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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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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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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1 14:39: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一章 循徑而行

  界內仙域的悄然變化,仿若在寧靜的湖水中投下了一粒石子,看似微不足道,而所蕩起的漣漪,卻在層層慢慢驚動著四方。或許有日,一場滔天的巨瀾就此呼嘯而起,一如眼前的壯觀……

    一點火焰,從燃燒著的灼日中飛迸而出,好像是火星濺出了火塘,又似沸騰的岩漿衝破了束縛阻擋。其稍稍一頓,轉瞬間撕開虛空,化作一道數十萬里的風暴。那仿若無數道首尾相接的烈焰巨龍,帶著金色的光芒與焚天滅地的威勢,呼嘯著、狂舞著,以無可抵擋的瘋狂,橫捲而來。

    林一默默佇立,任憑烈焰肆虐、風暴逼近,猶然無動於衷。這一方天地看似浩瀚無極,卻與釜底煉獄沒甚不同。稍有不慎,灰飛煙滅!不過,他已在此處呆了許久、許久……

    轉瞬之間,道道金色的巨龍呼嘯而至。漫卷的火焰,遮天蔽日。熾烈的氣機,令人窒息。

    林一沒有躲避,兀自沉浸在一段經文之中。太素者,太始變而有形,形而又質,而未成體……以其衍化神通,有箝陰陽、逆乾坤、煉星辰、造日月……

    「呼——」

    風暴狂烈,威不可擋。

    林一未作掙扎,只將法力護住首尾,隨即心神內斂而意境自然,順著怒濤之勢猛地飛向了遠處。其孤單單的身影,如同一片逐流的落葉,又似一粒塵埃星子,在卑微中存在,在忘我中永恆……

    不過須臾,烈焰風暴席捲數百萬里。當其餘威漸弱之際,林一好似突然驚醒了過來。他於倒飛之中猛地揮動大袖凌空擊去,繼而雙手掐訣左右一點。

    隨之剎那,烈焰洪流彷如撞上了砥柱,從中霍然分開,迅即化作兩道十餘萬里的金色火煉,驟然扎向茫茫的星空深處。

    於此一瞬,轟鳴隆隆,虛無碎裂,星塵片片,再又光芒明滅,真是好大的一場動靜!

    片刻之後,烈焰散盡,風暴不再,四周趨於沉寂,只餘下林一猶自怔然出神。少頃,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轉而又眺望著愈來愈遠的那輪灼日,禁不住嘴角微翹,一直沉凝的眼光忽而變得生動起來。

    在這星空之中,灼日風暴之下,獨自一人感悟良久。不知不覺,曾晦澀難懂的《太素經》漸漸明朗。經文的字符,化作感悟要義,再又從識海中衍生出一絲氣機來牽動著經脈百骸。莫名之際,之前所諳熟的神通法門融會貫通,收發由心……

    那一刻,儼如天地盡在掌控。只須抬手揮袖之間,混沌頓分,陰陽再造,經緯日月星辰……

    由此可見,《五行正源》使人懂得五行之法的起源,並由此感悟神通。而《太素經》卻是直抵混沌太素之境,教人萬法為己用。故而,後者雖非神通,卻玄機萬端。如今不過是將經文體悟了三、兩成,便有境界超然。雖說施法之際尚欠自如,而其無上之威已初現崢嶸。假以時日,開天闢地只等閒!呵呵!

    林一欣喜難抑,咧嘴一樂!未幾,他接著四下張望起來。

    所在之處,已然遠離了那輪燃燒的日頭,卻也同樣遠離了仙域。而稍加辨別之下,倒也不難尋出方向。只是一番感悟過來,耗去了幾多時日?那閃動的光芒所在,又是何處?

    林一臨時起意,抬腳凌空踏去。不過瞬間,他身影已出現在數千萬里之外。前方所見,令其詫然!

    一塊巨大的殘石,靜靜地飄在星空之中。其約莫有十數萬里大小,黑黝黝一片,即便在強勁日光的照映之下也不見半點兒色彩。若非臨近並多加留意,只怕沒人會察覺到這麼一個地方。

    林一繼續前行,沒過多遠,卻又突然停了下來,兩眼中幻瞳閃爍,隨即止住了去勢而驚奇不已。環繞在殘石的四周,竟然圍著一層無形的禁制。禁制不僅擋住了神識,也遮去了日頭的光芒。

    一塊不起眼的殘石而已,怎會有如此古怪的名堂?

    林一心有疑惑,左右打量,並不見有何異常,隨即兩眼中紫赤的光芒陡然一盛。

    幻瞳之下,星空禁制無所遁形。環繞著巨石的萬里之內,符陣密匝且氣機森嚴。其敷設之法古樸凝練,應該已存在了很多年頭,卻渾然無損,不見絲毫的瑕疵紕漏。倘若將之盡數破去或有麻煩,穿行其中卻也不難。

    林一併未輕易涉險,只將幻瞳逕自穿透禁制,直去百里、千里、萬里。不消片刻,他神色一凝。

    一片詭異的黑暗之中,兩道紫赤的幻瞳光芒恰如晨光初啟,所及之處頓現端倪。禁制之下,殘石之上,隨處可見折斷的峰巒、倒塌的殿宇,還有凌亂的廢墟。在那滿目的瘡痍與無盡的荒涼之間,殘存著一處山谷,卻同樣的寸草不生且死寂沉沉……

    那是什麼地方?看其情形,莫非是當年仙域崩潰所殘餘的一角?機緣湊巧,是否就此尋覓一番?

    林一尚自遲疑,心頭忽而一懍。一種不祥之感隱隱約約而來,難以捉摸卻又好似並不陌生。其不及多想,拋開所有的僥倖,轉身抬腳用力踏去,身影隨之消失不見。眨眼之間,他已到了數萬萬里之外,卻又倏忽一閃……

    一連踏出了七八步之後,林一這才收住了去勢。其轉身回望,猶自驚疑不定。遠近並無異常,只有閃爍的星光多了起來。少頃,他咧嘴自嘲。雖說不避鬼神,卻奈不住自己嚇自己。

    不過,適才的不祥之感尤為真切。雖然不明究竟,而小心無大錯。只有歷盡生死的人,才會對危機的存在有著超乎尋常的敏銳。自己亦然……

    林一暗暗鬆了口氣,順手摸出十八仙域的圖簡,卻又禁不住搖了搖頭。

    每當迷途之際,總想著有圖在手,以便循徑而行。誰料末了,還是不可避免地亂走亂撞。此時又到了何處?

    林一將諸多疑惑,連同手中的圖簡一併收起,轉而衝著遠處的一團星云凝神打量。片刻之後,他隱去了身影,隨即化作一陣清風倏然前去。

    那一團星云極為黯淡,如雲如絮般地漂浮在星空之中。其足有千萬里大小,透著異樣的神秘。不過,據十八仙域的輿圖所載,它並非無名的所在……

    星云漸去,霧靄漸來。一方朦朧不明的星空之中,十餘個大小不一的星體遠近錯落,時隱時現……

    見狀,林一遠遠停了下來。最為臨近的一個星體,尚在十數萬里之外。其上不僅草木繁盛,元氣濃郁,還有修士巡弋的身影。而那十餘個修士皆為金仙高手,一個個煞氣纏身且神情冰冷的模樣,儼然便是魂傀花奴一般的存在。外圍已是如此的戒備森嚴,其中的強大與凶險可想而知!

    林一微微皺眉,神色默默變幻。一種莫名的衝動與一種莫名的心緒猛然湧來,竟使人難以自持。直至半晌過後,他才長吁了下,帶著一臉的寒意,轉身飛向了遠處。還不足以碾碎所有的對手,尚不能坦然面對曾經的逝去,且待來日……

    ……

    山峰之上,雲霧之中,三個女子的身影相對而立。

    一襲白衣的聖女,猶然云紗遮面而神情不明。

    十餘丈外,站著另外兩個女子。其中的黃婆婆面帶病態,神色頹廢。一旁的則是粉衣婀娜的塵子,臻首低垂。

    「此番九州之行,並未尋見林一本人,卻遇上一位洞天境的前輩,遭致數百高手的圍攻,咳咳……」

    黃婆婆佝僂著身子,咳了兩聲,虛弱地緩了口氣,接著說道:「本以為我老婆子回不來了,誰想我當年唯一的弟子尚存於世,並與那位前輩交情匪淺,這才僥倖……」

    塵子悄悄抬頭,明眸閃爍,乖巧一笑。

    「婆婆我要就此閉關,若有好轉,或許我娘倆兒緣分未盡,不然真的撐不下去了,咳咳……」

    黃婆婆又是一陣咳嗽,嘴角溢出了一縷血跡。

    「呀……」塵子驚呼一聲,忙伸手攙扶,關切喚道:「婆婆……」

    聖女一直在默默端詳著眼前的一老一小,靜靜聆聽著對方的敘述。見黃婆婆傷重不堪,她抬手拋出一隻丹瓶,說道:「大戰餘生,不易。再又劫後重逢,倒是福澤深厚啊!如你所願,閉關就是……」

    塵子忙雙手接過丹瓶,代黃婆婆欠身致謝。

    聖女話語溫和,卻又不冷不淡地接著問道:「你說那人,便是四大仙尊之一的吳融?還有,林一去了何處?」

    黃婆婆尚未說話,塵子手腳靈巧地倒出丹藥送其吞服,不忘搶先答道:「林一出門遠行,至今未歸,為塵子親眼所見!當時,奴兒妹子也在場哦……」許是有所察覺,她又了無心機般地吐舌一笑,歉然說道:「仙奴乃是林一的弟子,與晚輩相熟已久。吳融前輩肯放過婆婆,與她不無干係……」

    聖女不以為忤,反倒是帶著笑意說道:「塵子,你倒是人老心不老!」

    塵子眼光偷睨,幾丈之外的人影根本看不清面容。

    黃婆婆情形稍緩,一把拉過塵子,說道:「這丫頭自幼如此,瘋瘋癲癲,不知禮數……」她埋怨了一句之後,接著回道:「那人自稱吳融,且修為高深。不過,據說當年的仙尊早已隕落……」

    「隕落?」聖女默然片刻,意味不明地說道:「或許,當年的四大仙尊都活了下來,並等著捲土重來呢!」她忽而轉向遠處,微微出神,隨即抬起一根玉蔥般的手指,帶著幾分疑惑,幽幽說道:「風來無蹤,風過留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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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2 13:17: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二章 今夕何夕

   山坡之上,兩間簡陋的草屋,與一小塊凌亂的草地,成了塵子在九牧的暫棲之所。

    此處原本為黃婆婆所有。她傷重在身,徑行閉關療傷去了。

    塵子,成為了此間的主人。

    這兒還有一個名字,木靈園。用俗語來說,就是一個藥草園子。

    不過,園子裡自從栽植了一種仙草之後,再不宜尋常靈藥的存活。而黃婆婆也沒了擺弄的心思,好好的一個藥園子就這麼荒廢了下來。那種仙草很奇異,每逢雨後綻放,如星如雲……

    此時,一女子從遠處翩翩飛來。其白衣勝雪,貌美驚人,只是冷豔脫俗的容顏中,多了幾分淡然而又落寞的神色!

    不知是有所察覺,還是心有靈犀,草屋的門前,同時閃出一道粉衣人影。其四下張望,往前幾步,回眸之間,儼如當年那個靈動狡黠的花塵子。而時過境遷,物非人亦非。歲月荏苒,今夕又是何夕!

    「閒居於此,倒也安適……」

    見四周草木青翠,山色恬靜,塵子自得其樂。而當她想起那個高深莫測的聖女,以及所說過的話,禁不住小嘴一撇,暗忖道:「婆婆的閉關,恰逢其時……」其明眸一閃,轉過身來,衝著一道從天而降的人影抬手揮了揮手,佯作意外地招呼道:「這位是……」

    「雨子!」

    白衣女子裊裊而落,虛踏而立。她報上了名諱之後,稍加端詳,輕聲問道:「你便是來自界內九州門的塵子……」其年紀看起來與塵子彷彿,卻神淡如水,一種聖潔出塵的韻致渾若天成。

    「呀!好美哦……」

    塵子呆呆看著來人,好似恍然驚醒,忙點點頭驚訝道:「您便是雨仙子……前輩!」來者的修為,已是仙君的境界,再加上驚豔脫俗的容顏,讓她這個女子也不由得為之欣然。不過,是來自由衷的讚歎,還是暗生的羨妒,女兒家的心思沒人猜得透!

