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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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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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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7 15:35: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章 九天塔前

    「九天塔,乃八荒鎮守之塔。其來自上古,歷經萬千年而巋然如故。有始至今,寶塔九層難有盡數開啟之時。非大法力、大神通者,而不得輕易涉足穿行。恰逢星辰異象,天地氣機貫通。寶塔或有捷徑,際遇非凡莫測。凌道,忝為魔城之主,不敢因私忘公,理當秉持道義而胸懷四方。今日誠邀諸位共赴天緣,以求亨達……」

    三家之主聚集在九天塔之前,各自寒暄過罷,聽凌道侃侃而言。他接著揚聲說道:「車行有轍,事出有規。在動身登塔之際,本尊有話當說……」

    在場的數千之眾紛紛起身,九天塔的四周人影晃動。林一倒也沒有特立獨行,而是帶著老龍、虎頭站在妖荒的人群之前。當凌道、青葉攜著四位洞天后期的高手到來之際,他便一直在留意著對方的一舉一動。而那師兄弟倆好像已忘記前仇,並忽略了他林某人的存在。果真如此,莫不是到了天下大同的弘法盛世年代?只怕並不見得……

    「九天塔內,機緣與凶險並存。而我等人數眾多,難免良莠不齊。但有意外,豈可無咎乎?」

    凌道的意思是說,人心叵測而私慾難禁,彼此間定有火拚的狀況發生,各家一旦結下仇怨,事後又豈能善罷甘休。他沉聲又道:「為了避免冤無頭債無主,以至於洪荒就此大亂,醜話還須擺在前頭……」

    九天塔前的十餘里遠處,凌道與青葉居中而立,九玄與畢亢分列左右,餘下的四位老者順序排開。環繞四周的數千人影皆在關注著前方的動靜,一時之間肅然無聲。

    凌道緩了一緩,眼光瞥向左右。

    九玄手扶長鬚,舉止從容;畢亢面相莊嚴,一聲不吭。青葉在無聊地晃動著身子,俊美異常的臉上掛著一抹妖魅的笑容。餘下的四位老者,則木雕石塑般而深淺莫測。

    凌道深沉一笑,繼續說道:「此番九天塔開啟,旨在惠及天下。怎奈塔內禁制森嚴,吉凶禍福難料。故而,各門各派務必約束屬下,並具名在冊方可成行。縱有意外,尚不至於殃及他人。散修,或是來歷不明者,不得入塔……」

    這番話聽著不無道理!有人在九天塔內幹了壞事是躲不掉的,因為背後的族群尚在。多了約束,便多了禁忌。即將到來的九天塔之行,便也會隨之少了一些不必要的紛爭。

    凌道說到此處,又緩了一緩,轉而問道:「不知兩位道友意下如何?」

    九玄點頭應道:「道友所言有理……」

    畢亢沒作多想,隨聲附和:「大善……」

    凌道收起笑容,揚聲四方道:「三家均無異議,規矩便這麼定下來了!敢有忤逆者,必遭嚴懲……」其話語中暗含法力,洞天后期的威勢隨之橫捲而去。

    這一刻,清微城的數千之眾皆如雷鳴在耳。

    不容置疑的話語聲猶在迴蕩,凌道已然轉過身來,衝著四位老者命道:「你等留下兩人勘驗各家的身份……」

    見狀,畢亢便要返回妖荒的一方。登塔之行動身在即,總要給門下的眾人交代一二。

    恰於此時,青葉忽而往前一步,出聲道:「我有話說……」

    畢亢不解,循聲看去。

    九玄站著沒動,卻神色玩味。

    凌道好似早有所料,揮手說道:「師弟有話,但講無妨……」

    青葉煥然一笑,俊美的臉上閃動著異樣的光澤。

    畢亢暗暗搖頭,心忖,比起女子還要妖冶,哪裡還像個男人。而他心思才起,對方竟然沖其說道:「道兄!我只問你一句話,那個林一是否妖荒中人?」

    我妖荒尚未計較幽冥海一事,你魔城還敢主動找茬不成?

    畢亢哼了聲,不予置否地反問道:「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

    青葉笑容如舊,而話語聲卻慢慢變冷,接著說道:「林一先是殺我修士無數,搗毀地脈百餘,後又擅闖九天塔並大鬧魔城,此乃不共戴天之仇啊!我與師兄尋他多年未果,卻不知他已逃到了妖荒之中……」

    聞得此言,畢亢錯愕。

    在鬥將與天星出事之前,林一便早已與妖荒為敵?大鬧魔城,或有情可原。而搗毀地脈、並殺人無數,卻著實非同小可。他與凌道、青葉竟然結下了如此的深仇大恨……

    青葉自顧說道:「還請道兄如實相告,以便我魔城有仇報仇、有怨報怨。若真是妖荒在背後作亂,縱使兩家就此翻臉也在所不惜……」他渾身透著寒氣,兩眼中含著幽怨的殺機。

    畢亢受不了那張俊美異常的臉,更是吃不住那陰氣瀰漫的眼神。他禁不住轉身迴避,一時心緒雜亂。九天塔近在咫尺,卻節外生枝……

    一旁的凌道附和道:「我魔城固然不願與妖荒為敵,怎奈青葉所說句句屬實。九天塔絕非等閒之地,又豈能疏忽大意……」

    畢亢瞥了眼妖荒所在的人群,突然好像明白了什麼。

    凌道與青葉的一唱一和,分明是有備而來。之前兜了個大圈子,難道只為那個林一?

    畢亢轉而看向妖荒所在的人群,語帶遲疑道:「我的師弟、師妹遭致陷害,被人囚禁於幽冥海。只因林一出手相救,才使兄妹倆轉危為安……」其話音未落,青葉甩動了下飄逸的黑髮,昂首冷笑道:「呵呵,道兄顧左右而言他,莫非暗指此事與我魔城有關了。若真如此,你我兩家必將不死不休啊……」

    凌道擺出公允的架勢,輕叱道:「青葉不得放肆!畢亢道友乃是深明大義之人……」

    青葉卻固執起來,臉色一沉,頂撞道:「我只想知道那個林一的來歷,有何不妥?」其大袖一甩,咄咄逼人道:「事關魔城安危、與此行的順利與否,斷然不容輕忽……」他不再理會近前的畢亢,而是衝著遠方眼光一閃,冷然的殺意沛然而出。

    九玄瞧了會兒熱鬧,藏於皺紋下的笑容很是意味深長,適時出聲道:「切莫因此耽擱了九天塔之行,畢亢道友實話實話也就是了……」

    畢亢手扶長鬚,神色凝重。少頃,他依舊有些遲疑不定,說道:「林一……並未拜入妖荒……」而其話才出口,卻猛地抬頭看向妖荒一方,揚聲道:「林老弟!你若肯拜入妖荒,一切或有轉機……」

    事起突然,四周的眾人大多茫然不解。而妖荒一方,則是齊齊循聲往前看去。

    林一猶自立於原地,無事人一般。不過,當凌道說話的時候,他便知道該來的還是來了。

    那兄弟倆不是好東西,根本就在步步設套。畢亢猶不自知,即便醒悟已為時太晚!

    更為可笑的是,林某人本欲借助妖荒來成就此行。誰想到頭來,還是難以僥倖。與其求人,不如求己。過去如此,今日亦然!

    畢亢的為人倒還不差,卻失於偏執。林某若肯拜入妖荒,又何必等到此時。再者說了,縱然如他所願,凌道與青葉又豈肯善罷甘休。還加上一個包藏禍心的九玄,今日的九天塔之行,注定會很熱鬧……

    畢亢遠遠見林一無動於衷,禁不住又次出聲道:「林老弟、林一,你該有所瞭然,還請當斷則斷……」

    瞭然!彼此相距不過十餘里,還有什麼不能瞭然呢?

    林一併未應聲,而是回首看向身後。

    老龍與虎頭閃向左右,步調一致很是乾脆。天星眼光期待。鬥將面帶譏誚。叫作吉慶的漢子,以及其他人,則是神色各異……

    林一眼光一掠,轉身離開了妖荒的人群。老龍與虎頭亦步亦趨,依舊是不離左右。直至千餘丈外,他才緩緩站定,隨即下巴一抬,衝著九天塔的方向淡淡看去

    見狀,畢亢默默嘆了口氣。林一的舉動,無非在表明他與妖荒無關。尤其是那兄弟倆,竟也跟著與妖荒劃清了界限……

    青葉鬼魅一笑,同樣是不再說話。

    凌道卻是大袖一揮,衝著四方說道:「此人名為林一,乃我魔城通令緝拿的十惡不赦之徒。只待將其擒獲之後,便可開啟九天塔。還請列位稍候片刻……」其身後的四位老者心領神會,這便要合力發難。對付一個洞天中期的小輩,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倘若四位洞天后期的高人聯手,任誰都要認命而絕無倖免之理。

    便於此時,林一忽而揚聲說道:「慢著……」

    凌道依舊是笑得鬼魅且莫測。有時覺得,自己竟然很欣賞那個小子。他很年輕,且膽量過人。而若非他的緣故,自己也絕不會與師兄摒棄前嫌……

    凌道也笑了,抬手止住身後的四位老者。此處地下,全無禁制縫隙。四道城門,業已緊閉。眾目睽睽之下,不信那小子還能耍出什麼名堂來……

    九玄手扶長鬚,神色不明。那小子與魔城結出這麼大的仇怨,著實出乎所料。而那小子的大用處,凌道與青葉或許並不知曉……

    畢亢則是無奈地搖搖頭。那個林一總是叫人捉摸不透。事已至此,他又能怎樣……

    林一的眼光掠過四周的數千之眾,轉而看向前方,出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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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8 14:40: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一章 妖言惑眾

    「好一個廣迎天下同道,九城暢通無阻。林某本以為兩位魔尊誠意有加,這才不計前嫌親臨此地。誰料兩位出爾反爾,欲加之罪又何患無辭……」

    林一背起雙手,帶著老龍與虎頭緩步往前。兄弟倆三人,漸漸來到了各家修士與凌道等人之間的空地上。他朗聲又道:「爾等人多勢眾,對付林某不難。而若這般為所欲為,天下同道豈能心安。接下來的九天塔之行,禍福難料……」

    這番話裡沒有爭辯,而是嘲諷中帶著幾分語重心長與告誡的意味。尤其是面對威逼,林一泰然自若的舉止頗顯坦蕩之風,倒是與所說的十惡不赦大相逕庭。

    凌道端詳著林一的舉動,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林一!身為男人,要敢作敢當。倘若就此歸順投誠,我或饒你一命……」歸順投誠也不盡然,他只想要回自己的東西。從對方的修為看來,六合秘境所煉製的血煞應該完好無損。

    林一兩腳站定,隨聲笑道:「呵呵!你為刀俎,我為魚肉。生死不由己,敢不敢當又有何妨。怎奈有人屢屢喪心病狂,難道就不怕天怒人怨……」

    何為天怒人怨?定是干了違背道義的勾當。如此斥責在外人聽來蹊蹺,而當事人卻心知肚明!

    凌道臉色微沉,暗有悔意。讓那小子說話,或許有些失算。他哼了一聲,叱道:「休得妖言惑眾……」

    心有神會,四位蓄勢以待的老者突然閃身而出。那可是四位洞天后期大成的高人,才將發動剎那,強勁的威勢已席捲四方,十餘里之內頓時殺機橫溢。

    此情此景,使得在場的數千之眾皆神色關注而又燕雀無聲。凌道身為東道地主,這是要出手立威了。而事關魔城與那個林一的恩怨,沒誰願意過問。且雙方強弱有別,最終的情形可想而知!

    畢亢神色無奈,心頭若有所失。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得不有所謹慎。更何況那是樁不相干的恩怨,只可惜了……

    九玄見凌道終於出手對付林一,並未感到欣慰。此時的他好像親眼目睹一頭等待許久的獵物,最終落入別人的陷阱……

    妖荒所在的人群中,鬥將嘿嘿一笑。他喜歡看人拚殺,而眼光中卻透著一絲莫名的鬱鬱之色。或是惺惺相惜,或是物傷其類……

    天星暗暗頓足,神色關切。那個林老大為何就不肯拜入洪荒呢?而比起自己與師兄來,老龍與虎頭才是更加的悍然無畏且瘋魔成性!那兩個傢伙或許並不可惡……

    轉瞬之間,那四位老者已出現在三兄弟的千丈之外,皆手訣揮舞且法力激盪。詭異的禁制鋪天蓋地而來,凌厲的威勢猛不可擋!淺而易見,這是要將對手一網成擒。

    與之同時,老龍與虎頭已各自扯出了鐵棒與銀刀。而面對四位洞天后期的高人,尋常的抵抗皆屬徒勞。不消須臾,弱勢的一方必將陷於結界之力而難以自拔!

