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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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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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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7 14:0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章 共襄盛況

    三個月後。

    一道灰衣人影在密林之間徜徉。其髮簪斜插,亂發披肩,眸光淡遠,嘴角微翹,神態極為悠閒。尤為是漫步之際,還不忘吞食著手中的野果,儼然一個賞景歸來的遊客模樣。

    不過,當這人返回到竹棚前的山坡上,卻丟下野果,揮臂抬手,憑空扯出一把銀色的長刀。刀光耀眼,他微微一笑。

    「呵呵!耗時一月,才煉就這把妖刀。在林某看來,倒還使得!尚不知老龍是否中意……」

    此時此地,自稱林某者,只有林一。在地下冥思一月,對於《九轉天羅》略有所得;之後又調息靜修一月,終於穩固了洞天中期小成的修為。接著便施展他的混沌一鍋燴,將折斷的妖刀與一、二十件法寶融化一體,並去蕪存菁,這才煉製出一把稍顯怪異的七尺長刀。

    寶刀問世,免不了要檢校一下威力。

    於是乎,林一遁出地面收回分身,轉而尋了山谷中的無人處小試了一把,隨後趁興而歸。

    刀長七尺,豎起來比林一還要高出半頭。而其背厚鋒利,寒光逼人,倒是與當年的那把「狼牙」頗為相似。刀中不僅嵌有多套陣法,並帶有天煞雷火之威,稱得上極品法寶般的存在。此外,刀柄上還被刻下兩字,龍威。

    林一手持長刀,腕子一轉,鋒刃嘶鳴而銀光閃爍。他橫起刀身,才要繼續查看,忽而神色一動,隨即昂首遠望。

    不過片刻,一道人影分開樹蔭從空而降。那是一位身軀粗大的青衣老者,鬚髮灰白,臉上皺紋深埋而神態莊嚴。尤其他周身所散發出來的氣勢,若有若無且又高深莫測,令人不敢有所睥睨。

    林一趁勢收起了『龍威』寶刀,神色惕然。

    三十丈外的山坡上,老者緩緩落地。他見林一不卑不亢、不避不閃,且舉止從容,不由得雙目一凝,手扶長鬚略作沉吟,說道:「你便是林一……」其問話之際,居高臨下的氣勢渾然而成。好像在這一瞬間,偌大的天全谷已然籠罩在莫名的氣機之中。

    林一併未應聲,而是下巴一抬,神色淡淡,擺出一個不予置否的模樣。

    老者微微皺眉,好似不滿對方的無禮。而不過少頃,他忽而綻開臉上的皺紋,點了點頭說道:「萬鈞壓頂不折腰,大事臨頭有靜氣。道友神光內斂,氣度不凡,呵呵……」其話語一轉,又道:「能救得鬥將與天星,並讓兩人口服心服者,又豈能是等閒之輩……」

    來人必是洞天后期的高手,身份已然呼之慾出。不過,若是登門問罪,則無須囉嗦。而若有三分的誠意,林某才好奉上十成的禮數。

    林一舒展雙袖,施施然拱起手來,說道:「敢問道友尊姓大名,不知前來尋林某人有何見教……?」

    老者雖然神情緩和,卻並未回禮,兀自手扶長鬚,帶著與生俱來的傲然,沉聲說道:「老夫畢亢,乃鬥將與天星的大師兄……」

    「哦……久仰……!」林一作出恍然狀,卻神色如常,依舊是全了禮數,隨即雙袖一甩抄在身後,並暗扣法訣,說道:「因鬥將與天星之故,使得我兩位兄弟慘遭重創,這才不得不盤恆幾日,以便他二人歇息療傷。若有不妥,我三人即刻離去……」

    「我尚未道明來意,你倒是戒備心重……」畢亢搖了搖頭,說道:「老龍與虎頭擅闖妖荒禁地而難以饒恕,卻有你救下鬥將與天星的性命,兩者足以恩怨相抵。此番老夫前來,並非降罪,而是請你三人前往天季谷……」

    聞言,林一微愕。他知道虎頭與老龍在妖荒闖下的大禍,這才有意提到鬥將與天星二人。若是對方不忘前嫌而仗勢欺人,在道義上難免站不住腳。誰料自家的心思被對方一眼看破,卻不以為忤,反倒出言相邀,還真是叫人意外。

    畢亢自顧說道:「據老夫所知,那對龍虎兄弟與鬥將、天星的傷勢相彷彿,均被玄金鐵鏈毀了經脈與根基。若想恢復如初,非三、五十年之功而難有痊癒。為此,老夫已吩咐他二人進入四象五行陣修煉……」他話語一頓,又道:「四象五行陣,位於妖祖峰下的洞府之中。借此修煉,當事半功倍……」

    妖祖峰下,乃是妖皇的洞府所在。而畢亢此番前來,並非問罪,只為邀請虎頭與老龍前去修煉療傷?這倒是個不錯的良機。只須順水推舟,便可與妖荒化敵為友。只不過……

    林一疑惑之下,心念急轉,卻沒有藉機應承,而是出言婉拒道:「此處甚好,多謝道友的美意……」

    畢亢衝著不遠處無人的山洞打量一眼,轉而看向林一。見對方泰然自若,卻神態堅決,他好奇道:「你莫非信不過老夫……」

    「豈敢、豈敢……」林一連連搖頭,坦誠道:「我兄弟身為外人,怎好深入妖荒禁地,實在是有所不便,還請道友勿要介懷……」

    這話說得好聽,卻分明是不領情,且有理有據而叫人難以勉強。

    畢亢手扶長鬚,神色中稍顯不快。

    妖荒之中,還沒人敢忤逆自己的意思。如此滑頭的年輕人,更是頭回遇見。

    畢亢輕咳一聲,在山坡上緩緩踱步。隨其往前,威勢徐徐散開。四周彷如凝滯,草木肅然,片塵不驚。

    林一眼光閃動,兩腳不丁不八站立。隨著對方漸漸逼近,其神色如常而氣機沉凝。

    十餘丈之外,畢亢停了下來。見對方煞是沉穩,並未自亂陣腳。他稍作沉吟,略顯無奈地說道:「家師曾與仙皇、魔皇論道,借助《三皇經》而悟出了九轉之法,並由此開創出四象五行陣,有提升修為之妙用。而我等不明究竟,若能親眼目睹四象齊聚盛況,或有所得亦猶未可知也……」其威勢漸收拾,接著又道:「凌道與青葉擒獲鬥將等四人的用意……理當出自於九轉之法……」

    畢亢欲言又止,一時躊躇不語。師尊當年所收的四個弟子,或許同樣有著更深的含義……

    林一聽明白了。畢亢想要弄清楚九轉之法的玄妙,卻無從知曉,這才想著讓四象神獸齊聚陣法之中,以便有所體悟。而其所言是真是假,眼下還不得而知。

    樹影斑駁,畢亢的臉色跟著變幻莫測。他遲疑了片刻,突然話語一轉,說道:「凌道與青葉已命人前來示好……」

    林一的眉梢微微聳動,卻還是一聲不吭。

    畢亢上下打量著林一,難以置信地說道:「你倒是沉得住氣……」他鬆開扶須的手,擺了一擺,繼續說道:「凌道與青葉自知詭計敗露,便命人前來道明原委,並將一切過錯盡數推到了他人身上。而其唯恐老夫不肯罷休,又盛情相邀……」

    林一聽到此處,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凌道與青葉兩人,可謂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如此假意安撫妖荒眾人,不知又在背後搞些什麼鬼名堂。

    「三十年後,適逢『九星連珠』臨近之際,洪荒高手齊聚魔城而共襄盛況,並登臨九天塔,一窺天緣……」畢亢的話語聲變得深沉有力,說道:「而在此之前,老夫亟須體悟家師留下的九轉之法,以便屆時有所施展……」其神情迫切,卻並不多說,話語點到為止,著實令人遐想無限。

    凌道與青葉,果然是兩個狡詐多智的大魔頭。此舉無非是要避免妖荒與千荒的聯手發難,這才大開門戶並誠意相邀。且不論九天塔有何玄機,至少讓原本一觸即發的危機緩轉下來,並再次操弄在他二人的手中。

    禮下於人,必有所求。雖說還弄不清楚畢亢的秉性為人,而他倒是沒有惡意。

    齊聚魔城,共襄盛況……?

    林一的兩眼中精光一閃,不再故作矜持。他暗中散去手上的法訣,揮袖摸出一枚玉簡來,笑著示意道:「既然道友誠意相邀,在下又豈敢不從。而禮尚往來,且收下林某微末心意……」其話音未落,隨手拋去一線光芒。

    畢亢愕然不解,信手接過玉簡。而不過少頃,其猛然瞠目,失聲道:「此乃家師的《九轉天羅》……」

    玉簡之中,正是妖皇留下的那篇殘缺的功法。林一已然將其拓印下來,趁機將原物奉還。

    畢亢猶自難以置信地盯著手中的玉簡,禁不住原地轉了幾個圈子。原本一個沉穩而又威嚴的老者,忽而因此方寸大亂。要知道蛟季妖皇早已下落不明,而他突破羅天的法門隨之消失無蹤,使得四位嫡傳弟子與眾多門人皆茫然無措,且又一個個沒可奈何。如今突然見到傳聞中的《九轉天羅》,不啻於久旱逢雨的驚喜。雖有殘缺,卻是初始的功法,更為來之不易……

    「呵呵!」畢亢確認功法無誤,禁不住笑出聲來。其收起玉簡,雙手一舉,感慨不盡地說道:「林道友!您先是救下我的師弟師妹,後又奉還至寶,可見秉性高潔而為人坦蕩……」他鄭重一禮,接著說道:「此情深重,不敢言謝。林老弟,還請隨為兄返回天季谷,如何……」

    前後不過須臾,雙方由戒備、僵持,到試探、揣測,再至相處甚歡。其間不無凶險,卻又在預料之中。這三個月的工夫,總算沒有白費。林一、林道友,最終成了林老弟。

    林一暗暗長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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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8 15:18: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一章 規矩方圓

    萬里山谷之間,一峰突兀而起直插天穹。其通體土黃,雄渾高大,陡峭壁立,令人望而仰止。

    高峰的半山腰,從中裂開一道巨大的豁口,左右敞開並前後伸展百丈,形同刀劈斧鑿般的平坦而嚴整。其正中處夾著一道封閉的狹長石門,上有四個古樸有力的大字:萬妖之祖。

    在那石門前的山坪兩側,聚集著上百道人影。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均為洞天的高手,一個個神情迥異而氣勢逼人。居中而立的則是一位布衣老者,面向威嚴且不苟言笑。

    此時,眾人皆在抬頭仰望。

    四道人影由遠而近飛來,轉眼之間已落在了寬闊的山坪之上。

    為首的青衣老者長鬚飄飄,面帶笑容。

    隨後的則是三個器宇軒昂的年輕人,彼此的相貌五官似有相仿,乍見之下儼然三兄弟,而倘若留神細瞧,三人的神情氣度又各有不同。一人個頭稍矮,嘴角含笑;一人絡腮鬍須,兩眼狐疑;一人粗大健壯,不怒自威。此外,與前者相比,後兩位的氣色稍顯不佳,分明是重傷未癒的模樣。

    不用多想,來者正是畢亢與林一兄弟三人。

    林一從地下接出閉關中的虎頭與老龍,稍加分說,便帶著對方來到了天季谷。兩人還不樂意,見到畢亢更是嚇了一跳。而老大就是老大,根本不容置疑。兄弟倆只得順從,卻各自疑惑不定。

    四人落地剎那,山坪上的眾人齊齊躬身見禮。

    畢亢擺了擺手,側過身來,笑道:「呵呵!此處便是我天季谷的妖祖峰……」他又沖著前方的老者點頭示意了下,分說道:「這位坐鎮妖祖峰的角霸妖尊,乃是老朽的師弟。而這位則是我妖荒的貴客,林一、林老弟……」

    上百位洞天的高手,真是好大的陣仗!妖荒之強,還真是出乎想像。而由此可見,千荒與魔城更是不容小覷。

    林一的眼光掠過四周,暗暗動容。

    虎頭與老龍則是緊隨其後,且不離左右。凡事有老大頂著,一切終於變得簡單了!

