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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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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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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7 14:24:2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幽冥之海

        三日後,兩道人影落在木靈谷中。

    一位是鬚髮灰白的老者,洞天初期小成的修為。其素衣長袍,個頭敦實,木訥少言的模樣。另一位,則是身軀高大的中年人,有著洞天初期大成的境界,留著濃密的短鬚,頗具幾分彪悍威猛的架勢。

    兩人落在山坡的石屋前,並沒多作留意,一前一後閃身入內。當其穿過傳送陣到了地下的山洞,各自不由一怔。

    空蕩蕩的山洞內,並無第三者。而異樣的沉寂之中,前所未有的氣機充斥四方,竟是叫人有些毛骨悚然!

    中年人才將踏出傳送陣,便已有所察覺。他兩眼閃動精光,急急掠過四周,忙回頭問道:「秦華子去了何處?」

    隨後而來的老者也是一臉的茫然狀。他與中年人並肩站在洞穴旁,看向左右,不解道:「你我與秦華子有言在先,彼此匯合後再一同啟程遠行,而我等已急急趕來,他卻沒了蹤影……」他眼光落在洞壁兩側的豁口上,不由得臉色微變。那是法力神通留下的痕跡,顯然有高手在此拚殺……

    恰於此時,有低啞且又帶著咳嗽的人聲傳來:「咳咳……兩位兄長……」

    中年人與老者循聲看去,雙雙又是一怔。

    在山洞角落的一間石室中,緩緩走出一位中年人的身影。其相貌尋常,面色慘白,氣息不穩,顯然是受創不輕的樣子,卻拱手為禮,不無慶幸地繼續說道:「此前有人尋釁,真是凶險。在下雖力克強敵,卻不得不隱匿躲藏而以防不虞,兩位兄長來得及時……咳咳……」許是傷勢所致的緣故,其略顯僵硬的神情與生澀的話語竟是與往日略有不同。

    老者似有恍然,點頭示意了下,卻又疑惑不語。

    那走過來的正是看守山谷的秦華子本人。不過,他隱匿藏形的法門倒是不俗。此外,在其現身的一瞬間,山洞內那令人不安的莫名氣機竟然不見了。

    中年人稍稍放下心來,轉而怒道:「是何方神聖,竟敢來木靈谷撒野?」

    秦華子,且如此稱呼。他無奈搖頭一笑,回道:「兩個途徑此處歇腳的修士而已,一人被我殺死,一人奪路而逃,所幸我並無大礙……」說著話,他又擺了擺手,顯然是吃了悶虧而羞於再提。

    中年人將秦華子上下打量,禁不住哼了一聲,轉而衝著石壁中那道深深的豁口默默失神片刻,說道:「你倒是命大!我且問你,能否遠行……」在其看來,那道豁口分明是洞天中期的高手所留。秦華子若非臨陣逃脫,絕難撿得性命。不過,眼下沒工夫計較,且由他滿口胡話。

    秦華子稍稍挺直身軀,不假思索道:「那是當然……」

    中年人不願多說,轉向老者示意道:「木離子,你隨後多加照拂……」他丟下一句話之後,大步走到傳送陣中。

    被稱作木離子的老者應道:「衛彪道友既有吩咐,在下焉有不從之理。老弟……」他看向秦華子,木訥的神情如舊,而兩眼中卻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曖昧笑意,抬手虛請道:「趕路要緊!」

    來的這兩人,一個是木離子,一個是衛彪。至於所去何方,無從得知,也不能詢問。只因秦華子本人與對方相熟已久,並早有約定。

    秦華子雖有懵懂,卻擺出了然一笑。他伸手讓木離子先行,隨後一同穿過傳送陣來到了地上。

    三人直接出了石屋,由衛彪帶頭結伴飛起。

    秦華子留意了下,此去正是中野的北方。他悄悄回頭看了一眼,禁不住撇了撇嘴角。林某人行事,從來就沒有過一帆風順。哪怕是結網以待,到頭來還是突生變數。既然有言在先並要啟程遠行,且跟著走上一回……

    沒過半個時辰,三人放慢了去勢。片刻之後,另有五人從遠處飛來。彼此聚在一處,簡短寒暄了幾句。

    秦華子隨之奉上笑臉,並將五位陌生的熟人一一記下。其中為首的一位,是個中年漢子,洞天初期大成的修為,名字有些古怪,倒也好記,刀齊。

    此人到了近前,快言快語道:「幽冥海傳信,召喚我等前去接應,不便耽擱……」他衝著衛彪打了個招呼,對方點頭會意,隨即雙雙率先動身。其他人緊隨其後。木離子則陪著秦華子落下百多丈。

    一行人化作飛虹,風馳電掣般急遁而去。

    秦華子隨眾而行,不顯山不露水。即便是遁法也是中規中矩,顯然是八人中墊底的那位。而趕路之際,他卻一直在暗暗忖思個不停。

    那枚圖簡中的幽冥海,果然與這些人有關。在木靈谷地下的山洞中,幸虧臨時起意而更改了念頭。不然,必然要被後來的五人所察覺。而當時的自己並非沒有破綻,衛彪與木離子則是急於趕路而無暇多顧罷了。

    不過,幽冥海究竟出了何事,竟然讓這夥人興師動眾?而那中野北方的極遠之地,又是否牽扯到虎頭與老龍的下落?

    秦華子眼光一閃,佯作抱怨的樣子,衝著十餘丈外的木離子傳音道:「這般匆匆忙忙,想要緩口氣都不成……」

    木離子回頭一笑,隨聲傳音道:「只因幽冥海有高手出沒,這才調集人手前去相助,遲恐有變啊!」他轉而安慰道:「此去足有一月的路程,老弟不妨邊走邊歇……」

    一月的路程,是以尋常的遁法來計。而即便如此,還是足有幾萬萬里之遠。衛彪與刀齊一夥人雖然急著趕路,卻也可以猜出幽冥海的狀況尚在掌控之中。

    「尚不知那些高手來自何方,竟敢如此的囂張,真是豈有此理!」秦華子很是憤慨地來了一句,轉而又不無擔心地說道:「理當多多召集一些人手才是,有備無患……」

    木離子再次回過頭來,意外道:「老弟!你素來沉穩而不喜多事,緣何這般動怒?更何況那群高手的來歷並非陌生,你該知曉才對……」

    秦華子避過話頭,敷衍道:「關心則亂,道兄勿怪……」

    木離子投過來深深一瞥,並未責怪,接著說道:「幽冥海已有二十多位道友駐守,再加上你我八人,應該可保無虞。縱有不測,在這中野之地亦當有驚無險,且安心便是……」

    秦華子自知言多必失,索性不再吭聲。

    從木離子的話語中不難獲悉,木靈谷的一夥修士足有二、三十人之多,並均為洞天的高手。三日之前,自己與玄玉子還以仙君修士的身份前來投靠,殊不知弄巧成拙,並差點自食其果,卻也因此另有收穫。可見這世間的成敗得失,從來不以一事論長短。

    正如有人說得好,莫為浮云遮望眼,風物長宜放眼量……

    不過,此時的秦華子,已非三日前的秦華子。與木靈谷修士為敵的那群高人究竟是誰,他真的一點兒都不知道。而幽冥海有何名堂,木離子等人又為何有恃無恐,更是無從詢問,只能見機行事……

    一行八人,趕路不停。直至半個月後,才尋了一處無人的峰頂歇息了半日。而歇息之際,秦華子又是吞服丹藥,又是氣喘吁吁,忙得無暇與人說話,引得木離子在一旁默默端詳。

    隨後繼續啟程……

    ……

    愈是往前,距中天城愈遠。而愈是往前,亦愈發的荒涼寒冷。

    原本還是鬱鬱的山巒,漸漸則成了光禿禿的不毛之地。沒過幾日,陸地消失,碧水連天。

    再到後來,則是冰山漂浮,海域如墨……

    ……

    一行八人去勢減緩,再又掠過一片佈滿浮冰的海域,在刀齊、衛彪的帶領下,落在一處三五里大小的冰山之上。

    不用多想,接連疾行一月,終於趕到了地方。

    這一望無際的酷寒所在,便是幽冥海?

    秦華子隨著眾人落下身形,兩腳尚未站穩,便覺著無盡的寒意撲面而來,叫人禁不住要打個哆嗦。立於數十丈高的冰山而舉目四望,數不勝數的大小雪山、冰凌靜靜浮在黝黑的海水之中。除此之外,便是無盡的陰寒與死寂並存,凌亂與蕭殺同在。

    當然,還有三道人影從遠處飛來……

    秦華子神色微凝,突然腳下打滑閃個趔趄。

    一旁的木離子好奇道:「老弟緣何忙亂?」

    秦華子抬手指向腳下,尷尬一笑。適才恰好落在一塊堅冰之上,而他失神之下不敢應變,顯得極為狼狽。忙亂未必見得,意外倒是真的……

    木離子衝著舉止異常的秦華子搖了搖頭,轉而兩腳懸空往前移動,與在場的眾人迎向那從天而降的三道身影,並口稱:「見過谷主……」

    來者三人,同為中年的壯漢。為首的個頭粗壯,絡腮鬍須,竟是洞天中期的高手,才將落下身形便大笑道:「哈哈!我台勝雖為谷主,卻有名無實,諸位不必拘禮……」

    秦華子跟著舉手見禮,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之前曾遇到過一個人,同樣自稱台勝,卻以仙君後期的修為,帶著一幫子人混跡於魔城之中。那時若要與他在煉金石上動手較量,最終難免要被暗算。所幸幻瞳之下,早已看穿了蹊蹺,卻也為此久久疑惑不已。何等樣人,方能於魔城的禁制之下隱匿修為……

    適才雖有意外,卻也不出所料。前後兩者無謂彼此,分明就是同一個人。而在場諸多修士的相貌圖形,更是早已拓在耳玄、吾禮、玄玉子的玉簡之中。

    不過,台勝的麾下不僅擁有眾多的洞天高手,並不辭辛苦地趕到這極地外的幽冥之海與人對峙。他所欲為何,有無依恃,虎頭與老龍的下落又怎樣……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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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8 13:45: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另有依恃

    一塊浮冰,數丈大小,上面獨自坐著秦華子獨自一人。在其左右方的數百、上千里之外,則分別守著木離子與另外一人。由此再遠,二、三十位洞天的高手散落四方,彼此遙相呼應,已然將這片萬里海域給緊緊守衛起來。

    台勝,並未多作寒暄,便與遠道而來的八人傳下吩咐:據守萬里海域,不容任何人擅自靠近半步。但有侵犯,格殺勿論。此令時限,或許數十年,或許數百年……

    在秦華子看來,一邊是真相漸明,一邊是疑雲叢生。暫且拋開台勝不提,還有……還有另外一群修士的出現,著實讓人不解。

    此處沒了高山的阻隔,神識中一覽無餘。數千里之外的一座冰山上,竟然還盤踞著一群修士。初現五六人,漸漸七八個,再至後來,增加到了十餘位,而才過三五日,如今足有一二十之多。其無一不是洞天的修為,並有兩位洞天中期的老者坐鎮,可謂陣容不凡且實力強大。

    此情此景,不能不能叫人心緒糾結。那夥人是何來歷,這片幽冥海又藏著什麼隱秘,等等、等等……

    秦華子兀自盤膝而坐。由其護體法力所致,身下與浮冰相隔三寸。

    四周不遠之外,海水黑沉、幽寒,而波瀾不驚。

    秦華子抬手摸了下眉心,隨即又不著痕跡地抄起雙手。

    自己成了另外一個人,卻還是忘不掉本來的身份。而陰陽煞的法力一直在蠢蠢欲動,卻只得強抑而不敢稍有異狀。且不說那群高手難以對付,關鍵在於虎頭、老龍的下落依然不明。為今之計,且繼續忍耐,伺機而動。

    回想這一兩個月來,還真是忙得馬不停蹄,便是亟待提升的修為都無暇顧及!

    意外闖入九天塔;與仙奴不期而遇,並帶著她與明姬擺脫兩位魔尊的追殺;正待遠去之際又巧遇黃婆婆;從玄玉子口中獲悉了虎頭與老龍的下落;隨後尋至野山谷、鳴翠谷;於寒水谷斬殺三人;再由木靈谷一路至此……

    當諸多的意外紛至沓來,叫人目不暇給而疲於應付。不過,千多年來,又何嘗有過安閒的時候?雖說腳下的路愈走愈遠,修為亦愈來愈高,而跌撞匆忙的窘境並未有所改觀,前方依然不見盡頭!