    林一早知道凌道與青葉不會放過自己,卻沒料到對方會在這時候猝然發難。而危急關頭再要抽身逃出魔城,勢必登天還難!他不及多想,眼瞳微縮,凌空躥起,順勢袍袖疾揮。一連串闇弱的光芒驟然閃現,十六道身影破空而出,各自以洞天初期大成的威勢狠狠迎向了撲來的四位老者,並雷法齊出——

    「轟、轟、轟……」

    光芒閃耀,轟鳴炸耳。一道道蘊含雷劫之威的赤練瘋狂驟降,彷如天河決口、怒海傾覆。

    四位老者不躲不避,各自施法強攻。

    再又巨響震天,九天塔前的一方天地頓成生死煉獄。陣陣肆虐激盪的狂潮之中,十六道身影凌空倒捲。而其雖成敗勢,卻逼得即將發威的結界之力潰不成形。緊接著又是十六道闇弱的光芒破空而出,趁勢遁至四位老者的身後。間不容緩,又是無數道雷光傾瀉如雨。之前的十六人皆遭重創,猶然悍不畏死,藉機逆襲而去,一個個狂攻不止。

    前後霎時,四位老者已分別被八道身影給團團圍住。任其如何應對,皆遭致湍急雷火的猛烈轟擊。而對方猶自急遽盤旋且遊走不定,使得強大的結界之力一時無從施展。即便要逐一斬殺,則免不了一番周折。

    虎頭已將天煞鐵棒舞成一團黑云,只等著惡戰一場。誰料突生異變,他乘勢急躥而起,振奮笑道:「哈哈!還是老大厲害,竟有如此眾多的幫手……」老龍拎著七尺銀刀隨其而至,躍躍欲試。而雙方纏鬥正急,兄弟倆根本插不上手。

    林一踏空而立,眉心印記閃動。那些所謂的幫手,是之前所煉製的分神傀儡,每人都帶有他的三成修為與一式雷法神通。雖可應急片刻,若要真正戰勝四位洞天后期的高手卻是力有不逮!

    不過,有此耽擱,足以掙來喘緩之機。

    林一神色微動,兩道血芒奪眸而出。千丈方圓之內,霎時湮沒在一片詭異的血海之中。那風頭正勁的四位老者稍有茫然,三十二道身影攻勢大盛……

    一方猝然發難再至雙方僵持,前後不過喘息的工夫。九天塔前的半空之中,猶然雷火轟鳴而殺機狂亂。

    這一刻,在場的數千之眾無不瞠目詫然。

    鬥將神色如舊,卻已是禁不住血脈賁張。只聽說林一敢與角霸師兄較量,並不落下風。誰料這個林老大今日根本沒有動手,便輕而易舉地擋住了四位洞天高人的強攻。而他隨身藏有三十二位高手,無不凶悍異常。之前竟然毫無察覺,真是可怕,且叫人無從想像!

    天星兩眼閃亮,小嘴抿著。總以為自己橫行一方而無所畏懼,卻還是不敢在前輩高人面前放肆。而林一看似隨和,實則渾身是膽。尤其他不畏強敵,且慨然正色。老龍與虎頭跟著如此一位老大,倒也令人欽羨!

    與鬥將、天星相比,妖荒一方的吉慶倒是鎮定許多……

    在遠處觀望的一方,有人已不再迴避,有人尚自驚奇不已,也有人一頭的霧水。

    元信子在關閉城門之後,才匆匆趕至此處。本想著面見尊主稟明一二,說不定會時來運轉。誰料那個林一已然站了出來,使得自己才起的心思又落了空。他一邊打量著場上的驚心動魄,一邊又縮回到人群之中……

    九天塔前,四位高人神色各異。

    畢亢手扶長鬚,神色詫然。林一與角霸師弟較量的時候,竟然並未使出全力?

    九玄眼光閃爍,若有所思。

    青葉一張俊美的臉,顯得有點僵硬。那個林一先是搗毀六合秘境,後又從九天塔全身而退。一切看似僥倖,卻並非簡單……

    凌道錯愕過後,似有恍然。

    四象神獸被劫,始終不明究竟。本以為是千荒與妖荒在背後作祟,後來得知並非如此。而如今這個林一不僅手段百出詭計多端,並蓄意要挾且言辭閃爍。還用多想嗎?那樁無頭公案,必然與他有關。真是叫人難以置信,若再任其囂張下去……

    凌道心念急轉,周身殺氣橫溢,忽而揮袖抬手,已憑空抓出一把小巧的黑色魔劍。之前礙於身份,而此時卻顧不得許多。那小子的身邊只有兩人,當趁虛直入而一擊必殺……

    恰於此時,陣陣的雷鳴中透過來一聲冷笑:「呵呵!只須殺了林某滅口,六合秘境,九天塔,以及幽冥海的齷蹉勾當,便從此無人知曉……」

    與之瞬間,兩道人影突然攔在凌道的身前,齊聲道:「且慢……」

    凌道微微一怔,不由得看向十餘丈外九玄與畢亢。而對方同樣在面面相覷,卻又各自心緒不明。他臉色一沉,冷聲道:「兩位老友,這是……」

    畢亢遲疑了下,回道:「且聽那林一所言何意,道友再動手不遲……」

    九玄則是撫鬚笑了笑,不慌不忙地應道:「眾人已等候多時,不便多作耽擱。讓林一隨行登塔,又何愁恩怨無處消解呢……」

    見狀,青葉有些意外,跟著說道:「師兄息怒……」

    凌道手中的魔劍猶自黑芒吞吐。聞聲,他回頭衝著青葉瞪了一眼。畢亢是想讓自己與林一對質,九玄是讓林一登塔以便有所圖謀。而這個師弟並非糊塗,又何必瞎湊熱鬧……

    二、三十里外的半空之中,一群瘋狂的身影還在亡命拚殺。四位老者雖然修為高強,奈何四周人影如魅且雷火猛烈。本欲將對方逐一滅殺,卻有詭異的血海瀰漫而來。隨之幻境降臨,令人心神恍惚。已是片刻過去,猶然難以擺脫圍攻。

    在此千丈之外,兄弟三人蓄勢以待。

    林一接連施展幻瞳血芒助陣,暗中阻撓四位老者的攻勢,卻不忘留意著九天塔前的動靜,根本不敢掉以輕心。忽而察覺凌道想要趁火打劫,他忙運轉法力冷笑了一聲,不僅道破了對方的企圖,並有所暗指與告誡之意。見畢亢與九玄出面相阻,其趁機揚聲又道:「凌道妖尊!再不住手,莫怪林某將天給你通個窟窿。至於九天塔,不登也罷……」

    凌道顧不得與畢亢、九玄爭執,循聲怒道:「你敢要挾本尊……」

    林一嘴角一撇,轉向在場的數千之眾,揚聲又道:「凌道妖尊荼毒同道,喪盡天良。六合秘境,便是罪行第一樁……」

    「慢著……」凌道明白動手再快,也不及張嘴說話來得快。而那小子雖然空口無憑,卻架不住胡言亂語蠱惑人心。他大喝一聲,而對方猶在不緊不慢地說道:「來自洪荒的萬千修士,無辜慘死……」

    簡直是胡說八道,何來的萬千修士。若真如此,何愁血煞不成?

    凌道急於撲過去剷除麻煩,畢亢與九玄卻根本沒有讓路的意思。而再次召集群攻,已然不合時宜。他急道:「且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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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9 14:49:5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二章 意在魔城

    四位老者受命擒拿林一,卻分別被八位對手給團團圍住。那八人男女不同、相貌各異,卻均為神色漠然,且又瘋狂拚命的架勢。再加上時不時閃現的血海幻境使人心神恍惚,想要就此擺脫糾纏,一時半會兒也不容易。

    恰逢凌道妖尊有令,不妨暫緩一二再作計較。

    四位老者抽身後退,另一方竟然同時跟著罷手。隨著交戰雙方的倏然分開,法力與雷火轟鳴剎那消失。

    不過,那四位老者並未遠去,而是在數里之外擺開陣勢。三十二道身影,大多傷痕纍纍,卻同樣是一字排開且殺機森然。

    便於雙方遙遙對峙之際,有人說話:「林一!彼此的恩怨可以暫且作罷,而九天塔卻不容隨意出入……」

    半空之中,林一泰然自若的模樣一如從前。而當那四位老者退卻的一瞬間,他還是暗暗鬆了口氣。既然甘冒凶險重返中天魔城,便是要有所圖謀。否則的話,又何至於強出風頭。果不其然,自己三番兩次的欲言又止,還是讓心機深沉的凌道有了顧忌。而不讓入塔,林某豈非白忙活了一場?

    林一沖著左右遞了個眼色,獨自飄然往前。

    老龍與虎頭站著未動,各自戒備。

    林一越過兩位仙骸傀儡的身邊,稍稍一停。那是一位老者與一位中年婦人,皆遍體鱗傷卻又渾然不覺。而其體內的分神卻極為虛弱,顯然已到了強弩之末的地步。

    此時,遠處的凌道接著說道:「本尊有言在先,散修、或是來歷不明者,不得入塔……」

    林一的眼光掠過左右的三十二道身影,再又前出幾步,獨自面對那四位老者與遠處的凌道等人。

    離地數十丈,那雲霧中的九天塔猶然瞧不分明。俯瞰四方,數千之眾皆在翹首觀望。

    林一悠悠站穩了,暗自嘲諷。只要不揭凌道的老底,彼此的恩怨便可以暫且作罷。此舉無異於與虎謀皮,誰說又不是迫於無奈呢!而凌道一計不成,又生一計。自己若真道出來歷,勢必牽扯到仙域以及當年帝奎與龍梵的一切。只是林某不喜麻煩,也從不主動惹禍上身!

    一時無人應聲,九天塔前的凌道就近分說道:「規矩已定,不可輕廢。事關此行安危,且兩位已然應允……」

    九玄不予置否,撫鬚含笑默默退後。

    畢亢蒼眉緊鎖。少頃,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走向一旁。

    凌道衝著兩人冷冷一瞥,揚聲又道:「林一,你若不肯道明來歷,還請就此返回……」他話音未落,轉而吩咐道:「青葉師弟帶人入塔,本尊留下料理首尾……」

    青葉猶自衝著遠處打量,頭也不回地應聲答道:「不如小弟留下,呵呵……」

    聞聲,畢亢與九玄雙雙轉過身來。那對師兄弟爭著留下來,是何用意?

    凌道心中惱怒,卻不便發作。他才要神色掩飾,二、三十里外有話語聲傳來:「林某自立門戶,漂泊為家,有老龍、虎頭倚為臂膀,有數十天煞衛行道四方……」

    遠近眾人循聲看去,只見林一背負雙手,沉聲又道:「林某已然道明來歷,還請凌道妖尊莫要無故刁難……」

    「天煞衛士?呵呵……」凌道微微愕然,隨即失聲冷笑道:「你僅有兩個幫手,便敢妄言自立門戶。要知道那三十二人,不過是來自鬼修的傀儡之軀。此法原本尋常,卻極為歹毒而有違天和。若是沒有萬千年以上的仙人屍骸,根本難以煉就、或是用處不大。故而,洪荒中罕有以此入道者。而你虛張聲勢,還將之冠以天煞衛士的美名,真是貽笑大方……」

    林一的傀儡之術,出自黃婆婆之手,而真正的來源卻是仙域的九玄分身。只因當年仙域混戰,而屍骸眾多,這才有了後來的九牧花奴。

    不過,幾經變化,此術已非凌道所說的這麼簡單。而當其一番話過後,遠近眾人有所恍然。

    在場者皆為高手,眼光自是不凡。

    畢亢同樣早已看出那三十二人的異常,卻有所不解。林一何來如此眾多的仙人屍骸?

    九玄神色如舊,深邃的眼光微微閃爍。

    青葉則是一手背後,一手托著下巴默然含笑。師兄還有句話沒說,就是傀儡之術,乃傍門左道,宜於殺戮征伐,卻不利於境界修為……

    凌道接著叱道:「你既然帶著一群行尸走肉自立門戶,敢問何門何派?」他稍稍一緩,嘲諷又道:「喪家之犬,或有漂泊為名。而僅僅如此,卻不得踏入九天塔半步。除非你的門人弟子,來路正大光明……」

    四大高手圍攻你,便要是將你殺之後快,根本不容你說半句廢話。而你假借一群傀儡撐得一時,並以諸多見不得光的往事加以要挾,不過換來片刻的喘息之機。想要入塔,還是痴心妄想。敢有不服,必將觸犯眾怒。擺明要欺負你,誰讓你人單勢弱呢!