    雨子秀眉微蹙,淡淡說道:「你乃天人之姿,又何必妄自菲薄!」她神色一凝,問道:「你……認得我?」

    草屋前的空地上,兩個女子相互打量著。

    塵子依然守著禮數,欠了欠身子,笑道:「嘻嘻!謬讚了!」見對方猶自神色詢問,她偏首想了想,接著回道:「塵子並不認得前輩,卻早有聽聞。據傳,當年的紫薇仙境之中,林一正是敗於前輩與羅家主的聯手之下……」

    雨子轉過身去,臉色有些蒼白。她抬手輕掩,悄然長吁。匆匆錯過,猶如夢裡。回首之時,竟然不知該如何找尋,如何面對……

    「林一竟敢與九牧為敵,真是自不量力啊!所幸遇上了婆婆,塵子這才得以迷途上岸!」塵子好像已與過去一刀兩斷,恭恭敬敬又問:「前輩,有事儘管吩咐哦!」

    雨子搖了搖頭,兀自看著漫山的霧靄,說道:「我來此間,並無惡意,更非要聽你表明心跡。我只想……」

    塵子瞥了一眼那動人的背影,神色中閃過一絲狐疑。有關當年紫薇仙境的一切,皆來自衡天與九州門修士的傳說。至於林一本人,對往事隻字不提。這個雨仙子年紀輕輕,卻能一眼看破自己的心思。她究竟何意?

    「我只想知道……」雨子遲疑了片刻,轉過身來,冷若冰霜的容顏上竟是透著一絲急切,說道:「他是否安好,恨不恨我……」

    「前輩是指林一……」塵子微微一怔,吶吶然回道:「他呀,好著呢,可厲害了,恨不恨你,我怎知曉……」果不其然,對方竟是拱起雙手,神色一陣變幻,帶著幾分懇求的口吻又道:「從黃婆婆處得知,你與林一相識已久,不知……不知能否講來聽聽……?」

    色字頭上一把刀哦!怪不得那小子在紫薇仙境中吃了大虧,原來如此,活該!

    塵子撇撇小嘴,神色微動,不答反問道:「這位前輩,您與林一有何恩怨,尚不知又要我說些什麼呢?」

    雨子稍稍一緩,緊緊盯著塵子,說道:「有關他往日的種種……」她忽而垂下頭去,好似有所躲避,頗為艱難地又道:「來日,或許我會為你道明緣由……」

    ……

    一團凌亂的星云邊緣,林一凌空而立,舉目遠望。前方的數百萬里之內,隨處漂浮著大小殘石。黑暗籠罩之下,不見半點兒生機。若是無誤,此處應該就是皓滅仙域的所在。

    一枚來自於羅家的星圖之中,標記著十八仙域。已知的十五仙域之外,尚有吳牧、玉守與皓滅不為人所知曉。

    吳牧仙域的下落,按理說已然明了;而如今的皓滅仙域,則盡皆崩潰。此行所要找尋的,只剩下了最後一處仙域,玉守。

    只待尋至玉守仙域,是否算作看清了這一方天地?

    仙帝遺下七塔,成就了七處仙境。玄天、后土、勾陳、昊天、紫薇之外,尚餘玄真與玄神兩處仙境。玄真仙境有了下落,玄神仙境又在何方?此前意外遇到的一處神秘所在,又隱藏著什麼明堂?

    一塊數丈大小的碎石悠悠飛來,林一抬腳在上面一點,轉身便要離去。而其身形才動,忽而又循著神識看向遠處。

    百萬里之外的幾塊殘石之間,突然閃過兩道人影來。那是一位老者與一位中年的漢子,皆衣著簡樸,卻均為梵天仙人境界的高手。兩人行跡鬼祟,好似在尋覓著什麼。

    如此一個荒涼偏僻且不為人知的地方,竟然冒出兩個修士來?

    林一稍加凝神,那兩個人影卻又不見了。乍一見,恍如遇上了一雙鬼魅。突如其來的情形,透著一絲莫名的詭異!

    莫非只是幻覺,抑或是老眼昏花?與那些老不死的人物相較起來,自己才不過千歲有餘,幼兒般的年紀,再有幻瞳加持,又豈會看錯?

    林一按捺不住心頭的疑惑,暫且將玉守仙域的下落拋在一旁,閃身衝入星云之中。須臾過後,他已穿過了層層的碎石罡風,慢慢臨近了方才所留意到的地方,卻又神色一動,霎時隱去了身形。

    那是一塊數千里大小的殘石,凹凸猙獰,靜靜漂浮在星空之中。一眼看去,前後左右並無異常之處。而恰於此時,一片平坦的空地上突然閃過一陣微弱的光芒,轉眼間冒出兩個人影來,正是之前的老者與中年漢子。而隨著兩人身後光芒的消失,一個似有似無的地穴洞口跟著倏忽即逝。

    兩人現身之後,未作停留,轉而走向不遠之外的一處石崗。其中那個留著短鬚的漢子回首問道:「向成子師兄,收穫如何?」他身後的老者兀自打量著手中的一塊五色晶石,應聲答道:「三、兩塊神石而已,談何收穫,莫非舒凌子老弟又是一無所得……」

    叫作舒凌子的漢子停下腳步,無奈說道:「天下之大,唯有此處藏有五色神石。而歷經萬千年之後,神石已所剩無幾,如今是無緣者不得也!」

    名為向成子的老者抬手將晶石拋了過去,說道:「總不好叫你空手而回,接著……」五色晶石在暗空中劃過一道瑩瑩光芒,雖然微弱,卻分外的惹眼。

    「啊……」舒凌子一把抓過晶石,露出了笑臉,說道:「多謝師兄……」

    向成子身為師兄,倒也厚道謙和,含笑點了點頭,卻又突然轉向遠處,神色一變,失聲道:「來者何人?」

    聞聲,舒凌子頓然一驚,急忙收起了手中的晶石。

    距那兩人的百里遠處,林一同樣在暗暗詫然不已。他並非擔心洩露行跡,而是早一步便看清了遠處的情形。雖有罡風碎石的阻擋,千萬里之外的七道人影還是清晰可見。前後不過瞬間,對方已扎入星云直奔此處。

    「師兄!暫避一二……」

    「來不及了,且靜待其變……」

    一對師兄弟話音而落,七道人影從空而至,眨眼的工夫已堵住了四周的退路。

    向成子與舒凌子面面相覷,暗暗心驚。對方七人,竟有六位金仙的前輩高手,雖神情相貌不同,卻一個個神色陰冷且煞氣纏身,分明是來意不善。而己方的師兄弟兩人,不過是仙人的修為。彼此相較,眾寡強弱一目瞭然。尤為甚者,倘若今日走漏了風聲,只怕要與此處的五色神石絕緣了。且行事不密,難逃其咎,事後無法交代……

    「呵呵!你二人在此所欲何為?」

    向成子循聲看去,衝著百丈之外的一個男子拱了拱手,小心說道:「見過這位前輩!我師兄弟二人閒遊至此……」那是一個乾瘦的中年男子,只有天仙后期的修為,而言談舉止間,儼然便是一行的為首之人。

    「呵呵……」乾瘦的男子又是揶揄一笑,得意又道:「此處分明有神石出沒,乃我親眼所見,你二人又何須隱瞞……」

    向成子臉色發苦,連稱晦氣。此處甚為隱秘,且少有人知。一時大意,師兄弟難免疏忽,卻不料恰好撞上途徑此處的七位前輩高人,還真是倒霉!而事已至此,但願能逢凶化吉!

    只不過,來者究竟何人,怎會認得尋常人根本沒聽說過的五色神石?

    舒凌子見師兄神色犯難,有些過意不去。今日有變,皆因自己而起。他暗暗自責了下,接話說道:「請恕在下冒昧,尚不知前輩來自何方……?」

    那乾瘦男子臉色一沉,咄咄逼人地反問道:「你二人又是誰家的子弟,還不從實招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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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3 13:33: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皓滅奇遇

舒凌子反被質問,無言以對,只得看向方成子。不管對方是誰,都不便洩露自家的來歷。而此情此景,只怕是難以善了!

    「閒云野鶴罷了,不敢驚擾諸位前輩!」

    向成子顯然不願多事,衝著那乾瘦的男子歉然拱手,轉而與舒凌子示意道:「師弟啊!留下神石,我二人自去別處……」

    舒凌子頗為喪氣地點點頭,伸手摸出了方才的那塊晶石。敵眾我寡,身陷重圍之中,爭執下去徒勞無益。但願破財消災,息事寧人。

    方成子跟著掏出了自家所得,連同舒凌子手上的,共有五塊晶石。兩人將晶石毫不遲疑地拋了過去,轉身便奔向不遠處的石崗。

    不料事非所願,一道劍光從空而降。

    方成子與舒凌子均是臉色一變,周身上下頓然金光閃爍。而間不容緩之際,那來襲的劍光猛地炸開,驟然化作兩道凌厲的殺氣當頭罩下。

    「砰、砰——」

    兩聲轟鳴之中,一對師兄弟當空墜地,連連後退了十餘丈才勉力站穩了身形。而他二人並無大礙,只有各自身上的一層金色的鎧甲在耀耀生輝。

    乾瘦的男子搶過了晶石,並未罷休,反倒是趁機痛下殺手。誰想對方安然無恙,使他意外之餘,禁不住兩眼放光。對方不過是尋常的仙人,竟然可以擋住天仙高手的全力一擊。淺而易見,一切得益於那金色鎧甲的神異!

    「這位前輩,你我無冤無仇,何故要步步相逼?」

    方成子與舒凌子原本其貌不揚,身上多了一層耀眼的鎧甲之後,倍添幾分威武,叱呵擲地有聲。隨之剎那,兩人的手上各自多了一金色之物,形狀像把錘子,擺出一個力拚到底的架勢。

    乾瘦男子好奇打量了片刻,拈著幾根稀疏的鬍鬚,點了點頭,恍然道:「九牧仙域的萬萬里之內,沒人敢輕易靠近半步。你二人既非來自界外仙域,想必便是隱世避居的遠古遺族,呵呵……」他冷笑了聲,左手抬起示意了下。隨其而來的六位金仙高手一言不發,各自離地數丈緩緩往前逼去,只將圍困收攏禁錮,直至最後再給予無情的扼殺!

    方成子與舒凌子,皆頂盔戴甲,護鏡啣環,從上至下籠罩在一層法力的光芒之中,便是臉上的神情也看不分明。而當對方的話語傳來,他二人還是愣怔了下,禁不住攥緊了手中的金錘。只不過,重圍之下想要脫身而去,一個字,難!

    恰於此時,令人窒息的星空之中,突然吹過了一陣清風。那風,莫名而來,前後左右盤旋,轉瞬間圍繞著殘石所在數里方圓轉了一圈……

    「誰……」

    乾瘦男子驀然一驚,回首四顧。

    不見人影,才將察覺到的風也沒了動靜。而一道隱隱約約的禁制,卻在不知不覺間飄蕩在星空之中。更有莫測的殺機瀰漫而來,令人不寒而慄。

    乾瘦男子暗感不妙,急忙厲聲喝道:「事不宜遲,速速將那兩人生擒活捉,莫要毀了鎧甲……」而他話才出口,數千丈之外突然有人說道:「林某人也看中了盔甲,又該如何……」

    人聲未落,林一慢慢現出了身形。

    在場者循聲看去,皆錯愕不已。那是一個年輕的灰袍男子,身軀頎長,亂發披肩,頭髻上隨意插著一根龍首簪子。一雙斜挑的濃眉之下,眸似星閃;淡金如玉的雙頰硬朗分明,微翹的嘴角似笑非笑。其睥睨之間,淡遠且又莫測的威勢渾若天成!