    林一暗暗長吁了下,眼光中竟是現出幾分倦意與茫然。

    自己便如一頭倉惶的獨狼,被生死追逐,為形勢所迫,不得不遊蕩在遠古的洪荒之中。曾經追尋的長生與逍遙,則成了一絲慰藉,一線期待,一息不滅的執念!而天道無情,肆意鞭撻……

    林一無奈地搖了搖頭。

    只待尋了虎頭、老龍與琪兒,定要遠離紛爭。只不過,這看似簡單的心願,又能否達成……

    林一揮袖一捲,拿出個酒罈子。隨手叩開泥封,舉起來便是一通猛灌。強勁的野粟酒直入胸腹,鬱鬱燃燒,心懷為之一暢。少頃,他又伸臂拋去。「撲通」一聲,水花濺起,空酒罈子帶著幾分法力沉入澈寒的海水深處。

    許是過足了酒癮,林一昂首長吁,十足一個百無聊賴的模樣。而便在酒罈子下沉的瞬間,他卻暗中分出一縷神識隨之而去。

    與此同時,數千里外的那座冰山上,有人飛起、有人落下。不消片刻,二十多道身影相繼奔著這邊飛來……

    林一不忘留意遠處的動靜,卻是微微打了個寒噤。神識才去千丈,便為海底的陰寒所阻。再要繼續查看,難免徒勞無功。他只得暫且作罷,轉而抬眼遠眺。

    那群修士才將臨近這片海域,便有人示警。不過瞬間,台勝已帶著兩位同伴從後方的一座冰山中飛起迎了過去。

    千里之外,一切清清楚楚。

    台勝三人越過所守的海域,前出數十里,橫空擋住來人的去路,揚聲喝道:「塵鍊子!如此糾纏不休,難不成真要傷了和氣……」

    二十多位修士放慢去勢,於千丈外一字排開。居中五人,神情氣勢各異。那被稱作塵鍊子的是個留著黑鬚的中年人,有著洞天初期圓滿的修為。他越眾而出,甚是不滿地回道:「台勝道友!你此前爽約,已為人所不齒,如今又聚眾阻攔,更有過河拆橋之嫌……」

    「哼!此話怎講……」台勝哼了聲,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已奉上五千神石的酬金,道友莫要得寸進尺……」

    「呵呵!五千神石,真是好大手筆!」塵鍊子冷笑了聲,譏諷道:「道友既然如此看重幾塊晶石,我不妨送你五萬之數,只求換取那對龍虎兄弟,如何……」

    台勝斷然拒絕道:「前事已了,不宜再提。眼下還請諸位遠離幽冥海,如若不然……」

    塵鍊子回頭看向左右,轉而臉色一沉,反問道:「不然又如何?」

    「師兄莫要理他,誰還怕誰不成……」一人隨聲叱呵。

    那是個鬍鬚稀疏的中年修士,有著洞天初期小成的修為,神情中透著幾分乖戾之氣,很是憤怒的樣子。

    「師兄、師弟所言極是!我等聚眾而來,只為討還公道!」另一個細目黑鬚的修士跟著附和了一句。他有著洞天初期大成的境界,言談舉止間要沉穩許多。

    這三人話音才落,不遠處的兩位老者以及餘下的修士已是面露殺機且神色不善。

    見狀,台勝有恃無恐地抬手一揮。隨其示意,己方遠近的同伴各自飛離浮冰。淺而易見,這是要與對方擺開陣勢較量。

    秦華子坐著沒動,而深邃的眼光卻變得明澈了許多。

    木離子從百丈外飛過,適時傳音道:「倘若老弟顧忌傷勢,只管歇息。但有意外,不妨退守……」

    這人倒也體恤有加,還不忘在此關頭照看自己。

    秦華子的嘴角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他衝著木離子頷首致謝,禁不住暗自鬆了口氣。

    不用多想,塵鍊子所提到的龍虎兄弟,便是老龍與虎頭。由此猜測,那兩個傢伙還活著。不過,塵鍊子等人又是何意?此舉是要出手相救,還是蓄意不良……

    秦華子心念急轉,不由得神色一動。

    木離子在說話之際,有意無意地將眼光投向海域中的某一個地方,隨後又隱隱約約地點了點頭,這才奔著遠處飛去。

    退守?在這萬里酷寒之地,又能退往何處……

    秦華子心有疑惑,轉身回望。

    「砰——」

    恰於此時,遠處傳來一聲悶響。

    雙方已然打將起來?

    秦華子從那大大小小的浮冰之間收回眼光,轉而循聲看去。

    是塵鍊子一方的一位老者搶先發難。他以法力化出一道劍芒,狠狠劈向了千丈外的台勝。而劍芒才將出手,已然消失不見,只在半空中劃過一聲刺耳的呼嘯,隨即便以無形的殺機橫捲數百丈,叫人無從抵擋且防不勝防。

    洪荒修士,多以劍修擅長。其鋒銳之勢,唯快不破、唯堅不摧。動手剎那,簡單明了,卻又殺伐凌厲而凶悍異常!

    台勝首當其衝,不容躲避。他衝著趕來助陣的眾人抬臂一揮,隨即往前迎了過去。而人在途中,已是煞氣環繞而威勢大變。其曾以妖修示人,此時竟然變成了魔道高手。

    塵鍊子見有機可趁,與兩位師弟以及另一位老者使了個眼色。隨行眾人左右散開,直奔幽冥海狠狠撲來。

    與之瞬間,台勝竟從半空中抓出一柄三股黑叉。隨即雙臂揮動,一丈餘長的黑叉脫手而去,霎時化作十餘丈、數十丈,迎風猛漲近百丈,轉而急劇盤旋並嗚嗚嘶鳴,隨即幻化出團團令人心悸的黑光,幾如虛空撕裂而天地變色,威勢煞是驚人!

    不過瞬間,敵我相撞。一聲悶響轟然炸開,震盪的威勢狂虐不休。劍芒霍然現身,兀自化作百丈劍光凌空不退;三股黑叉止住了盤旋,卻針鋒相對而煞氣逼人。乍然看去,一劍一叉膠著對峙,倒也旗鼓相當。而雙方爭勝心切,只管加持法力比拚修為。

    台勝動手之際,趕到此處的近三十位同伴齊齊捏碎了一塊玉牌。隨之剎那,禁制紛飛,霎時連成一片數十里方圓的陣法並橫亙半空。隨後各人祭出法力加持,所在防禦更加穩固森嚴。

    塵鍊子等人才將撲到近前,已被擋住了去路。其一個個急忙催動法寶強攻,卻只換來陣陣的轟鳴而收效甚微。人手不佔便宜,加之對方早有防備。他與身旁的老者示意,隨即一起撲向正在僵持中的台勝。

    台勝雖然擺出勢在必爭的架勢,卻無意輸贏。見諸位同伴穩住陣腳,他猛地轉身疾遁,直至躲到了陣法之後,這才掐動法訣收起了三股魔叉。

    塵鍊子師兄弟三人,兩位長老,以及餘下的修士,皆不肯就此罷休,再次結群合力攻來。而對方卻在台勝的主持下,將半空中的陣法運轉自如,一時之間倒也無懈可擊。彼此繼續對峙,法寶轟鳴不停。這酷寒荒寂已久的幽冥海,也跟著變得熱鬧起來……

    秦華子猶在壁上觀,神色玩味。只因木靈谷一方早有防備,並無意拚生拚死,這才讓自己置身事外並好整以瑕地瞧了回熱鬧。

    不過,台勝之舉,或有拖延之意,抑或是另有依恃,便如此前木離子的示意。

    秦華子稍稍遲疑,一道無形的身影透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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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9 14:48: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四面出擊

        秦華子依舊是安然端坐,並饒有興致地觀望著千里外的熱鬧。而其隱形的分身,卻已悄然離開本尊,並循著海面尋覓而去。或者說,此刻的他,應該稱之為林一。

    瞬息數百里,什麼都沒有發現。

    途經的幾座冰山,也不過是稍大一些的浮冰罷了,只須稍加留意,一眼便可以看個通透。

    林一去勢放緩。

    台勝帶著人守在這酷寒且又荒寂的萬里海域,絕非一時興起。且不論虎頭與老龍是否在此,幽冥海都必然藏著不可告人的隱秘。而其端倪所在,則是離不開海面上的冰山,以及深不可測的海底。

    不過,初到此地便要明辨究竟,著實很不容易!

    有人說過,『但有意外,不妨退守』……

    林一忖思片刻,循著木離子曾經留意過的大致方向凌空飛去。

    再去數百里,一座冰山出現在前方。其十餘里方圓,為冰雪所覆蓋,乍一見並無異樣,而比起眾多零碎的冰凌、數丈的浮冰,以及最大不過三五里的冰山,它著實顯得惹眼許多。

    林一稍加留神,奔著那座浮在海面上的冰山遁去。而不過瞬間,他又停了下來。

    與之同時,有五道飛虹由遠而近。那是五位洞天初期的修士,來勢迅疾,所去的方向,竟然便是那座冰山……

    林一忽見異狀,並未詫異,而是恍然中透著幾分好奇。

    若所料無誤,那五人應該屬於塵鍊子一夥,趁著雙方僵持之際,忽然來了一個聲東擊西。不用多想,如初諾大的一片海域,無論怎樣嚴加防守都難免留有空隙。而在場的兩家修士,又豈能不懂得這個道理。由此不難猜測,那座冰山或有玄機……

    便於這一刻,遠處的台勝等人已有察覺,卻因對峙僵持而難以抽身。那五人趁虛而入,倒也正是時候。而不過轉念之間,異變又起。

    只見那座冰山中突然飛出一道黑色的劍芒,以難以想像的迅猛直奔那臨近的五人狂襲而去。猝然之下,對方大驚失色而不及躲避。緊接著便是「砰」的一聲巨響,已有人化作血雨濺落。餘下的四人不敢僥倖,急忙轉身逃遁。

    隨之剎那,冰山之上冒出來一個粗眉黑鬚的中年人,竟是一位洞天中期大成的高手。他得勢之後並不追趕,而是面帶獰笑且神色得意。

    這邊意外才起,一兩千里外卻變得安靜了下來。此前的對峙,試探而已。塵鍊子見偷襲不成,轉而帶人往後撤去。台勝則是佔了便宜,樂得就此罷手,吩咐麾下的眾人各自返回原地駐守……

    林一目睹著前後的變化,禁不住暗暗搖頭。哪怕是塊石頭存在萬年之久,都沾有天地靈氣,更何況那些早已成精的人物呢?

    在彼此勢均力敵之下較量陰謀詭計,誰都不輸誰……

    「明道兄!此番多虧您出手相助,哈哈……」

    台勝帶著兩人從遠處返回,尚未趕到那座冰山前便哈哈大笑並舉手致謝。被稱作明道的中年人猶在得意不已,卻擺出倨傲的神態回應道:「本人奉命外出公幹,適逢所遇,又豈能袖手旁觀……」待對方落在冰山上,他又迫不及待地示意道:「此番功勞不值一提,卻勞煩諸位有所見證,來日莫忘美言幾句,呵呵……」

    台勝心領神會,笑道:「放心便是……」

    幾位洞天高手在冰山上聚首片刻,再又分開。台勝不僅有看守職責,還有居中策應的重任,帶著兩位同伴自行離去。而明道則是打出一個手訣,隨即又隱入冰山中不見了蹤影。至於數里之外的窺視者,則無人察覺……

    林一猶然飄在空中,衝著前方的冰山默默打量。

    那個突然現身的明道,是個大有來歷的人。以木靈谷谷主自居的台勝,又何嘗不是如此?

    那座冰山,竟然內有乾坤且嵌有禁制。不怪此前沒有發現,而是不便肆意查看。而其中還藏著一位洞天中期的高手,除了應付不虞之外,又意味著什麼……

    林一緩緩落下海面,隨即潛入冰寒的海水之中。須臾過後,他已到了水下的數百丈深處並慢慢往前。

    那座冰山,同樣是半潛半浮。下方則是無盡的幽寒,便是神識中也難以瞭然……

    林一在水下圍著冰山轉了一圈,依舊是沒有發現。他不甘作罷,倏然沉向海底深處。

    千丈、萬丈,轉瞬及至。而才將堪堪觸及海底的山巒,那無邊無際的幽暗與莫名的陰寒便已急湧而至,幾如一頭紮進了濃墨烏黑的夜色,縱是強大的神識亦仿若凍結而難以及遠,叫人一時不辨方向……

    林一沒作多想,再又遁入海底的寒石之中。不過少頃,他復又回轉而上。

    愈是往下,窘境尤甚。如此這般枉費工夫,卻於事無補。除非將萬里海底掀個底朝天,不然斷難尋到蛛絲馬跡……

    林一忖思半晌,心頭有了計較。他不再遲疑,往上遁去。而便在即將離開海底的一瞬間,其神色微動。

    在這漫無盡頭酷寒之中,一線銀光在不遠處的寒石縫隙間倏忽閃現,幾如暗夜幻覺,卻真實存在著。那是手指長短般的奇異之物,如魚似蝦,渾體透明而螢光明爍,像是夜色中的精靈,微弱且輕盈、小巧而靈動,又如混沌初始而生機萌發!