    林一沒有急於辯解,而是衝著數十里外的九天塔輕吐一口郁氣。此行尚未真正起步,便已如此的艱難。接下來又將如何,根本就無從想像。而凌道所說的『就此返回』,更加的用心險惡。林某既然現身此處,早已沒了退路……

    三十二道冰寒陰冷的身影,寂然列空,雖殺機猶在,卻透著幾分莫名的悲壯。曾經不屈的神魂早已遠去,只留下一具具形骸不朽不歸。在其不遠處,則是背手而立的林一。他神情中透著些許蕭瑟,而微哂的嘴角卻掛著一抹不屑的冷然。

    虎頭衝著林一的背影打量一眼,轉而看向老龍。既要面對難以戰勝的高人,還要與諸般算計竭力周旋。恰如刀尖上騰挪,又似火海中漫步。稍有不慎,便將陷於絕境之中而回天乏術。老大真是不容易!

    老龍手持銀刀,一臉的肅穆。而他並無懼色,只等著一場隨時到來的廝殺。自己或已不是當年的自己,而林一還是那個林一。倘若他邁不過眼前的這道檻,又怎能成為青龍白虎的老大呢……

    凌道的冷笑聲過後,九天塔的四周異常安靜。

    林一稍稍沉吟,眉梢一挑,忽而吐氣開聲道:「林某行走洪荒,不依不靠自立自強。而凌道妖尊卻以此來羞辱林某,並屢屢加以刁難。試問,如何才稱得上來路光明……」他微微一頓,突然轉向遠處的人群,不容置疑地喝道:「林某堅信,得道多助。爾等還不現身,更待何時……」

    虎頭意外之餘,卻又歎為觀止。這都啥時候了,老大還想著故弄玄虛。他不以為然地晃了晃腦袋,卻又驀然一怔,忙與老龍一道回身俯瞰……

    與此同時,凌道、青葉、畢亢、九玄,及在場的眾人,皆瞠目愕然。

    只見魔城所在的人群中,竟然相繼閃現出一道道遲疑的身影。轉眼之間,足有四、五十位仙君境界的修士慢慢騰空,並漸漸聚向林一,卻各自帶著滿臉的苦澀與無奈。其中一位面皮白淨的中年人,衝著凌道一方惶惶張望,轉而心頭一橫,搶前幾步躬身拜道:「歷粟,見過林尊……」

    林一的眼光在數百丈外一掠而過,點頭示意道:「爾等甘願效命,林某甚慰!只待此行過罷,必當順遂所願……」

    話說得好聽,那你之前轉悠了那麼一圈又是何意?看似信步閒庭,實則一一勾魂索命。此時傳喚所致,魂禁生死,誰敢不現身?自稱厲粟的男子暗嘆了聲。而既然豁出去了,哪裡還顧得許多。他再又躬身一拜,應道:「但憑吩咐……」其身後的諸人心思各異,卻也一個個跟著舉手稱是。注定的劫數,早晚躲不過去。雖無心背叛魔城,奈何性命可貴!總而言之,挨過一時算一時!

    見此情形,人群中的元信子恍然大悟。魂禁之術?此術對於洞天高手或許無用,而梵天小輩卻無力掙扎。那個林一曾如此對付自己,當時僥倖……

    虎頭愣愣看著不遠處那群神情恭敬的修士,忍不住騰出一隻手抽了虎臉一巴掌,猶自難以置信。看來故作玄虛,也是一種境界!

    老龍則是聳聳肩頭,見怪不怪的模樣。不過,他卻趁機衝著虎頭瞪了一眼。

    魔城修士的臨陣倒戈,可謂情形逆轉而意外迭起。這一刻,林一的麾下不僅有老龍與虎頭,以及三十二個『天煞衛』,還多了四、五十梵天境的高手。他見歷粟等人還算識趣,無意多說,轉而下巴一甩,衝著遠處揚聲質問道:「林某的手下皆為魔城修士,是否算得上正大光明……」

    畢亢有些弄不清所見的狀況。那個林一,總是讓人不可思議!

    九玄怔然不語,兩眼中寒光閃動。他好像遇上了一位久違的對手,而對方卻愈發的叫人看不清楚!

    青葉的笑容有些牽強,神色中有些幽怨……

    凌道猶自目瞪口呆。縱然費盡心思,也斷難想到,那個林一竟將魔爪深入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這與撬牆根、挖牆角何異?天曉得還有多少人心生叛逆,任此下去,魔城易主猶未可知!他不及多想,面罩黑氣,怒聲叱道:「卑鄙、無恥!你以區區數十梵天境界的魔城弟子與本尊分庭抗禮,真是天大的笑話!既然你早已暗行不軌,並意在魔城,本尊與你勢不兩立……」

    爭奪魔城,罪名大了!

    只要林一應聲,便是與洪荒魔修為敵。不作回應,那數十魔城弟子又該如何解釋?

    事已至此,畢亢與九玄也不敢貿然插手。

    可見這回凌道是下了狠手,只想將林一逼入死地。而不待對方出聲,清微城的豁口處突然有人冷笑道:「呵呵!意在魔城,又有何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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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0 16:01:2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三章 林一為主

    冷笑聲響起,遠處冒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位布衣老者,形容枯槁,鬚髮銀白,風燭殘年的模樣。而其云淡風輕的話語中,卻透著高深莫測的氣度,使得九天塔在場的眾人皆是為之一怔。

    高人!洞天后期的高人!

    與之同時,城牆入口接著閃出一位老嫗,同樣是銀發蒼蒼且又威勢莫測,並帶著沙啞的嗓音隨聲附和道:「天寧長老!你倒是沒看錯人。那林一野心不小……」其話音未落,又有六位氣勢、年歲相仿,卻相貌各異的老者相繼現身。而一切並未罷休,轉眼之間,再有一位披頭散髮的彪形大漢闖入清微城中,鏗鏘喝道:「魔荒長老、大巫在此,謹奉林一為主,滌瑕蕩穢,光明魔城……」

    若說之前的冷笑聲來得意外,叫人詫異。而隨後的這番話響徹四方,更是令人驚愕莫名!

    魔荒的長老、大巫,乃是當年僅次於魔皇的存在,早已下落不明,而如今卻突然出現在魔城之中。尤為甚者,這九位洞天后期的高人,竟然要以敬奉林一為主?

    這一刻,在場的數千之眾皆引頸觀望而愕然不已。九天塔尚未開啟,便異變迭起。接下來又將如何,著實讓人有些無所適從。

    魔城一方的人群中,元信子臉色大變。那老嫗、壯漢,以及隨行的老者,並不陌生啊!本以為在城門處遇見的只是尋常之輩,誰料竟是藏形匿跡的魔荒高人!他倒抽口寒氣,急忙扭頭尋覓。那個年元子還在城門處駐守,並未前來……

    洪荒各家所聚集的人群中,台勝神情惶恐……

    妖荒所在,一對兄妹倆並肩而立。

    其中的鬥將兩眼閃亮,神色微動。林一隱藏之深,兩位師兄根本難以料及!自己曾一度想與他爭長論短,未免有些不自量力……

    天星糾結多時,終於長舒了一口氣。林老大不僅有凶悍異常的老龍與虎頭,殺氣騰騰的天煞衛士,唯命是從的魔城修士,更有九位洞天后期的高人追隨,真是威風呵……

    兄妹倆不遠處的吉慶,已然沒了當初的鎮定。而他依然在盯著場上的動靜,卻沒人留意到他的存在……

    八位老者與一位壯漢沒作耽擱,直奔場中飛來。

    林一見到那九人的一瞬間,微微錯愕,隨即大袖揮動。被其隨口命名的三十二天煞衛,終於不用強撐下去,霎時間已在原處失去了身影。他回頭看了一眼老龍、虎頭,以及厲粟等人,轉而緩緩迎了上去。

    某人之前的隨機應變,看似偶然,卻早有先手,且頗為狠辣老道。但凡謀事,當未慮勝、先慮敗,方能避免猝然失措的窘境。為此,當年離開天虞蠻荒、掃蕩各處地下晶石之際,他便以魂禁之術強行收服了眾多的魔城修士,並留下一句話:想要活命,傳喚即至便可獲赦。

    不過,此舉逼得凌道凶相畢露,也同樣將某人逼入絕境。而其並未退縮,反倒是愈發強硬。自從與妖荒的角霸較量之後,他便一改往日的隱忍之風。

    洪荒強手如林,一味的迴避退讓根本就無濟於事。而憑藉五十二具仙骸傀儡,與各方周旋一二或許不難。縱然有所不濟,大不了將妖荒與千荒牽扯進來也就是了。而錯過此次的九天塔之行,只怕以後再無良機。

    值此急思對策之際,有高人登場了。

    那不是天寧、天棄與七位魔荒大巫,又是誰人?來得恰到好處,來的真是時候!

    林一才將動身相迎,九位高人已到了近前。

    為首的老者,便是天寧。他已恢復了雙目,猶然年邁枯瘦,而莫測的威勢卻是老辣彌堅。隨後的老嫗,名為伏靈。餘下的六位大巫,尚且不知名諱。

    最後趕來的中年壯漢,則是妖荒兩大長老之一的天棄。他還是從前披頭散髮的樣子,而精光四溢的雙眸,以及彪悍異常的邪狂之氣,著實叫人不敢睥睨!

    這九人曾遭禁錮而境遇悽慘,如今六、七十年過去,倒是有一掃陰霾的煥然與從容。

    天寧來勢不停,笑道:「林兄弟,可還記得『一言為定』……」

    隨後的天棄如風而至,帶著幾分蠻橫隨聲道:「君子重諾,豈容他不答應……」

    林一舉手拱了拱,卻欲言又止。所謂的一言為定,乃是來自於六合秘境中的一句承諾。只要幫著天寧等人脫險,對方要麼引薦他拜見魔皇,要麼便助他奪取魔城至尊之位。當時一方別無選擇,更多的是在敷衍;另一方人單力孤,只為日後借勢埋下伏筆。而這句承諾,另有註腳:但有來時,再論今日。

    不過,來時今日,強弱雙方已然逆轉。而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有此借助,至少可以度過眼前的難關!

    林一猶在忖度權衡,對方一行九人卻是擦肩而過。他愣怔了下,袖袍一甩背在身手,隨即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抬眼看去。

    數百丈之外,九人一字排開站定。

    天寧沉聲喝道:「凌道、青葉!還不前來請罪,更待何時……」

    天棄則是破口大罵:「兩個欺師滅祖的孽徒,縱然跪地求饒,活罪難逃……」

    九天塔前的四人,猶在原地而神情各異。

    畢亢雙手舉在胸前,稍顯尷尬。自己身為妖荒至尊,與魔荒的長老、大巫並非陌生。本待寒暄幾句,對方卻目中無人。林一啊林一,原來你早已攀上了魔荒的高枝,這才罔顧了老夫的一腔誠意。而事關魔皇門下的權柄紛爭,你又何必趟這渾水呢……

    九玄揪著鬍鬚,眼光深沉。魔荒的長老、大巫重新出山,著實出乎所料。而這九人敬奉林一為主,更是匪夷所思。且不管怎樣,那小子有此強援,都是大麻煩。不過,主弱僕強,其中究竟有些什麼名堂……

    青葉臉色有些煞白,微微有些慌亂。雖說當年師兄背地裡干下的勾當與別人無干,而一旦事發,身為師弟的自己則難逃其咎。只是……只是天寧、天棄竟然要將魔城送給林一,真是老糊塗了……

    凌道則是面罩黑氣,兩眼深寒。當天寧現身的那一刻起,他便已是心頭冰冷。這一日早晚到來,卻沒想到會如此的突然。事到臨頭,斷難僥倖。而當初若是任憑那幾個老傢伙高高在上,這輩子注定沒有翻身之時。

    欺師滅祖?哼!大事者不拘小節……

    凌道眼角抽搐了下,猛吐一口長氣。待他稍稍定神,緩緩往前兩步,衝著那半空中的九人淡淡一瞥,轉而揚聲四方,冷笑道:「呵呵!眾所周知,玄霄皇尊是我的師父。他老人家遠走九天之後,我身為嫡傳弟子,執掌魔荒與魔城乃天經地義!」其話語一頓,有恃無恐地看向前方,又道:「而兩位長老、七位大巫,不在深山修道,卻以年邁之軀前來爭名逐利。此舉罔顧家師教誨,更有合夥欺凌他老人家的兩個弟子之嫌。敢問,欺師滅祖之說,又從何來……」

    一席話有理有據,還透著幾分無助的悲壯。乍然聽來,魔荒的兩位長老與七位大巫,簡直就是私慾熏心之徒、無事生非之輩!

