭。來日遇見老大,或可詢問一二……

    恰於此時,遠處似有狀況。

    數千里外的山谷盡頭,突然從地下冒出一群身影。其中有人、有獸,足有百十之多,轉瞬間已躥至半空之中,竟是分作兩方對峙。

    一方十餘人,為首者乃是幾位年歲不等、神情各異的男子,皆坦胸露而神情凶悍的模樣。其身後則是聚集著數十個怪獸,雖無人形,卻法力在身,絕非等閒之輩!

    另一方的情形大致相仿,勢均力敵。

    不過,雙方無論彼此,均為妖物!而其相互間似有爭吵,轉瞬已擺開了動手的架勢……

    「哈哈!有人打架……」

    虎頭猶在假寐,聞得動靜,猛地坐起來,頓時樂道:「才有閒暇,便出熱鬧,我兄弟好運氣……」

    誰不愛瞧熱鬧呢,尤其是拼拳頭打架的。老龍「嗯」了聲,也跟著來了興致。

    他稍稍打量,一手摟著老龍的肩頭,一手指向前方,不無感慨地分說道:「想當年我在妖域的時候,各自紛爭見得多了。如今來到洪荒,恍如往日啊……」

    老龍附和道:「那一、二十位修士修為尚可,餘者不值一提……」他肩膀一抖,很是嫌棄地避開虎頭,又道:「拿開你的臭手……」

    虎頭不以為然地哈哈一笑,又拍了拍老龍的肩頭,接著說道:「那可是天仙、金仙的高手,比起你來尤勝一籌。便是那些洪荒異獸,也全無弱者……」

    「哼!」老龍哼了聲,說道:「你言下之意,比我厲害又是怎地?」他回頭瞪了一眼,頗有幾分睥睨四方的氣勢。

    虎頭笑臉如舊,卻是有些意外地衝著老龍上下打量。黃泉之行過後,這位兄弟似乎有了些許的不同。究其根由,卻又讓人想不明白。他無心計較,急忙示意道:「兄弟,且看熱鬧……」

    此時,數千里外的雙方已動起了手。雖然隔著老遠,電閃雷鳴般的動靜還是一覽無餘。有關詳情,一時難以盡述。而正如虎頭所說的四個字,且看熱鬧。

    那交戰的雙方原本勢均力敵,廝殺起來甚為慘烈。半個時辰過後,百餘人、獸已折去大半,卻也漸漸分出了勝負。而一方作勢要斬盡殺絕,另一方則是殊死抵抗。

    山谷之中,猶然不得消停!

    又過去了一炷香的工夫,敗者一方轉身潰逃,而勝者趁勢截殺。

    只見一個凶悍的老者追上一個狼狽不堪的中年人,二話不說便一拳擊穿了對方的頭顱。而他竟是不容死屍墜落,張口猛然一吸,已是精血入腹,頓時氣勢大振……

    與之同時,另外一位老者衝入幾頭異獸之中。他連連斬殺得手,卻不肯作罷,逕自將對方的元神直接掏出吞下……

    此情此景,讓老龍詫然不已。

    有人適時分說道:「吞噬元神、精血,來提升修為,再也尋常不過……」

    老龍回轉身來,若有所思。

    虎頭自顧摸著絡腮鬍子,話語一轉,很是無奈地說道:「洪荒高手如林,你我兄弟難免勢單力孤啊!唯有在短時日內提升修為,方可自保無虞。只不過,老大不見了,更無神石可供修煉,又該如何是好呢……」

    老龍稍稍遲疑,慢慢握緊了一雙鐵拳。

    虎頭哈哈一樂,神色中甚是欣慰。而他故態萌生,抬手便要摟過去。

    老龍不領情,往旁邊一閃,卻是微微咧開嘴角……

    兄弟倆說話之際,交戰落敗的一方竟然已全軍覆滅。那群追逐的身影卻並未離去,反而是奔著他二人所在的山峰撲了過來,轉瞬已到了十餘里之外。

    勝者一方,尚有四位老者與一位中年人,還有十幾個體態形狀各異的妖獸。二十多道身影,無不殺氣騰騰且神色不善。

    一對龍虎兄弟相交已久,自有默契。彼此眼光一碰,轉而看向前方。

    不消片刻,那二十多道身影已逼近到了千丈遠處,隨即左右散開,擺出了動手的架勢。其中一位有著金仙后期的老者厲聲喝道:「擅闖我五靈聖地,並窺伺多時,還不束手就擒……」

    虎頭不緊不慢地舒展著腰身,不待那人將話說完,已是騰地一下跳了起來,笑道:「不過是一群鹿耳獸、天牛獸、豹羊獸、荒馬獸、荒罡獸罷了,還敢自稱五靈,不知所謂,哈哈!」見一旁有驚奇的目光看來,他又不無得意地炫耀道:「哥哥我有先祖的諸般傳承,識得幾頭小獸自然不在話下,莫要羨妒啊!」