    如此一方枯寂與陰寒之中,竟然有生命誕生、執著……

    煉獄,並非消亡。寂滅,只是輪迴。正所謂太虛無極,天地萬物。

    曾有人云:歷經返歸質樸、順從世俗、豁然貫通、與物混同、神情自得,方可靈會神悟而融於自然,並忘卻生死而直至玄妙,此為九轉之境。

    只須九轉圓滿,便可體悟太元、虛無、太極與無極之境。

    猶還記得,后土仙境明元殿前的兩句話:一沙混沌化五行,九界歸一通太元……

    豈非是說,九轉功成,便可修至羅天三境;再由無極生太極,便可體悟太素、太始、太初與太易等先天五太,直達混沌本源……

    林一猶在海底的冰寒中默默佇立。

    那蘊含生機的一線螢光,業已消失不見。而其所在的四周卻凝結一層薄薄的冰殼,狀如人形……

    不知覺間,兩個時辰過去。

    「喀——」

    隨著一聲微弱的動靜響起,寒冰碎裂,林一離開海底往上遁去。若說從前有所懵懂,此時的他卻有了破殼而出的明悟。羅天三境,並非終點。腳下的路,依然沒有盡頭。而所去的方向,已然漸漸清晰!

    此外,當初自創了煉獄與寂滅兩式神通之後,總覺著似有不足。如今有關第三式神通,突然間有了初想……

    當林一返回海面,不再執著於那座冰山。他逕自回歸本尊,再次成為秦華子,猶然靜坐如舊,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在歷經了那一場較量之後,萬里海域沉寂如初。

    台勝一方,依然是嚴陣以待。塵鍊子一方則是折了人手、吃了大虧,卻並未就此遠去,而是退至三千里外的一座冰山上,顯然是要繼續糾纏下去。

    秦華子抬眼四望,默默尋覓著時機。不經意間,隨手掘起一塊寒冰。寒意徹骨,使人精神頭一振。他舉起手來,凝神端詳。

    冰塊不過尺餘大小,卻凝寒聚魄,恰似凍結了一方永恆。其間生機了無,卻晶瑩剔透……

    秦華子心念一動,手掌上多了一層淡淡的火焰。寒冰霎時消失,只餘下一縷輕霧裊裊。而其手指間法訣不斷,焚盡的冰塊竟然失而復來,卻透著幽幽的黑氣,看起來很是詭異。

    不過瞬間,玄冰漸漸恢復原狀,卻在其中結出幾朵小巧的冰晶,繼而幻化出栩栩如生的草葉根莖,再又吐蕊綻放而漸漸繁茂。而曾為根基的冰塊,竟被吞噬殆盡……

    秦華子的手掌上兀自托著一團閃動的光芒。其中草木搖曳,景色妖嬈。他手掌合攏,幻景沒了,而那塊寒冰依然是無影無蹤!

    煉獄,象徵著瘋狂與無情;寂滅,意味著死亡與冷酷的蕭殺;而生之威力,卻來得更為強大。它可以在毀滅中重生,在改天換地中再造乾坤!

    秦華子再次攤開手掌,那團生機煥然的光芒似有似無……

    如此又是半日,天明如舊。偶有奇異的光華從星空中急急掠來,轉而又飛逝遠去,給這方海域平添了幾分瑰麗且又莫測的景象。

    秦華子稍有收穫,卻無暇多作體悟。見四方並無異常,他的分身又一次離開本尊而變成了林一,竟是直奔數千里外悄然遁去……

    ……

    塵鍊子等人所盤踞的冰山,其實就是一塊三、五里大小的浮冰。他與兩位師弟、兩位長老,還有十餘位修為不俗的洞天高手守在一起。餘下眾人則是散落四周自行歇息,卻也不忘互成陣勢而以便有所防備。

    此時的塵鍊子,著實有些鬱悶。

    本以為牽制之下有機可趁,卻不料對方還藏著一位洞天中期的高手。結果便宜沒佔成,反倒是吃了一個虧。他看向在場的眾人,說道:

    「如此僵持下去,對我等不利。不知兩位長老與兩位師弟有何高見……」

    「師兄!你我除了強攻之外別無他法……」

    「開陽子的說得有道理!只因台勝早有提防並以逸待勞,才使得我等措手不及,不妨再作計較……」

    「在我老兄弟二人看來,若要用強,不妨四面出擊,定然叫台勝首尾難顧……」

    「嗯!此舉甚合我意……」

    「便如兩位長老所說,我等且……」

    見兩位師弟與兩位長老分別出聲,台勝隨後附和了一句,而他才要拿出決斷,忽而又神色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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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0 14:30:3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危機突發

    十數里之外,那原本波瀾不驚的海面上突然傳來動靜。

    一道十餘丈的排浪才將躥起,又「嘩啦」一聲落下摔得粉碎。隨後一切漸漸平復,唯有海水裹著冰凌在微微蕩漾,安靜中透著一絲詭異……

    有言道,無風不起浪。而神識之中,並無異常。那海水下是藏著人,還是怪物?

    正當眾人訝異之際,兩個修士已按捺不住好奇,雙雙從原地飛起奔了過去,以便臨近探個究竟。而兩人才將離開所在的冰山四、五里,半空中突然躥下兩道刺目的光芒。

    那是兩道水缸粗細的雷火,毫無徵兆、突如其來,不僅迅猛無匹,且帶有天劫之威而悍不可擋!

    兩位修士大驚失色,閃身要躲,而震耳的轟鳴已然在頭頂上炸響。

    「喀喇喇——」

    雷火從空而降,疾如快鞭,狠狠抽在了海面上。頓時間驚濤怒起,巨浪排空。而首當其衝的兩道人影,想要喊叫呼救都來不及,便已被雙雙砸翻落水……

    這一刻,雷聲震動萬里。台勝一方的修士各自引頸張望而不明所以,近在咫尺的塵鍊子等人同樣是目瞪口呆。

    一招雷法,輕而易舉地擊敗了兩位洞天初期小成的修士。毋容置疑,必有洞天中期的高手在左近實施偷襲……

    不過瞬間,眾人盤踞的冰山上頓時躥起一道道人影。其慌亂的情景,一如驚鳥炸群。

    塵鍊子師兄弟,以及餘下諸人,不約而同地飛到了半空之中。而兩位老者則是飛遁往前,隨即穿透海水而過,轉眼之間已將那兩個倒霉的修士給救了出來。

    挨了雷劈,豈能倖免。那兩個落水的修士雖然逃脫一死,卻雙雙傷重不支。兩位老者將其匆匆安頓在冰山上,轉而隨同塵鍊子等人嚴陣以待。

    半個時辰過去,海水再次沉入冰寂。數十里、數百里內之內,並無高手現身。而前方的萬里海域,更無一人出頭……

    冰山前出數里的半空之中,一行人猶自擺開陣勢而神情戒備。

    塵鍊子的臉色有些陰沉,鬱悶地說不出話來。不用多想,定是台勝一方在暗中作祟。只因冰山的四周有禁制防禦,對方便故意弄出動靜引人查看,以便藉機施加顏色,無非是要威逼恫嚇罷了。此行原本奉命而來,卻出師未捷並接連吃虧。台勝,你莫要欺人太甚……

    「師兄!起初我等連遭戲弄,如今更是步步被動,再這般下去,看你如何交代……」

    「開陽子!不得對師兄無禮!對方以守代攻,我等不妨以牙還牙,便如方明子長老所言……」

    「四面出擊,乃方元子老弟的意思。在我看來,此法可行……」

    塵鍊子還是沒有說話,而是抬頭看了一眼。

    云天之上,星云閃爍。許是處身所在的緣故,中野之地倒是未見異狀。而千荒、魔荒、妖荒、六合、黃泉、靈動、以及混沌,各界均在遙遠之外緩緩移動,並循著日頭的方向,有漸成一線之勢。雖說肉眼神識難以察覺,卻在日積月累之下狀況明顯。

    塵鍊子眼瞳微縮,轉而看向前方。

    來的時候,師尊曾有交代,他意在魔城的九天塔,而幽冥海則交予自己師兄弟來應付。若有高人出動,再召喚他老人家不遲。不過,他老人家料定那兩位高人不會輕易棄城而出。眼下的情形,好像並非如此……

    「砰——」

    恰於此時,一聲悶響從遠處傳來。相隔三千餘里,神識中一目瞭然。

    塵鍊子顧不多想,神色微微一凝。

    一塊浮冰之上,一位洞天初期小成的修士正在坐守一方。而毫無防備之下,他竟被人一拳擊破了護體的法力,並震碎了元神命魂,隨即撲倒在地,眨眼間成了一堆沒有生機的血肉。

    塵鍊子瞠目詫然,禁不住與左右的眾人面面相覷……

    與之同時,幾道人影從海面上急急飛起,轉而落在了那塊浮冰之上,稍加打量之後,隨即又各自詫然四望。其中的台勝已是滿臉的震驚,再無此前的僥倖。

    塵鍊子一方遭致偷襲,台勝與眾人看得清楚。雖說不明究竟,卻一個個袖手旁觀而幸災樂禍。

    有高人暗中相助?許是尊主早有謀劃,且坐等對方接著倒霉。

    而沒過多久,同樣的厄運突然降臨在己方的頭上。尤為甚者,一擊必殺,毫不留情!

    誰是罪魁禍首?或許便是塵鍊子有意惹出意外而混淆耳目,這才趁機痛下辣手……

    三五丈大小的浮冰上,幾人守著一具血跡淋漓的屍身默然不語。少頃,台勝從遠處收回眼光,轉而衝著身旁一人吩咐道:「此處極為險要,尚全留下……」

    尚全,是一位中年漢子,有著洞天初期圓滿的修為。他點頭稱是,並隨手焚去地上的遺骸。

    台勝並未作罷,接著傳音召喚。

    不消片刻,衛彪從遠處飛了過來。

    「衛彪!你與尚全、木離子,還有秦華子,須將左右千里看守牢靠,不妨遍佈禁制,以免給人可趁之機……」台勝很是鄭重的交代一番,卻又不耐煩地轉向右手一方傳音叱道:「秦華子!莫再擺出病仄仄的模樣,倘若有失,你少不了干係……」

    此前雙方交手之際,唯有秦華子坐著不動而置身事外。據說他有傷在身,而眼下看來並無大礙,擺明要偷懶取巧。正值危機突發之際,那傢伙的舉動令人不齒,理當敲打一番,以免到時候誤了大事!

    數百里外,秦華子從地上緩緩起身,遙遙拱手……

    台勝揮袖一甩,轉身奔往他處查看。衛彪與尚全,各行其是。

    秦華子看著台勝遠去的背影,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遍佈禁制以作警戒,倒是一個好法子。不然自己又何必惹出動靜引人上鉤,早便一通亂雷扔了過去。只是弄不清塵鍊子等人的來歷,這才手下留情。而來自木靈谷的這夥人,絕非善類,瞅著一個殺一個……

    有人傳音安慰道:「老弟!保命要緊,切莫因小失大!」

    秦華子衝著右手的遠處看了一眼,默默點頭示意。

    一路之上,直至此處,木離子始終對自己體恤有加。那老者的人倒是不錯,卻只對秦華子而言,並非林某人……

    秦華子舒展袍袖,施施然而坐。

    右手的五百里外,是木離子;左手的三、五百里外,則是衛彪與那個叫作尚全的漢子。

    秦華子的兩眼中精光閃爍,嘴角冷冷翹起。少頃,他抬手輕觸眉心,龍尊與魔尊的分身悄然而出……

    ……

    大半個時辰過去,四下里再無動靜。

    冰山所在的半空之中,塵鍊子等人猶自神色惕然而又莫名所以。

    打傷了己方兩人的,好似出自於一位魔道高手;殺了對方一人的,卻分明是位強悍的妖修。莫非還有第三方在暗中較量、博弈?而與其這般等待下去,不若及早動手搶佔先機……

    塵鍊子看向師弟天權子與開陽子,又沖著方元子、方明子兩位長老頷首示意。而尚不待他出聲說話,頭頂上方的百丈遠外,突然有一道雷光破空而出,並以瘋狂迅猛之勢斜斜劈了過來。

    「喀喇——」

    異變再起,而塵鍊子並未意外。轟鳴剎那,他與眾人已齊齊出手。等的便是這一刻……

    近三十道強勁的法力匯於一處,猛然迎向了急襲而至的雷火。「轟」的一聲炸響,火光迸濺,雷威崩潰,攻勢殆盡,只有下方的海水在震盪不休!