    乾瘦男子瞪圓了雙眼,失聲道:「你……你是誰?」

    林一緩緩凌空往前,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兩個罩在盔甲內的師兄弟,漫不經心地說道:「林某人就是林某人,不是誰……」他眼光斜睨,衝著那乾瘦男子又問:「爾等是否來自九牧……」

    乾瘦男子看不出林一的修為,更猜不透林一的來歷。而當對方提起了九牧,他頓時膽氣一壯,不以為然地叱道:「你既然知曉,又何須多問。我等在此行事,外人迴避……」

    林一在數百丈外悠悠停下。前方的不遠處,便是那六位金仙高手的圍困陣勢。他恍如未見,自顧說道:「聖女之外,倒不曾聽說過其他的高人。你要想活命,不妨將九牧的詳情給我如實講來!」他神態隨意,話語從容,不像是在告誡,反倒似在敘說一件不相干且又極為簡單的尋常事。

    「呵呵……」

    乾瘦男子忽而冷笑了一聲,兩眼中凶光一閃,尚未分說,暗中突然抬手一指。與其瞬間,臨近林一的兩道人影驟然而動。

    那是兩個金仙修為的中年男子,皆眼光呆滯,神情生冷,所祭出的劍芒卻極為凌厲並勢不可擋。雙方相距百丈遠,咫尺之隔。乾瘦的男子瞅準時機猝然發難,勢在一擊必殺。

    向成子與舒凌子皆神色凝重,緊緊盯著場邊的動靜。

    不過眨眼的工夫,兩道強大的攻勢一左一右到了身前。林一依然駐足原處,不躲也不閃,口中卻是輕叱道:「哼!屍骸傀儡,焉敢放肆……」

    便在強勁的殺機將將觸及身前的三丈開外,林一猛然揮臂伸展雙袖。襲來的凌厲劍芒倏然一分,繼而凌空倒捲,竟是奔著各自的主人逆襲而去。而他並非就此作罷,抬手疾點。兩道水缸粗細的雷火破空而降,緊接著便是兩聲震耳的轟鳴——

    「轟、轟——」

    電閃雷鳴剎那,一方暗空耀如白晝。那兩人不及閃避,身形崩潰,瞬即在天煞雷火中化成了灰燼。

    見狀,乾瘦男子目瞪口呆。

    那兩位雖說少了幾分靈動之氣,卻是真正的金仙高手。而抬手揮袖之間,已被雙雙滅殺殆盡。豈非是說,那年輕人是位仙君修為的前輩……

    乾瘦男子心頭一激靈,再顧不得什麼神石、鎧甲,抬手摸出一個玉簡順勢捏碎,隨即又大驚失色。四周隱現的禁制在微微閃動,竟然使得傳訊的玉簡沒了用處。其不敢多想,急忙祭出幾道法訣。餘下的金仙傀儡身形一動,兩個前衝,兩個斷後,只為護他逃得性命。

    林一微微皺眉,隨手又是兩記響雷。自從吸納了雷珠之後,再有天煞雷火相助,所祭出的雷法堪比天劫之威,滅殺幾個金仙的傀儡可謂輕而易舉。倘若由魔尊施法,會將更為的驚人。而此前預先布下了一層環繞的禁制,自然是另有所圖。

    「轟、轟——」

    連聲巨響之中,兩道人影再次被轟成了渣。而那半空落下的雷火太過於強大,竟是震碎了一塊禁制。

    與此同時,又是「喀喇」聲響,兩個前衝的金仙傀儡相繼撞開了禁制的阻擋,轉瞬間便要偕同那乾瘦的男子遁向遠方。

    異變再起,向成子與舒凌子見機得快,雙雙趁亂他去,並急急打出了一串法訣。不遠處的一道石崗之上,突然現出一道虛幻的法陣。隨之剎那,兩人一閃遁入其中,竟是眨眼間隨著法陣一同消失在了原地。

    林一早已料到那對師兄弟不是善與之輩,對其異狀視若未見,而是身形一閃,撲向了即將遠去的九牧三人,順勢雙手掐訣祭出,隨即又猛然揮動長袖凌空怒卷而去。

    乾瘦男子遠遁在即,尚不及有所僥倖,狂奔中的身形突然一頓。其滿目驚愕,急忙拚命掙扎。而所在的這一方星空,好似被一雙無形的大手束縛、禁錮,莫測的天地之力驟然凌亂,並相互傾軋,使人身在其中卻又難以自持。尤為甚者,那兩個金仙傀儡也被一併桎梏。這一刻,彷如魚兒離開了水,任憑如何蹦跶跳躍,都一時無法掙脫令人絕望的境地。

    林一不作耽擱,抬手凌空疾點。兩道稍顯怪異的法力激射而出,逕自飛向前方。他本人去勢不停,倏然越過了乾瘦男子。在其轉身一刻,數十丈外傳來「砰砰」兩聲悶響。那兩個動作僵滯的傀儡陡然爆開,瞬間化作碎屑塵埃,再又片片墜向了虛無的遠處,

    「《太素經》有所體悟之後,天地五行了然於胸,施展神通愈發得心自如,稍稍有了幾分掌控天地的感覺,著實不差……」

    林一自忖之際,慢慢轉身,長袖揮動,抬手虛抓。其面前的乾瘦男子只覺四周無力,身不由己飛了過來,已是驚駭萬狀,語無倫次失聲喊道:「作甚,住手,啊……饒命……」

    「饒命?」

    林一嘴角一咧,衝著三尺之外的乾瘦男子搖了搖頭,淡淡說道:「早知如此悔當初,苟且一時誤一生。人性皆然!我曾如是,你亦如是……」其手上一緊,對方的天靈百會已在掌心之下。

    乾瘦的男子駭然頓悟,呲目欲裂,慘叫道:「搜魂……」

    林一眉梢一挑,冷冷說道:「狡詐多變之徒,陰險歹毒之輩,既無道義可言,只能是自作自受。且讓林某循著你此生的脈絡梳理一番,看看有著怎樣的精彩,又有怎樣的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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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4 14:16:0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來而不往

「苟三,農家子,自幼頑劣且遊手好閒。他六歲偷瓜、八歲摸棗,十三歲入室行竊持刀傷人,在氣死爹娘之後,四處流竄為匪。其生性狡詐,心狠手辣,漸漸闖出了惡名,成為了百里之內婦孺皆知的一位強人。

    三十歲的那年,苟三強行擄去了有錢人家的女眷,並橫加蹂躪摧殘,招來兵丁的圍剿,最終被緝拿歸案,卻憑藉自家的手段越獄而出,又帶著匪眾大肆殺人、放火、劫掠,可謂無惡不作。五年之後,再次遭致追殺。當他窮途末路之際,自知罪孽深重難逃一死,哈哈大笑一聲,是孤身跳下了懸崖。

    那一跳,本該陰陽兩訣,苟三亦將就此墜入輪迴,以待來世為人。而意外發生了,他被人從雲霧中一把抓走。即將終結的一生,隨之有了天翻地覆的不同。

    好人沒好報,壞人活千年,這句話被苟三常常掛在嘴邊。於是乎,在三十五歲那年的挺身一跳,更是讓他對此深以為然。

    救他性命的,是個其貌不揚的清瘦老頭。不!那是一位救苦救難的恩人,一位活神仙。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上天入地,御風而行;更可逆天改命而無所不能,如此樣人,不是神仙又是哪一個?

    老者將苟三帶走了,帶到了一個凡人不知道的地方,給他強行洗毛伐髓、脫胎換骨,並傳授法門,令其閉關千年。

    突然出現的這位恩人,姓字名誰,苟三不知道,也不敢問。不過,他卻是欣喜若狂並感恩戴德。對方聲稱要渡自己成仙,從此往後,逍遙長生只等閒。

    苟三閉關千年之後,又來到了天外另一處隱秘的所在。此處,還有數十個與他相仿的漢子,皆是凡俗間為惡一方的強人。老者施展大神通,給眾人強灌修為。

    再之後,苟三成為了九牧仙域的一個僕從,而那位老者卻消失不見,其一眾夥伴便奉命效忠於聖女。往常的時候,眾人深居簡出。如今仙域動盪,他則多了巡弋四方的差使,巧遇向成子師兄弟。

    九牧仙域之中,除了苟三等數十個僕從之外,並不見有他人出沒。許是身份低下的緣故,他對聖女以及諸多詳情所知甚少……」

    一方星云籠罩下的殘石之上,林一雙目微闔,默然而立。而其伸出的右手掌之下,則是緊緊抓著那個人事不省的乾瘦男子。或者說,苟三。

    「蒐羅一些亡命之徒為鷹犬,還真是別出心裁。其一個個是否忠誠猶未可知,卻可肆意驅使並瞞人耳目。不過,苟三等人被強行逆轉凡胎,空有修為,卻無境界,更非真正的仙體,與那些屍骸傀儡並無分別。此舉,著實夠歹毒!而那老者的模樣……」

    林一在苟三的識海中搜尋了半晌,跟著對方的記憶,算是經歷了一回異樣的人生。而對九牧的認知,卻不盡如人意。此外,更是沒有看清楚那個神秘老者的模樣,是苟三遺忘了,抑或是另有蹊蹺?

    一道強大的神識橫掃而去,苟三的識海頓然崩潰。當記憶被摧毀的一剎那,千年的歲月,萬年的精彩,只餘下了一片空白。他死人般地雙腳懸空,身子微微抖動了下。

    與此同時,苟三殘存的識海深處,隱隱浮現出一個老者身影……

    林一尚未看清老者的模樣,驀然睜開雙眼,猛地揮手一擲。苟三疾飛而去,尚未穿透遠方的星云,便「砰」的一聲轟然炸開。

    「那是老者留下的一道神識印記,不僅封禁了苟三的部分記憶,還會在關鍵的時候毀屍滅跡……」

    林一暗暗搖頭,隨即又神色一凝,抬手虛招。幽幽暗空之中,一線微弱的光芒倏然而來。

    一個指環,苟三的乾坤戒子。其中數十丈的地方倒是寬敞,卻顯得有些寒酸。所藏之物,不過是七八塊五色晶石,幾件尋常的法寶與藥草,一瓶療傷的丹藥,還有兩枚玉簡以及一些隨身的瑣碎。

    林一收起乾坤戒,只留下兩枚玉簡拿在手中查看。其中一枚圖簡之內,竟是九牧仙域的輿圖。另外一枚。則是一篇《驅仙術》……

    四方回歸沉寂,只剩下遠處的星云猶自閃爍,還有一個孤單的人影在原地踱步。

    《驅仙術》,幾式簡單的手法口訣罷了。煉製仙人的遺骸為傀儡,以手法口訣加以操縱,稱之為《驅仙術》。只可惜,苟三並不懂得煉製之法。要知道,自己那天地結界的玄冰之中,尚餘數十具仙人的遺骸……

    片刻之後,林一將玉簡與紛亂的思緒一併收起,再次留意起四周的動靜。

    向成子,舒凌子,一對來歷不明的師兄弟倒也有趣。其看似謹小慎微,實則舉止莽撞;而循規蹈矩中,又不失機敏。而林某人出手相救之後,你二人竟然不告而別,失禮不說,有欠穩妥啊!

    林一身形不動,緩緩凌空倒飛,繼而衝著一方空地凝神打量。少頃,他兩眼中幻瞳閃爍,隨即又伸手祭出幾道法訣。

    一陣光芒閃過,平地現出一個丈餘大小的洞口。沒了禁制的阻擋,其中有淡淡的太初之氣瀰漫而出。淺而易見,此處便是向成子與舒凌子採掘晶石的地方。

    林一想起那對師兄弟的情形,暗暗搖了搖頭。五色晶石,名為神石。其中蘊含濃郁的太初之氣,與靈石、仙晶的用處相仿,卻是如此的罕見且極為難得。而自己不僅不缺此物,還頗為富裕,無須在此處瞎耽誤工夫。

    不過,這遮掩洞口的禁制不比尋常,若非刻意查看,竟是難以察覺。其敷設之法簡樸渾然,分明是來自遠古的仙家手段。而自己早在數百年前便有所體悟,與之暗合,只是湊巧?

    林一沖著左右端詳片刻,揮袖一拂。洞口迅即消失,從前的禁制也恢復了原狀。其身形一動,到了那處石崗前,兩眼中幻瞳閃爍。未幾,他已然明悟。

    以虛空禁制之法,無處不可以成陣。此處亦然!

    林一抬手祭出幾道法訣,果不其然,石崗上閃過一道光芒,隨之出現了一座虛實不定的傳送法陣。其無須晶石,由天地之力支撐,虛幻存在,卻又真實可用,且不為人輕易察覺。

    那對師兄弟是何來歷,去了何方?