    天寧看了看左右的八位老夥伴,手扶銀鬚,含笑搖頭道:「此子心狠手辣,且厚顏無恥,真乃平生僅見……」

    天棄哼了一聲,拂袖甩去。

    一道身影憑空滾了出來,急急喊道:「饒命……」

    那是一位粗眉黑鬚的中年男子,渾身法力受制,四下亂轉,十足一個暈頭轉向且又惶惶不安的德行。

    凌道才將振振有詞,忽見那男子現身,禁不住兩眼一閉,暗暗恨啐一口。

    果不其然,天棄叱道:「明道!還不將那對孽徒的卑劣行徑大白於天下……」

    明道,曾為六合秘境的管事長老。因其擅離職守,致使六合秘境遭毀,只得戴罪立功,前往域外尋找天寧、天棄等人的下落。而這傢伙雖然奸猾,卻有些手段。在被逼無奈之下,還真讓他尋到了蛛絲馬跡。誰料未及回轉稟報,已被傷勢痊癒的天寧給生擒活捉。

    當年魔荒有十二大巫,其中德望服眾的兩人是為長老。如今雖然僅剩下了九位,卻無一不是久經磨難的高人。既然重降魔城,自然有備而來。人證、物證俱在,勢必要讓凌道沒有招架之功。淺而易見,天寧、天棄這回是鐵了心要清理門戶!

    明道惶然四顧,總算是看清了遠近的情形。他心頭一苦,硬著頭皮便要說話。

    恰於此時,凌道忽而放聲冷笑道:「呵呵!三木之下,何求不供;生死相逼,何求不得。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豈容人有所爭辯。罷了……」他猛然斷喝一聲,帶著些許的瘋狂,冷冷看向四方,又道:「天理昭昭,無須聒噪!魔城是否易主,入塔自見分曉。是敵是友、是生是死,就在今朝!」

    凌道揮袖一甩,再不理會天寧、天寧等九位高人,竟是轉身撲向十餘里外的九天塔。青葉不假思索,隨後而去。原地只留下九玄與畢亢在遲疑不定……

    與之同時,魔城一方、以及洪荒所在的人群中,猛然衝出了數十位洞天的高手,顯然是凌道的追隨者。而其中的台勝等人再不隱瞞身份,各自法寶在手而殺氣騰騰。九天塔四周看守的修士,隨之前後兩分。一部惶惶後退,一部掐動法決開啟護塔禁制。在場餘下的數千之眾,皆一個個楞然怔立。

    不過瞬間,凌道與青葉的身後已然聚集了百餘位洞天高手。隨著九天塔禁制閃爍,一行人急急遁入塔門……

    天寧與天棄面面相覷,彼此皆有些措手不及。九大高手在此,此番勝算已定。而對方畢竟身為魔皇的嫡傳弟子,身份非同小可。故而,想要一統魔荒、奪得魔城,還須佔據道義的名聲方能免於後患。誰料凌道見機不對,根本不予對質,竟在拋下一段冠冕堂皇的話語之後,轉身帶著心腹手下躲入九天塔。而此時此刻,豈容他詭計得逞!

    天棄無暇多想,帶頭衝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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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1 14:12:1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四章 來時今日

    適才還是劍拔弩張而一觸即發,轉眼間好像安靜下來。

    不過,隨著凌道、青葉,以及天寧、天棄等人的離去,在場的數千之眾再沒了約束,竟是一個個爭先恐後,直奔那門戶洞開的巨塔蜂擁而去。

    九天塔前,又是一片混亂。

    見此情形,畢亢已然顧不得許多。隨其大手一揮,妖荒的五六十人飛奔而至。他又沖著回頭張望的鬥將、天星召喚一聲,轉身隨眾衝向九天塔。

    九玄的四周,業已聚集了一群修士。

    塵鍊子師兄弟等人,早已急不可耐。

    九玄卻在打量著遠處的一道灰衣人影,神色中略顯遲疑。而他斟酌片刻,還是帶人返身奔去。那小子人在洪荒,一時跑不掉。九天塔卻事關《三皇經》下落,豈容輕易錯過!

    盞茶過後,洪荒的數千之眾差不多都已搶入塔中。而林一與老龍、虎頭猶在原處,根本不為形勢所動。還有那群臨陣倒戈的魔城修士,在一個個惶惶不安。除此之外,另有幾個舉止遲疑的身影四下亂竄。

    一度喧鬧的清微城,終於變得冷清了下來。

    林一環顧四方,很是無味般地搖了搖頭。少頃,他突然轉身衝著那群魔城的修士揮動雙手。隨著一道道黯淡的光影飛出,再又砰然碎裂,換來一聲聲意外的驚喜與道謝。而其不以為然地笑了笑,眼光一瞥,回首張望,隨口說道:「魂禁已解,爾等自便……」

    四、五十位魔城修士一陣騷動,卻沒人率意離去。有幾人才將脫群而出,畏縮了下又折返回來。其中的厲粟舉手說道:「林尊!您既為魔城之主,還請收下我等……」

    眾人隨聲附和,神態舉止中倒也透著誠意。

    淺而易見,這群修士臨陣倒戈,觸犯門規,已屬不赦之大罪!此時若不緊緊攀附林一這株大樹而求得庇護,來日便是個無家可歸的下場!至於對方能否成為真正的魔城之主,有魔荒長老、大巫的擁戴,一切還容置疑嗎?

    林一打量著那雲霧中的九天塔,以及塔下情形不明的塔門。當眾人的動靜傳來,他聞聲會意,禁不住嘴角含笑而神色玩味。逼得這伙修士臨陣反水,不過一時的權宜之計。而林某從沒想過收服手下,更無意創立仙門。再者說了,留下這數十仙君高手也無從安置。

    至於魔城之主?來時今日,不比以往……

    厲粟等人不明所以,各自有些無措。

    便於此時,遠處有話語聲傳來:「林尊!在下元信子……」

    一道身影已在不遠處徘徊了許久,好像是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以捨命一搏的架勢,急急越過人群,於數十丈外躬身一禮,帶著微微顫抖的話語聲又道:「元信子罪不容恕,還請林尊責罰……」

    老龍與虎頭跟在林一的身後,各自手裡拎著殺人的傢伙。諸多紛擾,再不用去傷神費心。但有不測,只管刀棒伺候。跟隨老大,一切就是這麼的簡單。而洪荒的數千之眾已然入塔,老大卻是按兵不動。莫非他要藉機壯大聲勢,以便來日成為魔城之主?

    且瞧一瞧,又來了一個尖嘴猴腮的修士,修為倒是不弱……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循聲看向那個弓腰低頭的中年人。他並未意外,淡淡問道:「元信子!你受人差遣而身不由己,何罪之有?更何況你乃凌道的左膀右臂,何不追隨而去……」

    那雙頰枯瘦的中年男子,已是洞天初期大成的修為。而其並非別人,正是元信子。他曾在六合秘境與林一糾纏數年,又在魔城之中再次交鋒。彼此之間,倒也頗有淵源!

    元信子眼光微抬,禁不住暗嘆了聲。自己若是凌道妖尊的左膀右臂,又何至於如此的落魄。他忙又低頭回道:「在下已悔過自新,只為棄暗投明……」

    林一似笑非笑,不予可否。

    元信子舔舐了嘴唇,吞嚥一下心頭的不安,接著說道:「林尊不計前嫌,令在下誠惶誠恐!」他稍稍一頓,雙手舉過頭頂,毅然決然地又道:「元信子只求拜入林尊門下,還望垂憐一二!但有所命,萬死不辭……」

    這一番話由修士口中說出,意義非凡,乃是投身效命的誓約!

    厲粟等人皆在留意著元信子的一舉一動,不由得暗鬆了口氣。事起突然,又逢九天塔開啟,魔城的眾多修士已忙著搶奪機緣去了,卻沒幾人將魔荒的長老、大巫的話放在心上。如今前輩人物都已投誠,可見改投門庭恰如此時也!而這位前輩人物究竟是慧心決斷,還是和光同塵,抑或是另有企圖,只怕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

    「元信子,你對這九天塔所知幾何?」

    林一看著畢恭畢敬的元信子,心頭頗有幾分物是人非的感慨。而他並沒有答應對方的歸順,反倒是莫名其妙地問了一句。

    人與人之間本來無怨無爭,只因慾念作祟,這才爾虞我詐並生死相逐。若想擺脫這身不由己的困惑,亦唯有成為強者而方能不失自我。在元信子以及歷粟等人看來,魔城新主無疑便是巍巍高山、遮天大樹,足以倚靠、攀附而以求庇護。而林某人的心中,他不過是一塊凸起的石頭,恰好被人用來墊腳罷了!中天魔城,真的與自己有關嗎?

    察言觀色,體察上意,乃身為屬下最基本的修為。元信子聽話聽音,心頭一振,猛然直起腰身,端著的雙手依舊是平直且恭謹有加,並忙隨聲回道:「在下對九天塔雖然所知甚少,而忝為管事長老的那幾年,倒也聽說過幾段傳言……」見林一不以為然地轉向空曠的四周,他心念急閃,接著分說道:「據悉,只因星辰異動,九天塔方才假借天地氣機開啟一回,奈何所在禁制頗多,以至於仙君境界以下的修士不敢輕易靠近……」其又手指遠處雲霧中的塔門,示意道:「一旦入塔,或十餘年、或數十上百年,非天地氣機減緩而不得回轉。塔中固然凶險,卻也機緣無數。此外……」

    元信子看向林一,繼續說道:「魔城四門早已封死,各城皆有修士戒備。我等只要走出清微城,必將惹起混亂。不知林尊是要守在此處,還是……」他本人受到排擠冷落,或是失寵,根本參與不到即將發生的大事之中,卻還是從各種跡象中有所猜測。故而,其話說了一半,已是不言而喻。在真相未明之前,中天魔城的一切照舊。而凌道廣邀洪荒高手至此,並聲稱暢通無阻,實則早已將中天魔城變作了一座巨大的牢籠!

    林一打量著元信子的神情,並留意著對方所說的每一句話。他轉而看向那巍峨高聳的巨塔,暗忖道:且不管凌道、青葉的陰謀詭計,天寧、天棄怎樣的用意,那九天塔中注定有血雨腥風,少不了艱險重重。自己之所以遲遲沒有動身,謹慎起見,還是有礙於塔內情形的一無所知。

    不,眼下至少有了一個元信子,以及他的幾段傳言……

    林一思忖片刻,不再遲疑,衝著數十丈外等待的人群說道:「林某成為魔城之主,收留你等不難。若非如此,你我則毫不相干……」他不待眾人回過神來,不容置疑地擺了擺手,命道:「是隨林某同行,還是就此等候,諸位各行其便。元信子暫行管轄約束之責!」其又看向左右,眉梢一挑,含笑道:「兩位兄弟!入塔走一遭如何……」

    虎頭憋了半晌不出聲,終於來了興致,頓時橫起大棒,不無豪情地大笑道:「哈哈!縱然刀山火海,虎哥一往無前……」

    老龍則是倒拎著七尺銀刀,渾身透著凜然的殺氣,應聲道:「衝鋒陷陣,焉能少了我老龍……」

    元信子神色煥然,暗自稱幸。俗語有云,識時務者為俊傑。果不其然,才將投誠歸順便被委以管事重任。從龍首義之功,是斷然跑不掉了。他氣勢一盛,轉而衝著不遠處的四五十位魔城修士喝道:「以十人為隊,推舉一位執事,彼此前後左右呼應,隨本長老為林尊保駕護法,敢有違令者嚴懲不貸……」

    厲粟等人皆受管束多年,對於令行禁止的規矩早已熟諳於胸,不待元信子再作吩咐,已分成了五撥,並各自推舉一位修為最高的成為領隊執事。此番機緣難得,沒誰願意留守原地。轉眼之間,眾人已是整裝待發的架勢!