    「咦……」

    與之同時,數百丈外傳來一聲驚訝,隨即有人影一閃而逝。

    塵鍊子等人瞧得清楚,又豈肯錯過。根本不用他吩咐,身後的兩位長老已閃身如電,直奔那無意中敗露行跡的高手撲了過去。曾所盤踞的冰山上,只有兩個身受重傷的修士留在原地歇息。餘下的眾人不甘落後,一個個隨後緊追。

    不過瞬間,兩位長老便已追出千里之遠。而神識之中,那出手偷襲之人的遁法更快一籌,卻不敢應戰,只顧一路亡命而逃。而這邊鬧出好大的動靜,前方早有警覺……

    一塊浮冰上,衛彪尚在留神戒備。忽見遠處有兩位洞天中期的高手奔著自己一方撲來,著實嚇他一跳,匆忙躥起身形,衝著左右傳音道:「強敵來襲,合力應對……」受其召喚,並親眼所見,尚全已應聲而起。而秦華子卻置若罔聞,自顧安然獨坐。再遠處的木離子,則在翹首張望。

    衛彪唯恐有失,再又傳音四方。

    不過瞬間,居中策應的台勝已飛奔而至。而那兩個洞天中期的老者,卻來勢不減且氣勢洶洶。隨後還有更多的人影疾馳而來,又一場大戰不可避免!

    台勝大怒,帶著衛彪、尚全迎了過去,還不忘召集眾人聯手禦敵。雙方一觸即發……

    「喀喇——」

    塵鍊子與眾人才將追至半途,又一道雷火驟然而降。猝不及防之下,一位修士給直接砸翻落海。

    隨其瞬間,前方一道身影若隱若現。而兩位長老猶在追趕不停,已無暇顧及身後的情形……

    塵鍊子的去勢正忙,猛然一怔。那人於逃遁之際,還露出鬼魅一笑,隨即便消失無蹤,卻又隱隱有跡可尋。他顧不多想,抬手一指,衝著另一方厲聲喝道:「哪裡逃,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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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www5711438 於 2014-9-17 14:09 編輯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家賊難防

       「轟、轟、轟——」

    台勝帶著兩人,與直衝過來的兩位老者撞在了一起。對方突起強攻,理所當然挺身阻攔。至於有沒有人暗中嫁禍,一時之間又哪裡鬧得分明。他出手擋住了方明子,而衛彪與尚全則是合力迎向了方元子。

    轟鳴大作,雙方一觸即分。

    台勝與方明子勢均力敵,各自隔空對峙而殺機不減。

    衛彪與尚全則是直接倒飛了出去。值此驚慌之際,遠處有幾位同伴飛馳來援,兩位這才堪堪穩住陣腳。

    方元子雖然佔得便宜,卻並未乘勢追殺,反倒是與方明子並肩而立,並雙雙神色錯愕。

    追至此處,那個出手偷襲之人竟然沒了蹤影……

    與之同時,塵鍊子已帶著二十五、六人衝到了敵我雙方的交界海域。其一行雖無洞天中期的高手,卻勝在人多勢眾。而所追之人,行跡詭異,卻時隱時現,很是匆忙狼狽的架勢,顯然已是慌不擇路。將其絞殺翦除,須臾可待!

    尤為意外的是,因兩位長老的牽制,前方的左右千里之內只有一人在擔當守禦。這還真是無心插柳,峰迴路轉。機不可失,當趁勢直搗幽冥海腹地!

    不過,要追的人怎麼突然不見了?

    塵鍊子忽而一怔,卻唯恐勢頭受阻,不假思索,厲聲喝道:「衝過去……」

    海面之上,一片混亂。

    台勝與敵僵持之際,不忘傳喚四周的同伴前來相助。才將召集了十餘人,對方忽然兵分兩路。見狀,其忙吩咐餘下人等相機應對。而塵鍊子所部人多勢眾,已然趁虛而入。他有心阻攔,卻分身無術,只得下令讓木離子、刀齊與首當其衝的秦華子帶人並肩禦敵。接下來的一切,出乎所料……

    與此瞬間,塵鍊子等二十多位修士洶洶而至。

    前方恰好有人看守,並無怠慢,已疾飛而起攔在半空,厲聲喝道:「此乃禁地,擅入者死!」

    塵鍊子不予理會,抬手祭出一把飛劍。他身旁的開陽子隨聲罵道:「以卵擊石,不自量力!」

    一行人去勢如虹,根本沒將攔路者放在眼裡。

    那是正是秦華子,獨對強敵,倒也臨危不懼。而木離子與刀齊等人雖然動身,卻未及臨近。塵鍊子一方,卻已兇狠地撲到了千丈之外。他揚眉厲喝之際,已抬手召出一把飛劍,隨即揮臂扯動風雷,便以捨我其誰的氣勢迎向了對方。

    一劍所向無前,卻招來二十多道法寶的圍攻。

    「轟——」

    海面上頓時炸起一聲巨響,飛劍崩碎,而瘋狂的攻勢依然如潮。隨之剎那,秦華子很是慘厲地大叫一聲,眨眼間便凌空倒飛了出去。其狀悲烈,其狀也狼狽……

    塵鍊子等人去勢不停,長驅直入。那個落敗之人還在前方,竟是連滾帶爬地轉身便逃。看他機敏靈活的模樣,好像是在方才的重擊之下並無大礙。

    而無論是為數眾多的入侵者,還是獨自亡命的逃竄者,所去的方向只有一個……

    木離子與刀齊想要接應依然來不及了,只得跟著往前追去。

    台勝一直在留意這邊的動靜,頓時兩眼圓睜而怒不可遏。關鍵的時候,果然是秦華子出了紕漏。而他適才的舉動,卻又無可指責。寡不敵眾,奈何……

    不過,塵鍊子一方的意圖倒是一目瞭然。

    台勝急忙衝著四方傳音吩咐了一聲,轉身與衛彪、尚全等人往回衝去。而方明子與方元子沒人阻擋,隨後緊追。

    只見萬里海域之上,光芒閃爍,人影亂竄,卻無一不是奔著當間的一處冰山衝去……

    恰於此時,秦華子已率先到了冰山的千丈之外。

    閃念之間,一道人影從冰山上怒飛而起,揚聲喝道:「明道在此!爾等鼠輩還不退散……」

    秦華子去勢不停,驚慌呼救:「前輩!救命啊……」

    明道傲然當空,神色睥睨,很有高人坐鎮一方的凜然氣勢。而才將看清遠近的動靜,其不由得微微一怔。

    台勝這般不中用,竟被人長驅直入?好在四周的人手正在趕來,正是大顯神威力挽狂瀾之際!

    明道淡淡一瞥,叱道:「休得慌張,結陣自守……」他手訣掐動,已憑空抓出一把黑色的大斧,動身往前掠過秦華子,直奔塵鍊子等人迎了過去。

    秦華子衝著那把似曾相熟的大斧看了一眼,與明道擦肩而過,轉瞬間已落在了冰山之上。而他並未按著吩咐結陣自守,反倒是兩眼血光閃動並四下尋覓,隨即腳下踉蹌著衝向不遠處的一堵冰岩,卻被無形禁制阻擋,「砰」的一聲彈飛回來,頗為不堪地摔倒在地,儼然一個疲於亡命的膽小之人。

    「轟——」

    一聲轟鳴再起,敵我雙方已然正面相撞。

    明道凌空倒翻了兩個跟頭,足足退後數十丈,這才勉強立穩身形。他兀自手持大斧而神色戒備,囂張的氣焰頓時大減。二十五、六位洞天初期高手的合力一擊,非同小可!

    塵鍊子一方雖然人多勢眾,卻也因此被迫受阻。他不肯作罷,揮手示意,只待再次強攻。

    台勝與衛彪等人正在趕來,方明子、方元子如影隨形。冰山所在的數百里之內,殺機沸騰……

    便於此刻,木離子與刀齊已不失時機地落在了冰山頂上。

    木離子神色惶惶,眼光四望。

    刀齊則是隨手捏碎一塊玉牌,並接連祭出幾道法訣,卻不忘轉向秦華子埋怨道:「還不結陣自守,何故亂走亂撞……」隨他動作,一層無形的百丈禁制霍然而成,轉瞬飄向空中。只待有人聯手施為,便可由此布下陣法防禦四周。

    山頂百丈外的一道冰崗之上,秦華子兀自斜躺著並呲牙咧嘴而錯愕不已。那道冰岩之內嵌有禁制,渾然嚴整且無隙可尋。如何才能破之……

    「老弟!你這般慌亂,竟是連符牌都給忘了,焉得入門之法……」

    秦華子循聲看去,神色微動。

    只見木離子跟著捏碎一塊玉牌,頗為善解人意地接著提醒道:「若有不虞,再行躲藏不遲……」

    符牌?破禁的符牌,秦華子的身上也有此物?

    秦華子抬手拿出一塊身份玉牌,上面還刻有木靈谷秦華子的字樣。他將之暗中加持法力,就勢爬起,閃身到了冰牆前揮臂划去。誰料接下來並無狀況發生,此物並非符牌……

    刀齊忙著結陣,無暇顧及身後的動靜。而木離子卻在留意著秦華子的一舉一動,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

    秦華子心念急轉,手中又多出一物,正是那枚拓有中野以及幽冥海地理的圖簡。他將其再次往前划去,頓時有光芒閃爍。隨之瞬間,冰牆上竟是現出一個隱約的洞口。

    刀齊忽而回頭怒喝:「秦華子,你要作甚……」

    木離子同樣是驚訝不已,竟是抽身返回,還擺手說道:「老弟!大敵當前,豈可莽撞……」

    秦華子轉過身來,對刀齊根本不予理會,而是衝著四方匆匆一掠,這才含蓄不明地看了一眼木離子,隨即不作遲疑,身形一閃便已竄進了山洞。

    「老弟,萬萬不可呀……」

    木離子似要阻攔,卻隨後追了過去。而不過剎那,其身後的洞口竟然「砰」的一聲關閉……

    刀齊愣在原地,一時不明所以。木靈谷的道友們雖有入洞的符牌,卻不可擅自入內。他二人緣何如此大膽?

    冰山所在的四周,已然是高手聚集。而本待大打出手的雙方,卻突然停了下來。

    台勝回首俯瞰,已是滿目驚愕。那兩個傢伙竟敢趁機作亂,所欲何為?

    明道有些弄不清狀況。究竟出了何事?本人可是忙活到了今日,總不會徒勞無功吧?

    餘下諸人則是面面相覷……

    塵鍊子與兩位長老已匯至一處,卻並未趁機發難,而是彼此相視會意,接著竟然徐徐後退,直至百里外才又擺開陣勢而默默守候。其一行舉止怪異,又叫人難以揣測。

    台勝怔然片刻,心頭一激靈。他衝著塵鍊子一方稍加打量,隨即吩咐眾人據山而守,轉而急急衝向下方,並隨手拿出一塊玉牌拋了過去。而其人還未到那道冰牆前,玉牌已被凌空彈回。不容多想,那兩個傢伙已將洞口重新封禁。

    壞了!倘若此間有失,又該如何交代……

    台勝兩腳落地,有些失神地打量著手中的符牌。不過少頃,他重重喘了口粗氣,衝著衛彪、刀齊等人吩咐道:「還不強行破禁,更待何時?但有意外,你我皆脫不了干係!明道兄……」其轉向明道,帶著焦慮的神情央求道:「為免意外,還請出手相助,我這便傳信……」

    聞聽傳信,明道精神一振。他爽快地答應下來,轉而落在了那道冰牆之前,並出聲喝退了衛彪等人,掄起法力所化的大斧頭便劈了過去。

    「砰、砰、砰——」

    轟鳴之中,十餘里的冰山都在顫抖。而接連一通狠劈,大斧之下的冰岩巋然不動。明道退後歇息之際,神色稍顯尷尬,卻禁不住驚訝道:「這禁制不俗,莫非出自高人之手……」

    除了守在冰山四周的一二十位修士之外,餘下的人皆聚在冰牆的十數丈遠處。

    見明道難以奏功,台勝搖頭說道:「此處的禁制,原本就是出自我魔修的高人之手,一旦從中關閉,外面極難打開。再加上秦華子與木離子作祟,哼……」他無奈地哼了聲,拿出一枚玉簡捏碎揚手拋去。

    明道眼光一亮,問道:「尊主真要蒞臨此地?」

    台勝並未作答,而是恨恨地啐了一口,罵道:「家賊難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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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九幽之地

    家賊或有一個,卻未必就是化作秦華子的林一。不過,他此時所呈現出來的,還是木離子口中的那個老弟。

    這是一個寒冰環繞的山洞,四下里一片瑩白,彷如水晶玉砌,給人改天換地般的恍惚。

    木離子搶門入內,循著山洞的甬道往前緊走了幾步,卻又禁不住回頭看去。

    秦華子留在原地,依然在雙手翻飛,層層疊疊的禁法狂洩而出,竟是將來時的洞口給堵得風雨不透。而隨其動作,堪比洞天中期的威勢徐徐散出……

    木離子詫然失聲道:「老弟!你之修為……」

    與此同時,洞外接連傳來震天的悶響。秦華子忙退後兩步凝神打量,那被自己加持了不下數千道禁制的洞口安然無恙。他悄悄緩口氣,轉而看向木離子,嘴角微微翹起,莫測一笑,這才不慌不忙地說道:「容後再作分曉,事不宜遲……」

    木離子眼光一閃,匆匆點頭應道:「嗯!事不宜遲……」他擺手示意了下,轉而往前。秦華子緊隨其後,兩人循著甬道走向山洞的深處。

    不過數十丈,已然是山洞的盡頭。寒霧氤氳中,悄然坐落著一座陣法,有著丈餘大小,每次傳送七、八人應當不在話下。

    秦華子腳下放慢,似有恍然。眾人所守護的冰山,只為了掩飾傳送陣的存在。如此說來,幽冥海中果然是另有玄機。

    木離子倒是輕車熟路,逕自走入陣法中,抬手招呼道:「老弟!何故遲疑……」

    秦華子咧嘴笑了笑,一邊加快身形,一邊在木離子的臉上打量不停。對方卻是神色躲避,事起匆忙的樣子。

    木離子見秦華子到了身旁,不再多言,隨手祭出一道手訣。霎時間光芒閃動,景物變換。少頃,眼前光影一暗。兩人抬腳步出陣法,已然到了一個地下山洞之中。

    四周沒了那瑩瑩奪目的寒冰,而左右的洞壁岩石上卻掛著一層密密的冰棱。置身其中,使人倍覺寒意更濃!