    林一遲疑了片刻,回頭看了一眼,轉身踏入到了法陣之中。淡淡的光芒籠罩之下,並不見有何動靜。他稍加打量,再次抬手祭出一道法力,倏然九分,飛入四周的陣腳所在。不過瞬間,光芒陡盛,又帶著他的人影倏然消失。

    「這是何處?咦……」

    當耀眼的光芒與呼嘯的風聲驟然一停,四周的景物為之一變,林一尚自疑惑之際,只覺得身形遲滯,頭頂突然傳來「喀——」一聲巨響。他不及多想,抬手一點。金龍劍飛出剎那,緊接著又是炸雷般的一聲轟鳴。

    「喀喇——」

    沉悶的轟鳴聲中,才去數十丈的金龍劍猛然一頓。而其上卻是橫亙一座金色的小山,足有數百丈的方圓,以沉渾的殺機禁錮四方,並帶著萬鈞之勢傾軋而來,令人窘迫窒息且無從躲避。

    林一雙眉一挑,一道加持修為的法訣脫手而去。金龍劍隨之光芒一閃,霍然暴長數十丈。萬鈞之勢稍緩,一劍猶自擎天。他藉機看向四方,神色微愕。

    這是一片荒漠沙海,入眼所見的荒涼之外,還有一群盔甲閃耀的人影。為首的九人均為金仙的高手,環列四方,各自的手上掐訣不斷,正忙著施展修為。數里之外,則是三、四十個梵天境的仙人,一個個嚴陣以待。其中的兩人並不陌生,向成子與舒凌子。

    當林一看清了四周的情形,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如此張網以待,只等著自己一路尋來?

    便於此時,遠處的向成子在出聲說道:「道友!還請束手待擒,以免自誤!」四周的九位高手齊齊加持法力,碾壓之勢驟然一沉。而金龍劍嗡嗡炸鳴,猶自巋然不動。而那數百丈的小山,竟是九把金錘合為一體所化,威力煞是驚人!

    林一抬頭一瞥,臉色沉了下來。若是換作常人,只怕早已被碾成了肉糜。而自己並無惡意,並曾有恩於對方,緣何受此厚待?他循聲看向遠處,冷冷說道:「向成子,舒凌子,這便是你二人的待客之道?」

    一身鎧甲的向成子與舒凌子相視一眼,彼此點頭會意。果不其然,對方早已窺伺多時並欲圖不軌。他轉而帶著不明的神色,竟是拱了拱手,衝著重圍之中的林一說道:「來而不往非禮也!你敢殺人劫寶並尋至此處,合該有此下場!奉勸這位道友勿作僥倖,我九位金仙長老的聯合力一擊,足以滅殺仙君的前輩……」

    「呵呵!好一個來而不往非禮也……」

    林一嘴角一咧,不以為然地冷笑了一聲,輕叱道:「既然如此,就莫怪我翻臉!」他心頭火起,眼光中寒意一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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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5 14:36:0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五章 玉守仙域

一片荒漠之中,小山般的巨石在微微顫抖著,搖晃著,卻在離地數十丈的半空中懸而不落。其足足數百丈的大小,形狀渾圓,閃耀著層層的金澤。那森然可怖的氣機,碾軋萬物的威勢,令人惶恐驚懼,卻又無從躲避。而便在它的下方,一道金色的劍光,獨柱擎天,任憑萬鈞壓頂,猶然堅不可摧!

    在巨石之下,林一的身影略顯弱小。而絕境之中,他不僅神態睥睨,還氣焰囂張地要翻臉!

    向成子見對方不可理喻,索性搖搖頭不再作聲。九位金仙高手之中有人怒了,厲聲叱道——

    「擅闖仙域,罪責難逃!還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時!」

    那出聲之人,同樣躲在盔甲之內,神情莫測且深淺不明。林一卻看出對方是位老者,在九位金仙初期的長老之中,以他的中期修為最高,應該在場一行的為首之人。

    擅闖仙域?林一懶得囉嗦,緩緩退後一步蓄勢待發。此時擱在以往,想要擺脫法陣禁錮,並對付數十個仙道高手,免不了要大開殺戒。而若能兵不血刃地了結事端,或有收穫,亦為王道……

    恰於此時,遠處又冒出一、二十道身影。見狀,四周的修士輕鬆起來,還有人自語:「這下好了,強敵在劫難逃……」

    林一神色一動,循著動靜看去。

    轉瞬之間,一行修士到了近前。

    為首的兩人,一男一女。男的中年模樣,面向惇厚,留著濃黑的短鬚,一身的粗布衣衫,像個尋常的農夫,而兩眼中精光閃爍,分明是位金仙后期的高手。女的韶華年歲,布裙裹身,同為農家裝扮,卻貌美清秀,且氣韻不俗,更是有著金仙后期圓滿的境界。隨後的十七八位修士,年女老幼皆有,無一不是仙人以上的修為。

    「師姐,師兄……」

    「見過兩位師伯……」

    在場的修士與來者見禮之際,不忘緊緊守著四方。那為首的一男一女逕自在千丈之外穩住了身形,衝著巨石下的林一凝神打量。

    不過少頃,女子微微詫異,蹙眉若思。

    男子卻無意深究,衝著四周大手一揮,喝道:「等著作甚?還不拿下賊人……」

    「且慢!」女子忙出聲攔阻,轉而問道:「師弟!你可認得那人?」

    男子不以為然地答道:「似曾面熟,又能如何?擅入仙域者有死無生,乃萬千年來的規矩,師姐豈會有所不知……」

    女子說道:「師弟切勿莽撞,稍後再動手不遲……」她話語一轉,衝著陣中揚聲又道:「那位道友姓字名誰,緣何闖我仙域?」

    小山般的巨石之下,林一兀自籠罩在濃重的殺機之中。他遠遠看著那一男一女,隨聲答道:「彼此曾有過一面之緣,兩位不會真的忘了吧!林某此來,並無惡意。還請撤去陣勢,收起法寶……」他頓了一下,冷冷又道:「林某不喜被人逼著說話……」

    女子神色微變,還是禁不住追問道:「你……真是林一?」

    男子稍稍一怔,難以置信地說道:「師姐!當年那個林一借助於紫薇塔之利,方才有了天仙的修為,隨後又傷重並下落不明。而如今這人的境界分明高過我等,且來得蹊蹺,必然有詐。且將其拿下,再行定奪……」

    女子搖頭說道:「萬萬不可!倘若有誤,豈非讓師父與師伯作難?」

    「呵呵!真是好大的膽子……」男子好似突然想起了什麼,竟是怒極生笑,提醒道:「師姐!莫不是忘了兩位長輩出門去了何處?凡事自有師弟擔待……」

    聞得此言,女子默然。

    男子已是身形一閃,上下多了層耀眼的金鎧,頓時氣勢一變,雷鳴般喝道:「拿下賊人!」

    與此同時,三、四十人同時動手,一道道法力迅疾飛出。

    女子再要阻攔,為時已晚,卻又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帶著幾分疑慮抬頭觀望。餘下的十七、八位修士見其如此,也跟著在一旁袖手旁觀。

    「喀——」

    法力加持之下,小山般的巨石陡然一降。突如其來的一記震碎悶響,數百丈方圓內的沙地轟然下陷數尺。緊接著便聽得「嗡」的一聲炸鳴,金龍劍竟是不堪重負,隨之緩緩下沉。而其間的林一猶自傲然獨立,嘴角露出一抹無奈的冷笑。

    那一男一女並不陌生,正是當年在紫薇仙境的升仙台前所見過的兩位。自己意外來到這荒漠之中,對於所見所聞並非沒有猜測。若能與對方結交一番,或是藉機拜會一兩位前輩高人,亦算是不虛此行。而本不欲大動干戈,卻不料說上幾句話竟是如此之難,哼……

    「喀——」

    又一聲震響的剎那,林一雙眉斜挑,抬手一點。金龍劍光芒一閃消失不見,巨石轟然而下。間不容髮之際,他猛然揮動大袖。其頭頂之上,霍然裂開一道百丈的虛空縫隙。

    與此同時,巨石來勢一頓。

    林一雙手掐訣風影般祭出,四周的五行之力頓然一亂。其身形一動,倏然而沒。而不過閃念之間,他人影已逆襲而起,於半空之中雙手一分。「轟——」的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之中,十餘里方圓的天地都在劇烈顫抖。那小山般的巨石驟然崩潰,隨即化作了九把碩大的金錘,一個個凌空翻捲卻陣勢不再。

    便於此刻,林一突然衝天飛去,一道道詭異的法力隨即傾瀉而下。他反手一抓,那猶自凌空亂飛的金錘憑空一頓,倏然縮小,繼而消失無蹤。而其不肯作罷,再又無數的法力霍然化作陣陣狂飆急捲四方。

    有人驚呼:「哎呀!我的擂天槌……」

    強弱逆轉,情形驟變。巨石崩潰之際,使得那首當其衝的九位金仙高手猝不及防。所加持的法力盡數歸於虛無,只能眼睜睜看著法寶成為無用之物並被奪去。而對手猶入無人之境,全然超脫於法陣之外,逆行於陰陽五行之中,並以一敵眾,趁勢逼來……

    那為首的男子臉色一變,抬手招出一道金光,厲喝道:「合力禦敵……」其挺身而上,不忘又喊:「師姐助陣……」而他尚未祭出手中的法寶,九道微不可查卻凌厲異常的光芒倏然而至,竟是叫人無從躲避。隨之一瞬,四周人影亂飛,隨即一個接著一個失去了掙扎。

    此情此景,使得一旁觀望的十七八人皆目瞪口呆。其中為首的女子有心相助,卻無力出手。只看三、四十道人影鳥獸散,又一一難逃厄運而砰然墜地。她再不敢遲疑,急忙高呼道:「手下留情……」

    「砰、砰——」

    當最後的兩聲悶響戛然而止,向成子與舒凌子已雙雙躺倒在沙土之上。因法力難繼,鎧甲無從維持而瞬即消失,現出了他兩人的本來面目,猶然驚駭不已。方才實在詭異,竟是根本施展不出修為。這方天地好像已被人主宰,而自己只得任其擺佈而身不由己。那……那人怎會如此的強大,只怕比起洞天境的前輩人物,亦不遑多讓……

    一聲高呼過後,女子與自家門下的一干修士皆愣怔原地。只見適才動手的三、四十人,全無倖免,一個個橫躺在十餘里方圓之內,情形極為狼狽。師弟則是更為不堪,小半個身子栽入沙土之中,哪裡還有往常威風凜凜的模樣。而半空之中,一人背抄雙手傲然而立,仙君的威勢沛然四方……

    「爾等尚有一戰之力,想要動手儘管來!林某閒著,也是閒著……」

    林一居高臨下,神色不明地來了一句。他狠狠出了一口悶氣之後,竟是抬手摸出一物端詳起來。其兩尺半的長短,非金非鐵而勢大力沉,且首尾粗細有別。乍一見,此物跟個錘子沒甚分別,卻蘊含莫測法力,頗顯幾分神異。

    女子回首看向左右,身後的眾人皆不知所措。其本人卻是悄悄放下心來,帶著幾分慶幸舉手說道:「你真是林一……」她歉然搖頭,又道:「今非昔比,理當尊稱一聲前輩!還請前輩大人大量……」

    「哼!林某的度量著實有限……」林一緩緩從空而落,兩眼不離手中之物,說道:「為何將我當作賊人,為何要群起攻之,玉守仙域之中,有沒有仙君的高手以及洞天境的前輩,皆給我一一說個明白……」他手臂一揚,又道:「這個錘子與眾人身上的鎧甲,有何名堂……」其話語隨意且淡漠,卻不容人有所置疑。

    女子微愕,說道:「原來前輩早已知曉我玉守仙域,這才尋來……?」

    「不僅僅於此,還有一個皓度仙尊,一別數百年……」林一離地三尺而立,不予分說,卻自言自語。

    女子兩眼一亮,說道:「前輩所言之人,乃晚輩師尊……」

    林一微微翹起嘴角,輕輕點了點頭。其淡然自若的神情,好似一切了然於胸。

    女子不再隱瞞,說道:「晚輩軒子,那位……乃是玉勝前輩門下的麥丘師弟,不知可否……」她欲言又止,歉然示意。數百丈外的沙土堆中,一人不見了腦袋,只餘下兩腳蹬天。

    玉勝,玉勝仙尊?林一的兩眼從身前移開,抬起空著的左手輕輕一抓。

    遠處相繼飛過來三道人影,「撲通」落在幾丈開外。其中有麥丘,還有向成子與舒凌子。三人一屁股坐在地上,衝著林一怔怔發呆……

    軒子見林一並非苛刻之人,欣然說道:「前輩聽我詳細道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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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6 14:17:4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六章 孤守不棄

錘子,有個威風的名字,擂天槌。鎧甲更是霸道,稱作帝王鎧。此乃玉勝門下弟子主修的兩件法寶,一者堅不可摧,一者攻伐凌厲,並能隨著修為的提升而威力倍增,還可以憑此對陣高出一層的敵手,頗為的神異不凡。

    想想也是,身披帝王金鎧,手執擂天槌,任誰都是威風凜凜而鬥志滿滿,對陣廝殺之際,氣勢上便已先聲奪人。兩樣東西,一雙好寶貝!