    林一有些意外,不由得衝著眾人笑著點了點頭。可見物盡其才,人盡其用。這個元信子雖然善於投機,且名利心重,卻並非一無是處!而他並不多言,帶著老龍與虎頭直奔前方。

    元信子只覺得多年來的鬱鬱之氣一掃而空,躊躇滿志的他手臂一揮,不假辭色地吩咐道:「厲粟,為林尊左右兩翼。餘下人等,隨後聽命調遣!」

    當最後的五十多道人影飛入九天塔,百里清微城重歸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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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2 20:45:3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五章 九塔妙成

    九天塔一層,數十人擠在一起而前後張望。

    當入塔的一瞬間,那來時的塔門便已消失不見。塔內的情形,如實呈現眼前。

    數百丈大小的一方所在,為白玉鋪就而光潔無瑕。由此環壁往上百丈直至頂端,漸成渾圓之狀。而那雲霧禁制籠罩的穹頂,有一道丈餘粗細的光柱從點點星辰中傾瀉而下,宛如銀虹飛降,又似天梯幻影,叫人驚奇不已而又一時弄不清楚狀況!

    「據傳,混沌開天時,此塔便已存在。其九層各有不同,乃九天情景再現,分別為妙成界、無上界、玉隆界、龍變界、大赤界、禹余界與清微界。非九星異動,常人難有登塔機緣。故而……故而塔中的詳情,在下無從得知……」

    人群之前,元信子與林一兄弟三人站在一起。他竭力回想著有關九天塔的傳聞,卻還是難以自圓自說。至少這九天塔一層,除了那道詭異的光柱之下,著實看不出有何神奇之處!

    林一昂首觀望,神色疑惑。

    九天塔的一層,之前來過。而此時所見,與當初不同。不知是禁制開啟的緣故,還是所謂九星連珠異象所致。那徐徐傾瀉的光柱,莫非就是通往二層的去路?

    林一低頭俯瞰,幻瞳閃爍。腳下地磚的深處,禁制再無縫隙。而曾濃郁的太初之氣,亦為之變得稀薄起來。可見凌道行事縝密,此行並不會輕率而盲從。正當他斟酌之際,虎頭已是等得不耐煩了,順手將鐵棒橫在肩上,大聲道:「數千人都跑沒了,無須再作耽擱。老龍,隨虎哥探路……」

    元信子對虎頭與老龍並不熟悉,卻知道那是林尊的兄弟、洞天的高人。

    見狀,元信子急忙喊道:「在下甘為前驅……」而其話才出口,對方已走到了十餘丈外,瞬時消失在那道微微閃動的光芒之中。隨後一道粗壯的身影拎著銀刀便衝了過去,眨眼之間也沒了。他微微一怔,稍顯無措。而身旁有人出聲道:「此乃傳送法陣,但去無妨……」

    林一沒有攔著虎頭與老龍,也知道元信子急於立功。他衝著眾人吩咐一聲之後,不慌不忙地抬頭看向那道光芒。

    元信子再不怠慢,揮手示意,帶著十餘人搶步往前。林一隨眾而行,一道道身影相繼消失……

    ……

    有云,欲速則不達。

    林一之所以遲遲動身,謹慎之餘,還是不想過早參與到魔荒的紛爭之中。更何況還有一個心機深沉,且陰險狡詐的九玄在虎視眈眈。可以說九天塔之行已是亂象紛呈,並已遠遠出乎所料。

    而往日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皆離不開一個「欲」字。在此之前,九天塔中所傳說的《三皇經》則顯得更為重要。無論是天寧、天棄,凌道、青葉,還是畢亢、九玄,無不深諳其中的玄妙。

    故而,當眾人爭先恐後追逐而去,林某人暫且被冷落下來。亦正因如此,他才能如一頭孤狼那般,在血腥的原野中蟄伏、觀望,再決斷迂迴獵殺的時機!

    不過,更多的時候總是讓人身不由己……

    林一隨眾踏入光芒的一瞬間,已置身於一團強勁的旋風之中。與之剎那,光華刺目而風勢激盪。同行的眾人難以自持,竟然一個個隨風遠逝。他心知不妙,雙手虛抓,卻身形急墜,四週一陣景色變幻。

    須臾之後,風勢減緩。

    天地迥異,來路已無。想像中的九天塔沒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紫色大地。所在四方無邊無際,卻碎石遍野而滿目荒涼。無形且又熾烈的氣機無所不在,使人不得不運轉法力抵禦。

    林一訝然四望,拂袖輕甩。隨著九道光芒從他指尖消失,一道人影「撲通」摔下。

    這便是九天塔二層的妙成界?分明就是戈壁荒灘,怕不有萬萬里之荒涼。不對!神識受阻,只能看出千里遠近,必為禁制所致。而老龍與虎頭,以及餘下的人又去了何方……

    林一緩緩落地,有些後知後覺地搖了搖頭。不止一次的闖蕩過當年的仙境,更是親身見識過玄天塔、后土塔等幻境的神奇。淺而易見,這九天塔之中,同樣是芥子乾坤且變化無窮。早知如此,理該阻止老龍與虎頭的莽撞。但願那對兄弟無恙……

    十餘丈外,元信子呲牙咧嘴地爬了起來。適才事起突然、且旋風猛烈,根本叫人無暇防備。當其四肢受縛,法力遭禁,恰於墜落之際砸在了一塊堅硬而又鋒利的碎石上。雖說憑藉肉身強撐無礙,而疼痛一回卻是難以避免。

    「多謝林尊相助,這……」

    元信子衝著林一道了聲謝,忙又環顧左右而抬頭眺望。天光蒙赤、昏黃,好似火燒般的情景,且氣機籠罩而看不分明。四方荒涼空曠,竟是不見了厲粟等四五十位魔城修士的身影。他滿目錯愕,忙整理下衣袍,隨即躥起身形,便要飛到半空中打探一番。而其才將離地十餘丈,突然去勢受阻,幾番搖晃,卻再難往上。

    林一已將四周的情形看在眼裡,心頭稍稍有了底。他見元信子猶在掙扎,便出聲示意道:「芥子雖小,內有乾坤。天地雖大,方圓所在。不妨掠地尋覓前行……」

    此處看似廣袤無窮,實則四方有界。所謂的天地禁制,或為符陣桎梏。而有時候並非人為,反倒是五行所限。林一畢竟擁有過一方仙界,並領教過結界之力的強大。當他久經歷練之後,再次置身於這幻境之中,體悟已是今非昔比。

    元信子尷尬落地,舉手討好道:「林尊不愧為高人!所見所識,令在下受益匪淺……」

    林一腳踏實地踱了幾步,順勢踢碎了幾塊石頭。雖然神識受阻,所幸法力無礙。只要避開高空禁制,不難施展修為神通。他回頭看向元信子,自嘲道:「高人又能怎樣,當年還不是你手下的囚徒……」

    元信子最怕舊事重提,瘦臉皮一哆嗦,帶著幾分畏懼,躬身道:「在下有罪,不敢求饒……」

    林一嘴角一撇,帶著捉摸不透地神情笑道:「呵呵!林某不喜奉承,更容不得口是心非……」他隨意尋了一處方嚮往前行去,頭也不回地又道:「你這人雖急功近利,倒也不是個偽君子!」

    元信子愣怔了下,稍顯無措。對方前後不同的兩段話,是一種敲打,也是一種告誡,好在並沒有惡意。他暗鬆了口氣,提起精神,隨後離地三尺追去。身處異*地,遁法不宜。御空而行,倒也安穩快捷……

    這紫色的戈壁荒灘,猶似赤炎千里、萬里。荒涼之中,焦灼而又熾烈的氣機彷如凝滯。行走其間,給人窒息的恍惚。尤為甚者,所經之處少有靈氣、元氣,或是太初之氣的存在。很難想像,情景再現的九天會是此般模樣。而真實的九天之上究竟如何,也不見有誰說得清楚。九天塔尚有八層之多,漫漫征途才將開始,接下來又會如何,莫測之外還是莫測……

    昏黃的天光下,廣袤無際的荒涼中,兩道身影一前一後掠地疾行。

    一個時辰過去,四下里情形如舊。洪荒的數千之眾以及老龍等人,依然不見所蹤。

    林一背著雙手,身軀筆直,好像是在佇立觀望而片塵不驚。而其腳下的地勢,卻在起伏逶迤。隨後的元信子則在左右搖晃且東張西望,不肯錯過四周任何一處的異常。

    又是半個時辰過去,遠近還是老樣子。

    林一不急不躁,只將趕路當作一種休閒。至少可以藉機想想心事,想一想即將到來的各種凶險以及應變的對策。且此地生氣匱乏,不宜太多消耗法力。而若能這麼沒有意外的一路走下去,其實倒也不錯。人道蹉跎萬物同,荒蕪之中也風景!

    至於那兄弟倆的安危,應該無須擔心。今日的老龍,已非同往昔。有他在,再加上虎頭的彪悍驍勇,足以應付各種意外!

    不過,洪荒的數千之眾均已跑個沒影。或許九天塔的高層,才是機緣所在。而凌道、九玄等人的趨之若鶩,莫非表明塔中真的藏有三皇經之《洞神經》的下落?且不論真假,屬於林某的寶物誰都搶不走。反之,林某也不會強求……

    元信子見林一隻管默默趕路,好像並不在意遠近的動靜,他只得提起十二分的謹慎,不敢有絲毫的懈怠。那年輕人已不是過去的死對頭,而是新晉的魔城至尊。適逢偉業開創之際,自己有幸追隨並成為首義功臣。只須此行無虞,來日前途無量。若能成為天寧、天棄長老那樣的至高存在,不枉此生啊!只可惜那數十手下尚未多加管教,便被一陣風吹沒了……

    元信子正自躊躇滿志,忽有察覺,猛然回頭看去。右手的千里之外,好像有人影倏忽閃逝。他急忙止住去勢,出聲喚道:「林尊,且看……」其話才出口,禁不住愣怔了下。

    千里之外除了荒涼,啥都沒有,叫人看什麼?

    元信子神態發窘,狠眨雙眼。

    適才分明有人招手,為何就不見了?

    元信子神色尷尬,吶吶然便欲致歉。而林一早已駐足觀望,並未怪責,反倒是下巴一甩,逕自轉身奔了過去。他不及多想,急忙趕往前頭。

    千里之遠,須臾可至。

    元信子前出數百丈,只待搶先探明端倪。而立功心切的他趕路正急,卻突然失聲驚呼:「林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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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3 14:17:0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六章 紫霄山上

    元信子呼聲才起,人影猛然墜向地面。

    林一尚在數百丈外,也沒想到會節外生枝。而其應變極快,人若風催,身影如電,右手的袍袖順勢揮出,九道法力光芒激射前去。不過剎那,他卻驟然急停,而餘勢未盡,竟被閃個趔趄。

    異變橫起,人去三百丈。前方的情形,終於一目瞭然。

    那微微隆起且不起眼的坡地,竟然從中橫截塌陷,足有十餘丈寬,左右不見長短,儼然一道深溝險壑。而墜入其中的元信子人已不見,只剩下兩手猶在緊緊抓著一塊岩石。還有九道法力光芒集為一束,搭在溝邊,繃得筆直,狀如重墜,逼得七八丈外的林一前後搖晃而神色詫異。

    此前只顧著留意遠處,卻是忽略了腳下。且紫色岩石氣機熾烈,有阻擋神識之奇。誰料荒涼之中,竟然暗藏凶險。難怪元信子會失足跌落,那溝壑之中分明有禁錮修為的詭異……

    林一才將明白過來,以降妖術所化的九道法力被元信子拖著繼續下墜。好像有萬鈞之重,又似十數個高手躲在暗處較勁。他腰身頓挫,力貫雙足。堅硬的岩石「喀哧」碎裂,霎時踏陷三寸。待其腳下生根、穩如磐石之際,猛地強驅法力並揮臂橫捲。

    隨之瞬間,「喀、喀」炸響,堅韌且強大的九道法力竟然一一相繼崩斷。

    以全身的修為,竟然拉不回一個瘦弱的元信子?

    最後兩道法力猶在,或有轉機。若是就此放棄,元信子必將在劫難逃!

    林一沒作遲疑,身後突然閃出一道金色的龍影。隨其意念所至,龍影瞬間化作一隻猙獰的大手猛然往前抓去。間不容緩,他穩穩後踏一步,雙手掐訣,沉聲喝道:「起——」

    於此剎那間,一道人影倏然飛起,隨即又「撲通」摔在地上。那正是元信子,臉色蒼白,口鼻溢血,四肢掙扎,甚為狼狽不堪!