    木離子低頭疾行,秦華子默默隨後。

    穿過一段十餘丈長的山洞,地勢稍闊,再又轉了個彎,一個封禁的洞口出現在面前。兩人腳下站定,神色各異。

    「此番事成,老弟功莫大焉!」

    木離子很是感慨般的來了一句。

    「哦?道兄所言何意……」

    秦華子沒了此前的默契,隨聲問了一句。

    木離子無暇分說,摸出一塊玉牌信手划去。光芒扭曲中,洞口大開。他閃開一步,很是振奮地示意道:「老弟!這便是九幽之地,且看……」

    秦華子神色一凝,想都不想便急急衝向洞內。而其才將動身,背後突然襲來一道強勁異常的法力。猝然生變,根本無暇躲避。「砰」的一聲悶響,他慘哼著便直直摔飛了出去。

    隨之瞬間,有人驚呼:「老大……」

    山洞百丈方圓,陰寒瀰漫且又森然徹骨。在其當間的四根石柱上,則捆縛著三男一女。不用多想,那正是虎頭、老龍、鬥將與天星。自從遭難那日至今,已然不知不覺間經歷了二十餘年的折磨,兩對仇家早沒了鬥嘴的勁頭,一個個神色倦怠而沒精打采。不過,洞門的突然打開,還是令人震驚不已。

    那不及提防而被偷襲的中年修士,尚在半空中便已法力難繼而變成了一個灰袍的年輕人。不是林一老大,又是誰?而隨後出手偷襲的一位老者,看似普通,而步履之間卻威勢漸盛,分明是一位洞天中期的高人。他又是誰……

    虎頭張開大嘴,戛然失聲。老大是如何尋到此處,莫非要遭致囚禁的同樣下場……

    老龍則是又驚又怒。老大竟然遭人暗算……

    天星有些茫然。還有人叫作老大,名字古怪……

    鬥將無力地昂起頭來,想笑,卻又瞠目無語。那灰衣男子並不陌生……

    一聲驚呼過後,山洞內靜寂異常。

    現出本來面目的林一,在猝然之間遭致重擊。他飛出去十餘丈遠,卻並無想像中的「撲通」摔落,而是突然人影消散,再又緩緩凝實,繼而輕飄飄落地,並衝著洞內四人深深一瞥,這才點了點頭說道:「活著便好!」其沒作虛套,慢慢轉身,眉梢一挑,神色冷然。

    這一刻,換作是木離子滿目愕然。他一擊得手,才要得意,禁不住腳下一頓,恍然失聲道:「分身……你掩藏如此之深……」

    那個所謂的秦華子在來到山洞前,便已在不知不覺間替換了分身。其心思機敏且早有提防,由此可見一斑!

    「呵呵!彼此、彼此……」

    木離子話才出口,背後有人冷笑。其驀然一驚,猛地回頭張望。只見洞口處又冒出一人,並抬手拋出一片金光。他心知不妙,急忙抽身躲閃,而所在四周已被萬千劍芒籠罩,曾經的山洞隨之不見,唯有殺機森森而劍陣渾然。

    與此瞬間,那前後出聲的兩道人影已合二為一。

    木離子暗哼了聲,雙手掐訣,洞天中期大成的威勢沛然而出。他揮袖一捲,法力浩蕩……

    劍陣一隅,林一寂然而立。見木離子神通驚人,他不敢怠慢。隨其抬手一指,玄天劍陣驟然旋轉。

    木離子才要施法,氣機一滯。而那數不勝數的劍芒霍然而來,狂如驚濤,疾如狂飆,叫人無從抵擋。其臉色微變,被迫收起法力轉為防禦,周身上下頓時被一層厚厚的光芒圍裹起來。而攻勢如潮,轟鳴炸耳,竟是令人手忙腳亂。

    好強的劍陣!

    木離子窘急無奈,只得摸出一塊玉牌信手捏碎。八道丈餘見方的白玉盾牌破空而出,轉瞬之間將人擋在其中。殺機猶在,轟鳴依然,所幸安危暫時無恙。他緩了口氣,揚聲喝道:「這位道友!你雖有堪比洞天中期的修為,卻還殺不了本人,不若合作一把如何……」

    一番較量之後,木離子摸清了對手的底細。一個洞天初期圓滿的高手罷了,根本對付不了一個洞天中期大成的前輩。縱使劍陣強大,依然無濟於事。這便如一個手持鋼刀的少年郎,想要殺一個赤手空拳卻武功高強的成年人,簡直就是痴心妄想!困頓只是一時,最終的勝負毫無懸念!

    林一攻勢稍緩。

    在這劍芒充斥的一方天地間,八塊盾牌撐起了一道最後的防禦。而其中的木離子已然難以逃脫,卻依舊是有恃無恐。這還是頭回遇見洞天中期大成的高人,便成了狹路相逢的對手……

    不過少頃,四下里略略安靜下來。

    林一透過劍陣回頭看了一眼,轉而往前踱了兩步,不予置否地說道:「木離子!你串通秦華子,究竟有何所圖,不妨說來聽聽,合作一把亦未嘗不可!」

    木離子趁機加持防身的八塊盾牌,所在處頓時有了十餘丈的轉圜之地。他悄悄放下心來,很是從容地扶須笑道:「這位道友雖然關心則亂,卻也對我木離子多了戒備,呵呵……」

    關心則亂,這句話有典故。此前來時,林一曾詢問木靈谷的人手去向,卻無意中露出自家的破綻。他隨即以一句『關心則亂』敷衍過去,而木離子並非常人!

    「當時,我便料定秦華子已死,卻也對你的來歷更加好奇……」木離子說道:「而你依然按照彼此的約定行事,我不妨將計就計。只不過……」他頓了一下,轉而問道:「我與秦華子相熟已久,識破你的喬裝不難。而你又是如何對我起了疑心……?」

    林一嘴角微撇,避而不答,反問道:「塵鍊子等人來自何方……」他還有一句話要問,才要出口卻又嚥了下去。對方心智過人,稍有不慎便適得其反。

    木離子並未隱瞞,答道:「塵鍊子等人來自千荒,眾所周知……」

    林一神色微微一寒,恍然點頭,清冷說道:「塵鍊子竟然來自千荒,又急於索取虎頭與老龍,這一切必定與九玄有關,必定與我林某人有關……」

    「林某人……你是……」木離子有些意外。他來到中野已有萬年之久,對諸多隱秘之事所知不多。

    林一話語一轉,接著說道:「木離子!你與秦華子同樣來自千荒,投靠台勝,並潛於中野的木靈谷,不外乎受命行事,只為今日與塵鍊子裡應外合……」他長舒一口氣,抑制不住的殺機在眉宇間縈繞,又道:「九玄未雨綢繆,所圖甚大,只可惜他要對付的是林某……」

    「你是林一……」

    木離子終於想起了傳聞中的一個人,詫然道:「怪不得有人稱呼你為老大,原來如此……」

    有人來自仙域,為龍虎相隨。此人事關重大,卻消匿無蹤。但有所見,格殺勿論,等等。想不到他竟然喬裝成秦華子的模樣,並現身於眼前,卻並非傳言中的仙君小輩……

    林一冷聲打斷道:「正是林某!你是九玄門下的什麼人?」

    「你既然有所猜測,我不妨直言相告……」木離子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衝著劍陣中有些飄忽不定的灰衣人影說道:「我乃九玄仙尊門下的長老之一!如你所說,九玄仙尊所圖甚大。而洪荒之亂,卻非你能想像。你與龍虎兄弟,在此絕難有所作為,不若隨我返回千荒,以示歸順之意,來日必有一番前程,如何?」

    這個木離子竟是九玄門下的長老,並在木靈谷潛伏至今,倒是一個忠心耿耿之人!

    林一幽幽說道:「我與九玄的恩怨,亦非你能想像……」

    木離子不以為然地說道:「如此僵持下去,你還能殺了我不成?倘若台勝招來兩位魔尊,必將大禍臨頭也……」

    林一哂然一笑,說道:「所言極是!林某要是殺不了你,再另行他策不遲……」

    木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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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3 15:34: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此話當真

    要殺自己?

    木離子有些意外。

    受困於被迫之下,已然好言撫慰,並給指出了一條明路,誰料對方卻還是如此的執拗。而劍陣根本奈何不了自己,且受其所限,雙方均不便施展神通。縱使動起手來,本人又豈會善罷甘休?

    不過,更讓人意外的還在後頭。

    林一話音才落,周身的威勢忽而一凝,隨之眉心微微凸起一道葉狀的印痕,並有金、白、黑三色光芒在來回跳動閃爍,儼如多出一隻奇異的眼,卻無孔無瞳,唯有磅礴而又洶湧的氣機沛然而出。隨之剎那,其雙眸中紫金光芒奪然而出。久經壓抑的血煞之力,在這一刻迅即由氣海充斥四肢百骸。他原本洞天初期圓滿的修為,猛地衝破了最後的束縛,霍然提升至洞天的中期……

    木離子瞠目詫然。

    多少人歷經磨難而寸進不得,白白將大好的年月送入蹉跎。而有人提升修為卻是隨手就來,這無情的天道之下難不成還有高低貴賤之分?

    便在木離子難以置信之際,禁不住再次瞪大了雙眼。

    林一的身軀晃動兩下,口鼻溢出一絲淡淡血跡。而其修為才將抵達洞天中期的小成,暴漲的勢頭卻驟然一緩。他渾然不顧,突然雙手翻飛,兩千二百五十六道法訣在頃刻間狂洩而出。

    隨之剎那,一柄大斧霍然閃現。其過丈餘的寬厚,柄長八尺,卻烈焰灼灼而黑光環繞,並透著陣陣青芒與森嚴殺機,幾欲毀天滅地的威勢令人不寒而慄!

    林一雙臂一展便已大斧在手,旋即又猛然揮起衝著前方狠狠劈了過去。以強行提升的修為,再加上天魔六印合一,不信殺不了一個洞天中期的高手!

    木離子眼瞳一縮,濃重的不祥襲上心頭。他無暇多想,急忙催動護體的法力,並拚命加持四周的八塊盾牌。

    「轟——」

    這是八塊盾牌碎裂的動靜,震耳驚魂。

    「砰——」

    這是護體法力崩潰的聲響,來的如此之快,令人瘋狂而又絕望。

    「呼——」

    這是寒夜的風聲,還是陌路的哀鳴?緣何黑夜變得這般安寧……

    「喀——」

    木離子已然聽不到最後的那聲撕裂的巨響。當大斧以摧枯拉朽之勢碾過,他已血肉紛飛、神魂俱銷。緊接著劍陣崩開一個豁口,狂虐而又悍不可擋的一道斧影直接劈在了堅硬的石壁上,霎時地動山搖,撕心裂肺般的轟鳴在山洞內迴響不絕……

    數十丈外,那被束縛手腳的四人在目瞪口呆。

    自從劍陣成勢的那刻起,所在處便被一團十餘丈的金色光芒所籠罩。雖說什麼也看不見,其中的情形卻可想而知。兩個洞天高手的生死拚殺,該是何等的瘋狂。所幸有劍陣阻擋,不然整個山洞都逃不掉池魚之殃。

    一炷香沒過,較量的雙方已分出了輸贏。

    那強大的劍陣竟被擊破,即便是堅硬異常的洞壁,也被劈出了一道清晰可見的裂痕。隨之斧影消失,金色的光芒倏然散去,從中慢慢現出一道身軀挺拔的人影。其依然是雙目如赤,殺氣升騰,洞天中期的威勢充斥四方。而他眉心的印記猶在跳動,更顯詭異且又高深莫測……

    「老大……」

    「老大……」

    「天吶!他……他殺了適才那個洞天中期的高手……」

    「……」

    兩人在呼喚著自己的老大,話語聲中透著莫名的親切與喜悅。一人驚呼,猶自難以置信。還有一人沉默不語……

    林一抬手摸向眉心,印記消失不見,狂躁不休的氣勢也跟著漸漸收斂起來。他腳下一晃,轉身衝著數十丈外的四人走了過去。

    虎頭終於見到了期盼中的身影,且對方的修為氣勢更勝從前,他咧嘴大笑道:「咱家就知道你會尋來,哈……哈哈……哎呦……」其喜不自禁,不由得被鐵鏈牽動創傷而疼痛難耐,忍不住慘哼了起來。

    老龍沒再出聲,而是兩眼緊緊盯著林一,臉上同樣蕩漾著一抹略帶感慨的笑意!