    玉守仙域,有兩位世外高人,便是當年的玉勝仙尊與皓度仙尊。許是生性恬淡的緣故,或是逍遙度日的念頭使然,兩人各自門下的弟子多為泛泛之輩。再加上地域所限,使得修煉進境緩慢,金仙后期的麥丘與軒子儼然已是晚輩中的佼佼者。而縱然如此,眾人還是想著法子來提升修為。只因藏有五色神石,那早已崩潰的皓滅仙域便成為了諸多弟子尋覓機緣的一個地方。

    事不湊巧,向成子、舒凌子先後遇上了林一與苟三一行。前者雖然出手殺了後者,卻說出一句令人心驚肉跳的話,『林某人也看中了盔甲,又該如何?』

    為此,那對師兄弟只將林一的舉動視作是趁火打劫。而兩人逃脫之後,預料對方會尾隨而至,卻並未毀去法陣,反倒是稟明了師兄弟們,要來一個結網以待,只為玉守仙域除去一個後患。數十位仙道的高手,再加上陣法,對付仙君的前輩當不在話下。誰料事非人願……

    當軒子認出林一之際,雙方本該就此握手言和。卻又因麥丘的魯莽與自以為是,使得眾人自食其果。當時麥丘提醒的意外之意,師父與師伯於二十年前便遠出未歸,正是尋林一而去。如今眼前的這位雖然自稱其人,且相貌相仿,卻不告而入,必然有詐……

    對於林一來說,在識破了向成子師兄弟的禁製法陣之後,便想到了一樁舊事。當年在鬼靈域的海邊,有人演示過與之相仿的須彌陣法,使他獲益匪淺並有所體悟。而那位高人,便是神龍見首不見尾的皓度仙尊。由此及彼,倒是不難猜測……

    不過,道理不打不明,拳頭說話痛快。

    一樁誤會來得意外,去得莫名。主客仇怨亦無,芥蒂頓消。一方略盡地主之誼,乃應有之義;一方藉機盤桓一二,理所當然。

    而玉勝、皓度兩位仙尊為何要去界內尋自己,林一的本尊一無所知。已過去二十年,魔尊那邊好似沒什麼動靜。對此,軒子與麥丘也是語焉不詳,只知道師父、師伯的界內之行屬於登門拜會,彼此非敵即友……

    高空之中,林一隨行放慢了去勢,默默俯瞰。

    無邊無際的荒漠之中,坐落著一處生機盎然的所在。其山峰疊嶂,竹木隨風,儼然便是此處最後的一塊綠洲。而名為仙域,著實荒涼了些……

    麥丘等人跟在林一的身旁,一個個欽佩之色溢於言表。這位林前輩模樣年輕,卻神態隨和,全無高人的自矜與傲慢。而他不僅歸還了九把擂天槌,還送出了幾塊五色神石。向成子與舒凌子於羞愧之餘,大為驚喜。

    「這萬里所在,便是玉守……」

    麥丘伸手示意,眾人點頭附和。他又大聲說道:「比起星域的廣袤,此處略有不堪,卻勝在避世逍遙!」

    林一的眼光掠過四周簇擁著的眾人,嘴角一咧,不予是否。

    軒子在一旁分說道:「家師有言,道心如玉,孤守不棄;春曉風殘,人猶夢裡。玉守仙域,僅此而已……」其話語中並無自得之意,反而多了幾分莫名的凝重。她衝著林一淺淺一笑,帶頭往前飛去,示意道:「林前輩,請……」

    田園阡陌,溪水草舍。一兩個耕夫肩鋤慢行,三五位農婦浣衣正忙。有人踏著劍光倏忽來去,獵取的野物惹來村口幾個小兒雀躍不已……

    飛越仙凡雜居的村落,下方出現一片幽靜的山谷。只見山青水碧,草木繁盛,景色悠然。一條溪水環繞著的山坳之上,草舍依林而居,四周竹林如濤……

    ……

    界內,衡天仙域,天門山,林一洞府的結界之中

    那片雲霧瀰漫的山坳之上,相隔著百丈遠,一灰一白兩道人影在默默靜坐。

    寂然之中,仙奴緩緩睜開雙眼,冰雕玉鑿的一張小臉上霎時靈動起來。當其眼光落在百丈之外,神色頓現悵惘。師父閉關至今,依然沒有動靜。而不過少頃,她又抿唇莞爾。於此陪伴守護之際,倒也並非沒有收穫。持續六十年的吐納靜修,得益於太初之氣的神異,總算是修至合體的後期。倘若師父醒轉,必定欣慰……

    不過,師父何時才能醒轉呢?他是否知曉塵子姐姐的離去……

    仙奴抬起頭來,明眸如水。其披肩的秀髮輕輕劃過玉頰,隱隱帶出一抹悵然。那幾株柳樹枝椏茂盛,柳絮低垂,雖生機勃發,卻少了幾分靈趣。比起身世淒苦的塵子姐姐,奴兒著實要幸運得多。從今往後,絕不離開師父半步……

    仙奴悠悠出神之際,心頭怦怦一跳。許是靈犀所至,她忙看向前方,欣喜道:「師父……」

    百丈之外,林一魔尊的身影微微動了下,繼而緩緩站起,並大袖一揮。四周封禁了數十年的禁制瞬即不見,一道白衣人影翩然而來。他眉梢一挑,邪魅不羈的神色一閃即逝,隨即帶著暖暖之意灑然一笑。

    「師父!閉關六十餘載,修為可有精進?」

    林一端詳著近前的仙奴,笑道:「為師盡在體悟神通,尚不及奴兒之修為進境!」

    仙奴神色赧然,猶自抑制不住心頭的愉悅,說道:「有賴於師父的太初之氣,這才事半功倍。若非塵子姐姐提醒,奴兒尚不知曉……」

    「太初之氣,太初而成,並非為誰家的私有之物,呵呵……」林一呵呵一樂,背起雙手舉首四望。這一方結界更為的開闊,幾近萬萬里之廣袤。其中山川谷地綿延起伏,溝壑峭壁盡顯崢嶸。那天光茫茫,恰如混沌破曉。只待四極分明,便會降下星辰雨露,或有風雲乍來而萬物萌生……

    林一正自遐思之際,忽而轉身看向仙奴,好奇問道:「奴兒,何事瞞著師父?」

    仙奴輕吁了下,換作了往日的沉靜模樣,悄聲說道:「塵子姐姐離開了衡天……」

    林一微微愕然,隨即默默點了點頭。

    仙奴一時摸不透師父的心思,只顧將塵子離去的前因後果說了出來。片刻之後,她又接著說道:「塵子姐姐對那黃婆婆謊稱師父不在界內,足見用心之良苦。其性情隱藏至深,並不為人所知……」

    林一神色如舊,好似已忘卻了那個鬼靈精怪的女子,淡淡笑道:「一生之中,知己者又有幾人……」他手掌一翻,拿出一物,又道:「風雲眯眼,謹守心境常明。奴兒善解人意,為師甚慰!」

    仙奴凝眸不語,悠然所思。奴兒若是善解人意,為何總是看不懂師父?一生之中,知己者又有幾人……

    林一揮袖一拋,一個拳頭大小的明黃圓珠脫手而去。

    仙奴有所不解,抬首張望。那天穹的萬丈高處,突然有祥云縈繞,磬樂奏鳴,使人為之心旌神搖。而恍惚之間,一切又消失不見,只餘下一輪灼日般的明黃光芒在映照四方……

    見狀,仙奴驚嘆道:「一如天地開泰,又似仙境降臨,師父大神通……」

    林一不以為然地笑道:「呵呵!一枚來自玄天仙境的玄天珠而已,倒是平添了幾分仙家氣象!」

    仙奴不無神往地說道:「師父!遠古仙域已然不在,而這結界豈非就是來日的仙境?」

    聞言,林一含笑不答。

    仙奴好似想起了什麼,又道:「師父,九州門有客來訪……」

    ……

    天門山主峰的千里之外,一處山谷旁的山頂之上,三人相對而坐。

    青袍書生模樣的中年人,正是吳融。而他雙目微闔,神色淡漠,分明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其對面坐著兩位鬚髮灰白的老者,皆氣度內斂而神態謙和,所不同的是一人相貌清癯,一人面若容顏。這兩人到來之初,分別自稱皓度與玉勝。

    「哼!一轉眼的工夫,已是二十年過去,吳兄真是氣定神閒……」

    「老友,還請稍安勿躁!我二人早已道明來意,吳兄定會摒棄前嫌……」

    「玉勝老弟!玄真仙境已然生變,若再就此耽擱下去,必然貽誤時機……」

    「呵呵!吳兄不肯引見,我二人又不知林一的下落,徒呼奈何……」

    「吳兄!恕我直言。當年事出有因,實乃情非得已。你若一意孤行,豈非糾枉過正?還請讓林一現身相見,彼此聯手方能了卻夙願。倘若仙帝傳承旁落,悔之晚矣……」

    「呵呵!吳兄絕非徇私促狹之人……」

    「……」

    兩人你一言我一句,在一旁軟硬兼施說個不停。

    吳融好似不耐,兩眼一翻,不假辭色地嘲諷道:「吳某就是那促狹之人,你奈我何……」其拂袖而起,冷冷又道:「念及過去相識一場,每月奉陪一個時辰。告辭!」他才要動身,卻又停轉看向遠處。

    兩位老者明白這番工夫又白費了,禁不住相視搖頭,隨即又雙雙神色一動。其中的皓度霍然起身,手指遠處飛來的兩道人影,釋然笑道:「呵呵!他總算現身了,彼此有過一面之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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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27 15:06:4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一十七章 恰逢其遇

玉守仙域。

    天光高遠,山谷幽靜;草木欣欣,溪水明澈;間或風來,竹林如濤。再有元氣瀰漫四周,一陣花香淡淡,使人不由心生悠然,一時忘卻了歲月的流逝。

    草舍門前的空地上,林一倚幾而坐。舉起手裡的紫金葫蘆,一線酒水清冽入口。他咂巴下嘴,稍稍回味,舉目四望。仙凡和睦相處,彼此融洽自得。閒來看白雲意懶,醉中尋鳥鳴問答。如此一方遠離塵囂的淨土,豈非就是曾經神往的所在?而已然置身其中,卻心境迥然!

    玉守仙域,荒漠中的一塊綠洲,可以堅持,可以困守,也可以隨時湮沒在無情的風沙之中。恰如心頭的一分執念,總是抵不過滄海桑田的變遷。而此處的人們,在避世歸隱了無數萬年之後,或許已有醒悟。便如軒子轉述令師所言,道心如玉,孤守不棄;春曉風殘,人猶夢裡……

    林一輕輕搖了搖頭,舉起紫金葫蘆默默獨飲。原本便想尋找玉守仙域,誰料一番誤打誤撞,最終還是來到了此處。如今,一轉眼月餘過去,與軒子與麥丘等人漸漸相熟,有關玉守仙域的大致情形,算是有了一個粗略的認知。

    玉守仙域有凡人數千,梵天境的仙人高手尚不滿百位。而無論仙凡,皆來自遠古仙人的後裔。故而,那些所謂的凡人,已非尋常的凡人,即便是婦孺幼兒,也都有著練氣或築基的修為,未必擅長法術,卻一個個身輕體健且壽元綿長。據說,一旦有人結丹,即可自行踏上修煉之途,直至來日成為真正的仙人……

    玉守仙域能在當年的動亂中倖存下來,並延續至今,所處隱秘之外,與皓度、玉勝等門下弟子的一力維持不無干係。只可惜那兩位高人都不在家,使得林一這個客人略顯無趣。而軒子與麥丘等人將其當作前輩,相待之際難免拘謹。而遙遠之外的魔尊已然有了動靜,使人不禁有了離去的念頭。不過,擂天槌與帝王鎧那兩樣寶物,著實不差……

    林一收回思緒,眼光落在手中。紫金葫蘆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小巧的玉符,形狀恰如鎧甲的模樣。