    林一往前兩步,舉起手來,揚聲說道:「林某,見過角霸妖尊,見過諸位道友!」

    沒有應聲,不見回禮。山坪兩側的人群肅穆依然,當間的老者也是臉色陰沉……

    林一稍顯尷尬,只得放下雙手。虎頭與老龍當初創下的禍端著實不小。今日若非受邀前來,說不定要當場翻臉。他看向畢亢,咧嘴淡淡一笑。

    虎頭與老龍在閉關三月之後,總算是可以行走無礙。而想要傷勢大好,卻為時尚遠。即便來到這天季谷,還須老大林一帶著。不然,兩人根本難以騰空自如。誰料對方如此慢待,兄弟倆頓時瞪起了雙眼。輸陣不輸人,哼……

    畢亢對此早有所料,不以為然地搖搖頭。他轉而嘴巴翕動,應是暗中傳音。

    片刻之後,角霸微微訝然。而畢亢沖其眼光示意,很是肯定的神情。他心頭一振,臉上卻不動聲色,吐氣開聲道:「我妖祖大殿、皇尊禁地,豈容外人出入。而既然師兄有所吩咐,且網開一面。不過……」其話語一頓,往前兩步,帶著咄咄逼人的氣勢又道:「禁地的規矩不可廢!若要入殿,還請在老夫手下走上一個回合……」

    角霸的職責,便是看守妖祖山的妖族大殿。來人想要入殿不難,卻必須過他這一關。既有師兄暗中授意在前,不妨以一個回合為限。對其來說,這已是天大的情分。而此舉看似公允,實則等於閉門謝客。要知道洞天后期與洞天中期根本就是高低不同的兩重境界,強弱之分,猶如天地之隔。所謂的一個回合,足以要了人命。

    畢亢見角霸發難,並未勸阻,而是衝著林一雙手一攤,很是無奈地分說道:「角霸受命看守妖族大殿已久,便是我也不敢有僭越之舉。還請林老弟見諒一二……」說著,他竟是撫鬚一笑,深邃的眼光讓人捉摸不透。

    「我呸!這不是欺負人嗎?老大,走他娘的,何處不能閉關療傷……」

    「哼!欺人太甚……」

    見此情形,虎頭與老龍忍不住發起了牢騷。兩人一唱一和,根本未將眾多的高手放在眼裡。想想也是,當初兄弟倆大鬧妖荒的時候,彼此早已積怨頗深。現如今仇人對面,一個比一個臉色難看。

    林一抬手止住身後兩人,滿不在乎地說道:「人家給了上牆梯,你我兄弟又豈能不識好歹。若是就此轉身離去,只怕這妖荒再沒了我等的立足之地……」

    這是話裡有話,虎頭與老龍哪裡聽得明白。兄弟倆大眼瞪小眼,暗暗擔心卻又隱隱期待。老大的意思,要動手打架?而對方乃是洞天后期的高人,他絕非對手啊!

    畢亢見林一併未回絕,稍顯意外。他回頭看向師弟,神色中意味深長。

    角霸則是冷哼了聲,有些難以置信地問道:「林一!你是否答應……」

    「林某答應了!」

    林一話語果斷,很是乾脆。而不待對方多想,他忽而又大袖一甩抬起兩根手指,鎮定自若地說道:「林某答應與你較量兩個回合……」

    此言一出,四方愕然。

    一個回合,每人各自施展一式神通。若是運氣不錯,或可逃脫一劫。兩個回合?在洞天后期的高人面前,豈有僥倖之理?

    角霸臉色一沉。

    畢亢撫鬚不語。

    林一身後的兄弟倆,則是面面相覷。

    不過少頃,虎頭呲牙一樂,想當然地傳音道:「老大又在故弄玄虛,虎哥我太知道他了,想當年啊……」老龍兩眼一翻,轉而關注著前方的動靜。

    林一的話還沒說完,接著眉梢一挑,朗聲又道:「而在此之前,不妨讓我的兩位兄弟先行入殿修煉。倘若角霸妖尊不肯,則就此作罷!」他雙手一抄,氣定神閒。

    人被請來了,卻不讓進門,還要擺出規矩為難一番。既然如此,較量個三兩回又有何妨?一個小輩擺出便宜給你佔,若再不肯,分明是全無誠意。而在此之前,倒要先行入殿一探虛實。

    畢亢沒料到林一的應變會如此之快,一時有些摸不清頭緒。強弱對陣,只怕你一個回合都未必應付得來,還要較量兩個回合?年輕人,莫要自以為是!

    角霸沒作多想,不屑地叱道:「你一個外人,豈能亂了我妖祖殿的規矩……」

    「你有規矩,我有方圓。既然話不投機,告辭了……」林一張口回了一句。而他轉身之際,嘴角微翹,帶著揶揄的神色,衝著畢亢嘲諷道:「爾等人多勢眾,總不會恃強凌弱吧……」

    在自家的妖祖大殿前,還沒人敢如此放肆!

    角霸才要動怒,畢亢忙擺手制止,並出聲挽留道:「老弟且慢!有話好說……」

    林一作勢欲走,卻並未挪步,而是含笑說道:「林某已然領教了妖荒的待客之道,尚不知畢亢妖尊還有何指教?」

    畢亢無言以對,只得回頭使了眼色。

    角霸會意,卻還是忍不住悶哼了聲,說道:「亦罷!稍後較量不遲……」他後退一步,算是讓開了去路,卻猶自滿臉的陰沉且殺機隱隱。

    林一倒是不計前嫌,從善如流般地拱起了雙手,笑道:「畢亢妖尊!還請頭前帶路……」

    畢亢打量著數十丈外的那個年輕人,不由得露出些許欣賞的神色。

    不以為修為論,單憑心智計謀,在場者無出其右。而他年紀雖輕,卻修為不俗,更有龍驤虎衛,並舉重若輕,倒是頗具幾分得道高人的氣度與風采。師尊當年,亦不過如此……

    畢亢念頭一閃,伸手請道:「林老弟乃是我師弟師妹的救命恩人,理當客為先……」其話雖如此,卻還是帶頭走去。轉眼之間,他與角霸一同到了高大的石門前,並雙雙轉身恭候而神色莫測。左右兩側的眾人則依舊守在數十丈外,猶然虎視眈眈。

    林一抬頭看了眼那「萬妖之祖」四個大字,又往兩旁隨意打量,隨即背起雙手踱著方步,不急不慢地奔著前方走去。身後的兄弟倆亦步亦趨,渾然不懼。幾個喘息的工夫,兄弟三人到了大殿的十丈之外。

    便於此時,萬妖之祖的石門前突然雲霧橫起,緊接著兩道銀光從中躥出並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那是兩頭十餘丈長的銀蛟,氣勢猙獰且殺機凌厲……

    突發狀況,而在場的眾人,以及畢亢與角霸兩位妖尊,竟然均是無動於衷,好像只等著看那兄弟三人如何應變。

    林一也沒想到門前會有意外,禁不住微微一怔。他才要伸手護住身後的兩兄弟,而兩眼中卻忽而血光一閃。

    這是下馬威,也是一種試探。若此去暢通無阻,難免令人疑慮難消。而如此的三番兩次,反倒叫人放下心來。

    不過瞬間,兩頭銀蛟已撲到了三丈開外。

    虎頭與老龍雖然傷勢未癒,卻還是各自攥起了拳頭。兄弟倆從來不是忍氣吞聲的人物,更莫說在此眾目睽睽之下……

    與此剎那,林一的眉心印記倏然跳動,隨之周身上下閃過一道金色的光芒。眨眼之間,他已是金袍金發而龍威赫赫,驕狂霸道的氣勢渾然天成。兩頭蛟龍已近在咫尺,其眼光睥睨,昂然叱道:「大膽——」

    一聲叱呵,竟是蘊含著龍吟風雷之勢。兩頭銀蛟的來勢驟然一頓,各自猙獰的神情中竟然透著明眼可見的敬畏與欣喜,隨即雙雙急急盤旋,轉而返身隱入雲霧中不見了蹤影。

    林一氣勢頓斂,隨之變回了原來的模樣。他不以為然地下巴一抬,舉步往前。隨後的虎頭晃著大步,老龍抱起了膀子……

    四周燕雀無聲。

    角霸難以置信地瞪大了雙眼,急忙看向身旁的師兄。畢亢手扶長鬚,連連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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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19 14:2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二章 妖祖峰下

    石門開啟,一行五人進了妖祖大殿。

    說是大殿,實則一處雕鑿而成的山洞。百餘丈的地方,空空蕩蕩。正對石門處,擺放著簡樸的供案與祭台。而所供奉的並無神像,只有一塊數十丈的石壁,以及上面的日月星辰以及四象神獸的雕繪,看起來莫測而又神秘。

    此外,供案前還矗立著一尊丈餘高的石鼎。在那鼎口中,有一點火光空懸,寂然長明。其威勢森然,竟是真龍之火……

    畢亢與角霸衝著石壁略略欠身,轉而繞過石壁繼續往前。林一帶著虎頭與老龍隨後而行。當眾人穿過一條狹長的通道,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處百丈寬闊的洞穴,有石柱支撐著四方。在那數十丈高的穹頂之上,明珠閃爍,宛如繁星點點,所傾瀉下來的光芒將四下里照得通亮。

    洞穴的當央,有突起的一方石台,離地丈餘高,二、三十丈大小。其上平坦如鏡,卻在當間與四周擺放著九個玉石煉就的蒲團,正中則矗立著一粗大的石柱,並直插洞穴的穹頂。而無論是石台、蒲團,以及石柱,皆為黃玉煉就,隱隱散發著莫名而有強大的威勢!

    在洞穴的四周,則有十餘間洞口,皆為禁制覆蓋且情形不明。而引人注目的,還是那四根高大的石柱,分別為青、白、黑、赤四色玉石煉製,各有神獸浮雕,無不栩栩如生且又氣勢渾雄。其中的兩根石柱下方,有兩人閉目靜坐,正是沉浸於吐納調息中的鬥將與天星。此外,那居中的黃玉石台,與四周的四根石柱遙相呼應。才將臨近,陣陣強大的氣機撲面逼來……

    畢亢與角霸先行來到了黃玉石台的旁邊,各自停下腳步,彼此間相視一眼,轉而看向隨後而來的兄弟三人。

    虎頭與老龍,算得上是故地重遊,對眼前的情形毫無興致,只管緊緊跟著自家的老大。

    林一卻是頭回踏入妖荒的禁地,不免感到好奇。雖說已從兄弟倆的圖簡中有所獲悉,而親臨實地的感受還是不太一樣。

    畢亢見林一走近,開口說道:「實不相瞞,我妖荒的先祖源自上古神獸。而我與角霸師弟,則分屬龍族與白虎一脈。故而,老龍與虎頭雖然擅闖禁地,誰說又不是緣分呢……」

    兄弟三人在幾丈之外止步,並在石階上左右散開。林一的眼光掠過四周,微微頷首,擺出一個聆聽的架勢。

    上古?比遠古的年代還要久遠。提及緣分?則是既往不咎的意思……

    「林老弟乃是神龍之體,叫人意外之餘而頗感欣慰……」畢亢早已察覺對方體內熟悉的氣機,卻沒想遇到的竟是一位龍族中的王者。金甲神龍,龍族至尊。他緩了下,接著說道:「由此可見,老弟與我妖荒淵源頗深……」

    與之前的暗中猜忌與較量不同,畢亢的言談舉止中透著難得的隨和與親切。他曾對老龍的關注有加,眼下又對林一推心置腹。前後的改變,或有私心,卻離不開一個緣故。彼此一脈同源,算得上是一家人。

    角霸見師兄如此說話,心緒不明地哼了一聲。

    林一的眼光在玉台上的九個蒲團上稍稍停留,轉而含笑說道:「林某送還鬥將與天星之後尚未離去,便是想為兩位兄弟的莽撞之舉當面賠罪。而聞名不如見面,畢亢妖尊的高人風範,著實令人欽佩……」他雙袖一展,執手躬身一禮。

    既然有了台階,理當順勢化解過節。這便是審時度勢,見機而為。

    畢亢撫鬚點頭,理所當然地受了一禮。

    角霸卻是不領情,哼道:「哼!休想躲過我角霸的這一關……」即便有師兄的暗中交代,他還是不能容忍外人擅闖禁地。若不給對方施加顏色,以後的規矩何在?

    林一沒有應聲,只作莫測一笑。而其心頭卻在無奈,暗暗腹誹不已。

    林某若能打得過一個洞天后期的高人,又何必推三阻四?