    兄弟三人自天虞蠻荒一別,轉眼就是六十年,其間磨難多多且意外連連,正值困厄之際卻又不期相逢,個中的滋味著實叫人一言難盡!

    林一卻是眉頭輕皺,急走幾步到了虎頭的身前。他衝著對方身上的玄金鐵鏈稍稍打量,臉色微微一沉。虎頭與老龍的情形,與六合秘境中的天寧、天棄等人的遭遇相仿。由此不難猜測出,台勝等人的來歷……

    虎頭咬著牙抬起頭來,強作笑顏說道:「哈哈!老大莫要愣著,快快救出兄弟……」其胡茬滿面,神情委頓,一身的道袍子早已支離破散,肩胛與大腿的血洞更是慘不忍睹,模樣極為狼狽卻又強撐著虎威不倒!

    林一點了點頭,往後退了兩步。

    恰於此時,有人虛弱地笑道:「嘿嘿!此乃玄金鐵鏈,極難破解。只怕你要束手無策了……」

    林一循聲看去,尚未出聲,虎頭已搶先破口大罵道:「他娘的鬥將,討打不成?這幾根破鏈子,豈能難住我家老大……」

    鬥將?他不是叫作烏二嗎……

    十餘丈外,鬥將從亂發中抬起一雙眼,懶懶地靠在石柱上,衝著林一又是呲牙一笑,接著說道:「你的修為倒是不俗,當年卻緣何不敢與我較量?還以老大自詡,嘿嘿……」

    鬥將早已認出了林一。在五十年前的一個山谷中,彼此意外相遇。他強行索取了一罈酒,而對方卻根本不敢忤逆。誰料今日再次相逢,已然是境遇迥異!在其看來,膽怯畏戰之人,不過爾爾……

    虎頭大怒,才要痛罵,對面的老龍已然出聲道:「鬥將!你還敢與我家老大較量,真是不知死活,老子便收拾了你……」

    林一沖著鬥將微微搖頭,眼光一掠而過,在不遠處紅衣女子的身上稍稍一頓,這才轉而看向身後。

    老龍雖然傷勢慘重,而洞天初期圓滿的威勢卻如假包換。多年不見,他與虎頭應該際遇非凡……

    天星一直在留意著那個灰衣男子的一舉一動。見其殺伐果斷且氣度沉穩,與師兄以及那兩個莽漢截然不同,她不由得心生僥倖,出聲說道:「這位道友!我乃妖皇門下弟子天星是也!你若能救下我與師兄二人的性命,我妖荒必然記下這份人情……」

    林一神色微動。這兩人竟是妖皇的弟子,意外中倒也無不轉機!

    虎頭張口打斷道:「妖女!你兄妹倆等著老子的拳頭吧,還想獲救,哼哼……」

    天星難得低頭求回人,卻被當面嘲諷,不由得臉色一赧,隨聲嬌叱道:「可惡的虎頭!本姑娘一腳踢死你……」

    鬥將有些不願與老龍對話,趁機轉向天星說道:「師妹,人家來了幫手,還不少說兩句,以免死前受辱……」此時此刻,若是有人願意,隨時都可以取了自家師兄妹的性命。而他深知其中利害,卻也不肯墮了妖荒的威風!

    「師兄!我……」

    「放屁!我家老大豈是恃強凌弱之人……」

    「哼……」

    「鬥將……」

    「都給我閉嘴!」

    林一抬手打斷了爭吵。見對方彼此依然是虎視眈眈的模樣,他不由得暗暗搖頭。雖不明究竟,卻可以看出虎頭、老龍與對方積怨已久。而既然一同陷於囹圄,此間定然有番熱鬧。二十餘年來,他四人倒也不容易!

    不過,隨著一聲叱喝響起,山洞內頓時安靜下來。

    林一斜眼看向鬥將,說道:「與我較量的人,只有一個下場。你若執意如此,來日林某必然奉陪!」他又看向天星,接著說道:「林某無意得罪妖荒,卻也從不受人所迫!你二人既然與我兄弟同病相憐,亦屬緣分所在。至於是出手相救、還是落井下石,皆由我一念決斷!」其神色冷峻,話語凜然,渾然天成的氣度不怒自威,竟是叫人無從辯駁且難以睥睨!

    天星咬著嘴唇,默默瞪著林一。

    鬥將氣勢一弱,眼光躲閃。

    虎頭咧開大嘴,無聲笑著。還是老大說話痛快!

    老龍則是悄然吐出一口悶氣……

    林一不再囉嗦,抬手祭出禁法護住了虎頭的周身上下。他隨即又袍袖輕拂並屈指彈去,一縷黑中帶金的火焰脫指而出,並於途中倏然四分,瞬間已落在了玄金鐵鏈之上。

    那玄金鐵鏈可謂堅硬異常,如今卻如同遇到了相剋之物。不過片刻,天煞雷火之下,桎梏崩潰脫落。

    虎頭只覺得周身驟然一輕,卻稍稍把持不住,兩腳一軟便往前栽去。

    林一伸手輕挽,已將虎頭攙扶盤坐在地。他趁勢拍了拍對方的肩頭,轉身走向老龍,再次如法炮製……

    目睹此狀,不遠處的一對兄妹皆是詫然不已。即便是兩位老師兄在此,也不能如此輕而易舉地破去禁錮。兩人轉而面面相覷,神色中患得患失。

    幾個喘息的工夫過後,老龍已擺脫了束縛。林一伸手相扶,卻被他輕輕推開,沉聲道:「老大……」其腳下踉蹌且極為疲憊,卻兩眼閃亮而神色親切。

    林一退開一步,微微點了點頭,示意道:「有話來日再說不遲……」

    兄弟情深,一切盡在不言中。

    老龍報以微笑,隨即往前強撐了兩步。

    林一揮袖一甩,將兀自掙扎的老龍輕輕帶起再又緩緩放下。對方並未見怪,就勢坐在虎頭的身旁並伸手摟了過去。便在兩人推搡之際,他轉身走向那對師兄妹。

    鬥將看著漸漸走近的林一,以及那手指上跳動的詭異火焰,難以置信地說道:「你……你不會真要救我兄妹吧……」

    林一對鬥將的質疑並未理會,而是逕自越過並直接來到天星的面前。對方俏目圓睜,意外道:「你為何不肯救我師兄……」

    鬥將神色有些尷尬,想笑卻笑不出來。

    林一停下腳步,衝著神色刁蠻卻又透著幾分稚氣的天星稍稍打量,說道:「將你兄妹二人囚禁於此的並非旁人,而是魔城的兩位魔尊。我救你二人不難,還請明辨是非……」

    天星驚訝道:「此話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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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4 14:17: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五十七章 更待何時

        不遠處的鬥將聽到兩人的對話,不由微微一怔,喘了口粗氣,恍然自語道:「我與台勝比拚修為,最終意外落敗而欠下了數千神石,以至於最終遭致算計。他竟能在魔城中隱匿修為,絕非等閒之輩。若非魔尊的門下,又豈能如此……」

    鬥將在痛定思痛。

    天星頓時怒了,恨恨道:「我必將稟明師兄,不死不休……」

    林一等的便是這句話,不予置否地點了點頭。

    已然與魔城的凌道、青葉成了死敵,又與千荒的九玄結下仇怨,實在不宜再去得罪妖荒。若是不然,以後的洪荒可就真的成了寸步難行!

    林一再不囉嗦,抬手彈出一縷天煞雷火。他轉而退後幾步面向鬥將,嘴角一撇而神色莫名。其身後的天星已然掙脫了鐵鏈,「撲通」一下摔在地上。

    鬥將衝著天星匆匆一瞥,神色中似有關切,隨即又轉向林一,很是不安地牽強一笑,說道:「只可惜我鬥將沒有老大庇護……」他或許是敷衍之詞,又或是由衷而發。自己的那兩位師兄均為老者,相處之際便少了幾分性情相投的樂趣。虎頭與老龍有這麼一位相處無間且手足情深的老大,著實令人欽羨不已!

    「老大……」

    林一看著鬥將,並未急著出手解救。

    此時,老龍欲言又止。而虎頭卻搶話說道:「老大!那傢伙害死了老龍的一個相好的,絕不可輕饒……」

    一個相好的,難道還有兩個不成?

    林一回頭看去,神色不解。

    虎頭倚在老龍的身旁,衝著林一直眨巴眼示意道:「他與那個紅衣妖女才叫親熱,嘖嘖……」

    天星才將坐穩,聞聲不由臉色一紅,啐道:「虎頭!我踢死你……」

    老龍也是窘急難耐,抬手就給了虎頭一拳,砸得對方呲牙咧嘴。他又沖著對方瞪了一眼,這才轉向林一,帶著幾分凝重的神情,說道:「鬥將害死了龍嬌兒……」

    四人遭難,只有自己還桎梏在身。鬥將有些擔憂,又有些不安。他狐疑地打量著天星與龍虎兄弟,很是無辜地說道:「龍嬌兒之死,幹我何事?」

    林一的眼光掠過在場的四人,一時不明究竟。而七嘴八舌的,也根本理不清頭緒。他沉吟了下,衝著老龍說道:「我兄弟恩怨分明,卻從不趁人之危,何妨來日再行了斷……」

    老龍遲疑了下,重重點了點頭,沉聲應道:「我欠龍嬌兒的一條命,我會給她一個公道!」他所記得的有生以來,還是頭回遇上一位女子對自己呵護備至並以命相許。初始,很不在意,甚至於不耐煩。而一旦失去,卻再也忘不了!

    天星坐在幾丈外歇息,忽而心有不甘,忍不住隨聲叱道:「你豈止欠人性命……你還欠我的……」

    老龍一怔,才將看向天星,卻心頭一虛,索性悶哼一聲別過臉去。

    天星突然湊了一句熱鬧,當老龍看來,卻沒來由一慌而無言以對。他有欠自己什麼?是赤身相對,還是一頓老拳?抑或是他有了中意的女子……

    虎頭在傻笑。

    鬥將在鬱悶。

    林一則是覺得眼花繚亂,而此時此刻,又哪裡顧得了許多。他抬手彈出一縷火光,轉而說道:「此乃九幽之地,所在不明。而僅有的出路,已被數十洞天高手圍困……」

    這番話才出口,四下里頓時沒了聲。二十年磨難,生死不由己。此時遠未脫困,還沒到慶幸的時候!

    「嘩啦」一聲,接著又是「撲通」一下,鬥將擺脫了束縛,一屁股癱倒在地。他急忙雙手支地,抬頭喚道:「老大!如何是好……」

    曾經的四人,均為驍勇凶悍之輩。而如今折損了兩對,皆是修為不濟且弱不禁風的樣子。若是無人相助,沒誰可以走出這個山洞,更莫說去面對那數十位洞天的高手。

    不過,心急所致的一句老大,讓鬥將自己也感到意外。他忙噤聲不語,心思有些煩亂。見那兩個傢伙喊著順口而已,這才跟著稱呼一聲……

    天星見師兄神色迥異,暗暗好奇。

    虎頭脖頸一擰,叱道:「誰是你家老大,放屁……」

    老龍附和道:「哼!我可沒你這個兄弟……」

    鬥將羞怒交加,猛然抬頭,已是凶相畢露,卻無意間碰到了林一的眼光,不由得氣焰一斂,只得報以冷哼,悻悻轉過頭去。

    林一將四人的神情看在眼中,不容置疑地吩咐道:「此地不宜久留,且入我龍圈……」

    鬥將與天星面面相覷,虎頭與老龍坐著不動。四個人、兩對冤家,各有猜忌之外,都已無力進入龍圈,且不願與對方為伍……

    林一懶得囉嗦,揮袖一甩,法力籠罩,眨眼間已將四人收入龍圈之中。他又在原地緊走了幾步,雙眸幻瞳閃動。

    百丈山洞內,陰寒遍佈而禁制重重。這所謂的九幽之地,僅有隱秘,再無異常……

    林一收起幻瞳,兩眼中猶自寒光閃爍。少頃,其輕輕擦拭嘴角並抬起手指。赤中帶金的血痕淡若可見,隨著捻動化塵寂落。他吁了口氣,稍稍定神,旋即背起雙手抬腳往外走去。

    經傳送陣抵達海上的冰山,乃是目前所知的唯一出路。而那數十個洞天高手,必然蓄勢以待。想要從容脫身,絕非易事!