    玉符,為麥丘所贈,其本人當年結嬰時的法寶,一片廢棄的鎧甲符。

    林一舉著手中之物,細細端詳。擂天槌與帝王鎧皆為玉勝一脈的傳承,怎肯為外人知曉。而麥丘的為人倒是實在,竟然將他當年廢棄的鎧甲符相贈。將之揣摩一二,以饗獵奇之好……

    此時,二十餘道人影越過竹林由遠而近。

    林一收起了玉符,抬眼看去。

    一行人相繼落在草舍前的空地上,紛紛舉手見禮。為首的軒子與麥丘走近幾步,說道:「林前輩!我等即將出門遠行,特來告辭!」她兩人之外,餘下的皆為金仙高手,一個個氣勢凜然且神色凝重,還真是要出遠門的模樣

    林一心有不解,卻神色如常,緩緩起身,說道:「林某盤桓多日,該是到了離去的時候了……」

    麥丘不及多想,大咧咧問道:「林前輩可否同行?」

    林一併未應聲,眼光掠向眾人。

    軒子抬手歉然說道:「我等貿然辭行,並無逐客之意。只因家師曾有交代,倘若二十年之後不見他與師伯回轉,門下弟子自行趕往玄真仙境匯合。如今期限已至,不便多作耽擱,前輩莫怪……」

    這是一個秀外慧中的女子!林一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說道:「不必拘禮!林某有事在身,早有離去之意。」他看向那個神色有些尷尬的麥丘,接著又道:「同行……亦無不可!」言罷,其咧嘴微微一笑。

    「哈哈!榮幸之至也!」

    麥丘頓然釋懷大樂,衝著一旁的軒子說道:「有林前輩同行,若有意外可保無虞!」他身後的眾人深以為然,一個個點頭附和。

    軒子含笑說道:「既然如此,途中但憑前輩吩咐!」

    林一反倒是好奇起來,問道:「玄真仙境又在何處?你等此去所欲何為……」

    軒子答道:「前輩勿慮,我與師弟的手中自有前往仙境的途徑。此去究竟為何,唯有見到家師與師伯方能明了……」

    ……

    一塊巨大而又荒寂的星石之上,平地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隨即冒出玉守仙域一行人的身影。而除了軒子與麥丘之外,同行的修士皆有所不解。玉守仙域應該在各地留下了不少來往的捷徑,而這只是其中的一處。尚不知眼下到了什麼地方,又何時才能抵達神秘的玄真仙境。

    林一同樣是不明所以,索性跟著一路隨行。那對姐弟倆所謂的途徑在手,不過是當年紫薇仙境中仙帝留下的星圖。至於此行的真正用意,她兩人根本說不清楚。不過,玉勝與皓度曾在星域的各處留下不少隱秘的法陣,借此趕路倒也便捷。而眼前的這方所在,好像並不陌生……

    「在此稍作停歇,便將遠離界外仙域。林前輩……」

    軒子見林一獨自遠眺星空,便衝著眾人交代了一聲,與麥丘一道走了過來。

    林一回頭一瞥,繼續向著遠處眺望。萬萬里之外的暗空之中,一顆星辰分外耀眼。

    兩人到了近前,各自神色疑惑。

    麥丘逕自問道:「林前輩!何故張望?」這人有啥說啥,不比他師姐來的沉穩。軒子跟著問道:「林前輩,可有吩咐?」

    林一下巴一抬,衝著遠處的那顆星辰示意了下,分說道:「林某想要耽擱兩日,彼此不若分頭趕路!」

    麥丘甚是失望,嘆道:「哎呀!可惜了……」

    軒子則是稍稍凝神,這才從遠處收回眼光,恍然道:「前方應該是天羅仙域,林前輩是否有意逗留一二……」

    林一點了點頭,說道:「恰逢其遇,正有此意!」

    據星圖所示,由玉守仙域前往玄真仙境,途中要橫穿界外仙域。幾經周轉之後,今日恰好途經天羅仙域。回想起當年在羅家的短暫歲月,林一不免想來一個舊地重遊。而他方才神識所及,並未見到幾個熟悉的身影。不知那個仇家是躲在了後山結界之中,還是另有去處。而既然來到此處,不妨趁機走上一遭。

    軒子遲疑了下,看向一旁的麥丘,轉而問道:「林前輩!可否讓我等隨行?」

    麥丘隨聲附和道:「我正想著途中尋家仙坊看上一看,以便購些修煉之物賜給小輩……」

    聞得此言,林一隻得轉過身來。軒子與麥丘皆神色期待,而不遠處的一二十人猶在原地等候。

    林一咧嘴一笑,說道:「這麼多的金仙高手不約而至,豈非要嚇壞天羅的修士?」他又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接著說道:「你等趕路要緊,無須湊這個熱鬧!」

    麥丘兩手一攤,滿臉無奈的神情。

    軒子卻嫣然笑道:「且讓眾人在此歇息,由我姐弟二人隨行即可,還望林前輩成全!」

    林一打量著眼前的姐弟倆,不置可否地又道:「你二人理當知曉林某與羅家的恩怨,若有意外,豈非讓玉守仙域牽連其中……」

    麥丘搶話說道:「只管聽從前輩的吩咐,當令行禁止!至於其他的……」

    軒子在一旁應道:「以前輩的一己之力,便足以橫掃整個天羅仙域。倘若我等小輩有幸牽連其中,與有榮焉!」

    同樣的一句話,用不同的口吻說出來,可以渡人成仙,也可以毀人不倦。倒也並非心機世故,在乎一念超然入凡!

    林一不再分說,呵呵一笑,凌空飛起。軒子與眾人示意了下,偕同麥丘跟了過去……

    ……

    數百年過去,羅家鎮情形如昨。

    在青石街道的盡頭,依然是古樹婆娑、光影斑駁。

    街口的那家酒肆,好像還是從前的樣子,只是換了掌櫃,多了喧囂,卻沒了往日淡雅幽靜,還少了草屋窗前的一盆花草……

    在竹籬笆環繞的小院內,擺放著幾張桌子,有人在輕啜慢飲,有人在大聲說笑。

    小院正中的一張木桌前,坐著一位壯年的玄袍男子。其濃眉黑鬚,雙眸深邃,鼻直口闊,可以說是相貌堂堂且氣度不凡。在場的七八位修士之中,以他的修為最高,嗓門最大,笑聲最為響亮。想想也是,一位合體後期圓滿的高手,成就仙體不過是一步之遙,著實令諸多的晚輩後進為之欽羨不已!

    「老夫忝為外門管事長老,可謂勞心勞神啊!想當年,老夫也是從一介弟子步步走來,方才有了今日的成就。爾等莫要懈怠,仙道可期也!呵呵……」男子擺出長輩的架勢,呵呵一笑,卻不忘招呼掌櫃的上酒。在場的眾人皆神色恭謹並垂耳聆聽,他更是志得意滿,口若懸河般地侃侃又道:「修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難道不是嗎?仙道如秉燭夜行,不得有半分的輕忽,爾等小輩以為然否……」

    恰於此時,三道人影從天而降。

    「爾等雖為小輩,怎可唯唯諾諾毫無主見,要對前輩的提攜感念於心……」

    那壯年的男子說得興起,神態睥睨。而無意間眼光所及,他臉色突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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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八章 悔之晚矣

古樹下的酒肆中,突然沒了說笑聲。

    在座的眾人有所察覺,一個個扭頭看去。

    一行三人走入酒肆。為首者,是個年輕的男子,身軀頎長而步履飄然,上下卻不見有分毫的法力氣息,儼如一位來自凡俗間的道人。而其一襲灰衣道袍,與頭頂上的靈器髮簪,又分明是位修士的模樣。只是他微微翹起的嘴角與似笑非笑的神情,有著出乎尋常的淡定自若,好像是根本沒將酒肆中的諸多仙道好手放在眼裡。

    年輕男子的身後,則跟著一位中年壯漢與一位貌美的女子。與前者不同,後者氣機沉凝,抬手舉足間隱隱約約散發出令人可怖的威勢,分明是兩位深不可測的前輩高人!

    酒肆的掌櫃,是位金丹修為的老者,眼力不夠,只管將來客一視同仁,慇勤迎上前去,招呼道:「三位前輩!嘗嘗小店的美酒……」其伸手虛請,轉身之際又犯起了難。籬笆小院內只有四五張桌子,皆有人佔據。他拱拱手歉然一笑,才要分說一二,誰料對方三人逕自越過身旁,竟是直奔那位管事長老而去。

    見狀,掌櫃輕鬆一笑。今兒生意盈門,運氣也不錯。才有棘手之事,隨即迎刃而解。熟人偶遇,恰好合坐一桌……

    那年輕人已然走到了管事長老的桌前,一撩衣擺坐在了對面。之後,他眉梢一挑,伸出手指輕輕一點桌子,喚道:「掌櫃的,上酒!」隨行的一男一女卻並未落座,如同晚輩一般分立左右,神態恭敬而又自然而然,只是所散發出來的威勢已在不知不覺間籠罩四方,使得在場的眾人一個個屏息瞠目。而首當其衝者,猶自惶惶坐立不安,嘴巴半張,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掌櫃的手腳利索,轉身的工夫已從乾坤戒中搬出了三個酒罈子擺在桌上,討好說道:「前輩!此乃小店的『青雲釀』,敬請品嚐……」

    年輕人對那位管事長老的異狀猶如未覺,抬手抓向酒罈子,卻又突然停了下來,眼光斜睨,問道:「不過是來自凡間的燒酒,緣何得名?」

    「呵呵!前輩問得好!此酒大有典故,且聽在下道來……」掌櫃的躬身伺候,賠笑說道:「有女青衣,裊裊如雲;百花為釀,寒露芬芳;佳人如酒,情醉而殤……」他正自搖頭晃腦之間,桌子「奪」的一聲脆響,身旁有人叱道:「白話說來,少給我拽文賣弄!」

    掌櫃的嚇了一跳,連連後退了兩步。數百年來,青雲釀的典故可是一段不俗的傳說,小店生意興隆的不二秘訣。許多客人喜歡就此刨根問底,而眼前的這位緣何無故發作……

    「啪啦——」

    聞得動靜,掌櫃的又是一哆嗦。那位管事長老可是前輩人物,卻比自己更為的不堪,竟將一張木凳子坐成了粉碎,猶自面無血色,接話說道:「酒肆不過借當年的暮云之名罷了,這……這位……道友,切勿動怒……」

    羅家鎮的古樹下,曾有一位貌美如仙的青衣女子在此開了一家小小的酒肆。她所賣的酒水來自凡間,賣價不菲,卻口碑極好且生意不錯。之後,這位女子拜入羅家,意外為情而傷,最終身隕道消。佳人如玉,美人如酒,盡皆隨風遠逝了!後人借『青雲釀』之名用來緬懷,實則牟利……

    當那三人現身的一刻,四下里便好像籠罩在莫名的詭異之中。在場的羅家子弟見管事長老如此失態,不由得目瞪口呆。有人暗覺不妙,慢慢站起;有人心存疑惑,悄悄打量起那個年輕人;還有膽小怕事者,只想著藉機遠遁……

    年輕人獲悉了青雲釀的來歷,兀自端坐不動,微微一皺眉頭,自語道:「這酒的名稱,犯了林某的忌諱,不飲也罷!」

    「嗯!道友乃重情重義之人,瞭然、瞭然……」管事長老自以為是地附和了一句。

    「你瞭然個屁!」林一臉色一沉,叱道:「林某的忌諱,豈是常人可以揣度?」

    管事長老神情一僵,吶吶然不敢爭辯,心頭卻是暗暗不忿。若非為了女子,又是忌諱哪一個?男人要臉面,嘴硬罷了……

    林一沖著一旁的掌櫃揮揮手,不予多說,下巴一抬,臉色忽而一轉,咧嘴微笑,說道:「呵呵!肖長老,一別數百年,如今相對而坐,竟不認得我林一。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不勝唏噓啊……」

    林一的大名才將出口,酒肆中頓時雞飛狗跳般地混亂起來。一個個羅家子弟驚惶起身退後,更有人抬手拋出玉符傳訊。而被他稱作肖權子的男子又急又悔地大叫道:「哎呀!我不認得你……不!你緣何要自蕁麻煩,此處可是羅家鎮……」

    這突如其來的三人,正是林一、軒子與麥丘一行。而所謂的肖長老,則是當年被林一教訓得服服帖帖的肖權子。林一既然敢大搖大擺來到羅家鎮,便無所顧忌。肖權子則唯恐惹禍上身,卻又怕難逃眼前的厄運。羅家為了防範仇家登門,可是嚴防死守了數百年。如今才將輕鬆個三五載,傳說中的煞神卻突然降臨。有關紫薇仙境中的一切早有耳聞,羅家子弟更是死傷無數……