    不過,那個角霸雖顯偏執,為人倒也耿直。而你師兄畢亢在此,且有言在先,總不能說打就打吧?還須推遲一二,容林某想個萬全之策才好……

    林一再次將眼光落在那玉台上的蒲團之上,若有所思。

    從虎頭所拓印的情形看來,妖皇分神有九,最後卻僅存其三。餘下的何在,莫非已被妖皇本人收取?蛟季妖皇必定修為大進,又去了何方?而所知的三人,著實匪夷所思。一個轉世成為了自己的玄孫,一個傳世成為夷族的令丘,還有一個成為了名叫王生的凡俗書生。其各有所悟,若是拿來揣摩一番,該當大有裨益……

    畢亢出聲說道:「那四根石柱,乃四象神位所在。而四方圖騰雕繪,分別為飛羽赤練之朱雀,幽冥靈尊之玄武,雙翼王者之白虎,縱橫八極之青龍。當年師尊收我四人為徒,便是有意借助這四象五行陣,來渡厄證道。只可惜我與角霸二人並非王者神脈,而師弟、師妹修為有限,以至於難以如願。不得已之下,師尊修煉《九轉天羅》,終有所成……」見林一看來,他猛地收住話頭,轉而抬手示意道:「此處非比尋常,實乃閉關療傷的絕佳之所。還請你的兩位兄弟莫要見外,各尋神位就坐修煉……」

    不管是誰,若能在妖皇的洞府中閉關修煉,都是一番難得的機緣。而老龍的修為暴漲,也與此有關。事已至此,且靜觀其變。

    林一看向身旁的兩兄弟,默默點了點頭。

    虎頭與老龍尚在遲疑,隨即二話不說轉身奔向空餘的兩根石柱。到了近前,各自撲通坐下,又抬眼張望。見老大沉穩如舊,二人的心裡很踏實,索性再不多想,雙雙瞑目調息。在其左右兩方的數十丈外,鬥將與天星猶在入定……

    與此同時,畢亢、角霸,以及林一,皆在留神關注著四方的動靜。

    不過須臾,原本毫無異常的黃玉石台之上,忽有金黃色的光芒漸起、漸盛。而轉眼之間,光芒盡數歸入當間的那根巨大的擎天石柱之中,卻又轉而磅礴湧出,直奔四方的四根石柱而去。隨之剎那,四象神柱猛然閃耀出青、白、赤、黑四色光芒,且遙相呼應,並與當間的黃玉石台以及石柱連成一體。強大莫名的威勢陡然而降,竟使人心神悸動。

    旁觀的三人唯恐意外,急忙閃身下了石台,卻不忘凝神觀望,而暗自驚奇不已。

    偌大的洞穴之中,五色光芒閃爍不停。

    四象神柱前靜坐的四人已被驚動,隨即又被籠罩在詭異的氣機之下。其各自驀然一怔,旋即有所察覺,忙不失時機地閉目體會。

    如此異象,接連持續了一炷香的工夫。

    恰於此時,那五色變幻的光芒驟然疾閃。洞穴中彷如劈過一道無聲的雷電,刺得人雙瞳猛然一縮。緊接著玉台之上的石柱頂端,以及穹頂的四方,竟是浮現出層疊不盡的星云,並隱隱可見一層、兩層、三層……直至八層之多。其各自浩瀚無窮,且又玄妙莫測而乾坤迥異……

    「中天之上,另有八重天地。那便是了……」

    「果不其然,師尊已遠去九天……」

    目睹異狀,畢亢與角霸詫然自語。

    在這對師兄弟的不遠處,林一同樣是雙眸星閃而神往不已。蛟季妖皇並非下落不明,而是遠走九天之外。洪荒看似廣袤無際,不過是宇宙一隅罷了。在此之上,還有更為廣闊的天地!

    不消片刻,那玉台當間石柱上的光芒忽而黯淡下去。眨眼之間,星空異象隨之消失。四象神柱同樣是光華頓收,卻氣機猶存。下方的四人,依舊是吐納不停而渾然忘我……

    此情此景,使得妖荒的一對師兄弟心事各異。

    畢亢恍然過後,似有失落。

    角霸則是迫不及待地轉向林一,沉聲道:「你救下我的師弟、師妹,堪堪抵消你兩位兄弟所惹下的過錯。你奉還了家師的功法玉簡,換得他二人在此閉關療傷。不過,你我之間還有帳未算,煩請離開此處……」

    林一尚自遐思不已,忽而聽到逐客令,猛然回過神來,不由得嘴角一撇,頗為無奈地笑了笑。

    此前有意結交妖荒,這才守在天全谷滯留不去。三個月的等候之下,終於有高人登門。一番欲拒還迎,順理成章地有了天季谷之行。而眼看著有所收穫,誰料又波折橫起。想要一帆風順,還真的不容易。

    林一沉吟了下,不急不慢地說道:「角霸妖尊!林某遠道而來,你總要容人歇息兩日吧……」

    角霸兩眼一瞪,叱道:「你敢出爾反爾……」

    林一急忙搖頭,很是坦誠地說道:「絕對沒有!」見對方咄咄逼人,他佯作未見,看向一旁的畢亢,舉手又道:「鬥法較量,絕非兒戲。還望畢亢妖尊三思……」

    畢亢尚未出聲,角霸張口叱道:「哼!你這小輩分明膽怯……」

    林一索性別過臉去,衝著靜坐修煉中的虎頭與老龍打量一眼,悄然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扭頭斜睨著角霸,淡淡說道:「林某修為低劣,卻有諾必踐。你敢仗勢欺人,我便奉陪到底!」其眼光一寒,冷冷又道:「倘若我兩個兄弟因此而遭遇不測,林某必將百倍還之……」他是怕對方有意要挾,只管將狠話說在前頭。

    角霸臉色一沉,便要發作。

    見狀,畢亢趁機上前一步,含笑舉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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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0 14:57: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三章 願聽其詳

    一個月。

    經過畢亢的勸說,角霸給了一個月的期限。依著角霸的話來說,妖荒是個叫道理的地方,可也不會隨隨便便結交一個外人。你林一是龍、還是蟲,到時候自見分曉。

    林一則是客隨主便,聽由畢亢的安置。

    此處,名為天蛟谷。

    懸崖峭壁之上,一間洞府的門前,林一默然獨坐。其身後的洞府,原本荒棄不用,而如今已被打掃乾淨,成了他林某人的暫棲之所。據說,這可是當年蛟季妖皇的修煉禁地。而將此用來待客,不知道對方是源自於敬重,還是別有用意。

    由此居高俯瞰,一片巨大的山谷盡收眼底。遠近峰巒疊嶂,四方鬱鬱蒼蒼。更有山風送爽,使人心曠神怡!

    不過,此時的林一獨守萬里山谷,面對如畫風景,卻是有些心不在焉。

    一月之期?就是再過十年,林某也不是那個角霸的對手啊!而一旦落敗,雖然尚不至於落到生死的地步,卻必將仰人鼻息。到時候莫說與妖荒結交,只怕此處再無落腳之地。

    好在承諾的只有兩個回合,不妨細細的斟酌……

    林一默默思忖對策,而不過少頃,便心煩地搖了搖頭。

    與洞天后期的高手對陣,討不來巧,最終還是修為、法力,以及神通的較量。眼下多想無用,屆時全力以赴也就是了。縱然落敗,又有何妨。還是那句話,輸人不輸陣!

    一陣山風吹來,揚起了林一的亂發。他抬眼遠眺,神色淡遠。那云天之外,猶然星云變幻。

    九星連珠?

    記得畢亢提起過,凌道與青葉已廣邀八荒,三十年後齊聚魔城,登臨九天塔……

    凌道與青葉絕非善人,簡直就是一對窮凶極惡之徒。幽冥海一事,魔城已與妖荒、千荒勢同水火。其此舉意在事後的刻意彌補,還是另有所圖?

    從畢亢的話語中不難猜測,他即便知曉了鬥將與天星遇難的真相,卻還是不想與那對師兄弟翻臉成仇。相互顧忌之外,顯然很在意三十年後的魔城之行。

    那一切與林某人無關吧?或許不用放在心上。

    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隨手摸出一個酒罈子。

    不知不覺,來到洪荒已有六十餘年。其間輾轉不停,忙碌一如往日。而諸般牽掛,依然沒有著落……

    林一拍開泥封,灌了口酒,鬱鬱稍稍一緩。其丟下酒罈子,手上已多出一枚玉簡。載有《九轉天羅》的功法已被原物奉還,卻不防預先另行拓印。他心神沉凝,悠然所思。

    功法有云:一世凡塵只等閒,百轉千回幾多艱,九九歸一度厄劫,六道之上是天羅……

    《九轉天羅》,無非是分神轉世之法,以彌補境界的不足,直至最終有所突破。故而,妖皇為了修至羅天三境,不惜轉世輪迴。而林某若是步其後塵,豈非要一切重頭來過?

    若是等來九世再生,天曉得要到何年何月。而林某的心事未了,絕不能這般輪迴耽擱下去。

    不過,據說這《九轉天羅》,應該來自仙皇所創的《三皇經》。只可惜洞真、洞玄之後的《洞神經》,尚且下落不明……

    林一想到此處,手上又多出了兩枚玉簡。其中拓印著虎頭與老龍初入妖皇洞府時的情景,尤其是妖皇餘下的三具分神幻象,此時看來倒是各有玄機。

    不用多說,妖皇的一世分神,便是天蛟,並成了林某人的玄孫。其天賦異稟,傲嘯江湖,卻又歷經家園與玄元觀的變遷,可謂命運多舛而磨難重重。而若要以此論及前世今生的因果,無非是自己給了他生命,他還給了自己臨終時的一句頓悟:仙凡陌路,無情有道。

    有云,人非草木孰能無情。而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不過是俗念俗情罷了。對於方外之人來說,天道之下萬物渾然。無情天道,天道有情……

    妖皇的另外一世分神,則是天虞蠻荒的令丘長老。他一生三百五十載,竭誠守護一方,壽終歸來大徹大悟:與天地同心而無知,與道同體而無體。遂我自然,修我虛氣;與道冥一,萬慮皆遺。至於是仙是凡,又有何妨呢……

    是啊!仙凡都無妨,只在乎心境逍遙!

    妖皇的分神,不僅飽嘗了江湖的寂寞,蠻荒的歲月,還成為了一介儒生。其不甘世俗,坐化山中,得境界有九,且不盡相同……

    林一握緊了玉簡,神色微動。

    王生不愧為飽學之人,竟然將所悟的九重境界化作了九句詩詞,分別是:山中有真趣,欲說已忘言;浮生盡悠閒,鶴鳴上九天;爐內香消時,月上孤峰遠;秋深黃葉殘,風過渾不曉;流水花自落,云影鳥飛來;獨坐無人知,孤月照寒泉;林深鐘聲遠,夢沉猶未醒;無絃琴一曲,紅塵彩云間;坐看天地外,仙凡有無中……

    洞府門前,林一靜坐出神。任是風去風來,晝起夜落,其手持玉簡動也不動。一身灰衣的他便如一尊不顯眼的石雕,只將心神沉浸於遐思冥想之中……

    轉眼之間,大半個月過去。萬里天蛟谷,情形如舊。

    這一日,有青衣人影飄然而來。

    許是放心不下,抑或是有所惦念,畢亢還是坐不住了,索性提前幾日前來探望。而遠遠看去,只見林一獨自悠然,身旁罈酒半殘,使他不禁暗暗意外。大戰將臨之際,本該摩拳擦掌,卻有人如此的消閒自在。是有恃無恐,還是自知必輸而心生懈怠?

    「林老弟……」

    一聲呼喚從天而降,畢亢隨之緩緩落下身形。

    林一猶自呆滯了一般,慢慢回過神來,循聲抬眼一瞧,只見畢亢已到了三丈之外。他不著痕跡地收起了玉簡,寒暄道:「畢亢妖尊……」其起身舉手,嘴角含笑。

    畢亢倒不見外,雙袖舒展,在一丈遠處就地而坐。

    林一沖著畢亢默默打量一眼,跟著坐回原地。當其順手抓住身旁的酒罈子,還是忍不住心緒翩躚。

    不管是令丘長老、天蛟,還是王生,所感悟的境界皆與前世的羅天高人有關。那來之不易的感悟看似簡單,卻又極為高深莫測。而揣摩多日,一切並非晦澀難懂。尤其是王生的九重境界,竟是與所知的九轉之境隱隱暗合——

    山中有真趣,欲說已忘言,乃返歸質樸之境;

    浮生盡悠閒,鶴鳴上九天,乃順從世俗之境;

    爐內香消時,月上孤峰遠,乃豁然貫通之境;

    秋深黃葉殘,風過渾不曉,乃與物混同之境;

    流水花自落,云影鳥飛來,乃神情自得之境;

    獨坐無人知,孤月照寒泉,乃靈會神悟之境;

    林深鐘聲遠,夢沉猶未醒,乃融於自然之境;

    無絃琴一曲,紅塵彩云間,乃忘卻生死之境;

    坐看天地外,仙凡有無中,乃無上玄妙境界……

    仙皇先行開創了《三皇經》,後有三皇的相爭。而妖皇與魔皇雖然各自另闢蹊徑,卻皆源自於九轉之法。而九轉之法,則暗藏於《三皇經》之中。記得當年后土仙境的九原生死地,有老者與一位年輕人的對話。那兩位法身幻影,若非帝奎與龍梵師徒,又能是誰?