    不過,此前於情急之下,被迫化解了青葉的九轉陰陽煞,雖說並未提升至想像中的洞天中期大成,且氣血浮動而境界不穩,卻還是叫人多了幾分底氣。只要不遇上洞天后期的高手,又怕誰何來……

    而中野是斷然呆不下去了,由此前往千荒,還是……

    不知不覺間,穿過傳送陣來到了海上的冰山之中。那瑩白剔透的四壁,以及禁制封堵的洞口,皆情形如舊。便是地動山搖的轟鳴也沒了,一切甚為安靜……

    ……

    冰山之外,戒備森嚴。

    明道、台勝、衛彪、商權,刀齊等十餘人,在那道嵌有洞口的冰岩前圍成了個半圈。餘下人等,則是緊緊守在冰山的四周。

    距冰山數十里外的半空中,塵鍊子等二、三十人猶在虎視眈眈。

    半個時辰過去了,那道冰岩中還是無人現身。

    在場的眾人依然神色戒備,不敢有絲毫懈怠。

    明道有心動手破禁,卻因首次受挫而沒了把握。他左右張望,有些不耐煩地衝著台勝說道:「若有意外,悔之晚矣……」

    台勝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抬手指了下前方的冰岩,示意道:「九幽之地,深入海底萬丈。而此處乃是進出的唯一通道,只須扼守封堵,任何人都插翅難逃……」

    明道抬頭衝著遠方眺望,心不在焉地又道:「幽冥海距魔城太過遙遠,尚不知尊主何時趕來……」他原本受命前往域外尋人,卻有意滯留於此,無非是要藉機立功罷了,而又恐得不償失,難免一個人在患得患失。

    台勝道並未正面作答,而是跟著回頭看了一眼。見塵鍊子等人依然糾纏不去,他暗暗冷笑了聲。少則一個時辰,多則半日,尊主必將現身。到那時候,便會有人吃不了兜著走……

    恰於此時,十餘丈外的冰岩突然有光芒閃動。

    台勝猛然回過頭來,急忙抬手一揮。明道也是精神頭一振,禁不住摩拳擦掌。左右的十餘人則是齊齊掐動法訣,早已布就的禁制頓時啟動,霎時已將冰岩所在的數十丈之內給封得嚴嚴實實。

    與此瞬間,數十里外的塵鍊子等人同時察覺到了這邊的異狀。

    「砰——」

    一聲不大的動靜傳來,瑩白如壁的冰岩忽然多出一個黑黝黝洞口。

    台勝的兩眼中精光一閃,抬手抓出一把三股魔叉。

    禁制固若金湯,眾高手蓄勢以待。只須賊人現身,頃刻間便將落下萬鈞雷霆!

    便於此際,洞口中有人大喊:「各位道兄,救命呀……」

    這喊叫聲聽著熟悉。眾人不由一愣。緣何救命?洞內出了何事……

    不過瞬間,洞口中突然躥出一位神色慌亂的老者。見四周殺機逼人,他嚇得猛一哆嗦,急忙止步,卻腳下一滑「撲通」摔在地上,還不忘繼續喊道:「秦華子欲行不軌,我隨後阻攔。誰料他翻臉不認人,還出手將我打傷,喪盡天良啊……」其掙扎幾下,很是狼狽地爬了起來,喘不成聲,氣急敗壞地又道:「那人正在地下破除玄金鐵鏈,我才趁機逃出,救命啊……」

    見此情形,眾人一時不知如何是好。木離子畢竟是相熟的同伴,總不能貿然出手將其置於死地。

    台勝手持魔叉,神色狐疑。

    秦華子?那人早便讓人看著不順眼,果然是個禍害!虧得自己當年收留,他卻背信棄義。而木離子所言是真是假,又是否有詐……

    明道兩眼一亮,好似發現了立功的時機。他大手一揮,喝道:「危急關頭,絕不容小人作祟,隨我來……」其話音未落,身形一動,已迫不及待地搶入洞內。

    木離子許是傷重不支的緣故,又張口噴出一口熱血,卻不及擦拭,極為慶幸地喊道:「時不我待,猶未晚矣……」他又踉蹌幾步,衝著台勝奔來,急急示意道:「定要將秦華子碎屍萬段,非如此而不能消我心頭之恨……」

    台勝死死盯著木離子,堅持不為所動。

    木離子尚未近前,再次滑倒在地,還很是痛楚地慘哼了聲,卻手指洞口,忠心耿耿地說道:「明道立功心切,難免傷及他人,切莫讓他壞了大事,不然你我皆難逃罪責……」

    台勝神色微變,再不敢多想,吩咐道:「刀齊、尚權隨我入洞,衛彪帶人留下……」話沒說完,他拎著魔叉便躥進了洞口。

    木離子頗為不易地爬了起來,眼光微閃,轉而奔向留守原地的衛彪,伸手道:「道兄!可有丹藥賞賜一二,我亟須調養療傷……」

    衛彪扔出一個丹瓶,很是嫌棄地閃開幾步,示意道:「只管自去歇息,莫要礙手礙腳!」

    木離子接過丹瓶,唉聲嘆氣地道了聲謝,又沖著不遠處的幾位修士連連點頭討好。當禁制開啟了一道縫隙,他理所當然地脫困而出,卻並未就地歇息,反而扶搖直上,眨眼間已飛到了半空之中,再沒了萎靡不振,而是精神抖擻,猛然衝著遠方大喊:「塵鍊子!還不動手,更待何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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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5 14:27:17 |只看該作者
本帖最後由 www5711438 於 2014-9-15 14:28 編輯

第一千二百五十八章 徒子徒孫

    一聲大喊,驚動了四方。

    塵鍊子等的就是這一刻。不待木離子出聲示意,他與眾人驟然發動。

    相隔數十里,瞬間及至。

    衛彪想不到會猝然生變,有些暈頭轉向。而才要弄清楚木離子的用意,二、三十道人影已洶洶撲來。他無暇多顧,急忙吩咐留守的眾人催動禁制。緊接著轟鳴大作……

    不消片刻,台勝已從那道洞口內去而復回。他臉色蒼白,怒聲厲喝道:「木離子何在……」

    明道、刀齊與尚全隨後而出,一個個目瞪口呆。冰山的四周,禁制閃爍。無數道法寶光芒疾如驟雨,攻勢如潮。而無論雙方,皆在全力以赴,卻唯獨少了一個木離子……

    既然動了手,打吧!

    地處偏遠的幽冥海,從沒有這般熱鬧過。一方據守冰山寸步不讓,一方盡展手段狂攻不止。沒過多久,彼此皆有損傷。而便在雙方酣戰正急之際,遙遠的天邊忽而傳來虛空碎裂的動靜。眨眼之間,兩道光芒倏然而來。

    與之剎那,無上的威勢從天而降,緊接著兩道迅猛的法力驟然落下,隨即便是「轟、轟」兩聲悶響。尚在交戰的雙方頓時被迫分開,還有幾人躲避不及竟是身形崩潰而跌向海面。

    塵鍊子親眼目睹了三位同伴的慘死,卻根本無暇顧及,匆匆閃身往後退去。他師兄弟三個,兩位長老,以及餘下的眾人,無不是神色駭然而又意外不已。那是洞天后期的高人……

    混亂已久的幽冥海,忽而消停下來。

    兩位高人遠道至此,同時在半空中現出身形。

    其中一位中年模樣,手扶黑鬚,臉色陰沉,轉而環顧四周,冷喝道:「究竟出了何事?」

    另外一位身著絲袍而相貌秀美,面帶一絲詭笑。他衝著數十里外倉惶不安的塵鍊子等人打量著,好奇道:「那群修士好大的膽子,竟敢來我中野放肆……」其又轉而俯瞰冰山,佯作意外道:「想不到師兄還藏有一支奇兵,呵呵……」

    台勝早已看清來人,不敢怠慢,急忙從冰山上飛起,尚在百丈之外便恭恭敬敬抬手說道:「見過尊主,見過青葉魔尊,有人洗劫了九幽之地……」

    九幽之地,並無寶藏。所謂的洗劫,不過是將地下的四人給救走了。秦華子那個罪魁禍首,只因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而難以道明。而木離子公然與塵鍊子等人狼狽為奸,卻不能不提……

    台勝三言兩語道明了原委,兀自神色惶恐。其帶人盤踞木靈谷,並自詡為魔城一霸,看似逞勇鬥狠而恃強凌弱,不過是受命行事罷了。真正的用意,還是在於剷除異己,等等。而如今所看守的九幽之地出大亂子,再又被迫洩露了身份,他著實難逃罪責……

    尊主,自然便是凌道。俊美男子,則是青葉。前者的血煞沒了,後者的九轉陰陽煞也沒了。而彼此既為師兄弟,誰都不便扔下誰而獨自在通往羅天的路上先走一步。且形影相隨,不棄不離……

    凌道已是臉色發黑,兩眼中怒焰閃爍。提升修為的最後一絲盼頭,就這麼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先前被那個林一壞了大事,而這回又是誰在搗鬼?素來心機深沉而不形於色的他,突然間忍無可忍地叱道:「木離子去了何處……」

    台勝心頭一苦,無言以對。木離子也是由自己招納而來,誰又能想到他竟然掩飾的如此之深並蓄意不良。而那人早已在混亂之中逃個沒影,至於去了何處,只有天曉得……

    明道見台勝不出聲,趁機竄至半空中,討好說道:「見過尊主!幸虧在下途徑此地……」

    凌道正在氣頭上,張口怒叱:「明道!你本該外出尋人,緣何在此逗留?六合之過尚未罷了,你找死不成……」

    明道還想著邀功,卻不料一頭撞在刀口上。他匆匆拱手說道:「在下不敢,只因台勝人手短缺,這才……」其眼光瞥見有人面帶殺氣,禁不住嚇得脖子一縮,後脊背已是冷汗直流。

    「滾!」凌道揮袖怒罵:「若無所獲,不得返回中野!」

    明道如蒙大赦般急急應了一聲,轉身遁向天外,頭也不回,眨眼間躥個沒影。

    凌道怒氣未消,抬手一指,咬牙切齒地命道:「給本尊將那群膽大妄為的小輩抓來,但有違抗者,殺無赦!」

    台勝等人有了主心骨,氣勢大振,「呼啦」一下奔著數十里外撲去。

    塵鍊子等人猶在遠處觀望,未敢擅自離去。畢竟是洞天后期高人到場,稍有不慎便將大禍臨頭。誰料片刻之後,對方竟然洶洶撲來。他暗呼不妙,急忙衝著左右使了個眼色。而其尚不及抽身離去,一道人影橫空而過,並出聲笑道:「呵呵!我師兄既然發話,誰也走不脫……」

    那是青葉魔尊,已然攔住了眾人的退路。而不過瞬間,台勝帶人逼到近前。

    逃,九死一生。不逃,必遭生擒活捉……

    塵鍊子忙挺身而出,揚聲說道:「且慢!我乃千荒九玄仙尊門下……

    有人冷哼道:「那又如何?讓九玄前來給本尊賠罪,不然……

    ……

    云天之外,林一去若流星。當其遠遠離開了中野星域,這才緩緩停下並回頭一瞥。

    靜寂無邊,給人遠離塵囂的恍惚。而那星云璀璨,卻又亂象迷眼。

    此時,凌道與青葉應該到了幽冥海。秦華子也好,木離子也罷,都好像與林某人無關。那兩人面對紛擾迷惑,又該作何感想?

    窮者鬥力,智者鬥心。不動刀槍,便可周旋進退,倒也有趣!只可惜諸多的紛爭,終究離不開血腥的殺戮……

    林一稍稍緩了口氣,慢慢抬起了左手腕子。

    龍圈石鐲浮現出來,裡面的吵鬧聲清晰可辨。若非各自傷重,且有所顧忌,只怕其中的四人早已動手打了起來。

    天星乃是朱雀之體,鬥將則是玄武之尊。他兩人與老龍、虎頭同為四象神獸,卻無一不是狂傲之輩,如今難得聚在一處,彼此間水火不容……

    林一搖了搖頭,隨即祭出一具分身遁入龍圈。半個時辰過後,分身去而復還。他大袖一甩,轉而抬眼四望並若有所思。

    龍圈中爭吵的雙方,總算是消停下來。對其各自稍加詢問,大致獲悉四人之間恩怨的由來。

    果不其然,當年尋至天虞蠻荒的老者,必是九玄無疑。虎頭與老龍為此落荒而逃,先後流竄到黃泉,妖荒、魔荒與中野各地。而兄弟倆曾誤入妖皇洞府,雖說頗有一番際遇,卻也因此而惹出了麻煩,並得罪了妖荒的眾多高手。老龍則是將天星給痛毆一頓,那丫頭便不死不休一路追來,等等……

    依照常理,此時應該走一趟陌山的明泉谷,以便順道接回仙奴。只不過,其所在的千荒並非善地,著實不便帶著慘遭重傷的四人隨行。而天星則有央求,只須將她與師兄送回妖荒,師兄畢亢與角霸必將記下這份人情……

    林某不要人情,只要對付凌道與青葉的幫手!