    林一慢慢直起身來,雙腳已深埋於石屑之中。隨著法力收斂,金色的龍影倏然回歸體內。而他猶自神色不解。那溝壑的下方,究竟藏著什麼東西……

    元信子法力被禁,再狠狠摔了一下,難免氣息浮動而瘀結在胸。所幸本人並無大礙,吐出一口血之後,頓覺舒服了許多,卻依舊是餘悸未消。他有些艱難地爬了起來,禁不住回頭望了下身後,忙又往前挪動了兩步,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待其稍稍定神,這才不安地轉身一躬到底,感慨萬分道:「林尊收留之情,已是讓人銘記五內。再有救命之恩……唯以死相報……」

    林一離開所踏出的兩個石坑,來到了溝邊的三丈之外。而才將行至此處,便有無形的重負從天而降,使人氣息遲滯且舉步維艱。他左右觀望,隨口說道:「與其動輒以死相報,何如行事無愧於心!」

    元信子怔了怔,垂首道:「多謝林尊教誨……」

    當年一個仙君的小輩、六合秘境的囚徒,突然變成了洞天中期的高手,以及天寧、天棄長老所擁戴的魔城之主。在元信子看來,命運的逆轉就是這麼不可思議。尤其是對方恩威並施的手段,比起凌道妖尊來亦不遑多讓。還有那莫測的話語,凌厲的目光,竟然給人無所遁形的惶恐……

    林一無意多說,緩步走到了溝壑的近前。

    沒有了坡地的阻擋,一道數十丈深的長溝終於崢嶸畢露。其左右逶迤遠去,遙遙不見盡頭。十餘丈寬的豁口,有無形且又熾烈的灼浪急劇盤旋,並隱隱形成一道道奔騰的漩渦,再又扯動四周的氣機猛然倒灌直下。而尤為詭異的是,峽谷般的溝底乾涸龜裂,紫赤如火……

    林一稍加俯瞰,滿目詫然。溝底之間,竟然還有人在盤膝靜坐?

    那是一位老者與三位中年男子,雖看著陌生,卻是來自洪荒的修士無疑,正自抬頭觀望,各自漠然的神情中透著絕望!距四人的不遠處,還躺著一具血肉模糊的死屍,很像是耗盡修為摔死的場景。之前元信子所見的人影晃動,或為此故……

    元信子算是劫後重生,自然知道溝底的情形。他隨後挪至林一的身旁,衝著下方看了一眼,忍不住出聲道:「爾等必是意外失足,何不設法脫困?」

    老者無力地嘆了聲,回道:「我等墜落之時已遭重創,接連三日,卻難尋出路。如今修為所剩無幾,且不堪禁制重負,又如何脫困……」

    「三日?」元信子驚訝一聲,隨即恍然自語道:「九天塔開啟短暫,卻已過去三日之久。可見天地有別,禁制神異……」他衝著林一頷首示意了下,接著又道:「既然無法脫困,本該傳喚呼救。爾等這般,下場堪憂……」

    溝底的三個中年人不再仰望,而是各自疲憊地閉上雙眼,好像所在並非絕境,而是一方靜修歸隱之地。只有那老者耐著性子答道:「此乃傳聞中的紫霄地溝,便是洞天后期的高人也要束手無策……」他話沒說完,帶著頹廢的釋然,嘆道:「罷了!活上千年、萬年,又能如何?神仙夢一場,天地兩徬徨,從來只道晨曉時,不見漫漫夜未央……」

    元信子還想出聲,卻欲言又止。

    擱在以往,沒人會將一道溝塹放在心上。而眼前這所謂的紫霄地溝,卻如同深淵,上下不過數十丈,卻生死兩重天。老者與三位中年人自知在劫難逃,已不再掙扎,而是用最後的時光在省悟一生。以為天亮了,其實夜色還長。也就是說,那四人在等死!

    元信子不由得側首看向一旁,神色中閃過一絲僥倖。適才真是命大!

    林一始終在默默俯瞰,而一言不發。那老者已閉上雙眼,與三位同伴歸於最後的寂寞。他慢慢直起身來,嘴角輕撇而神色深沉。

    千年、萬年又能如何?風風雨雨、忙忙碌碌,為慾念驅使,受天道鞭撻。而終究逍遙不見,自我難尋。有人疑惑,發出了『且去醉中尋一夢,醒來明月過冷江』的感慨。也有人臨終回頭,留下『從來只道晨曉時,不見漫漫夜未央』的悔悟!

    而林某人也在同樣的一條路上奔波千年,與別人沒什麼不同。此時此刻,是該感慨,還是悔悟呢?

    不過,林某有幸歷經了大商京城的法場。雖沒被斬首,卻斬斷了紅塵。從那以後,不管身在何處,林某的腳下既為生死懸崖,又是紅塵岸邊……

    林一再次低頭看了一眼那四個蕭瑟且從容的身影,往後退了一步,衝著看來的元信子說道:「就此右去,或有出路!」他見對方已無大礙,丟下一句話,逕自循著地溝前行。

    「林尊!你法力高強,何不出手……」元信子話沒說完,自知失言,暗啐了口,忙噤聲不語。其本要暗示林一出手救下那四人,以便挾恩降服而壯大人手。而乍一想,有些欠妥。他不再囉嗦,摸出丹藥吞下,又喘了下粗氣,隨後疾步跟了過去。

    林一沒有理會身後的元信子,一邊往前,一邊留意著遠近的動靜。至於他是否有心救那四個倒霉的修士,沒人知道。元信子緊隨其後,腳下卻是慢了許多!兩人均未遠離溝邊,難免為禁制所迫。好在各自修為不凡,倒也行走無礙!

    半個時辰後,林一在溝邊停了下來。元信子隨其駐足俯瞰,不禁暗暗抽了口寒氣。

    溝底深處,又出現了五、六位遭難的修士,一個個神色頹然且又寂寥落寞!

    林一稍稍耽擱,繼續趕路。

    元信子緊閉著嘴巴,帶著幾分異樣的心緒默默隨行。不過,他已看出地勢漸趨漸高。

    一路之上,深溝中相繼出現更多的修士。若是前後加起來,怕不有百餘之多。溝底那些落難者中沒人呼救,皆聽天由命般的安靜,或是躺臥奄奄一息,或是闔目靜坐體會著最後的寂寞。溝上的兩人不再出聲,也不再停下觀望。上下相隔數十丈,卻形同陌路。而無論彼此,或許都在途中……

    如此這般,不知不覺中已是半日過去。

    一望無際的戈壁荒灘突然不見了。那道形同天塹的深溝也隨之消失。而前方卻橫亙而起一道紫色石山,雖不過數百丈高,卻綿延萬里,宛如一道天地屏障,擋住了前行的去路。

    在紫山腳下,橫躺一塊十餘丈大小的臥石。上面歪歪斜斜刻著兩個斑駁黯淡的大字:紫霄。

    這怪異的所在,名為紫霄山?

    兩人在臥石前止步觀望。

    紫霄山的山勢並不險峻,卻寸草不生。那大小的嶙峋怪石,以及熾烈氤氳的氣機,使得滿目的荒涼中透著幾分莫測的詭異!

    若要繼續前行,唯有翻越紫霄山。

    林一四下打量,未見異常。他衝著元信子示意了,繞過臥石便往山上走去。而其才要離地御空,卻又「撲通」落地。

    隨後的元信子恍然道:「此山禁制,與紫霄地溝渾然一體。雖威力有別,猶然不可小覷……」

    林一看著環顧左右,微微皺起眉頭。

    此山看似尋常,而涉足剎那,無所不在的禁制頓時逼迫而來,渾若萬鈞之重,著實讓人猝不及防。所幸法力無礙,雖不能隨意施為,理當自保無虞!

    林一抬起右腳用力一踏,隨即「砰」的一聲,堅硬的山石裂開幾道縫隙,卻並未如之前那般崩碎成屑。他稍作忖思,大袖一甩,就近循著山坡往上走去。

    元信子不敢怠慢,抬腳跟上。

    兩人一前一後走得很慢,在山石的縫隙間尋徑而上。一個時辰之後,漸臨山頂。元信子顧不得緩口氣,搶前幾步,便要登高遠望。而其才去十餘丈,光禿禿的所在突然閃過一道凌厲的劍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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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4 14:28:2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七章 另有詭計

    元信子臉色一變。

    之前並無察覺,怎會突生狀況?

    元信子不及多想,揮手祭出一道黑光,卻是心中沒底,就勢暴退而回。「轟」的一聲悶響,法力所化的黑色劍光頓時崩潰。襲來的劍光隨之消失,而四周竟然禁制閃動。

    與此同時,百餘丈外的山崖下躥出五道人影。

    元信子飛身退向林一,驚慌道:「林尊!有人在此設伏……」其話音未落,「砰」的一下撞在了一道光芒上而跌落下來。而林一恰在不遠處停下,堪堪躲過了禁制的籠罩。他腳下未穩,駭然呼救:「林尊……」

    山頂之上,甚為開闊。一方為陡峭的山崖,一方則有山峰起伏。若要翻越紫霄山,多半要從此經過。而十餘丈大小的禁製法陣,正好攔在上下的通道之間。在這麼一個地方設伏,倒是下了番苦心!

    林一適時止步,沒有理會元信子的呼救。更何況對方被禁制阻擋,雖見身影慌亂,卻根本聽不到口中的呼救聲。他就此駐足觀望,衝著奔來的一位中年人點了點頭,恍然道:「衛彪……」

    來者五人,皆為洞天初期的修為。其中為首的中年人身軀高大,短鬚濃密,頗顯威猛彪悍。忽然被人道出姓名,那人微微一怔,隨即大手一揮。四位同伴心領神會,瞬間已在陣法的十餘丈外左右散開。他大步躍至山頂高處,詫異道:「你怎會知曉本人名諱……」

    元信子猶在閃動的光芒中徘徊,一時不得脫身。此外的六人,則以陣法為界,彼此相隔三十丈而高下對峙。

    林一的眼光掠過那個衛彪,又看了看另外四個漸成合圍之勢的壯漢,並未急著答話,而是不慌不忙地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舉起灌了一口。待他稍稍回味,酒氣輕籲,手上的小葫蘆已沒了,這才眼光斜睨,淡淡說道:「我不僅知道你的名諱,還知道你的來歷……」

    衛彪居高臨下,神色疑惑。

    林一接著說道:「你等假借木靈谷藏身,名為野修,實則凌道手下的鷹犬……」他話語一頓,兩眼寒光微閃,又道:「如實說吧,是否專為林某而來?」

    衛彪曾經與林一有過一趟幽冥海之行,卻是絕難將那個秦華子、或是木離子與眼前這個年輕人牽扯一起。他猶自狐疑不定,衝著左右四位同伴換了個眼色,伸手抹了把濃密的鬍鬚,殺氣騰騰地說道:「尊主命我等在沿途要道設伏,只為對付你林一。看來你這人果然非同小可……」

    林一嘴角一撇,神色漠然。凌道與青葉雖然早一步搶入九天塔,卻並沒將他林某人給忘了。倘若衛彪所言不虛,此行倒是多了幾分變數。而那兄弟倆如此匆忙,或為天寧天棄所逼,或是另有詭計……

    衛彪手臂一抬,竟是抓出一把煞氣環繞的黑色圓斧。與之瞬間,遠近的四位同伴也是如法效仿。其各自所持的圓斧背厚鋒利,數尺大小,黑光閃動而殺機森然。他有恃無恐地沉聲喝道:「你雖僥倖避開禁法,卻躲不過我兄弟五人的圍攻。彼此勢均力敵,勝敗猶未可知。不若奉還尊主的寶物,以免自誤……

    尊主的寶物,無非是血煞罷了!

    看來凌道與魔皇的長老大巫糾纏之際,還是對此唸唸難忘。不過,憑藉五位洞天初期的高手,便要劫殺林某人,還想勢均力敵並討價還價,真是不知所謂!

    林一笑了笑,神色譏誚。面對那五位身軀高大的壯漢,處於下方的他頗顯人單勢弱、且毫無氣勢。他卻渾然不覺,點了點頭說道:「林某的兩位兄弟被囚禁於幽冥海,整整遭受了二十年的虐待。而你等雖非主謀,卻為罪魁禍首,如今不知悔悟,反倒再次惹到林某人的頭上……」

    衛彪哼了聲,不以為然地揮動了下手中的圓斧,說道:「那又怎樣?莫非你敢以一敵眾……」

    恰於此時,不遠處突然傳來「轟」的一聲悶響。一位漢子正自盯著前方,卻不防身後有鐵拳偷襲而至。他的頭顱頓時如瓜囊般炸開,紅白四濺。隨其無力癱倒下去,失去法力加持的圓斧瞬間消失。而與之瞬間,幾丈之外又是一道金光破空而出,再有一人肉身崩潰……

    衛彪目瞪口呆,而難以置信。不過閃念之間,兩位洞天高手神魂俱銷。而餘下的兩位同伴急急抽身躲閃,卻又各自茫然無措。真正的對手尚在原地,方才是誰偷襲?