    轉眼之間,酒肆中變得空蕩蕩的,只剩下一張桌子前的四人在彼此對望。數十丈外,則聚集著七八位羅家的子弟,一個個東張西望而惶惶無措。

    林一神色如常,擺手示意了下。軒子與麥丘不再客套,分坐兩旁。肖權子見他如此從容,分明是尋釁的架勢,急得直跺腳,卻又左右無奈而進退兩難,只得帶著一臉的苦相哀求道:「林道友!還請速速離去,不然必將悔之晚矣!」

    麥丘可不管什麼忌諱,抓過酒罈子猛灌了一口,尚未回過味來,卻又兩眼一瞪,不耐煩地喝道:「休得囉嗦!一個小小的羅家,焉能動得林前輩分毫……」他神情彪悍,修為非凡,只須稍稍發作,金仙后期的威勢絕非常人可以消受。肖權子面如土色,身子顫抖,卻又不敢擅自逃離,唯有連連拱手討饒,模樣極為狼狽而又可憐不堪。

    軒子已將遠近的情形看得分明,並不見羅家鎮與羅家有何高手。而林前輩的舊地重遊,未必簡單……

    林一環顧四周,神色不明地自語道:「俗語有云,吃一塹長一智。而羅家依舊是不願消停,莫非另有所恃……」他眼光落在肖權子的身上,淡淡一笑,又道:「如實回我話來,我便解了你的神魂禁制!」

    肖權子只顧著連連點頭,僥倖與不安的神情來回變換。當年意外招惹了眼前的這人,竟被無情地種下了神魂禁制。從那以後,心頭便沒踏實過。數百年前獲悉對方下落不明,著實鬆了口氣。誰料今日此時方才知曉,既為噩夢,終將揮之不去……

    林一問道:「羅家的仙人高手足有一兩百人之多,現如今卻沒見到幾位。羅清子等人是躲在後山結界之中,還是另有去處?」

    肖權子才要張口,忽又一陣心虛。遠處的羅家子弟可都在盯著呢,稍有差池,自己往後的日子可就沒法過了。他遲疑了下,改作傳音回道:「據說仙帝傳承已現端倪,羅家主帶著諸多前輩趕往玄真仙境。不過,羅家的後山結界尚有仙人留守,勸你不若及早離去……」

    林一對肖權子的謹慎不以為然,又問:「界外七家是否盡數前往玄真仙境,可曾聽聞九牧仙域的動靜?」

    肖權子答道:「據傳,界外七家悉數動身。至於九牧仙域……」他尷尬地搖搖頭,接著分說道:「在下雖為長老,卻身份低微……」

    林一稍稍沉吟,抬手一抓。

    丈餘外的肖權子心頭一懍,隨即又暗暗竊喜。一線微弱的光芒從眉心倏然閃出,又轉瞬即逝。神魂禁制纏身數百年,一朝得解?

    林一大袖輕拂,已然站起身來,衝著那尚自狐疑不定的肖權子說道:「道貌岸然者,雖無大惡,卻比真小人更為不堪。好之為之!」他又與軒子與麥丘示意道:「此處已然無趣,且去玄真仙境趕一場熱鬧!」言罷,其轉而走出了酒肆。兩人不作遲疑,離桌而去……

    肖權子臉色發窘,佯作從容,只將眼角留意著身前的動靜。而不過片刻,他禁不住猛然抬頭……

    林一從古樹的濃蔭下飄然而過,遠處圍觀的羅家子弟不敢阻攔。當其三人一行才將走出了青石街道的盡頭,遠處飛來二、三十道人影。為首的一位黑衣白髮的老婦人瞪著一雙三角眼,氣勢洶洶地當空喝道:「林一!竟敢登門尋仇,只怕你今日來得走不得……」

    那婦人乃是羅恨子,已是天仙初期的修為。隨行的二、三十人,均為仙人的高手。淺而易見,羅家的玄真仙境之行並未傾巢而出。

    林一抬眼一瞥,又回首看向左右。

    軒子與麥丘皆神色從容,顯然是沒將羅家的來人放在心上。肖權子等羅家的晚輩弟子猶然不敢近前,一個個躲在遠處觀望。

    林一的兩眼中寒光一閃,踏空而起,迎向前方的人影,清冷說道:」羅恨子!我並非為了尋仇而來,卻不介意動手殺人。你要作死,我便成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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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 死不留恨

  羅家鎮,至羅家所在的天玉山之間,是一方百里長的山谷。那正南方的天玉峰高聳云端,俯瞰小鎮。山谷的四周,則是鬱鬱蒼蒼,靜謐而秀美。便是這麼一處歲月悠久的仙家福地,突然之間殺機四伏……

    忽見林一發作,軒子與麥丘彼此一遞眼色,不作遲疑,一左一右雙雙飛起,各自金仙后期的氣頓然籠罩四方。而林一本人則如一劍衝天,奔著前方的二、三十人直撲而去。

    小鎮街口的古樹下,一群羅家的晚輩弟子在翹首仰望,無不神情駭然而惶惶無措。

    林一,當年羅家的外門弟子,劫掠地下仙晶,殺出後山結界,重創仙人長老羅恨子。那時,他不過是一位隱藏修為的合體修士。之後的紫薇仙境之中,同為此人,橫衝升仙台,獨鬥眾妖修,強闖紫薇塔,大戰羅家主,力拚九牧十三高人與界外群仙,從此威震星域而一戰成名。他此番突降羅家鎮,又將掀起怎樣的一番血雨腥風……

    肖權子躲在人群中,兩眼中驚悸不已。與羅恨子長老的威勢比起來,林一帶來的那兩人的真是強出太多,難不成是金仙的前輩?而金仙前輩口中的前輩……仙君……他竟然已到了如此逆天的境界?若真如此,羅家主亦非對手啊!不過……

    不過瞬間,林一與羅恨子一行相距只有二、三十餘里遠。短兵相接在即,不容對方擺出陣勢,他二話不說,揮袖急捲,一串法訣脫手而去。與此剎那,半空中急遽閃過一陣刺目的光芒,十餘道水缸粗細的雷火傾瀉而下。「轟、轟、轟——」直待此時,炸耳的轟鳴才驟然響起,隆隆之聲震徹萬里。

    羅恨子人在途中,驀然一驚。此前接到弟子示警,這才發覺那個曾經的仇家突然出現在羅家小鎮之上,並帶來了兩個幫手,並深淺莫測。她不敢怠慢,忙帶著留守後山的一干好手趕來應急。本以為人多勢眾,應該自保無虞。誰料對方如此之猛,如此之快。眨眼之間,一道道湍急的雷火帶著天劫之威,狂風驟雨般襲來……

    「苦修了數百年,依然不是那小子的一合之敵?他本人愈發的強橫不說,更是帶來了兩位金仙的前輩……」

    羅恨子無暇他顧,轉身飛遁躲閃,百忙之中,不忘衝著羅家後山結界的方向祭出了一道法訣。與此同時,天地轟鳴,山谷顫抖,陣陣慘呼響起。她回首之際,滿目駭然。攜眾而來,五去其三。不過閃念的工夫,十一人葬身在天劫雷火之中。餘下的羅家弟子,驚慌四竄……

    「小賊可惡!」

    羅恨子痛恨交加,卻又臉色一變。那熟悉的身影直奔自己撲來,隨之一道更為兇猛的雷火隆隆而至,無上的天劫之威帶著毀滅一切的瘋狂,叫人根本無從抵擋……

    羅恨子自知在劫難逃,禁不住絕望地尖叫道:「雨子!救我……」其叫聲未落,一片云光破空乍現,倏忽而至,斜斜撞在了狂吼而下的雷火之上。

    「轟——」

    一聲巨響,光芒奪目,飛瀉的雷火從中劈開,再又狠狠砸在了山谷之中。十餘里的一片山林頓成狼藉,觸目驚心。而餘威難逃,羅恨子口吐污血,一頭栽了下去……

    於此一瞬,一女子的身影從遠處踏風而來。她白衣勝雪,冷豔出塵,眉宇間帶著一抹淡淡的憂色。而其秋水般的明眸之中,卻漣漪微微……

    半空之中,林一去勢猛然一頓。他沒有乘勢追殺羅恨子,而是怔怔看向那出手阻攔之人,禁不住微微皺起了眉頭,臉色多了一層莫名的沉重!

    「是你……」

    林一欲言又止,長吁一下,大袖一甩,雙手背負,人立半空,殺氣猶存。而當他眼光越過四周的山谷,再又看向那云天之外,淡遠的神色中忽而多了些許的悵惘!

    來人是雨子!其曾於紫薇仙境中為了羅清子挺身而出,如今又在危急關頭救下了羅恨子。身為羅家義女,此般舉止,倒也不悖人倫常理。而縱然前世已往,情緣不再,尚不至於彼此為敵吧?她怎會有了仙君的修為,又怎會恰好出現在羅家的結界之內……

    羅家的仙人弟子,只剩下了十七、八位。許是雨仙子現身的緣故,眾人紛紛從遠處返回,卻散落在數十里之外而不敢再有僥倖。那雷法太過霸道,堪比天劫之威,叫人根本就無從招架。紫薇之主的威名,非同小可。離那人遠些,活得久些……

    軒子與麥丘早知道不用出拳相助,還是各守陣勢以壯聲威。而親眼看著林一在抬手之間便滅殺了十餘位仙人,姐弟倆禁不住微微動容。當初幸虧對方手下留情,不然,玉守仙域安在乎……

    羅恨子雖然慘遭重創,卻是撿回一條性命,搖搖晃晃從山谷中飛起,已是衣衫破碎,披頭散髮,嘴角掛血,神情猙獰而又狼狽。她一雙三角眼中閃動著劫後餘生的驚悸與慶幸,衝著那道白衣人影尖聲喚道:「雨子!殺了那小賊……」

    云紗飄飄,人影徐行。雨子並未理會羅恨子,而是緩緩飛向林一。直至相隔數百丈,對方回首看來,她才悠悠停下,出聲道:「可否看在雨子的情分上,放過羅家這一回……」其話語舒緩,神色冷豔,雙眸中波光漣漣,似是遲疑了下,輕輕又道:「只此一回……」

    羅恨子不明所以,遠遠觀望。雨子緣何要替羅家求情?她難道不是那小賊的對手……

    林一的眼光在那張動人的容顏上稍稍一頓,默然轉開,不置可否地淡淡說道:「天作有雨,人作有禍!放與不放、殺與不殺,自有因果!」言罷,他只覺得心頭鬱鬱,禁不住又暗吁了下,幽幽問道:「羅家留你在此守護,是否專為林某的到來?」

    雨子兀自凝望,少頃,腮邊梨渦淺現,卻避而不答,自顧說道:「此番回轉,小築聽雨一十三年,算是了卻了一樁夙願!那曾經短暫的歲月,為一名叫作雨子的女子所獨有……」話到此處,她好似陷入久遠的思緒中,稍稍失神,隨即又臻首輕搖,接著又道:「羅家有養育之恩,師父有再造之情。若無二者,雨子早已湮沒在荒山野嶺之中。人不可以忘卻根本,正如你林一從前世守到今生……」

    林一雙眉淺鎖,猶然遠眺天光。那日頭濛濛不明,恰如心緒鬱鬱!

    「你不以雨子的懵懂無狀而有所怨恨,羅家之種種亦然!」雨子像是在勸慰分解著什麼,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繼續說道:「之所謂一飲一啄,因果循環;唯有了卻恩怨,方能去留無羈……」

    林一神色微動,循聲看去。那女子的神態舉止,儼然還是過去的模樣。而其所說出來的一番話語,卻晦澀莫名。她是在為自己辯解,還是在為羅家說情?