    林某一直對《洞真經》、《洞玄經》,以及九轉之境多有揣摩。如今看來,遠遠不夠。修為與境界,素來相輔相成。而想要修至羅天、乃至於更高的層次,終究離不開紅塵萬千的諸多感悟。自己雖然久經磨難,卻還是歷練短淺。若能借助《洞神經》之要旨而達到三經合一,再加上今日的見解,或許無須轉世,便可如仙皇那般……

    畢亢這邊坐定,眼光一抬,才要說話,不由微微一怔。

    那邊的一丈之外,林一兀自手持酒罈而神色孤遠。而不知是有意,還是不經意間的顯現,他眉心之間竟然若有若無地閃動著三色印記,猶如天眼橫生,並牽動氣機渾然……

    「老弟……」

    聞得動靜,林一週身氣機一斂,已然神色如常,順手將酒罈子抱在懷中,卻忽而張口問道:「仙皇是死是活,令師尊與他有無恩怨?」他眼光一閃,又摸出一壇未啟封的酒輕輕拋了過去,示意道:「請……」

    畢亢酒罈入手,再又一怔。他不忙飲酒,而是兩眼眯縫,神色端詳,疑惑半晌,並未作答,緩緩出聲反問道:「何故有此一問?你莫非來自千荒……」

    林一抱起酒罈子昂首猛灌,餘下的殘酒被他一飲而盡。放下酒罈子,只覺得口味寡淡了不少。他咂巴下嘴,回道:「洪荒傳聞紛雜,真假難辨。而妖荒多為彪悍直爽之輩,理當藉機討教一二,呵呵……」其輕笑一聲,很是隨意地又道:「林某從沒去過千荒,卻與千荒的九玄結仇。幽冥海一事,還請畢亢妖族守口如瓶……」

    淺而易見,一方起了疑心。而另一方藉著分說之際又奉承了一句,還不忘將救人之事再次提起。

    畢亢微微點了點頭,將眼光落在手中的酒罈子上,滿臉的皺紋也跟著輕鬆起來,讚道:「野粟酒?好酒……」他一邊拍開酒罈,一邊沉吟著又道:「想當年,三皇混沌論道,之後相繼下落不明。有傳言說,其相互鬥法,以至於仙皇落敗道隕。究竟如何,沒人知曉。而千荒為此大亂,倒是實情……」

    林一不動聲色地又摸出兩罈酒,含笑道:「願聽其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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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1 14:48:4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四章 不自量力

    「年代久遠,無可奉告!」

    林一奉上了兩罈酒,擺出一個洗耳恭聽的架勢。誰料緊要關頭,卻等來了一句無可奉告。

    畢亢話語一收,蹦出八個字,之後不再多說,而是單手拎起了酒罈子。未見作勢,張口吞吸,二十斤野粟酒眨眼見了底。他隨手扔了空罈子,再又抓過一個如法炮製,極為酣暢淋漓。當其兩罈子酒進了肚子,微微打了個酒嗝,這才扶須長吁,衝著縮緊眉頭的林一笑道:「呵呵!痛快……」

    你倒是痛快,林某卻被閃了趔趄。如此上不著天、下不著地,著實叫人鬱悶。事關當年洪荒的秘辛,眼看便見分曉,而這位畢亢妖尊卻就此打住而閉口不提。是妖荒牽扯其中,還是另有隱因?

    林一頓時沒了飲酒的興致,索性將手中的酒罈子又扔了過去。而他才將抬手,神色微變。

    只見酒罈子飛去五尺,忽而消失不見。

    畢亢則是雙手抱圓,胸前閃動著一團若有若無的白色光團。那光團尺餘大小,盈盈轉轉,虛實變幻,看起來甚為詭異,卻又氣機莫名而威勢渾然。見林一惕然驚訝,其雙手倏然分開。光芒霎時消失,酒罈子憑空而出。他將酒罈順勢抓在手裡,這才帶著玩味的神情含笑問道:「如何……?」

    彼此相隔一丈,可謂近在咫尺。畢亢施法之際,令人無暇應變。那光團看似尋常,卻玄機萬端,森然莫測……

    林一沒有吭聲,臉色稍顯蒼白。適才剎那,四方氣機莫名。彷彿狂風凝結,又似烈焰籠罩,令其難以動彈且無所適從。此時的畢亢雖然及時收手,而餘威所及,還是讓他覺得氣息受阻而心神不定。

    畢亢則是會意道:「你從未與洞天后期的高手較量過……」

    林一嘴角一咧,神色有些僵硬。曾使盡手段,殺過一個洞天中期的木離子。而與洞天后期的高手較量,還真的沒有。兩者的強弱之分,又豈能相提並論。

    畢亢意味深長地說道:「此乃洞天后期才能修成的結界之力。若是以人易物,你該如何應對……」其不忘舉起酒罈子示意了下,接著又問:「我很是好奇,你拿什麼來與角霸較量兩個回合?」

    「不知道!」

    林一很是乾脆地回了一句,而神情中卻是透著幾分凝重。

    適才的畢亢若要存心不良,叫人根本就沒有招架之功。尚不知他舉動是出於善意的提醒,還是赤裸裸的威嚇。

    林一留意著畢亢以及四周的動靜,片刻之後,忽而想起了什麼,禁不住恍然道:「天地結界,掌中乾坤。憑此對陣禦敵,當威力奇窮!」

    「哦?你倒是眼光不俗……」畢亢有些意外,卻又搖了搖頭,說道:「我妖荒不以道法神通見長,尚不能衍化出真正的天地結界。當年的三位皇尊之外,或許只有仙、魔兩家的高人方能盡情施展一二。此法離不開精純的太初神力,而單憑結界之威,足以睥睨天下……」

    林一神色沉吟,眼光在畢亢手中的酒罈上來回轉悠。

    千荒三聖的昆邪,曾於魔骨中留下一方殘缺的天魔結界。後被煉化,造福於後人。從仙域吳融等人的口中得知,那天地結界出自於洞天后期的前輩高人。如畢亢所說,兩者倒是大差不差。吸納太初之氣得來的法力,則稱之為神力。而角霸同為洞天后期的高人,若是與其對陣,最終的輸贏可想而知……

    畢亢話語一緩,竟是親切喚道:「林老弟……」

    林一循聲看去,不明所以。

    「我雖以兄弟相待,而你的年紀與修為只能算作是晚輩……」畢亢手扶長鬚,兩眼中精芒微閃,說道:「莫怪我倚老賣老!我有意將你與老龍、虎頭收歸門下……」他微微一頓,咄咄逼人的氣勢油然而起,不容置疑地又道:「有你兄弟三人,再加上鬥將與天星,來日足以撐起妖荒這片天地。而我與角霸,修至洞天后期久矣,早已是有心無力,該是歸隱天外的時候了……」

    林一微微錯愕,隨即恍然。畢亢的青睞有加,並非無因。他將自己與老龍,皆當作龍族之人。而虎頭又是天生神獸,比角霸來得更為正統。自家兄弟三人加入妖荒,可謂順理成章。妖荒因此壯大之後,其老兄弟倆便可擺脫俗務困擾而安心修煉,以期早日追尋妖皇的足跡……

    「你意下如何?」畢亢再又問了一句。見林一沉吟不語,他善解人意般地安慰道:「若是拜入我的門下,角霸豈敢為難與你……」

    林一咧開嘴角,默默笑了笑。少頃,他暗舒口氣,鄭重說道:「林某雖然修為低劣,卻有諾必踐。既然約戰,不容迴避!」其擲地有聲,很是決然。而畢亢才將瞪起雙眼,他卻話語一轉,拱起雙手來,像是是央求、又似正告,沉聲道:「不論較量勝負如何,都與我那兩位兄弟無關……」

    此番專為招攬而來,卻無人領情。畢亢盯著林一,難以置信地質問道:「你乃神龍之體,且年紀輕輕,更有龍虎追隨,只須拜入我的門下,便有執掌妖荒那日,又何故放棄……」換作他人,只怕早已感激涕零。而對方卻是不為所動,他詫異道:「你來日方長,難道不想成就帝皇之位?」

    在妖祖峰下洞穴中的星云幻象中得悉,蛟季妖皇已遠走九天。為此,畢亢便有意為妖荒尋找一位承繼者。這個林一,則是極為理想的人選。若是不然,師尊留下的那句『龍虎過天,三皇歸位』的讖語又作何解?

    畢亢依然不肯作罷,又道:「此外,擅闖禁地的還有兩對師徒。據其交代,師尊的轉世分神,竟是虎頭他老大的玄孫。而那個老大,則就是你林一本人。如此淵源,你敢否認……」他有些忍耐不住,將酒罈子「奪」的一聲放在地上,叱道:「天授神旨,豈容褻瀆!除非你要將八荒盡攬在手,無異於一口吞天……」

    這番話的意思,你林一給我老老實實拜入妖荒。至於能否成為妖荒之主,或許可能,卻天意莫測。而你要拒絕,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畢亢的臉色有些難看。也難怪他生氣。如此折節下交,並耐心勸說,還真是破天荒頭一回。他抬手指向一旁的洞府,轉而又沖著山谷猛地揮動了下大袖,說道:「這天蛟谷為家師所有,如今卻留給你用……」

    林一半晌沒出聲,只在打量著畢亢的話語以及神情的前後不同。見對方繼續不依不饒,他被迫舉起手來,無奈地說道:「此處是我家……」

    以谷為家,豈非就是妖荒中人?畢亢猛然回頭,臉色緩轉,意外道:「你已然應允……」

    林一雙肩一聳,似是而非地說道:「我心安處便是家,來去自如無牽掛……」

    畢亢神色疑惑。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林一又是模棱兩可地說道:「樹花同發,命運不同。其隨風妖嬈,或是跌落塵泥,無非巧合罷了!而彼此志同道合,乃緣分所在,又何必執著於所謂的淵源……」

    畢亢好似沒聽明白,上下看著林一,搖頭道:「說話拐彎抹角,語意晦澀不明。你不像是龍族中人,倒像是一個酸腐的道家修士……」

    林一含笑道:「我一體三修,又豈能瞞過你畢亢妖尊的法眼……」

    畢亢扭頭轉向別處,猛地吹了下鬍子,隨即拂袖而起,順勢抓著酒罈子,說道:「你若有心,天蛟谷自然可以來如自如。好自為之……」他丟下一句,凌空踏去,眨眼間已消失無蹤。

    林一獨自留在原地,笑容淡淡而神色玩味。少頃,他站起身來,緩步走到了崖邊。

    萬里天蛟谷,景色蒼茫。舉目四望,天高云遠。如此一方生機氤氳而又靜寂的所在,倒也不差!關鍵在於,來去自如而不受約束!

    林一沖著畢亢所去的方向看了一眼,暗忖道:只因不便一口回絕,這才不得不繞著彎子說話。要知道林某不肯為人所制,從前、如今,乃至於以後,均是如此。好在沒有傷及雙方的臉面,一切盡在不言中。

    畢亢處事沉穩且不形於色,卻又透著本性的簡單直爽。他此番的來意,竟是想要留住老龍與虎頭。而他若是知曉自己與魔城、千荒恩怨的真相,又會怎樣?

    此外,那個角霸執意要欺負一個小輩。規矩倒在其次,無非是幫著他師兄立威罷了。軟硬兼施,莫過於此。一旦落敗屈從,自家兄弟三人將身不由己!想要彼此對等結交,還是離不開拳頭說話,倒也是妖荒本色……

    不過,所謂的結界之力,還真是麻煩。若非畢亢的及時提醒,到時候定要栽個大跟頭。而有言在先,較量已難以避免。又該將如何應對呢……

    林一想到此處,不由得抬手撓了撓頭。

    狂妄沒啥,切忌不自量力!