    恰於此時,林一突然動了一下。而他人好像還在原處,卻是憑空劃過一連串的身影,猶如飛鴻掠水,又似閃電奔雷。其去勢之快,令人目不暇給!

    衛彪驚覺之際,那一串層疊的身影猶在凌空虛渡,而林一本人已到了數丈之外,並順勢擎起一道血光。狂虐的殺機霍然當頭,竟然使人不敢抵擋!他臉色大變,狠狠祭出手中的圓斧。血光之中,一把足有數十丈的烈焰巨斧如山而至——

    「喀喇——」

    轟鳴炸耳,血光碎空。狂飆怒卷,烈焰呼嘯。

    衛彪的圓斧才將出手,瞬間崩潰。他踉蹌退後,驚駭萬狀。獨自面對一位洞天中期的高手,原本就是落敗的下場。誰料對方竟然如此之強,出招必殺!

    便於此際,那把威不可擋的巨斧,卻在咫尺之外微微一頓……

    衛彪早已心生絕望。緊接著再又「轟、轟」兩記悶響傳來,餘下的兩位同伴應聲化作血肉散落。他猛地回過神來,張口噴出一道精血。眨眼之間,其身影已消失在一片淡淡的金色血霧之中。數十丈外閃出的兩道人影,有心追趕卻難尋敵蹤……

    直至此時,林一身後扯出的虛影才凝為一體,卻並未在意衛彪的逃去,而是抬頭仰望並神色錯愕。

    天穹晃動,禁制閃爍;魔氣渙散,血光飛濺。數十丈的巨斧隨之崩潰,凌亂的威勢漸漸消散。天魔印的四印合一才要顯威,便已觸動天上的禁制。或許是神通太過於強大,這才難以盡情施展。而有此意外,倒是讓衛彪撿得一條性命。他適才施展的秘法,很是神奇!

    此外,那被殺的四人在隕落之際,各有一線不易察覺的血光直衝天際……

    片刻之後,四周消停下來。而衛彪留下的陣法尚在,其中云光瀰漫,已然看不清元信子的動向。

    林一的分身已然消失。而其本人依然雙眉淺鎖,似有疑惑難消。他在山頂山轉了一圈,焚去地上的屍骸,收取幾枚乾坤戒子。

    所在的山頂,也是萬里山脈的山脊。居高四望,還是一片蒼茫黯淡且不見盡頭。

    那昏黃中透著淡淡血赤的天光,一如穹隆低垂,又像是烏云壓頂,再加上蒸騰的熾烈氣機,給人無從逃脫的壓抑與沉悶。山下荒涼無際,碎石遍野,去路莫測……

    林一慢慢回到了山頂的法陣前。

    沒了法力的加持,十餘丈方圓的一片光芒闇弱下去,法陣的威力已大不如前。

    林一腳下站定,揮拳一握。一道小巧的龍影霍然閃現,並活靈活現地盤旋在手臂之上。其遍體金黃,煞是不凡。而若加以細瞧,它腹部尚存一道淡淡的青色。曾經的正陽金龍手,漸漸與龍丹之力融為一體,再經《升龍訣》的千年煉化,終於成為了今日的龍魄精魂。它可以是龍修的一縷分神,收放自如;也可以賦予本尊的法力,而威勢無窮。

    或者說,《升龍訣》由此已趨圓滿之境!

    林一稍稍端詳,揮拳往前擊去。龍影脫臂而去,霍然化作一道迅猛的金光。

    隨之剎那,「喀喇」震響,光芒炸裂,幾丈外的禁製法陣頓時崩潰,頃刻間顯露出元信子的身影。他左右張望,枯瘦的面頰上帶著驚喜的神情,又不無意外地問道:「林尊!那幾人去了何處?」

    林一兀自握著拳頭,手臂上的金色龍紋慢慢歸隱不見。他眉梢一挑,隨聲答道:「不死即逃!」

    元信子忙急走幾步,禁不住驚噓了聲。

    適才意外被困,著實不清楚外面的情形。如今強敵消失,四周殺機猶存。毋容置疑,此地必然經過一場慘烈的生死較量!

    元信子再次脫險,暗呼僥倖,轉身舉手便想著來幾句感恩的話語。

    林一卻是拿出了紫金葫蘆灌了一口酒,一如動手殺人之前的淡然從容。他一邊回味著野粟酒的勁道,一邊將葫蘆懸在腰間,隨口說道:「凡事不過三!你若再好大喜功行事莽撞,只能自食其果聽天由命。到時候,莫怪林某無情!」言罷,其袍袖一甩,轉身奔向山下。

    元信子驀然一怔。接連兩番闖禍,竟然早已惹他不滿。而自己事事爭先,生死在前。雖有不測,卻忠心可表,焉能無功?他抹了把鬍鬚,默默搖了搖頭,隨即一聲不吭地離開了山頂。

    一前一後兩道人影,繼續在荒涼中穿行。

    如此過去了一日,熾烈的氣機愈發濃烈。再又一日,前方漸漸有灼浪迎面逼來。

    林一放緩去勢,眺望方向。

    隨後的元信子有心就此停下歇息,又遲疑著不敢聲張。寸功未立,徒惹嫌棄。不妨臨機應變,以免自討沒趣!他帶著莫名的心緒默默隨行,很是無聊地東張西望。

    恰於此際,有幾道人影從左方遠處衝來……

    元信子兩眼一眨,頓覺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地便迎了過去,還不忘大聲疾呼:「林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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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5 14:48:21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八章 僅此而已

    百餘里之外,有四道身影在狂奔不止。

    那是四位相貌各異的中年男子,均為梵天境界的高手。衝在最前的一人,已是滿身帶傷。隨後的三人,則是氣勢洶洶而窮追不捨。

    按理說,元信子接連受挫之下不敢自作主張。而此情此景,還是讓他忍不住動身迎了過去。

    幾個仙君的小輩,根本不值一提。關鍵在於那被追殺的男子,正是之前魔城修士的其中之一。好不易才有了一幫子手下,誰料轉眼間都不見了。如今總算尋到一位,竟然遭致欺辱且生死在即,真是豈有此理!

    故而,元信子要出手救人,要一掃之前的晦氣,更要在林尊的面前挽回幾分洞天高手的臉面!不過,他動僧際,還是有所顧慮,急忙出聲稟明,以避免觸犯了『事不過三』的禁忌。

    林一並非刻薄之輩,亦非心窄之人。他見元信子又想立功,未加阻攔,反而點了點頭,隨即駐足觀望。

    元信子頓時有了底氣,身形驟然加快。他抬手扯出一把飛劍,揚聲喝道:「何方小輩,竟敢欺我屬下……」

    那追逐的四人來勢正急,轉眼之間已到了二三十里之外。而恰於此時,逃命的魔城修士已然是體力不支,稍有懈怠,隨即便倒在一片劍光之中。而隨後追殺的三人才將得手,竟是不作遲疑轉身便逃。

    元信子大怒,奮起急追。誰料那三人突然分開逃竄,且遁法極快。他微微一怔,便想就近劫殺。而稍有耽擱,對方反倒是亡命狂奔。當其才要見機轉向,另外兩人已然趁勢遠去。本欲兼顧,誰料左右不得……

    「這……可惡!」

    元信子恨恨啐了一口,只得慢慢停了下來。暗忖道:以自己的修為真要是認準一人去追,又豈容對方輕鬆逃脫。奈何情形莫測,著實不便隻身冒險。

    數百丈之外,便是那位被殺修士的遺骸。血肉橫陳,很是觸目驚心。

    元信子避開那堆狼藉,在鬱悶與尷尬的糾結中,轉身說道:「林尊!為免重蹈覆轍,在下……」他眼睜睜看著要救之人被殺,卻無能為力,使得急於立功的心思,再次落了空。而情有可原,不得不分說幾句。非自己無能,而是老成謹慎起見!

    林一猶在原地觀望,並無怪責之意。他留意了下遠方的動靜,轉而不容置疑地衝著元信子輕聲吐出一個字:「追——」

    元信子微微一怔,為難道:「那三人各有去處,又該如何追趕……?」

    林一卻不再多說,身形緩緩離地,隨即如風而動,直奔元信子飄了過去。不待他臨近,對方忽作恍然道:「那三人雖然分開逃竄,必有聚首之時,只須追上其一……」

    元信子話沒說完,忙拱了拱手,轉身帶頭往前疾行。

    此番所去,正是那四人來時的方向……

    半日過後,腳下地勢漸高。又去一個時辰,前方有峰巒突兀而起。漸行漸近,一道山脈擋住了去路。

    那是一道高達千丈的山脈,左右連綿無際。其通體赤色,遠遠看去便如燃燒中的通天烈焰,頗為壯觀瑰麗,且氣機熾烈,並有淡淡赤霧瀰漫繚繞。

    元信子搶先一步來到了山腳之下,詫然四望。有了紫霄山的前車之鑑,他不敢貿然涉險。

    林一越過山坡,隨後而至。

    元信子忽有發現,舉手示意道:「林尊,且看……」

    林一不慌不忙地到了元信子的身前,隨著元信子的手勢抬起頭來。

    千丈高山,甚是陡峭險峻。神識中勉強可見,那火燒烈焰般的山峰之上寸草不長,且怪石叢生,還有幾道人影在赤色云煙中隱約搖晃。

    林一的眼光中閃過一抹血色,凝神片刻,說道:「之前那四人的來處,必有修士聚散出沒。果不其然……」他下巴一甩,言簡意賅地又道:「上山!」

    元信子忙召出飛劍在手,搶前幾步衝向前方。而其才將躍上一塊山石,身形驟然一沉。四周的霧靄隨之逼來,竟是讓人熾熱難耐。他忙驅動法力護體,回首示意道:「林尊!此處與紫霄山情形彷彿,雖有天地禁制,或可穿行無礙……」

    林一隨聲往前,就近上山。

    那瀰漫四周的赤色霧靄,似霧似煙,又好像是一層飄渺的淡淡火焰,很是詭異且又透著莫測的森然。隨著林一週身上下白光閃動,逼近的霧靄蕩漾退去。當他腳踏山石,同樣是身形一頓。隨著無形的重負傾軋而來,使人稍顯窘迫。而舉止受限,體內法力卻是運轉無礙。只是山上沒路,還須尋覓而行。

    林一沖著元信子手裡的小巧飛劍瞥了一眼,暗暗搖頭。

    禁制之下,無論是神通還是飛劍,或可自保無虞,想要克敵制勝,卻還是處處受限而有所不及。否則的話,林某又豈容那個衛彪僥倖逃生!可惜了,老龍與虎頭不在此處。兄弟倆的七尺銀刀與天煞鐵棒,皆為近身廝殺的利器,足以在方圓之內逞霸道!而那兩個傢伙究竟去了什麼地方,為何遲遲不見現身?

    林一抬眼打量著去處,隨即身形一縱,已飄然到了數丈之上,落腳之際很是從容不迫,頗有幾分當年江湖高手的風範。少頃,他不作耽擱,去勢如風。

    元信子隨後而行,倒也輕鬆。畢竟身為洞天修士,翻越一座千丈高山應該不在話下。而其急跳急躥之間,模樣稍顯不堪。見前方的林一身姿矯健且颯然不凡,未免使人有些自慚形穢。他卻有所不知,對方自幼習武且闖蕩江湖多年。即便拋開法力修為不提,那也是睥睨四方的高手!