    老龍哼了一聲,跟著從地上站起身來,暗忖,我也有天賦神通,為何所知不及虎頭呢……

    那老者一夥大怒,一個個凶相畢露。

    虎頭滿不在乎地接著說道:「我兄弟不過是迷路了而已,並不想招惹諸位……」他又似模似樣地拱了拱手,帶著幾分憨態又道:「請問,此處所屬何方?

    在那老者看來,虎頭的舉動分明在示弱討好。他不假辭色地叱道:「我五靈聖地,乃妖荒唯一的存在,難道還有別家不成,休得囉嗦……」

    虎頭卻是恍悟般地點點頭,疑惑自語道:「妖荒?那此前的黃泉又是何處……」他有些後悔,若是向那個老婦人討教一二就好了,總好過於眼下的一無所知。而當時不願洩露自家的來歷,唯有溜之大吉!

    老者不知實情,微微一怔,轉而怒道:「千荒、魔荒、妖荒、中野、六合、黃泉、靈動、混沌,並稱八荒,何人不知、何人不曉?你是在裝糊塗,還是有意挑釁……」

    天吶!本以為洪荒就一塊地方,誰料竟有八處之多。與老大失散在這茫茫之中,何時才能聚首啊!

    虎頭暗暗訝然,禁不住與一旁的老龍面面相覷。少頃,他轉向前方,兩眼一翻,神情一變,沉聲道:「挑釁又如何?老子兄弟二人要在妖荒大展拳腳,今日便拿你等開祭!」他雖還是獸皮裹身的莽荒裝扮,而仙君後期的威勢卻是沛然而出,隨即雙臂一揮,已是天煞鐵棒在手而威風凜凜。

    老龍沒有言語,卻是咧嘴一笑。他雙拳一碰,神色振奮。

    老者有些始料不及,暗暗錯愕。此前與對手拚殺之際,他便早已留意到了遠處的情形。

    數千里之外的山峰之上,有兩個瞧熱鬧的年輕壯漢。其中一個是天仙修為,另一個卻深淺不明。而從兩人勾肩搭背的模樣看來,應為同輩中人,不足為慮,誰想……

    還是別想了,大戰過後,己方雖然全勝,卻也死傷慘重,如今再要去對付一位仙君的高手,純屬自討苦吃!

    老者見機不妙,倒也乾脆,揮手左右,命道:「一樁誤會罷了,就此返回……」話沒說完,他帶頭轉身就走。餘下的二十多位各自會意,隨後飛遁而去。

    兄弟倆已摩拳擦掌,卻沒了對手。

    虎頭不干了,揮舞鐵棒騰空而起,怒笑:「呦呵!說來就來,說走就走,將我兄弟置於何地?老龍……」他回首招呼之際,一道狂風般的身影已從旁邊呼嘯而過,隨之傳來一聲斷喝:「留下命來……」

    哈哈!只要動手廝殺,那位兄弟便像是換了個人!

    虎頭不肯落後,直奔老龍追去。

    不過轉眼之間,那匆匆撤退的二十餘道身影忽而墜向山谷,隨即一一遁入地下不見了蹤影。

    虎頭得勢不饒人,興沖沖地吼道:「犁庭掃穴,一個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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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6-29 13:59:1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八十章 恰如其時

    一處偌大的洞穴之中。

    殺機猶存,血腥未去。

    火光燃起,散落各處屍骸盡皆化作了灰燼。一道人影竄來竄去,得意的大笑聲震得洞穴裡嗡嗡直響。

    那是虎頭,在忙著四下搜刮。原本要看一場熱鬧,卻有人不識好歹。他與老龍終於逮著動手的藉口,豈肯錯過。於是乎,十餘年來的鬱悶頓時爆發出來。兄弟倆從山谷追到地下,再又一路尋至此處。鐵拳所向,還真是一個不留。接下來的情形可想而知,才經過一場動盪的五靈族已是元氣大傷,結果被兩個殺得興起且又無所忌憚的傢伙給滅了個乾淨。

    犁庭掃穴,說白了就是抄家滅門的勾當,一番收穫必不可少!