    本以為憑藉著才將提升不久的洞天中期修為,以及天魔九印與兩式神通,至少可以與角霸稍作周旋並全身而退。縱然落敗,亦算是踐行了兩個回合的承諾。而對方若是施展了結界之力,只怕自己根本就來不及出手,只能任其擺佈……

    林一原地踱了兩步,不改神色焦慮。片刻之後,他猛地停下,眉梢聳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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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2 14:20:52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五章 孤旅長風

    天光如舊。

    那遙遠之外的星空,彷如恆久靜止,卻又繽紛多彩且變幻莫測。

    萬里天蛟谷,景色如昨。而一道道強大的神識突如其來,並充斥四方,使得這空曠的山野間多了幾分異樣的凝重。

    天蛟谷四周的山峰上,則是早早聚集了數百個妖荒的高手。原因無他,今兒是角霸妖尊教訓一個外來晚輩的好日子。

    山谷北側的險峰峭壁之上,有灰色人影獨坐在洞府門前,手裡還拿著小巧的葫蘆,時不時小呷一口燒酒。其悠閒的神態,淡定自若的舉止,仿若午後小憩,又如坐山看景,整個人透著不盡的懶散與隨意。好像那即將到來的狂風驟雨與他無關,他只是人在此間,卻早已神遊天外。

    林一的眼光掠過四周。

    山谷中沒有一絲的風,沉寂得令人窒息。

    林一的眼光落在手上。小小的葫蘆,散發著暗黑泛黃的色澤,透著歲月的滄桑。彈指揮間,師父青雲子留下的紫金葫蘆,已隨身相伴了一千五百年。它曾先後經過自己,以及玄天門的樂成子與清幽谷的百草老人的煉製。其中不僅一分為二,還暗含芥子乾坤,可以說是一件不俗的寶物。而自己只將它用來裝酒,不捨得再次有所改動。

    逝去的,終將逝去。隨著歲月的消沉,往日的記憶也會隨之模糊。而這紫金葫蘆,則成了唯一的念想。它會讓人記得來處,看清腳下的去向……

    林一撫摸著紫金葫蘆,眼含暖意。少頃,他將其懸在腰間,隨手又拿出兩樣東西。

    一把小弩,還有一把長劍。

    林一舉起小弩,手指輕撥。弩弦清脆,一如當年。而正是這把不起眼的玩物,改變了自己的一生。沒有它,便也沒有了今日的一切。若是因此而論及前因後果,玄元觀的老盧叔難道不是自己的有緣人?還有師父青雲子,以及那紫晶果樹上的大蛇與松鼠,等等、等等。而一路之上,有緣者又是何其多也!無論是仇敵,還是所結識的長輩與兄弟;或是坎坷磨難,抑或是一時的春風得意。縱觀種種,無不是緣,無不是因果所在!

    故而,莫道運數,休論天授神旨,更沒有轉世重生的奇談。一切或有湊巧,誰讓那天道莫測呢!林某,只是林某,只是唯一……

    林一嘴角微翹,神色孤遠。他慢慢收起小弩,拿起了膝頭上的三尺長劍。

    若說紫金葫蘆,可以伴隨寂寞同行。而師父留下的青雲劍,則是心頭的一縷孤旅長風。有此憑藉,便無畏萬里獨行……

    便於此時,一陣強勁的山風忽而掠過天蛟谷。隨之瞬間,遠處有兩道光芒破空而出。

    不過剎那,天蛟谷當間的半空中現出畢亢與角霸的身影。而兩人身形才穩,不禁相視換了個眼色。

    那懸崖上有人仗劍傲立,倒也英姿挺拔。不過接下來可是一場早有約定的較量,洞天高手之間的比拚。而他卻腰懸葫蘆,手持凡鐵,裝模作樣的在搞些什麼名堂?

    角霸哼了聲,便要說話。

    畢亢卻擺擺手,搶先出聲道:「林一!不管此戰勝負如何,我保你性命無憂!」言罷,他大袖子一甩,轉身直奔一兩千里之外的峰頂而去。此前已仁至義盡,他今日就是來看熱鬧的。不傷性命,已屬慷慨。至於有沒有別的意外,猶未可知也!

    懸崖之上,洞府門前。林一猶自仗劍臨風,衣擺袍袖與長發順勢飛揚。其微微斜挑的雙眉,冷峻的目光,以及周身緩緩散出的殺氣,猶如當年那個江湖的高手,在獨對草原的千軍萬馬,渾然不懼而所向無敵。過往的每一戰,無不關係生死。而今日的較量,同樣在翻越一道檻。趟過去,便可在洪荒站住腳。摔倒了,將不啻於一場劫難!

    「林一!你若膽怯畏戰,不妨就此認輸……」角霸見林一光擺架勢不挪窩,頓時沒了耐心。而他這邊話音才落,那邊林一已收起了青雲劍踏空而起,並朗聲道:「敢戰,方能爭勝!何來膽怯之說……」

    角霸手托濃須,神色不屑。如此狂妄,倒也是個人物。而妖荒多有驕狂之輩,且不乏高手,所缺少的是規矩,要的是同心同德!

    林一在千丈之外停了下來,抬手召出金龍劍。他手中劍光一甩,凜然道:「兩個回合!請賜教……」

    尚未交手,便急不可耐地挑明此前的約定。這不是膽怯,又是什麼?角霸哼道:「哼!既然有言在先,又何必囉嗦……」而其神色一凝,意外道:「你手中的仙器來自何方?」他看出對方手中的金劍不凡,好似在什麼地方見過,卻又想不起來,故才有此一問。

    林一將手中的劍光一橫,不假思索道:「山洞裡撿的……」金龍劍來自仙人頂後山的山洞裡,他還沒真沒瞎說。而在對方聽來,卻是輕佻敷衍之詞。如此言行又豈止狂妄,簡直就是無禮至極。山洞內撿的?再給我撿一個瞧瞧。

    畢亢不再多想,臉色一沉,雙袖揮展,雄渾的氣勢沛然而出,萬里山谷頓時籠罩在一片殺機之中。他見林一雙手持劍而神色戒備,不由得怒極生笑,揚聲道:「哈哈!你這小輩真是不知所謂!與老夫較量,還敢爭勝?」

    林一毫不示弱,理所當然地回道:「畢亢妖尊乃是名動洪荒的高人,若在兩個回合之內奈何不了一個小輩,已然是敗了。照此說來,林某未必沒有三分的勝算!」他手中的劍芒吞吐不定,擺明了要全力一搏。

    畢亢連連點頭,說道:「兩個回合之內,若是還收拾不了你,老夫便管你叫兄弟……」

    林一好似已然當真,嘴角一咧,應道:「林某素來不拘小節,如何稱謂,不必介意!」

    畢亢吹了下鬍子,卻並未急著動手,而是帶著幾分深沉的冷笑,逼問道:「而你若是敗了,可曾想過自己的下場……」

    林一不以為然地回道:「大不了遠離妖荒也就是了……」

    畢亢轉首衝著畢亢所在的方向遙遙看了一眼,轉而說道:「你當然可以離去,卻要留下虎頭與老龍。那兄弟倆將分別拜入我與師兄的門下,以便來日繼任妖尊之位!」而話音才落,他又極為蠻橫地來了一句:「此事已定,不容爭辯!」

    林一張了張嘴,不出所料地搖了搖頭。他兀自手持長劍,很是鬱悶的模樣。

    便於此際,畢亢突然大喝:「你敢偷襲……」

    林一尚在原地,而畢亢近前突然又閃現出另外一個林一。適才隱去身形,未被對方識破。而才要發動攻勢,殺機所致,頓時露出馬腳。他不管不顧,揮動金龍劍悍然劈去。隨其動作,千丈之外的身影緩緩消失不見。

    與此瞬間,一道百丈的金色劍芒轟然劈下,凌厲的殺機帶動風雷之勢,扯得四周喀喇作響,半空中炸開道道黑色縫隙。其威勢所向,更加勢不可擋!

    在天蛟谷的四周,數百個妖修皆是振奮異常。一個是一方的至尊,洞天后期的前輩高人;一個是外來的年輕後輩,同樣是修為不凡。如此兩位強者的對陣較量,即便在好鬥成風的妖荒也不多見。且看角霸妖尊如何顯威,再瞧那小子怎樣狼狽。此番觀戰之下,定能從中獲益匪淺!

    一座高峰上,畢亢正在留神觀望。見林一不畏強手驟然發難,他手扶長鬚自語道:「雖心高氣傲,奈何實力不濟。年輕人,還是有欠磨練……」其似有察覺,不由微微一怔。那一劍之威,竟然凶悍如斯,怕是左右難有敵手,怪不得如此狂妄,倒是與某人有些彷彿……

    恰於此時,一個中年的壯漢由遠至近。他臉色蠟黃,大病未癒的樣子,拱手喚道:「妖尊!」

    畢亢眉頭一皺,頭也不回地輕聲叱問:「吉慶!你不在洞府養傷,何故現身於此……」

    被稱作吉慶的漢子身形一頓,帶著幾分懼意,分說道:「獲悉鬥將與天星兩位妖尊脫險,在下欣喜難耐;又聞角霸妖尊與人鬥法,再也無心閉關療傷。故而……故而,這便順道前來觀望……」

    畢亢不等吉慶將話說完,叱道:「眼下還不該你現身的時候,退下!」

    吉慶臉色一苦,忙拱手稱是。而他轉身離去之際,還是忍不住回頭一瞥。那人是誰,竟敢與角霸妖尊動手?

    畢亢只顧著留意天蛟谷中的動靜……

    與之同時,那道百丈劍芒已劈到了角霸的頭頂上方。突遭偷襲,使他又驚又怒。

    小輩不自量力,竟敢如此的放肆。此時求饒,已然晚矣!不用兩個回合,老夫出手便收拾了你!

    角霸不躲不閃,雙臂一錯,再又猛地橫甩袍袖,一道強勁的法力呼嘯而去。與之瞬間,光華霍然炸開。半空之中,情形突變。

    那道正在落下的劍光來勢正猛,卻驟然消失。一團若有若無的光芒憑空閃現,霎時已將千丈之內盡數籠罩,當間頓時冒出一道灰衣人影,正是隱形匿跡的林一,不僅動作僵硬而難以自如,便是手中的金劍也威勢不再。其急忙收起金龍劍,順勢摸出八塊玉符捏碎。而四周並無動靜,符遁術竟然沒用。繼續掐動手印,卻法力遲滯難為。他頓時惶然四顧,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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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3 15:25: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六章 攻守變化

    「哈哈!」

    一招奏功,不出所料。兩個回合?根本用不著。

    角霸出手困住了林一,哈哈冷笑了聲,趁勢揮臂一拳擊出。一道強勁的法力倏然穿過前方的光芒,直奔身形受困的林一而去。既然落敗,終究難逃法網。且將那小子生擒活捉了,他還不是任由擺佈。

    此時的情形岌岌可危,林一猶在莫名所以。他可以透過光芒看清遠近的一切,卻如墜泥淖而舉止艱難。無形的法力充斥四方,莫名的禁制渾然自成。置身其間,天地迥異。法力受限,身不由己。

    這便是結界之力的真正威力?

    偷襲未果,反遭禁制,雖在意料之中,卻沒想到角霸的動作是如此之快,使人不及應變且無從招架。日前畢亢的提醒,倒是沒有虛言恫嚇。所謂的結界之力,著實詭異而強大!

    幸虧當初避免了與凌道、青葉的正面衝突,不然後悔晚矣!

    符遁無用,神通難為,除了坐以待斃,好像再無他法。今日此時,難道林某真的邁不過這道檻……

    閃念之間,一道拳風逼到近前,倏然化作斑斕虎影迎面撲來。林一有心躲避,卻無力掙扎。他索性一邊體悟著結界之力的強大,一邊露出苦澀而又無奈的笑容。不過瞬間,其四肢已被法力束縛,竟是再也動彈不得……

    「哈哈!」

    角霸禁不住再次放聲大笑,驕狂得意的神情溢於言表。那年輕的小子,沒有洞天后期的修為,更不懂得結界之力的可怕,終究是必敗無疑。敢跟老夫斗,不知所謂!

    結界光芒中的林一雖然遭致禁錮,卻還是不服不忿的模樣。見角霸的笑得痛快,他索性來個冷眼相對。

    角霸揮袖一捲,千丈內的光芒瞬間散去。他張開大手,便要衝著林一抓去,卻又猛然回首,勃然大怒道:「何人偷襲……」

    便於此時,半空中突然閃過一道赤黑的火光,森然的殺機隨之呼嘯直下。

    那是一柄十數丈的巨斧,劃出一道血影轟然而至!

    角霸顧不得林一,轉身應變。而那血光來勢太快,且威不可擋。才要施展結界之力阻擋,凌厲的殺機已然到了咫尺之外。他雙臂一振,帶著滿腔的怒火連連擊出兩拳。身為妖荒至尊,又在自家的地盤,再有數百小輩旁觀,竟連遭偷襲,卻每每措手不及,著實令人惱羞成怒!