    雨子長袖輕拂,手中多出了一卷畫軸。她將之輕輕撫摸了下,竟是凌空一拋,分說道:「林一!多謝你對雨子的呵護有加,離別之際,以此相贈……」

    畫軸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微弱的光芒,恰似逝去的流星,匆匆而又寂然。

    林一微愕,抬手接過畫軸。將之輕輕展開,塵封的歲月撲面而來。有仙子臨風,有白狐妖嬈,還有一段不滅的傳說……

    羅恨子已吞下丹藥忙著調息,不忘留意著場上的情形,見狀驚道:「雨子!豈可就此離去?那小賊若是逞強,誰人是他對手?羅家大禍臨頭也……」

    雨子沒有回頭,隨聲說道:「倘若羅家有高手在此,才是大禍臨頭!」

    羅恨子心有不解,提醒道:「雨子!你與林一乃生死仇家……」

    雨子不再理會羅恨子,只顧著遠遠凝望,神色中竟是透著隱隱的不安。她稍稍遲疑了下,帶著商討的口吻問道:「林一!如你所說,那『追風』髮簪為三者合一,尚餘其二,贈我一支……權作以物易物,可否?」她忽而變得如此委婉,不知是有所顧慮,還是怕奢望落空。

    林一從手上的畫軸抬起眼光,稍稍錯愕。那一度陌生的人兒,好似又熟悉起來……

    雨子歉然又道:「若是不願,就此作罷……」

    林一怦然心跳,不及多想,頭頂的龍首簪霍然分出相同的一支,迅即化作一道銀光倏然而去。

    雨子明眸閃動,緩緩抬起玉指,迎風輕輕一拈。銀光一頓,髮簪入手。其端詳之際,神色脈脈。少頃,她收起髮簪,看向林一問道:「你曾執念於前世今生,可知情為何物?」

    林一愣怔了下,搖頭說道:「不知!」

    雨子腮邊淺笑,意味深長地又道:「不問情為何物,只叫人生死相許!保重……」她話猶未盡,衝著林一投以深深的一瞥,轉而翩然飛向星空。

    羅恨子失聲喚道:「雨子!不得拋下羅家……」

    不過須臾,那云天之間已不見了人影,只有一句話悠悠傳來——

    「今生情,今世了;前世情,來世報。縱然生不留痕,只求死不留恨……」

    林一手握畫軸,默默怔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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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4-30 13:08:5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一百二十章 沒人懂得

衡天仙域,九州別院。

    峽谷一側的山頂之上,站著一群人。其中的皓度看著下方峭壁上的「天池」二字,扶須笑道:「盈盈一池水,天德濟四方。妙哉!」

    不遠處的一間洞府的門前,一個肥碩的身影在嘿嘿直樂,自得之色溢於言表,還不忘閃開幾步,使得一旁石壁上的兩行字顯露出來,以便藉機炫耀一下自家不俗的文采與雅趣。只可惜,那幾位前輩高人並未留意,只顧衝著峽谷中法陣指指點點。

    林一與皓度、玉勝、吳融並肩而立,身後則跟著一身雪白雲袍長裙的仙奴。距此不遠處的地方,則是出云子、百里川,天狼葉茂、童家兄弟與余恆子師徒等人。

    玉勝則是搖了搖頭,伸手示意道:「十里之勢,不成浩蕩,若想廣濟天下,非再造仙域不可啊……」峽谷之中,是林一開闢出來的一方法陣,十里大小,封禁著來自紫薇仙境的太初之氣,有淬體成仙之神異!

    吳融則是拈鬚昂首,神色倨傲,不冷不熱地嘲諷道:「哼!千言不如一諾,百諾不如一行……」

    皓度與玉勝相視一笑,轉向吳融說道:「吳兄所言大善!我二人雖姍姍來遲,猶未晚矣!還望以後同心戮力,共襄盛舉……」

    吳融依舊是不假辭色,冷冷說道:「聽其言,而觀其行……」

    玉勝跟著呵呵笑道:「來日方長!還請吳兄拭目以待……」

    三人在唇槍舌劍且暗藏機鋒,林一的魔尊在一旁淡然不語。

    遠古的三大仙尊齊聚衡天,無非要借他林一之勢重整秩序、再造仙域。說白了,就是要一統天下。林一本人雖無雄心壯志,卻也早想著來一個掃蕩乾坤。不管是為了老龍的心願,還是與九牧一較高下,抑或是讓那些污濁暗流一一現形,都不容他繼續忍讓下去。為此,再不矯情,雙方一拍即合。

    而吳融乃是嫉惡如仇的一個好戰之人,且深受磨難。故而,他對是非不分並臨陣畏縮的玉勝與皓度極為憎恨,並為之不齒。誰料對方聞風而至,老老實實恭候了二十年不說,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並將一切過錯攬在頭上,只為了痛定思痛之後的捲土重來。

    如此這般,三位老友看似隔閡頗深,而彼此心頭的芥蒂已漸漸消弭。如今,玄真仙境之行在即,只等著林一的發號施令。

    「師父!帶著奴兒……」

    林一的大袖被輕輕扯動著,溫軟的話語聲低低傾訴,隨之淡淡的清香瀰漫而來,不盡的依賴與溫柔盡在其中。他回首一瞥,仙奴鬆開小手退後一步,而明眸閃動之間猶自執著不捨。

    師徒倆的動靜,引得遠近的關注。衡天與九州門上下均已獲悉林一要趕赴玄真仙境,幾位相熟的老人特地聚集相送。對於界內的修士來說,那玄真仙境太過遙遠莫測,既然自家沒那個本事成行,但願林一此去一路順風。

    不過,還是有人要跟著出門長見識。那是仙奴,九州門的門主,倒也無可厚非。誰讓人家有個威震仙域的好師父呢!而天狼葉茂不肯落後,大步而出,脖頸一伸,兩眼一瞪,吼道:「我也去……」

    童家兄弟面面相覷,彼此眼光一亮,遲疑了下,也忙著越眾而出,誰料尚未報名懇求,一旁的出云子身子一晃擋住了三人,煞有其事地叱道:「湊啥熱鬧?九州門誰來看守……」

    淳于風心有所動,又無奈地暗嘆了一聲。誰肯錯過機緣呢?可那位當年的林道友,今日的林前輩、林師叔,已然是高不可攀。即便是倚仗著過去的交情套個近乎,竟是叫人張不開口,拉不下臉面。他心緒莫名,眼光不離那個白衣人影……

    林一有事耽擱,吳融、玉勝與皓度則是無意相擾,各自揮袖示意了下,相繼踏空而去。

    天池峽谷旁的山頂之上,眾人只管盯著林一。仙奴與葉茂的身份不比尋常,一個是嫡傳的美貌弟子,一個是忠心耿耿的冷血天狼,兩人若是執意隨行,落下哪一個都說不過去。尤其是其中的一位還是九州門的門主,事關非小……

    林一沖著仙奴嘴角一撇,意味不明。對方眼光盈盈,楚楚動人。他不予多說,轉而衝著出云子、百里川與余恆子眾人拱手說道:「回見!」其簡短的一句話音未落,人已凌空而起,頭也不回地又道:「愣著作甚……」

    仙奴委屈正濃,眼淚都快下來了。與師父一別就是數百載,可謂聚少離多。如今他這一去,天曉得又要等候多少年月。而她猶自傷懷,乍然驚喜,迫不及待地衝天飛起,不忘衝著下方破涕一笑,示意道:「諸位道友,回見!葉茂,愣著作甚……」

    天狼葉茂「啊」了一聲,恍然咧嘴大笑,身形一縱,緊隨著仙奴飛向星空。

    山頂之上,眾人抬頭仰望。轉眼之間,人影杳杳。

    百里川雙袖一甩,無奈地搖頭說道:「林兄弟出關之後,本想著就此相聚敘談一番,誰料他毫不停歇,即刻遠行……」其兩手一攤,衝著一旁的出云子抱怨道:「尤為甚者,林兄弟還帶走了仙奴與葉茂。偌大的一個九州門,總要交代、囑託一二吧……」他又扶著青髯,自問自答:「沒有!二話不說就沒了影……」

    出云子則是看向自家洞府門上的兩行字,神色有些落寞。聽見百里川在一旁絮絮叨叨,他搖搖頭嘿嘿一樂,轉身說道:「那是林兄弟的魔尊,貌似與本尊沒甚不同,卻是三修之中一煞神,邪狂不羈方為本色啊!九州門尚有我等,你還能指望他有何交代?又不是不回來了,且高枕無憂……」

    余恆子在一旁頷首附和道:「林兄弟乃真龍在世,豈可拘泥於一池一地!只求他仙道亨達,惠澤界內,四方咸寧……」

    淳于風很是贊同師父的話,更是欽佩他老人家的遠見卓明。從當初的七星異象,牽扯一個來歷奇特的下界修士身上,並由此鍥而不捨八百年,最終有了界內的今日轉變。所謂聽風觀云,明察天機,不外乎如此!

    不過,那玄真仙境遠在域外,非梵天境的高人而不得成行……

    淳于風想到此處,不由得自語道:「奴兒乃仙子樣的人物,怎能輕涉險地呢?」

    出云子安撫了百里川之後,衝著余恆子不客氣地擺擺手,正想著返回洞府,忽而扭頭看向淳于風問道:「何為仙子?」

    淳于風微微一怔,含笑搖頭。一起患難多年,極為熟稔,這個出云子又在故弄玄虛。他不以為然地隨聲答道:「貌若天成,驚豔萬方,修為卓越,當有仙子之名!」

    「非也、非也!」

    出云子煞有其事地晃著腦袋,老神在在地說道:「可看、可念,卻不可得,方為仙子!」其話語一頓,面皮一抖,狡黠一笑,衝著淳于風突然又道:「你懂得……」不待對方應聲,他雙肩一聳,大步走向自家的洞府,不忘揮動著手臂指著門旁的兩句話,莫名其妙地嘆道:「沒人懂得……」

    淳于風有些糊塗,凝神自語:天池出月明,靈山云水閒……

    ……

    云天之外,星空之中。

    三百多人影靜靜肅立,一個個威勢不凡。了道、了凡所帶領的數十仙人不必多說,金聖的一群手下更是妖氣縱橫而殺機騰騰。

    在此等候的尚有三位仙尊,分別是洞天初期小成的吳融,以及洞天初期大成的玉勝與皓度。或是安逸使人懈怠,抑或是其他緣由所致,這麼多年以來,後兩者的修為幾無進境。

    林一帶著仙奴與天狼現身的一剎那,三位前輩高人頷首致意,了道與了凡等仙人拱手見禮,而金聖則是摸了一把黃鬍子,彪悍十足地迎上幾步,一拍胸脯,大聲道:「林尊!縱然是刀山火海,本尊甘為前驅!尚不知要滅了誰家……」他很是忠心耿耿的模樣,卻時刻不忘標榜自家的身份。

    金聖一個有野心的傢伙,被種下魂禁之後,在九州門老老實實地蟄伏了數百年,日子安穩,漸漸又不甘寂寞起來。如今有洞天仙尊坐鎮,數十仙人助威,人多勢眾且兵強馬壯之下,旌旗所向,定當以犁庭掃穴之勢橫徵萬里。以此情形看來,追隨林一倒也不差,還須及早取信於對方並建功立業,說不定來日可以藉機殺回妖域,奪回權柄,成就真正的妖尊之位!

    林一緩緩靠近眾人,衝著金聖說道:「此時言之過早,來日自見分曉!」

    金聖眨巴著雙眼,重重嗯了一聲。心忖,什麼意思?修士的話語中儘是彎彎繞,要是監寅還在就好了。那位老友善解人意,可惜死得早……

    三位仙尊迎上前來。皓度手扶長鬚,欣然笑道:「呵呵!此番萬事俱備,只待奪得仙帝傳承,便可蕩滌寰宇,一震乾坤!」玉勝點頭附和,深以為然。吳融一言不發,神色中多了些許凝重。

    天狼葉茂聽說是大戰在即,禁不住兩眼放光,傻傻直樂。衝鋒陷陣,豈能少得了咱家!

    仙奴神色恬靜,卻猶自抑制不住心頭的隱隱振奮。此去非同小可,而師父依然帶上了自己……

    林一沖著皓度與玉勝二人微微一笑,卻又暗暗搖頭。

    萬事俱備?本尊雖已啟程,龍尊尚無動靜。天魔九印只得六印合一,再創的神通尚欠火候,九牧深淺莫測,等等。林某人活了近一千兩百歲,從沒有過萬事俱備的時候,唯有一路往前,從不敢懈怠……

    林一忽然攤開手掌,一團小小的光芒盈盈而出。他無意分說,逕自吩咐道:「三位先生之外,餘下人等入我結界!」

    了道與了凡等人來自結界,見狀瞭然,而金聖等眾妖仙卻是神色疑惑,一時弄不清狀況。

    林一抬手一揮,一層淡淡的白色光芒倏然漫過星空,轉瞬已將數十修士與眾多妖仙籠罩其中。不用有所示意,仙奴與天狼葉茂已雙雙移步靠近了人群。他口中輕喝道:「收——」

    眨眼之間,三百多人影寂然消失。

    林一大袖輕拂,雙手背後,衝著一臉詫異的皓度與玉勝笑道:「此去星途遙遠,何妨比試一番腳力……」他話音未落,吳融搶先答道:「恭敬不如從命,先行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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