    虎頭在四周掃蕩了一圈,便是犄角旮旯都沒放過。片刻之後,他大步來到的洞穴的當間,一屁股坐下,伸手拋出一把戒子、手鐲類的寶物,很是闊綽地招呼道:「兄弟!自家的東西,隨意拿用,切莫給哥哥我客氣,哈……哈哈……」他得意忘形之下,與個一夜乍富的土財主沒甚兩樣。

    老龍猶自一人站著,手裡捏著一物。那是一個栩栩如生的獸形元神,血氣盈動,乃萬千年之精華所在。

    虎頭抓起一個乾坤戒稍稍查看,咂巴下嘴:「這年頭還隨身帶著妖晶,寒酸……」將之扔下,又拿起一個,哼道:「三、五塊神石,根本不入虎哥的法眼……」

    接連經手幾個乾坤戒,顯然是不合乎心意,虎頭興致大減,抱怨道:「五靈族徒有其表,境況不堪,難怪未見高手……」他眼光一瞥,又道:「聖人云,一個元神,一分力氣。吞噬一人的精血,便可提升一分的修為。你還閒著作甚,莫非要將那人的元神供養起來不成……」

    老龍沒吭聲,默然片刻,手上用力一捏,張口猛然一吸。元神爆裂,一道淡淡的血光倏然入腹。強勁的法力頓時充斥四肢百骸,使人為之心神一振!

    虎頭點了點頭,接著查看起面前的乾坤戒,不忘炫耀道:「實不相瞞,有了那五位妖仙的精血大補,我的修為略有寸進。照此下去,踏入洞天三境指日可待!」

    老龍微微閉眼,暗暗體會一番。虎頭吞噬了五人的精血之後,便將斬殺所得的元神盡數送給了自己。沒吞過的東西,換作是誰都有顧忌。當真正嘗試一回過後,情形倒也不差!

    少頃,老龍長吁了下,轉過身來問道:「你適才所言,頗有道理,尚不知出自哪位聖人之口……」

    「那位聖人,便是你虎哥我,嘎嘎……」虎頭呵呵怪笑一聲,抓出幾枚玉簡扔了過去,分說道:「你對諸般法術所知寥寥,何不借鑑一二,權作閒來消遣……」兩人相伴日久,彼此知根知底。他早已看出老龍的短處,又不便多問。只憑藉天賦神通,難以剛柔相濟。誰想對方卻不領情。

    老龍抓過拓有五靈妖族功法的玉簡,看都不看便拋還了過去,傲然道:「妖獸小術,不堪入目。來日,自有老大傳我相關法門……」他雖然靈智懵懂,卻知道自己因林一而生,因林一而存在。若說虎頭是兄弟,而那位老大則是寄託與依賴。精血承繼,高於一切!

    虎頭無意強求,隨手將面前的數十個乾坤戒分出一半,說道:「你我可都是身家貧寒之人,且稍作補給,哈哈!」他跳起身來,躊躇滿志又道:「由此一路殺將過去,橫掃妖荒,亦好叫老大見識一下龍虎兄弟的威風……」

    老龍眼光一亮,重重點了點頭。

    一時難尋林一的下落,兄弟倆只有自行闖蕩一回。劫掠四方,打拚修為,恰如其時也!

    ……

    遙遠之外,一道彩虹橫亙天邊。

    那奇妙的彩虹之下,光華閃動,似有勝景天成,卻又朦朦朧朧的看不分明。

    「那是……」

    「呵呵!那夢幻般的所在,便是你我要去的中天魔城!」

    一道高峰之上,兩人臨風而立。一位清麗出塵,另一位同樣是秀美非凡。乍然一見,便如兩道靚麗的風景而相映爭輝。只是與那男子的嫵媚妖冶比起來,白衣女子更顯冰清玉潔而絕世無雙。如此情形,透著幾分莫名的詭異!

    「你名仙奴!若天下儘是你這等仙道之奴,何其幸也……」

    「不敢當!尚不知又該如何稱呼道友……」

    白衣女子便是仙奴,她在密林中遇到這位怪異男子之後,一同來到此處,於歇息交談之際,如此反問了一句,而對方的舉止卻總是出人意表。

    「你在問我名諱?我……我無名無姓,呵呵!」

    那男子竟是忍俊不止的模樣,還以手掩口,眼光斜睨,神態溫柔。而不過少頃,他長發一甩,竟是頗為硬朗灑脫地又道:「人生一世,何必要以名諱來約束自我呢?」

    仙奴秀眸一閃,愕然不語。看不出修為,也不知曉名諱,卻又不得不與這個男子結伴同行。與其偶遇之初,便令人心神不安而又莫名所以。無論是身為女人的多疑,還是狐妖天性的敏銳,皆讓她明白自己遇上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男子昂然睥睨,微微笑道:「無名無姓,陰陽不羈,以化外之身秉承天道,今生所求也!呵呵!」他話語一轉,不容置疑地又道:「仙奴妹子,歇息已罷,你我接著趕路……」