    一炷香之後,兩人到了半山腰。

    霧靄之中,一位梵天境的老者從岩石背後倉惶現身,舉手拜道:「兩位前輩、林前輩……」他眼光落在來者中一位年輕人的身上,忙惴惴不安地低下頭去。九天塔前,有目共睹。也就是說從那一刻起,林一的大名無人不識、無人不曉。

    林一藉機停下來,抬眼觀望。云煙飄渺深處,有更多的人影晃動……

    不消須臾,元信子落在林一的身旁。他喘了口粗氣,旋即緊緊逼視著不遠處的老者,狐疑道:「我早便見你在此鬼鬼祟祟,有何企圖?」而其話音才落,突然身形一動直撲了過去。

    老者臉色一變,不敢阻攔,急忙抽身躲閃。誰料對方意不在他,竟是直奔幾丈外的大石背後而去。見狀,他急忙返身求饒道:「前輩!手下留情……」

    元信子已從大石背後閃身而出,對老者不屑一顧,逕自走向林一,並高舉右手,得意笑道:「呵呵!此處果然有名堂……」

    林一循聲看去,神色端詳。便在他疑惑之際,元信子已將手中之物恭敬奉上,不忘邀功道:「此乃上古火蓮,生啖吞服,有淬煉元神的功效。不過小小心意,還請林尊笑納……」

    老者很是沮喪地黯然一嘆,自語道:「此物並非淬煉元神如此簡單,尚有辟火大用。尋覓多時,如今倒好……」他只能自認倒霉,不敢多說,悻悻轉身離去。

    林一攤開手掌,接過元信子奉上之物。一朵火紅的小花,晶瑩玉透,盈盈欲滴,煞是驚豔無數。而其入手之際卻有異樣的火烈直透肌膚,使人心神一凜。且拋開用處不說,在此荒涼絕地竟有這般嬌嫩的花兒綻放,已堪稱神奇……

    元信子見林一拿著火蓮愛不釋手,暗鬆口氣,不失時機地提醒道:「林尊!此物極為罕見,還須趁早服用……」

    林一沒有響應,眼光一瞥。那失落的老者已然走遠,漸漸消失在云萎中。他抽動下嘴角,神色莫名地搖搖頭,卻也並未拒絕元信子的好意,而是順手摸出一個玉匣將火蓮裝了起來並加以禁制封存。

    見狀,元信子還以為林一有物以稀貴的慎重,便想當然地承諾道:「林尊若有此好,在下儘管多多尋來……」

    林一收起玉匣,斜睨著元信子,反問道:「這般當面強搶小輩的手中之物,當真有趣?」

    元信子臉色一僵。若是沒趣,你為何珍藏且愛惜有加?

    「林某門下有個小丫頭,或有尋奇獵珍的嗜好,僅此而已……」

    林一淡淡來了一句,轉身繼續上山。他平實樸素的話語,以及理所當然的舉止,很像是個出門在外的兄長,不忘給遠在家中的妹子捎些花兒、錦繡。僅此而已……

    元信子衝著林一的背影默默注視,只覺得上意難測。

    山頂愈近,人影愈多。隨著兩位洞天高手的到來,遠近的人影稍顯慌亂。

    當林一與元信子終於登上山頂,眼前豁然開朗。

    飄渺蕩漾的霧靄之中,不下上千的修士散落四周。其一個個在山巔、崖邊徘徊,皆神色焦急且又惶惶無措。而在云煙遠處的百里之外,有一道赤紅的火光斜上天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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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6 14:07:5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八十九章 火霄天階

    赤色的山,赤色的云煙,還有赤紅的火光映透了半邊天穹。

    陣陣熾烈的氣機,從天而降、由下而起,再又徐徐湧動而迭卷慢舒,仿若塵煙蕩漾,又似云霞橫渡而明耀無雙!

    這是一方詭異的天地,輝煌而神秘!

    當林一與元信子踏上山巔,頓時為所見的一切暗暗驚奇。尤其是百里之外的那道火光,儼如烈焰天梯而所向莫測。四周人影徘徊且躍躍欲試,顯然是被擋住了去路。莫非到了九天塔二層的盡頭,只須由此而上,便可抵達第三層的無上界……

    便在兩人觀望之際,元信子好像是想起了什麼,忙手指遠方分說道:「據傳,九天之間,有溝通結界的『火霄天階』,由兩分的天之陽火、兩分的天之陰火,三分的地之陽火與三分的地之陰火交匯而成。其甚為凶險,等閒者不敢靠近。而你我憑藉洞天修為,倒也穿越不難。至於仙君小輩……哦,在下明白了……」他擺出恍然狀,頗有見識地接著說道:「天地萬物,陰陽並存。既有火霄天階,則必有火蓮克之。這與蛇蟲與解毒靈藥同巢而生,是一個道理。仙君小輩唯有尋得辟火的火蓮,方能繼續前行……」

    元信子話到此處,訕訕不語。他為了討好林一,親手幹出了搶奪的勾當,雖說自己沒有留下火蓮,卻是斷絕了一位仙君小輩的機緣。再說下去,無異於自找難堪。

    林一從元信子的口中獲知了此地的大致情形,默默點了點頭。至於對方的心思,他倒是沒加在意,而是稍稍打量那火霄天階之後,便散開神識看向遠近的人影。

    元信子察言觀色,忍不住又道:「林尊!九天塔尚有六層之多,且此處不見洞天同道……」其言外之意,真正的機緣並不在此。既然高手都在搶著登塔,還是趕路要緊。而他話說一半,點到為止,換上老成持重的模樣深沉一笑。

    林一這個人並非如元信子所想像的那樣難以猜測。只要拋開私心雜念與自以為是的精明,與他相處起來倒也簡單。奈何元信子的小心眼多了一些,有時候難免自擾其煩。

    此時,一小群人從山下奔了過來。其中為首的是個大鬍子中年人,見到林一很是意外,忙大步到了近前,拱手道:「林道友……」隨後的老者遲疑了下,跟著恭謹見禮:「林……林尊!」

    那是野山谷的九玄,與翠鳴谷的吾禮。兩人各自帶著幾位族中的仙君高手,皆是風塵僕僕的模樣。

    林一抬手打了個招呼,衝著二人含笑問道:「從何而來?」

    九玄在三丈外停下,重重喘了口粗氣。林一併無倨傲怠慢,令其倍感欣慰。好歹一同患難,彼此有些交情。雖說老龍與虎頭在野山谷遭遇不測,卻罪不在己。而如今對方的修為與名望皆非同小可,言談舉止間卻依然還是那麼的隨意平和。他伸手衝著左右示意了下,說道:「我等至此已有數日,怎奈天險難渡,便試圖另尋去路,卻一無所獲,這才回轉碰碰運氣!」

    吾禮在一旁附和道:「據說此地特有的火蓮有辟火之能,卻早已被搶奪一空。我等只能徒勞奔波……」

    林一打量著九玄與吾禮,安慰道:「凡事隨緣,豈可強求……」

    兩人紛紛點頭,很是深以為然,而各自的眼光中卻透著不甘的神色。既入寶塔,誰也不想就此止步。其中的吾禮轉向一旁,欲言又止。九玄則是有所會意,又遲疑了下,這才說道:「正如林道友所言,當諸事隨緣。而我野山谷與鳴翠谷有心依附魔城,不知能否成全……」

    林一沒再吭聲,嘴角微撇。天寧、天棄的一番話不要緊,相繼有人尋找靠山來了。

    不遠處的元信子在默默旁觀,兩眼閃亮。他好像已預見了來日的情形,所轄甚眾,名動魔城內外……

    吾禮忙跟著求情道:「為子孫計,還望林尊多加體恤……」

    林一突然沒了寒暄的興致,打斷道:「兩位所求非人。魔城與林某無關!」他身形一閃繞過對方,循著山頂直奔遠處疾行而去。

    元信子尚沉浸在遐思之中,猛然清醒過來。

    那位既然收下了自己與厲粟等諸多魔城修士,何不趁機廣招人手?而魔城又怎會與他無關呢……

    元信子輕摔袍袖而心緒莫名,隨即匆匆離開原地。

    九玄沒想到林一抬腳就走且毫無徵兆,有些不知所措。

    吾禮搖了搖頭,輕聲埋怨道:「你適才言語不妥啊!只須依附林尊一人足矣,又何必提及魔城呢?」

    九玄手抓鬍鬚,欲辯無言……

    轉眼之間,林一已奔出去數十里遠。

    山頂之上,情形依然。眾多的修士聚在來時的一側,不待林一近前便各自退讓迴避。而山頂的另一側,為懸崖斷壁,有赤霧瀰漫,使人不敢輕易靠近。

    再去數十里,有十餘丈高的一塊大石擋路。之前的不遠處,則是聚集著數十位仙君後期的修士,一個個進退兩難而神色徬徨。

    林一腳下放慢,元信子隨後而至。

    那數十修士見有洞天高人到來,紛紛左右閃開。大石上的古樸字跡一目瞭然:火霄。

    九天塔若以九天命名,二層的妙成界則因兩座高山而有所不同。一為紫霄,一為火霄。

    再又千丈之外,斷峰橫空。其上火光衝天,烈焰排空。而當間的那塊大石,如同中流砥柱,擋住了來往的去路,也擋去了幾分火浪的逼人威勢!

    林一眼光巡弋,沒有接著前行,反而是隨意踱了幾步,逕自左去十餘丈,獨自臨崖而立。前方赤霧滾滾,火霞繚繞。茫茫虛無之中,陣陣灼浪襲來。一時之間,端倪莫測……

    本要繼續趕路,為何又瞧起了風景?元信子打量著林一的背影,禁不住暗生鬱悶。他衝著數十丈外正在觀望的一群修士哼了聲,轉而隨行幾步,小心道:「林尊!事不宜遲……」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隨即投向腳下的懸崖。若那火霄天階便是來往的通道,而這懸崖則是結界的鴻溝?想到此處,他慢慢轉過身來,應聲道:「林某要等兩位兄弟,你不妨獨行……」隨其護體法力自行運轉,牽動衣袂亂發輕輕飛揚,刀削般硬朗的面容上光華籠罩而煥然有神。尤其那一雙濃眉下的眸子,霞彩爍爍,凜然莫測……

    元信子心頭一慌,尷尬賠笑道:「呵呵!在下心急則亂,林尊莫怪……」他敷衍一句,暗自不以為然。行大事者,無情也!方外之人,紅塵斷絕,哪裡還有什麼兄弟姐妹。這般拖泥帶水,唉……

    便於此際,山頂下湧出一群人影。為首者是位面皮白淨的中年男子,手持飛劍而殺氣猶存。隨後的二十餘人情形彷彿,多半帶傷,皆是疲憊不堪的模樣!

    元信子回頭一瞥,鬱鬱頓消,急忙轉身揚聲道:「厲粟!還不過來拜見……」

    那正是魔城的一群修士,卻只剩下原來的半數。其中的厲粟已然見到了林一與元信子,忙收起飛劍,大步衝了過來,意外中不無驚喜地舉手拜道:「林尊、長老……」隨後眾人跟著見禮,一個個猶然急喘不已且神色慶幸。

    林一微微皺眉,不及出聲,元信子已不假辭色地搶先問道:「你等何以姍姍來遲,還不如實稟明……」

    厲粟應聲回道:「在下早已來到火霄山,因天險難渡,便四下尋覓辟火的寶物,並與同門道友匯聚一處。怎奈火蓮罕見,漸漸走遠……」他緩了口氣,接著道:「誰料我等才有所獲,便遭搶奪,奮力衝殺,僥倖生還,無奈折損過半……」其轉而看向四周,恨恨啐道:「那幫賊人早已越界而去,不然,哼……」

    元信子聽得真切,愕然道:「莫非你等有火蓮在手?」

    厲粟點了點頭,應道:「實屬僥倖……」

    元信子手撫鬍鬚,暗暗稱快。一直苦於沒有手下聽候差遣,如今這二十餘人來的正是時候!

    厲粟突然轉向林一說道:「林尊!老龍與虎頭兩位前輩追殺對手,已越界而去……」

    林一神色微動,眼光咄咄。見其如此,元信子更是氣盛,抬手叱道:「林尊當前,不得欺瞞!」

    厲粟不明所以,忙退後兩步,舉手道:「在下句句屬實……」

    林一的嘴角忽而露出一抹笑容,溫和說道:「厲粟!你召集失散道友,再又攜眾浴血而歸,著實勞苦功高!元信子……」他衝著厲粟等人褒獎了一番,眼光瞥向元信子,轉而吩咐道:「每人賞賜百塊神石……」

    「我沒有……」

    元信子不待林一將話說完,臉色一僵,失聲擺手。一人百塊神石,二十人就是兩千塊。功勞好處沒落得,反而要倒貼身家。天下豈有這般道理?

    厲粟欣喜不已,才要道謝。而元信子卻推脫不認,他與眾人頓時無措起來。

    林一慢慢收起笑容,神色不明。

    元信子眼光一閃,為難道:「林尊!在下實在拿不出……」

    林一併未責難,而是抬手甩出四個乾坤戒,衝著厲粟示意道:「將此分了,來日另行賞賜……」他不再多說,轉身疾行,眨眼之間躍上那塊十餘丈高的大石。前方烈焰焚天,灼浪怒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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