    「轟、轟——」

    隨著兩拳擊出,兩道雄渾的法力激射而去,瞬間與來襲的血光撞在一起,霎時閃電雷鳴,地動山搖,狂虐的殺機轟然炸開,咆哮的威勢席捲四方。只見拳影餘威猶在,那血光大斧頓然崩潰。隨之有人影倒飛,直至數百丈外才堪堪站穩身形,卻難以自持而搖搖欲墜。而其猶自勉力強撐,滿臉煞氣,神色狂邪不羈……

    角霸在原處晃了兩晃,詫異道:「魔修分身?還是你小子……」他急忙回首身後,百餘丈外的林一猶然身遭禁錮且懸在半空。而前後兩者的相貌衣著一模一樣,除了神情氣勢有所不同之外,一個腰間懸著酒葫蘆,一個沒有……

    恰於此時,有人慶幸道:「兩個回合已罷……咳咳……」

    聞聲,角霸猛然轉過身來。

    那是林一的魔修分身,總算是沒散架,卻是東倒西歪的模樣,話沒說完便已喘不成聲,還在強撐著笑道:「呵呵!承讓……咳咳……」

    兩人較量,一方若是口稱承讓,就是對方輸了的意思。我呸!眾多小輩在場,你叫老夫的顏面何存?

    角霸鬚髮飛揚,氣勢咄咄地叱道:「哼!假借分身混淆耳目,撐得一時、撐不過一刻。竟敢偷奸耍滑,老夫豈肯饒你……」其話音未落,兩個嗓門同時響起——

    「角霸妖尊,你言而無信!」

    「沒了結界之力,林某還怕你不成……」

    角霸兩眼一瞪,左右張望。

    那是林一的本尊與分身在同時說話。前者雖然遭禁,倒還不失慌張,而凜然的話語卻是直指要害,讓人無從面對;讓人後者則是狂妄不已,簡直就是赤裸裸的挑釁!

    角霸胸口起伏,老臉發黑,再不理會林一的本尊,只顧衝著那魔修分身怒道:「老夫不用結界之力,同樣收拾你……」

    這回林一的本尊沒有吭聲,分身卻急喘著說道:「咳咳……那林某再領教最後一招……」

    「哼!一招足矣……」角霸哼了一聲,雙臂交錯,再又奮力揮動,周身上下頓時閃現出一連串的銀色光芒。他單掌托出,急劇旋轉的光芒倏然一聚,竟是寒星點點而殺機森然。其才要發作,卻又猛然扭過頭去,詫然失聲:「還有一具分身,我倒忘了……」

    那小子乃是三修一體,師兄畢亢早有交代。而兼修龐雜,不利修為。與其動手,根本無須在意。誰想他竟然施展不同的分身躲在一旁,只為拖延時機。其本尊都非一合之敵,分身更是不足為懼。而如此一而再而,還有完沒完……

    另一方的千丈之外,憑空又冒出一個林一。

    其現身之際,雙手揮動。所在上方瞬間閃出一團紫黑的光芒,眨眼之間已由幾丈,變成了數十丈,儼如魔日初升而天威莫測。隨其瞬間,他猛地衝著角霸抬手一點,清冷喝道:「血煞所向為煉獄,魔道之下無冤魂。煉——」

    與之同時,天地炸響,血日綻放。霎時便如萬丈堤岸決口,一道道烈焰狂流從中呼嘯而出。更有數不勝數的雷火,疾風驟雨般地破空而降。只見殺機浩蕩,狂飆怒卷……

    「喀——」

    便於此時,一直遭禁的林一本尊突然失去了身影,隨之百丈金龍閃現。在其搖頭擺尾的瞬間,禁錮崩潰。他不作停留,輾轉騰挪,猛地撲向角霸。而魔修分身趁勢揮臂疾揮,再又一道血光大斧橫空出世……

    角霸左右張望,神色變幻。

    以一敵三不難,卻勢必要接連施展手段。而如此一來,所謂的最後一招又成了空話。

    魔修精純,神龍之體,神通驚人,那小子堪稱強敵!除了自己與師兄之外,怕是妖荒中沒誰對付得了他……

    角霸兇狠好鬥的天性再也抑制不住。他暗哼一聲,左右霎時分出兩具一模一樣的身影來。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林一,老夫多年不與人動手,今日算你趕上了……

    不過閃念之間,那來勢洶洶的百丈金龍突然無影無蹤;林一的魔修分身同樣是消失不見,而妖異的大斧依舊是轟然劈來;四方血光沸騰,殺機橫流,雷火湍急……

    角霸心願落空,轉向前方。

    那小子應該是三體合一,卻一時難辨所在。無邊無際的烈焰雷火瘋狂撲來,一如天塌地陷。其兇猛之勢橫捲千里,倒是叫人不敢小覷!

    角霸不屑躲避,抬手往前一指。一直盤旋縈繞的光芒倏然化作點點流星,帶著洞天后期的威勢呼嘯而去。與之同時,其一具分身衝著襲來的血斧揮拳猛擊,一具分身則是偕同本尊迎向前方。適才還是以一敵三,如今卻是以三敵一。攻守變化之快,令他有些措手不及……

    「喀喇喇——」

    連聲刺耳的轟鳴之中,血光大斧崩潰。角霸的分身則是黯然一閃,顯然沒佔什麼便宜。其本尊祭出的一串流星,卻已變作千萬,直奔前方漫卷怒襲。而洶洶逼來的烈焰雷火,已成煉獄之勢。雙方對撞,山呼海嘯般的威勢籠罩千里……

    天蛟谷的四方,眾人猶在觀望。而曾經的輕鬆均已不見,只有瞪大的雙眼與滿臉的震驚。角霸妖尊的強大自不必說,而那年輕人卻手段繁多且苦戰不退。尤其是諸般神通,極為罕見!

    畢亢揪著鬍鬚不撒手,同樣在意外不已。

    林一先行挑戰,逼得對手應變。隨後示弱,混淆耳目。再又猝然偷襲,雖然落敗卻全身而退。前後不過瞬間,已是兩個回合。依著約定,他已然獲勝。

    縱是角霸久經戰陣,也難免眼花繚亂!

    血光大斧,乃魔修神通無疑。而所謂的『煉獄』,是何法術?

    而在此千鈞一髮之際,那個林一竟然還留有應變的後招。照此下去,角霸想要獲勝不難,卻要違背兩個回合的諾言。一個洞天中期的小輩而已,便如此的凶悍狡詐且不畏強手,並審時度勢而進退有據,怪不得龍虎兄弟甘心追隨,妖荒正是少了一位這樣的人物……

    萬里天蛟谷,已然湮沒在一片驚濤駭浪之中。

    雷火如注,烈焰滔天。而萬千流星卻是威力更甚,頓然已將四周給掃蕩一空。

    角霸得勢不饒人,趁機收起兩具分身往前衝去。

    恰於此時,沸騰的山谷猛然安靜下來。一度咆哮不已的烈焰雷火,霎時蕩然無存。遠處飄著一道人影,倍顯寂寥。而其四周卻是星光群聚,情形危急!

    角霸狂意大發,去勢不停,哈哈笑道:「林一!切莫認輸求饒,再戰一回……」此時的他沒了怒意,反倒是鬥志昂揚。而他笑聲未落,對方卻是衝著這邊抬手一點。

    隨之剎那,天地霍然一變。黑、白、赤、青四色濃云憑空而出,並從四方急遽湧動而寒風倒捲。那莫測的威勢,好像是帶有玄武的無堅不催、白虎的勢不可擋、朱雀的殘酷無情,還有青龍的狂霸暴虐,盡皆匯聚一處呼嘯而來,只待將萬物碾軋、毀滅……

    角霸只覺得心神悸動,不由得去勢一緩,愕然道:「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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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4 14:21: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七章 強者為尊

    林一眉心印記閃動,衣袂亂發飛揚,洞天中期的威勢沛然四方。他雙手揮舞,法力浩蕩,朗聲喝道:「風雨起塵煙,六合化混沌;陰陽寂,天地滅!看我二式神通,寂滅——」

    這一刻,天地失色,千里之力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儼如乾坤顛倒而萬物沉淪!曾肆虐一時的萬點繁星,瞬間已被夜色吞沒。隨之而來的,只有無窮的蕭殺與寂滅!

    此情此景,使得角霸微微一怔。置身於這無盡的陰寒之中,直叫人身心頹廢而倦生歸意。

    歸往何處?那夜色盡頭,混沌的深處……

    角霸猛一激靈,雙手虛抓。修為運轉,法力加持。那已消失的繁星,再又從濃墨的夜色中一一閃現出來,隨即盤旋流轉,竟是聚而化作一頭背生雙翼的巨大虎影,頗為張牙舞爪並瘋狂異常,轉而帶著凶悍的氣勢狠狠衝向前方,只要撕裂暗空、吞噬天地!

    「轟隆隆——」

    一道刺目的光華豁然炸開,驚天動地的轟鳴震魂裂魄。

    天光乍洩,黑夜褪盡。一度消失不見的山谷,再次呈現出來。而萬點繁星隨之崩潰,餘威反噬依然是猛不可擋!

    林一把持不住,猛地倒飛了出去。便如一片殘葉在隨風旋轉,情形頗為狼狽不堪。直至千丈之外去勢殆盡,這才飄然而止。他臉色略顯蒼白,而周身上下並無大礙。尤其是眉心的印記猶在閃動,驕狂的氣勢渾然如故!

    角霸同樣是連連後退了數十丈,稍稍站穩身形,禁不住抬頭觀望而神色愕然。

    林一此前偷襲的兩招,只有洞天初期小成的威力。擱在一個年輕的後輩身上,倒也中規中矩。而最後接連兩式詭異的神通,堪比洞天后期小成、乃至於大成高手的悍然一擊。不用多想,竟然是暗中留有餘力。換作旁人,只怕早已栽在他的手裡。好在自家的修為還是要強出一頭,這才以免不虞。好小子……

    角霸雙拳一錯,眼冒凶光,大聲吼道:「再戰……」他這是來了興致,哪裡還管之前的約定。既然動了手,何妨來個痛快!

    相隔千里之外,林一傲然凌空。見角霸糾纏不休,他渾然不懼,索性雙眉斜挑而神色睥睨,衝著四方吐氣開聲道:「爾等人多勢眾,不妨一起來戰。林某縱然單槍匹馬,又怕誰何來……」其下巴一抬,凜然又道:「林某救得鬥將與天星的性命,並萬里迢迢送上門來。而妖荒不僅出爾反爾、恩將仇報,反倒屢屢要挾。良心盡喪,道義焉存……」

    這番話暗含玄功,聲傳萬里。再加上之前的法力轟鳴猶在徐徐迴響,天蛟谷以及四方已然是殺機濃烈且令人窒息。

    圍觀的眾多高手還沒從適才的大戰中回過神來,又哪裡顧得上理會林一話語中的真正用意。

    高手的較量,著實驚心動魄。那黑云千里,情形叵測,而其中的動靜必然是跌宕起伏而驚心動魄。狂風驟雨散去,交戰的雙方竟是不相上下。角霸妖尊厲害,那個年輕人也不差。且再戰,且看熱鬧。

    不過,林一夾槍帶棒的嘲諷卻被某人聽得清楚。畢亢唯恐意外,突然閃身而出……

    與之同時,角霸臉色尷尬,怒道:「挾恩圖報非君子!豈可因此畏縮避戰?老夫與你單打獨鬥……」

    蛟季妖皇起初只收了兩個弟子,便是角霸與畢亢。而角霸不似師兄沉穩,凶悍善鬥且逞強好勝,一旦與人動手便野性大發而肆無忌憚,於是乎便被妖皇派守妖祖峰,並叮囑不得擅離職守。而難得打得興起,他哪裡還管得許多。再者說了,今日若非大勝,便等於折了威風!眾多小輩在看著呢……

    林一話語硬氣,氣勢無畏,卻是衝著那無邊無際的星空抬眼一瞥,滿不在乎地隨聲叱道:「林某並非君子,亦非小人!而妖荒的蠻不講理,倒是出乎所料。既然要戰……」

    「且慢——」

    林一話沒說完,畢亢已從遠處衝入場中並擋住了角霸的去路。見狀,他適時收聲不語,卻是暗暗鬆了口氣。不枉自己將虎頭與老龍託付在妖祖峰下,妖荒至少還有個明白人!而那個角霸雖然活了無數萬年之久,卻是個只認拳頭而蠻不講理的老傢伙。若要再戰,可沒人奉陪。有本事就追上林某的天地一步,哼!