    仙奴恬靜自若,頷首稱是。而她動身之際,悄然回眸,孤寂的神色中透著幾分悵然……

    ……

    一座高聳入云的樓台之中,默默站立著三位中年男子。

    一人模樣清瘦,雙頰塌陷,猶自垂首肅立而神色畏懼。六合秘境出了大事,他自知難逃其咎。不過,天塌下來,理該由個頭高的人頂著。

    一人粗眉黑鬚,個頭並不高大,卻是一位洞天中期的高手。他眼光閃動之間,同樣在驚慌不已。

    這兩人並肩而立,心事各異。

    幾丈之外,另有一人背抄雙手默然遠眺。其身材中等,一襲玄色長袍,面貌清朗而青髯飄飄。他雖然一聲不吭,所散發出來的氣勢卻隱隱籠罩四方。樓台之外的風雲猶在湧動不休,而尚未近前,便已凌空倒捲,令人觸目驚心!

    淺而易見,這個玄袍男子正處於盛怒之中!

    「元信子……」

    片刻之後,玄袍男子忽而緩緩開口。

    那雙頰塌陷的男子急忙上去一步,拱手應聲道:「屬下在!」

    一旁的男子未受召喚,卻是低著頭重重喘了口粗氣。

    「六合秘境毀了,倒也無妨。而走脫了天寧、天棄等人,還丟了血煞,卻將一切過錯推在一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的身上,你以為本尊便會相信嗎?」

    元信子臉色大變,不祥之感頓作一股涼氣竄上心頭。他嚇得不敢多想,腳下一軟,衝著那個身著玄袍的背影便跪了下去,絕望道:「尊主!在下所說句句屬實,饒命啊……」

    尊主頭也沒回,背影肅穆。

    粗眉黑鬚的男子趁機哼了聲,叱道:「七位洞天高手,不僅對付不了一群遭致禁制的囚徒,還任憑對方逃出秘境。三水等人已然道隕,你元信子還不自裁以謝天恩……」

    這話說的正氣凜然,而落井下石不外如此!還指望有人頂著,純屬痴心妄想!

    元信子如墜冰窟,猛地抬頭看向一旁,聲嘶力竭地怒道:「在下雖然不自量力,猶敢與那林一苦苦糾纏了三、四年之久。而明道前輩本該坐鎮秘境,卻無故擅離職守。試問,若非如此,又怎會生出意外?而你如今卻將罪責推卸乾淨,天理何在……」

    叫作明道的男子抬眼一瞥,隨即下巴一甩,衝著元信子擺出盛氣凌人的架勢威逼道:「秘境內的修士日趨減少,本人自當外出公幹。而這絕非你等惹下滔天大禍的藉口,再敢出言咆哮,我便先制你一個藐視尊主之罪!」

    好嘛,背黑鍋亦就算了,還不許人說話了!既然難逃一死,誰怕誰啊!

    元信子只覺得兩眼發黑,咬牙切齒地說道:「在下甘願與明道一同領死,還請尊主恩賜……」

    明道的面皮一抖,才要叱呵,忙又噤聲不語,低眉順目地轉向前方,恭恭敬敬道:「尊主……」

    元信子沒了指望,一下子癱倒在地。盡心職守,卻落得個如此下場,何苦來哉……

    不知何時,那被稱作尊主的男子已轉過身來。他神情漠然,叫人難以揣度。

    「元信子!你明知難逃一死,還敢回來稟報,膽氣可嘉!不過……」

    元信子微微一怔,似乎觸摸到了一線生機,禁不住跪直了身子,聽尊主接著淡淡說道:「任憑一個年輕的小子在秘境之中胡作非為,不是你等無能,便是有通敵之嫌。說出那背後之人,本尊讓你死個痛快!」

    這下更完了!所說的背後之人還能有誰?魔城中的師兄弟之爭,盡人皆知啊!

    元信子跪在地上強撐不倒,豁出一切地說道:「在下與青葉及其門下毫無糾葛,天地可鑑,敢有半句不實,必遭天譴!」見尊主依舊是神色不明,他急急緩了口氣,匆匆又道:「那叫作林一的年輕人境界一般,卻魔修精純,借助血潭之力施展神通,更是威力倍增。當時的三水師兄便被他一招滅殺,那勢不可擋的天魔血斧所向披靡……」

    玄袍男子神色一動,輕聲自語道:「天魔血斧……總不會是天魔九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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