    林一暗暗斟酌一番,自忖並無不妥。他辨別一下方向,直奔妖荒所在的星域疾馳而去……

    ……

    妖荒。

    這便是虎頭所說的天全谷?

    林一憑空而立,俯瞰四方。

    萬里方圓,鬱鬱蔥蔥。其間有獸影出沒,還有樹木掩映下的村舍以及裊裊的炊煙,倒是一處生機盎然的好地方!

    林一沖著手上的龍圈看了一眼,緩緩從天而降。

    龍圈之中,只剩下了虎頭與老龍。鬥將與天星,則被途遇的修士接回。那對兄妹倆藉機邀請林一同往天季谷,被一口回絕。據說天季谷乃是妖皇的老巢,在是非不明、敵我不清之前,他可不想貿然送上門去。且在這天全谷盤桓幾日,再行計較。

    下方是一片僻靜的山谷,透過濃蔭蔽日的叢林,可見山坡上的竹棚、山洞,還有幾個盤膝而坐的人影。

    林一逕自穿過樹梢,轉眼之間落在了山坡上。

    直至此時,那竹棚下的四五個漢子才恍然發覺,不由得臉色大變,一個個頓時跳起身來。為首之人,三十出頭的模樣,很是高大健壯,還張口吐出一把飛劍,厲聲喝道:「來者何人……」

    林一兩腳落地,眼光掠過四周。他衝著不遠處的洞口搖了搖頭,轉而看向那有著金丹後期修為的男子,淡淡問道:「你可是子熊……」而話才出口,其啞然失笑,自語道:「那傢伙竟然收了一個凡人弟子,真是出我所料,呵呵……」

    壯漢神色一怔,忙收起飛劍,拱手道:「莫非是仙長駕臨,為何我看不出您的修為……」他遲疑了下,又道:「您……您怎知我的名諱……」其身旁站著另外四位壯漢,分別有著練氣、築基的修為,見此情形,不由得面面相覷,驚訝道:「師父!那人如此年輕,還能強過您老不成……」

    被稱作子熊的漢子手足無措,只顧兩眼盯著林一而忐忑不安。

    「虎頭啊虎頭!你徒子徒孫都有了,真是羨煞旁人……」林一抬腳往前,笑意更甚,隨即大袖一甩,喝道:「還不滾出來……」

    不過瞬間,竹棚前的空地上突然多出兩道盤膝而坐的人影。其中的老龍神色如常,虎頭卻是咧著大嘴而得意非凡。

    子熊目瞪口呆,猛地丟下手中的飛劍,急搶兩步「撲通」跪在地上,驚喜道:「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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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6 14:45:0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五十九章 天道滄桑

    竹棚下,林一席地而坐。

    幾丈之外,子熊帶著幾個漢子束手而立。

    在虎頭離去之後,子熊沒閒著。他將萬里內分散的大小村落皆遷徙過來,並一同在天全谷中安了家。如今的天全村,不再是當初十餘戶人家的小山村,而是有著近千人口的一個大寨子。而其本人則為族長,擔護著教化、與守土之責。

    不僅於此,子熊還以虎頭的野蠻法子,強行打造出了四個弟子。其師徒的修為法力,尚不足與手段高強的妖物相提並論,卻多了幾分自保之力。假以時日,天全村必將漸漸壯大起來。

    虎頭收了一個有擔當、有志向,且重情重義的弟子。虎頭的眼中沒有仙凡之分,只有一時的興起與隨意。至於最終如何,人家虎哥根本不在乎。而天運弄人,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結果。與其相比,林某人多有不如。至少失去了率性,多了瞻前後顧的遲疑……

    林一沖著子熊上下打量,臉上笑意如舊。他喜歡這個耿直的漢子。

    草棚前的一側,還擺放著幾排酒罈子。那是日積月累攢下的,是子熊留著孝敬師父的心意。他一直在此處等著虎頭歸來,並堅信,他的虎頭師父定有回轉的那一日。

    「林仙長!我師父他……」

    子熊見林一神態溫和,也跟著輕鬆下來。他手指著不遠處空蕩蕩的山洞,神色疑惑。

    「虎頭與老龍有傷在身,亟須靜養調理。我已將他二人送入地下歇息,你安心便是……」

    林一的眼光落在一旁,抬手一抓,一個酒罈子悠悠飛來。將之拍開舉起,昂首灌了一口。他酒氣輕籲,咂巴下嘴,點頭道:「此乃山中野果釀製,味醇綿柔,雖少勁烈,倒也飲得……」

    子熊笑了,拱手說道:「林仙長乃善飲之人……」

    林一放下酒罈子,嘴角一翹,搖頭說道:「嗜酒嘴饞而已,還談不上善飲二字。」

    好飲者,無非圖個爽快,以勁烈訴豪情,化塊壘而干云。有詩云:酒乃忘憂物,去我一世情;仙道寂寞遠,且飲三千杯。不過,這四句話看似知味、識趣,卻來自一個不飲酒的人。有人在品嚐歲月,她則品味人心……

    林一又道:「一些瑣碎之物,對你或有用處……」他手掌一翻,拿出了一枚戒子丟向子熊。其中不僅有法寶、丹藥、靈石與仙晶,還有功法玉簡等物。這些東西對於一個洞天的高人來說沒甚用處,而在子熊看來卻如獲至寶。

    子熊雙手接過戒子,大喜過望。虎頭師父為人粗蠻,且手段簡單,哪裡會想得如此周到細緻。有了這諸多的寶物,曾晦暗艱難的修煉之路頓時變得平坦且敞亮了許多。他才要跪謝,卻被無形的威勢逼得連連後退。

    林一拿起的身旁的酒罈子揮動了下,衝著愕然的子熊示意道:「林某在此,必將驚動四方。爾等不得召喚,不得靠近百里之內。去吧……」

    這位年輕的仙長是位高人,至少虎頭師父要聽他的。子熊不敢抗命,低頭稱諾。他懂得御劍之法,卻不便丟下弟子。一行五人穿過山谷,倒也行走如飛,漸漸消失在密林的深處。

    竹棚下,林一獨自暢飲。不消片刻,酒水見底。他丟下空罈子,眼角輕抬。

    但見樹影婆娑,天光斑斕;山谷鬱鬱,野風送爽。置身此間,使人心境悠然……

    林一嘴角一咧,微微搖頭。

    此處安逸,卻難以長久。而此番現身妖荒,必將有所驚動。鬥將、天星的兩位師兄是敵是友,還須拭目以待。而在此之前,虎頭、老龍的傷勢可是耽擱不得……

    林一微微凝思,人影一分為二。分身留在原地看守,其本尊已悄然潛入地下深處。

    穿過天全谷再去千萬里,便是空靈谷。

    在空靈谷地下的洞穴中,林一緩緩現出身影。

    洞穴足有數百丈的方圓,頗顯寬敞。其四周隱見雕鑿的痕跡,並嵌有發亮的晶石。瑩瑩明明之下,彷如月色籠罩。而當間的石台,一丈來高、三尺粗細,看起來有些詭異。

    四周原本空置的石室,有緊鄰著的兩間已被封禁。其中分別坐著虎頭與老龍,各自擁著一堆神石,或坐或睡。

    據那兄弟倆所說,此處曾為妖皇閉關的所在,後被石狼佔為巢穴,等等。

    不過,那個山洞內的石像,以及傳送陣,已被毀壞……

    林一在眼光在對面的一個山洞稍稍停留,轉而奔著一間石室走去。當他步入其中,神色端詳。

    石室的洞壁上,有虎頭認得的四個字:九九天羅。

    林一沖著那四個字注視良久,默默搖了搖頭,慢步走出了石室,不知不覺到了洞穴的當間。他抬眼一瞧,身形飄起,在那一丈來高的石台上盤膝而坐,隨即又大袖輕拂,面前多出幾樣東西。

    三粒雀卵般大小的珠子,兩截斷刀,還有三枚玉簡。此乃虎頭、老龍所獲,連同十數萬神石,在閉關之前一股腦丟了過來。林一留下前者,神石卻一塊沒要。兄弟倆也不客氣,二一添作五各自分了……

    林一拿起三粒珠子,留神查看。

    所謂的三才妖丹,並非尋常的妖獸之丹,而是專門煉製而成,所嵌的禁制極為強大。此物不在於制勝,而在於分身的妙用。對敵之際,倒是一件救命的寶貝,還是留給虎頭、老龍與仙奴才好……

    林一收起三才妖丹,拿起兩截斷刀。妖刀雖已扯斷,鋒銳猶在且寒光逼人。

    虎頭喜歡橫掃萬物的鐵棒,老龍則愛上了劈風斬云的快刀。而自家的兄弟既然看上了老大的煉器手段,難免要從操舊業一回。

    不過,林某人的煉器之法很是簡單,稱之為混沌一鍋燴……

    林一咧嘴一笑,卻並未急著煉製妖刀,而是將其暫且擱置一旁,隨手拿起一枚玉簡。

    這是一篇殘缺的法訣,名曰:《九轉天羅》。其中有云,一世凡塵只等閒,百轉千回幾多艱;九九歸一度厄劫,六道之上是天羅……

    林一手握玉簡,默默忖思。

    那石室洞壁上的『九九羅天』,應該暗指羅天三境。而妖皇留下的《九轉天羅》,又是何意?

    典籍有云,修性守道,清靜寡慾,不得迷淪有欲而淆亂本真。唯返朴歸根,與道同體,方可神入五道,稱之為五道輪迴。更有六橋之說,以金、銀、玉、石、木、竹,縱論生生死死與人間百態。將其概論,或為六道……

    九九歸一度厄劫,六道之上是天羅。何為天羅?天羅如網,當為九天之意。這句話的意思莫非是說,若要境界通玄,則須化身九轉而歷經人世百劫,方可渡厄登天……

    林一將玉簡內的功法記下,不由得微微搖頭。難不成修至洞天極致,還要回頭再去經歷一番紅塵磨難?雖有所悟,卻不明其要。他索性收起《九轉天羅》,拿起另外兩枚玉簡。

    一枚玉簡,為虎頭所留。那傢伙看似渾人一個,卻粗中有細,已然將多年來所見所聞,連同妖皇洞府內的情形,以及途遇的老婦人與一位修為莫測的老者,等等盡數拓印其中。想不到兄弟倆曾與黃婆婆偶遇,還有魔修長老天寧……

    不過,妖皇洞府內的四象石柱,及所在的玉台陣法與石像,倒是印證了此前的猜測。老龍因此提升修為,亦算是機遇所在。

    當林一拿起老龍留下的玉簡,不由得神色一怔。才將提及五道輪迴與六橋過渡,這便牽扯到自己的頭上。

    老龍所拓印的,是一個男子的一生。其英雄蓋世,威震四方。他名天蛟,先祖林一……

    剎那之間,林一的思緒回到了千年前的那個小山村。

    那一年,翠兒去世不久。她於秋日的一個黃昏,握著大哥的手含笑而去。她曾說,若有來世,你還是我的大哥!

    那一日,林府有人呼喚。那是林平長孫家的媳婦將要分娩,卻昏厥過去……

    林一從西山的山崖上匆匆趕來,並出手相救。當其一束靈力化作蛟龍破壁而入,終使得母子平安。林平將襁褓中的嬰孩送到面前,並懇請賜名,他隨口說道:「名為天蛟……」

    天蛟誕生的那一刻,恰逢西山之上的天福魂去遠兮!日起日落,陰陽更替,只是一個輪迴。便如那生、還有死,不過是生命的延續,永不凋零的永恆……

    林一心緒悠揚而起,再又漸漸平復。他暗吁了下,心神浸入手中的玉簡。

    再後來,那個叫作天蛟的孩子慢慢長大成人。其憑藉先祖留下的靈力暗記,習武修煉,事半功倍,得以突破先天境界並名聲遠播。而他卻與玄元觀的觀主盧魚兒交惡,最終遭致圍攻身隕……

    天蛟,林某的玄孫,竟是妖皇的分神轉世。而曾經一起吃過包子,並給予暗中相助的那個小道士盧魚兒,竟然成了玄元觀的觀主,並親手毀了一切。

    正如天蛟所說,林家與玄元觀,興也曾祖、敗也曾祖。與人逆天改命,實則誤人誤己。之所謂,仙凡陌路,無情有道……

    林一放下玉簡,默默失神。許久之後,其嘴角泛起一抹苦澀。

    天蛟歷經一世輪迴,已功成圓滿。而林某回首追尋那已消逝的歲月,又何嘗不是重生了一回。仙凡本陌路,無情是滄桑。莫管花開結果,且看風雨有因,天道萬物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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