    角霸見師兄出手攔阻,只得收斂氣勢,卻又很不情願地辯解道:「師兄……」

    畢亢到了天蛟谷的當央,將對峙的雙方從中隔開。他衝著角霸暗瞪了一眼,神色中無不深意,隨即大袖一揮,叱道:「較量已罷,不必多說……」其轉而看向遠處,揚聲又道:「依照約定,老弟獲勝。而老朽另有不情之請……」

    四周的山峰上,數百個妖修面面相覷。那個林一應該只有洞天中期小成的修為,卻力戰洞天后期圓滿的高人且不落下風。角霸妖尊就這麼認輸了?唉……

    林一的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不由得暗暗急喘了幾下。他看向畢亢與角霸,接著又瞥向山谷的四周,隨手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昂首灌了一口,這才淡定從容地長吁酒氣,傲然道:「莫再提及收徒一事,林某素來無拘無束……」

    畢亢神情一僵,隨即又尷尬笑道:「此前多有冒犯,老弟不必介懷。奈何惺惺相惜,有話不吐不快……」他話語一頓,又道:「不管是林老弟,還是老龍與虎頭,均不用拜在任何人的門下。而你仨兄弟,卻與我妖荒淵源極深,倒也無須否認……」

    林一與老龍,皆為真龍之體。虎頭、虎哥,則是正兒八經的白虎神獸。倘若論及身份,三兄弟還真的可以算作是妖荒中人。而林一與妖皇的一世分神頗有糾葛,老龍更是意外承繼了妖皇的分神修為。淵源之說,並非無憑無據!

    林一沒有接話,只待下文。

    畢亢接著說道:「只待虎頭修至洞天境,我妖荒便拜請他與老龍繼任四象之虎、龍妖尊。而林老弟地位超然,與我師兄弟不分彼此。是客卿,還是尊者,抑或是閒居於此,皆由你隨心所欲……」話到此處,他竟是舉起雙手躬身一禮,又道:「此乃誠意所在,還請林老弟莫要推辭!」

    林一手持葫蘆,神色遲疑。畢亢挽留自己是假,收服老龍與虎頭才是真……

    畢亢自顧說道:「三十年後前往中野,你我不妨攜手同行!到時候揚威洪荒,免不了要借助老弟之力……」

    借助林某之力?這是客套話。妖荒有著上百洞天高手,足以橫行八方。林一忽而嘴角含笑,收起葫蘆隨手還了一禮,不失時機地說道:「承蒙道兄抬愛,在下豈能不知好歹。只是……」

    畢亢眼光一亮,擺手示意,帶著滿臉鬱悶的角霸往前飛去,並衝著四方揚聲道:「爾等還不拜見,更待何時……」

    隨之瞬間,遠處的山峰上話語紛亂。稱呼長老的、稱呼妖尊的、稱呼前輩的,不一而足。妖修多為野性難馴且不拘小節之輩,所謂的稱呼無非是一種敬意罷了。不過,眾人還是對林一欽佩有加。強者為尊,古來如此!

    林一沒有在意四周的動靜,只管衝著那漸漸臨近的兩位高人繼續說道:「……虎頭與老龍肯否留在妖荒,由他兄弟二人自便而不得強求!」

    轉眼之間,老兄弟倆從千里之遠到了百丈遠外。

    畢亢心願達成,緩緩止住來勢,從善如流地笑道:「呵呵!老弟所言在理,豈會強求……」

    角霸隨後跟上,咄咄逼問:「林一!你且老實說話,方才誰輸誰贏?」

    林一與畢亢點頭示意,轉而衝著角霸咧嘴一笑,很是坦誠地回道:「道兄獲勝,毋容置疑!」

    「誰是你兄弟……」角霸兩眼一瞪,話語一塞,隨即悶哼了聲,沉聲道:「算你識趣,改日再戰……」他稍稍挽回顏面,再不耽擱,隨即大手一揮,閃身遁向遠處。隨其離去,四周圍觀的眾人跟著相繼打道回府。

    大戰過罷,天蛟谷中猶然氣機凌亂。最後剩下的一老一少凌空而對,卻各自神色莫名。

    畢亢手扶長鬚,意味深長地打量著林一。少頃,他帶著些許的感慨,出聲笑道:「呵呵!以洞天中期小成的修為,竟然可以在角霸的手下全身而退。換作師尊當年,只怕也沒老弟這般的本事。你若肯拜入妖荒,來日的成就不可限量……」

    「道兄過譽了!」林一張口打斷畢亢,抬手指向四方示意道:「從此往後,這天蛟谷便是林某的洞府所在?」

    畢亢點頭應道:「那是自然,你今非昔比……」

    林一根本不容分說,拱手道:「如此便好!我要閉關十年,不送……」他眉梢一挑,大袖灑然一甩抄在身後,竟是丟下畢亢,逕自奔向千里外的峭壁洞府。

    畢亢愣在原處,神色無奈。片刻之後,他衝著林一的背影搖了搖頭,獨自手扶長鬚,轉身默默離去。

    不過轉眼之間,林一已然到了峭壁的洞府門前。他一步搶入洞內,隨手封住了身後的洞口,旋即撲通坐在地上,禁不住大口喘起了粗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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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5 14:27:37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八章 明泉谷外

    使盡手段,才算是堪堪全身而退。

    這還要有賴於角霸棄用結界之力而討得一個便宜,不然根本就難以與其周旋下去。

    憑藉已有的修為,想要去戰勝一個洞天后期圓滿的高人,無異於痴人說夢。而龍修與魔修的分身先後遭創,雖無大礙卻殃及本尊。再加上接連施法,差點力不從心。若再強撐片刻,難免要原形畢露。到時候一切將前功盡棄,將不得不逃遁而去。

    不過,有所付出,便有所得。與角霸的較量,至少有三個收穫。

    其一,檢校了一下林某的真實修為。在提升至洞天中期之後,尚不清楚自家的深淺。藉此一戰,長短優劣頓顯。金龍劍離不開法力支撐,在硬碰硬的時候難佔上風;天魔印固然神異非凡,而六印合一的威力還是不足於戰勝洞天后期圓滿的高人。兩式神通,兩式殺招,同樣是與境界修為相輔相成。

    由此看來,唯有洞天中期大成的修為,再加上天魔印的七印合一,或許可以與角霸勉強戰個平手。而若要真正的取勝,洞天中期圓滿的修為與天魔印的八印合一,缺一不可。接下來的三十年,必將全力以赴。畢亢所說的魔城之行,或許不該錯過!

    其二,歷經一番苦戰,終於親身體會到了洞天高人的強大。魔城的凌道與青葉,以及千荒的九玄,應該與角霸不相上下。來日與強敵交手,雖說遠不能知己知彼,而有了今日的切身體會,卻可以免於一時的忙亂無措!

    其三,且不管畢亢有何算計,總算是藉機打消了他的疑心與猜忌,並在強者為尊的妖荒站住了腳跟。來日對付千荒與魔城,尚不至於四面受敵。若是妥善加以運籌,說不定會就此多一強援!

    再有關鍵的一個,則是領教了結界之力的強橫與霸道!若是弄不明白其中的蹊蹺,以上所說的皆為虛妄!

    倘若在天蛟谷中對陣的不是角霸,而是凌道、青葉或是九玄,林某人的下場可想而知。雙方仇怨已結,已然是不死不休。暫居妖荒或有憑藉,最終的一切還須自己去親手了結。

    為今之計,只有提升修為一途。至於尋找琪兒的下落,無暇顧及啊……

    洞府之中,林一盤膝端坐而手摸眉心,默默一人在忖思不已,直至許久之後,才長出一口濁氣,並雙手翻飛,轉眼間已將不遠處的洞口又加了密密匝匝的無數道禁制。他見四周無恙,翻手拿出一個拳頭大小的盈盈血珠。

    血煞!這血煞是凌道用了數百仙道高手的精血煉製而成,雖然歹毒,卻不失為逆天之物。將其吞服下去,應該可以提升一階修為。而眼下急於求成,來日若要突破至羅天境界,則無疑少了幾分把握……

    非迫不得已,血煞還是留著為好!

    林一收起血煞,隨即揮袖輕拂,身下瞬間多了厚厚的一層晶石。

    隨念轉動,濃稠如水的太初之氣盤旋疾湧。十餘丈大小的洞府之內,頓時雲霧蒸騰!

    林一不再耽擱,索性分心二用。他一邊瘋狂吸納,一邊拿出一枚玉簡留神揣摩。而其眉心的印記微微凸顯,微弱的光芒閃動不停。三修竭盡全力,只為再次提升……

    時光流云,倏忽即過。

    十年之後。

    這一日天蛟谷的僻靜處,冒出了一個高大粗壯的身影。其面相硬朗,神情彪悍,行走之間,渾身上下透著洞天中期的氣勢。他化形之初,五官眉目與林一相仿,而隨著修為的提升與心境的變化,漸漸有了自己該有的模樣!

    不用多猜,這人正是老龍。

    老龍走不多遠,又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的山澗深處,正是當初與虎頭潛往妖皇洞府的密道所在。循其原路返回,果然來到了天蛟谷之中。

    據說老大在此閉關,人在何處?

    老龍轉向山谷,神色疑惑,禁不住握緊了雙拳,周身的筋骨頓時一陣脆響。他晃動著寬厚的臂膀,抬腳往前走去。

    妖祖峰下的四象五行陣,頗為神異不凡。在其中療傷修煉,事半功倍。十年的工夫,不僅傷勢痊癒,還藉機修至洞天中期小成的境界。而才將醒來,便想離開妖祖大殿的洞府。誰料外出的洞門緊閉,那個角霸妖尊根本不容人隨意進出。不過,他倒是透過禁制丟下一句話:你家老大都成了妖荒中人,你還能往何處去?只待你四人一同出關,自有天蛟谷相見之日……

    鬥將、天星,以及虎頭,傷勢均已大好。

    不過,鬥將接連遇挫,可謂痛定思痛。他有心修至洞天中期的大成,自然要全力以赴。

    天星自知實力不濟,則急於修至洞天中期。

    虎頭見那對師兄妹如此勤勉不怠,又豈敢稍有鬆懈。若不趁機突破仙君而抵達洞天,來日吃虧的還是自己。打架的時候總讓老龍在背後撐腰,虎哥丟不起那個人!虎哥要拚命修煉,虎哥要重拾先祖的威嚴,哼哼!

    三人不甘落後而暗中較勁,只顧修煉不停。而老龍卻惦記著林一的下落,索性尋至原來的地下密徑來到了天蛟谷。那密徑並未封禁,看來妖荒的人對自己與虎頭並無防備。而老大則成了妖荒中人,他怎麼會呢……

    老龍不想驚動妖荒的角霸與畢亢兩位高人,並未急著四下尋覓。他在山澗的百丈遠處停下腳步,衝著山谷舉目打量。

    千里之外,峭壁懸崖,那曾藏有傳送陣的洞府再也熟悉不過,此時卻被禁制封閉且情形不明。

    老龍隨手扯下身旁的一根樹枝揮舞了下,臉上露出輕鬆而又寬慰的笑容。

    龍,注定要一飛九天,又豈會困守一城一池之地!

    老龍好像知道林一在想些什麼,便如他堅信對方就在那個洞府之中。只因彼此的體內,流淌著相同的精血、奔騰著神龍的魂魄。與生俱來的天性,一樣的狂放不羈。而每個人都有一個衝天夢想,他懂自己的老大!

    老龍甩打著手中的樹枝,返身走向來處。既然老大在安心閉關,自己不妨繼續修煉……

    二十年過去,天蛟谷風景如昨。在其偏僻一隅的山澗中,老龍再次緩步而出。此時的他,修為已接近了洞天中期的大成。而其心有所念,還是忍不住悄悄前來探望一回。

    千里之外,那峭壁懸崖上的洞府依舊沒有動靜。

    ……

    千荒,陌山,明泉谷。

    明泉谷外的一片山坳上,為山溪環繞,有竹林搖曳。偶有雲霧從數十里外的谷口悠悠飄來,使得這方所在更添幾分飄渺而又朦朧的韻致。便如那臨水而居的女子,美得婉約,且清新動人!

    仙奴獨自坐在一方青石上,目視著腳下的溪水潺潺而去。在此不遠處的竹林下,則是相隔數十丈的三棟草舍,分別為她與黃婆婆、以及明姬所有。而那兩位一個閉門不出,一個懶得走動。剩下其獨自一人,便於靜修之餘,看天聽風而隨水悠閒!

    不過,轉眼二十多年,依然不見有人前來相會。他呀,只當奴兒是個好糊弄的女孩家。但有離別,便天各一方。要麼數十載,或是數百年。非如此令人牽掛一番,而不得再次重逢!

    師父,您曾答應奴兒不再分離,如今再次說話不算數。唉!奴兒倒也忍得寂寞,只求您安然無恙……

    溪水蜿蜒如練,跳動如弦。青石上的白衣人影,神色靜遠而心緒翩翩。忽而聞得身後的動靜,她驀然醒過神來,禁不住回首莞爾一笑。

    那是銀發蒼蒼的黃婆婆,正自緩緩步出草舍。她衝著仙奴示意了下,隨即佝僂著身子來到了近前,並就著青石盤膝而坐。而其未及出聲,又禁不住綻開滿臉的皺紋,開口笑道:「你這丫頭,天資聰慧且貌美如玉,更是善解人意而秉性良善,更有林一這麼個神異非凡的師父……不比我家塵子,她命苦啊……」

    黃婆婆的一句話還沒說完,又開始了嘮叨。不待仙奴出言勸慰,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擺了擺,深邃的眼光微微一動,又道:「此處臨近明泉谷,氣機濃郁,不愧為明姬族中的一塊上佳的靜修之地。而你不加修煉,反倒時常在這兒牽腸掛肚,莫非是動了兒女情長……」

    不知是被道破了心事,還是出自於女兒家的嬌羞,仙奴那白皙剔透的面頰忽而閃過一抹緋紅。她抬起蔥玉般的手指拈著一縷髮梢輕輕遮面,才要垂首迴避,卻又明眸一閃,帶著含似笑非笑的小模樣,衝著黃婆婆問道:「何出此言?莫非婆婆有過傷情往事……」

    兩人相隔丈餘,彼此的神情相互瞭然。

    黃婆婆沒想到仙奴會有此一問,佯怒道:「婆婆我不過隨口一說……而你這丫頭看似溫順恬靜,卻……卻……呵呵……」她搖頭失笑,轉而又道:「真是有其師,必有其徒……」

    這一老一小兩位女子,同來仙域且相處日久,彼此漸漸熟稔隨意。

    黃婆婆雖然對外人兇殘,卻對仙奴喜愛有加。這個小丫頭願聽嘮叨、並體貼撫慰,儼如塵子陪伴身旁!

    仙奴在外人看來,是個柔弱、且至純至善的女子。而其嬌美的外表下,卻有著不為所知的堅韌與機智。一句出人意料的反問,化解了適才的尷尬。她淺淺一笑,已然恢復常態並神色欣然!

    黃婆婆的話並非讚譽,而在仙奴聽來卻極為入耳。師父在別人的眼中,或許有著這樣、或是那樣的不足。而在奴兒看來,他就是最好的唯一……

    仙奴見黃婆婆還要接著說話,適時岔開道:「明姬將你我二人安置於此,卻獨自閉門不出。而你我至今尚未拜見明泉谷的長輩,難免會有失禮之處……」

    黃婆婆回頭看了一眼,嘆道:「婆婆活得久了,便也看透了一切。明姬應該在閉門思過,她才是傷情所致……」

    恰於此時,有陌生的話語聲隨風悠悠飄來——

    「自古傷情空餘恨,回首不見夢中人;只道風雲遮望眼,心如明鏡是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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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9-26 14:46:26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六十九章 天蛟谷中

    仙奴與黃婆婆驀然一驚,循聲看去。

    隨著悠然的話語聲,從前方的山谷中飄處一道人影。

    那是一位銀發童顏的老婦人,乘風踏霧而來,轉瞬間已到了山坳之上。其布衣長裙,神態慈和,落地之際衝著仙奴與黃婆婆微微打量,含笑問道:「客從何來?」

    青石上的兩人忙站起身來,禁不住面面相覷而神色訝異,轉而又一同躬身施禮。仙奴並未答話,黃婆婆帶著幾分疑惑與謹慎,出聲道:「見過前輩!我乃四處漂泊之人,承蒙明姬道友相邀,這才暫棲此處。若有驚擾,見諒……」

    那婦人的年歲與模樣,不比黃婆婆來的蒼老。黃婆婆雖有疑惑,卻不敢有絲毫的怠慢。對方的突如其來,在神識中根本就無從察覺。且四方山嵐不驚,片塵不起。毋容置疑,此時遇上了深淺莫測的前輩高人!且口稱迎客,莫不是明泉谷的主人現身了?

    仙奴見那婦人神態隨和,跟著見禮道:「在下仙奴,與黃婆婆拜見前輩……」

    婦人衝著黃婆婆不知可否地笑了笑,眼光落在仙奴的身上,轉而走向兩人旁邊的青石,自語道:「好俊俏的丫頭,好有深意的名字。仙奴……天道之下,誰人不為奴僕……」她逕自在青石上盤膝而坐,云淡風輕般地又道:「乾坤自在,而誰人又不是主宰……」

    仙奴退後幾步,面向婦人,一時有些無所適從。

    黃婆婆神色惴惴,舉手問道:「尚不知前輩該如何稱呼……」

    「洪荒無論老幼,皆喚我明夫人!」婦人端坐穩當,隨聲問道:「黃婆婆,你二人莫非師徒……?」

    黃婆婆微微思忖,臉色稍變,佝僂的身子忽而又低矮了許多,忙回道:「前輩面前,黃瑛不敢賣老。仙奴另有名師……」她本名黃瑛,少與人提及。而其此時此刻再沒了從前的老氣橫秋,儼然一個謙卑恭敬的小輩。

    明夫人對黃婆婆的舉動並未在意,而是衝著仙奴好奇道:「令師又是何方高人……」

    便於此時,百丈外的草舍中突然衝出一個人影,尚未近前,已在十餘丈外「撲通」跪下,俯首拜道:「明姬不知夫人駕臨,有罪……」

    仙奴才要答話。見狀,她只得與黃婆婆閃在一旁而神色不解。

    來人是明姬。這二十年間,她少有出門的時候。如今現身,神色中已少了往日的鬱鬱。而其誠惶誠恐的模樣,分明在拜見一位非比尋常的前輩。

    明夫人沒有理會明姬,而是衝著仙奴與黃婆婆分說道:「這是我門下一位燒火的丫頭,只因奈不住煉丹苦修的寂寞,便擅自離開明泉谷……」她話語一頓,這才看向面前跪拜之人,溫和又道:「一縷妄念,惹來千年情劫。好在你遇上了貴人而命不該絕,如今是否明悟……?」

    明姬伏地又拜:「只道風雲遮望眼,心如明鏡是歸途!明姬錯了,多謝夫人指點迷津……」

    「心境蒙塵起妄念,從來多恨有情人,你又何錯之有?」明夫人笑著反問了一句,幽幽又道:「殊不知仙道寂寞遠,萬事轉頭空。無奈旖夢成凋零,只餘明月伴清風……」她無意多說,衝著明姬頷首示意道:「無恙便好,起來吧……」

    明姬也算是劫後重生,心境與往日迥異。她如釋重負般地長吁了下,伏地再拜,這才緩緩起身,不無煥然地說道:「夫人!您所提及的貴人,莫非便是林一……」

    明夫人神色如舊,眼光詢問。

    明姬裙袖揮動,面前的空地間突然有光芒浮現,隨即化出一個男子的挺拔身影。雖虛幻不定,倒也看得清。那是一個身著灰衣的年輕人,雙眉如刀,神色冷然且氣勢不凡。

    「師父……」

    仙奴秀眸閃爍,失聲喚道。那是神識擬形的小法門,多為拓印玉簡之用。而明姬如此施展,還真是別出心裁。至少她仙奴不曾嘗試過,如今算是開了一回眼界。由此可見,明泉谷的傳承非同小可!

    不過片刻,虛化的人影已然消失。明姬指向仙奴,分說道:「林一正是仙奴的師父。他先後救過在下兩次性命,因瑣事耽擱而分身乏術,便如此託付……」她將林一的大致來歷,以及那人在六合、魔城的遭遇,簡略敘說了一回,又欠身道:「來日有暇,他會尋至此處接回奴兒與婆婆。在下自作主張,還請夫人莫怪……」

    青石之上的明夫人,竟在微微失神。她沒有去責怪明姬,而是掠過近前的三人,看向四周的竹林、草舍,以及潺潺的溪水,轉而又將眼光投向那雲霧遮掩的山谷。少頃,其帶著幾分恍然,緩緩說道:「是他……」

    他是誰,誰又是他?

    在場的三人神色各異,均不敢出聲。

    仙奴暗忖道,明夫人乃是洪荒的高人,不會認得師父吧?

    明姬則是欲言又止。那個林一得罪的可是魔城的兩大高人,能否安然無恙猶未可知也!自己將仙奴與黃婆婆帶到此處安置,只想求得庇護。而明泉谷乃族中禁地,自己一個晚輩又豈敢擅作主張。如此的貿然之舉,無非是報答那番救命之恩。所幸明夫人沒有怪責,卻不知她在想些什麼。

    黃婆婆悄悄往後退了兩步,深邃的眼光中透著些許莫名的敬畏。她這輩沒怕過什麼人,而此時卻有些無所適從。高人,或許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位高人早在無數萬年前便已名動洪荒。便如那山間的雲霧,無所不在且又飄渺莫測。

    山坳四方,異常的安靜。只有溪水流動的聲響,在潺潺不絕……

    ……

    三十年過去。

    這一日,天蛟谷的山澗中再次冒出了老龍的身影。他模樣如舊,卻氣勢渾然,分明已是洞天中期大成的修為。得以借助妖祖峰下的四象五行陣用來修煉,著實獲益匪淺。而這一切與老大有關,不然哪來的際遇非凡?

    老龍惦記著林一,抬腳奔著前方的山谷走去。而他才將舉步,又停了下來。沒過少頃,身後的山澗中搶出一道熟悉的身影,還大聲咧咧道:「我說兄弟!有事別落下虎哥啊……」

    那是虎頭,本已強壯的身軀好似又粗大了一圈。在歷經一番拚命的修煉之後,總算是修至洞天境、並有了初期圓滿的修為。如此一來,終於使得數十年的鬱悶一掃而空。尤其他滿是胡茬的臉上,都帶著驕狂的笑意。張口自稱虎哥,更是底氣十足。

    虎頭大步生風,瞬間到了老龍的身旁,卻膀子一晃,兩眼一瞪,不滿道:「我說兄弟,莫要這般嘴臉瞧人。再過三十年,虎哥的修為便可與你並駕齊驅!哼哼……」

    老龍不是瞧不起自家兄弟,而是有些疑惑不解。這傢伙正在入定修煉,緣何隨後跟來?

    虎頭自得又道:「你鬼鬼祟祟來去多回,還能瞞得住誰不成?」說著他伸出臂膀擺出親熱的架勢,隨即又發覺不妥,轉而哈哈一樂擺手道:「且看老大是否出關,又進境如何……」他早已知曉林一在此閉關修煉,哪裡還沉得住氣。既然虎哥略有小成,不妨緩口氣。老龍前腳走,其便後腳跟來。

    不過,虎頭腳沒挪窩,肩膀上便被一直大手給緊緊摟住。他才要掙扎,老龍湊近說道:「修為猛漲四層,可謂進境不凡吶……」

    虎頭一邊扭動著身軀想要掙脫,一邊不忘自誇道:「虎哥一旦拚命修煉,可不得了……」

    老龍卻是手上一緊,已將虎頭給死死禁錮在身前。他貼著對方的臉頰,帶著咄咄逼人的霸氣接著笑道:「呵呵!敢與老大相較,你還真是膽子不小……」

    虎頭急忙往後躲閃,卻掙脫不得。他哼哧了兩下,很是冤枉道:「你龍哥都不是老大的對手,虎哥又豈敢啊……」

    恰於此時,數十丈外的山澗中又冒出兩個人影。

    其中的一位咋呼道:「呦!兩個大男人這般纏綿呢,噁心啦……」

    另一位怪笑道:「嘿嘿!那是人家的喜好,師妹少見多怪……」

    老龍與虎頭倏然分開,各自的臉色頓時一沉。

    那嬌聲驚呼的女子,乃是一身紅衣的天星。此時的她,已是洞天中期小成的修為。隨後附和的年輕男子,自然便是鬥將,則已修至洞天中期大成的境界。歷經三十年,一對師兄妹的閉關暫告段落。而兩人見老龍與虎頭相繼遁出妖祖大殿,不免好奇,這便悄悄隨後跟來,誰料撞見對方正在勾肩搭背、耳鬢廝磨……

    「哼!虎哥與老龍乃是天生的兄弟,如何纏綿,關你屁事!」虎頭挽起了袖子,惡狠狠地又道:「莫非以為男女光屁股打架才叫好看……哈……哈哈……」他話說一半忽而想了什麼,自覺有趣,禁不住放聲大笑而肆無忌憚。而其笑聲才起,被猛地推了個趔趄。

    虎哥才要發怒,只見老龍已擋在身前。這傢伙雙肩聳動,兀自忍俊不已,卻也只得暫且就此作罷。

    天星已是面如彩霞,衝著虎頭恨恨跺足道:「該死的虎頭,本姑娘一腳踢死你……」她雖盛氣凌人,卻不敢正視老龍的存在,只將一腔羞憤的怒火盡情發洩在腳下。而對方那可惡的傢伙則是抱起膀子,得意的嘴臉無以復加!

    虎頭與天星消停下來,而另外兩人卻在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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