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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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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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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7 15:36:3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章 攀登有路

    這便是火霄天階?

    山頂斷峰之上,一道丈餘粗細的火光斜上天穹,彷如火龍騰空,煞是蔚為壯觀,詭異莫測的情形更是驚人!而躍身其上,熊熊的烈焰中竟然有所憑藉,恰如天階無形,卻攀登有路!

    林一在沸騰的烈焰中緩緩升起百餘丈,不由得停下來環顧左右。其周身上下閃耀著玄天盾的光芒,自保無虞。而雖然如此,還是能感受到焚天滅地的威勢洶洶逼來,使人心神凜然而不敢有分毫大意!

    不過,照此情形看來,若無辟火之物,想要順利穿越天階,一個洞天初期的高手耗去大半的修為在所難免。而洞天中期,同樣是難以僥倖。哪怕是一體三修……

    林一手上掐訣,心念轉動,隨即袍袖輕拂,一道淡淡的光芒籠罩在玄天盾之上。此舉看似尋常,卻禁若天地,竟是將洶洶逼來的烈焰盡數擋在三尺之外,且並不損及太多的修為!

    本想嘗試天煞雷火護體,倒是不必了。常法常新,自有進境……

    林一嘴角微翹,轉而看向身後。

    幾丈之外,是隨後跟來的元信子。其身上裹著一層厚厚的護體法力,雖安然無恙,卻猶自神色惴惴。在他的不遠處,則是吞食了火蓮的厲粟等人。那一、二十位劫後餘生的魔城修士,個個上下閃動著奇異的赤芒。透過火光俯瞰來處,已然不見了火霄山的山頂,唯余一片火光熊熊……

    恰於此時,有四五個仙君後期的修士按捺不住衝入火霄天階。四周霎時烈焰肆虐,好似熔爐鼎沸。幾人後悔不迭,轉身便要返回,怎奈護體法力崩潰,緊接著連聲慘呼,眨眼間已是屍骸無存……

    元信子與厲粟等人目睹慘狀,一個個無不動容。

    林一的兩眼中則是幻瞳閃爍,神色訝然。幾縷闇弱的血光衝天飛起,瞬間消失在烈焰中消失不見。他忖思了片刻,再不耽擱,轉身踏火逐焰而上。元信子急忙衝著身後揮手示意,而厲粟等人卻響應怠慢……

    火霄天階,足有萬丈之長。一炷香的時辰過後,四周情形突變。目不暇給之際,天地迥異!

    烈焰、火光均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刺目的銀色。不,在那銀白的天穹之下,乃是一片無邊無際的冰川,所閃耀的寒光映照四方且幽冷逼人。更有徹骨的寒潮呼嘯逼來,儼如步入末日……

    林一兩腳落地,「喀嚓」一聲陷足三寸。他無心多顧,抬眼四望。適才還是烈焰滔滔,轉眼寒冰天地。如此陰陽逆轉,著實匪夷所思。眼前的這方所在,便是九天塔三層的無上界?而隨行眾人,並未因此失散……

    與之同時,二十餘道身影急墜直下,繼而「砰砰」悶響大作。元信子一屁股摔在堅冰上,「哎呦」一聲便匆忙爬了起來。而厲粟等人則是仰面朝天,情形更為狼狽。

    林一回頭一瞥,轉而低頭俯瞰。腳下的堅冰,與玄冰無異,有陣陣寒意從中透骨而來,竟然使人氣息遲緩且運轉不暢。再有四方寒潮陣陣,好似禁制無所不在。且天地壓抑之下,神識、法力難以自如,較之從前尤為更甚!

    元信子站穩身形,一邊揉著屁股,一邊禁不住打了個寒戰。不過少頃,他已明白了所處的境地,愕然道:「法力受制,行動不便,如何穿越這茫茫冰原……」

    厲粟等魔城修士也相繼爬了起來,一個個呲牙咧嘴而苦不堪言。其各自身上的辟火赤芒,直至此時才徐徐散盡。

    林一抬腳離地,再又穩穩落下,身後多出兩個塌陷的腳印。他伸手拍了下腰間的紫金葫蘆,一線酒水激射而出,卻倏然凍結,隨即又「砰」的一聲爆開,瞬間化作淡淡寒霧隨風消逝。

    「極寒之地,滴水難存……」

    元信子在留意著的林一的舉動,不由得驚訝一聲。而其才想就近說話,卻腳下打滑,加之法力遲滯而難以適應,竟是「撲通」一下趴在地上。他忙四肢掙扎,踉蹌起身,猶自左右搖晃而滿臉的窘態!

    一位洞天的高手,突然間變成了一個蹣跚學步的孩童並接連摔倒,且極為的笨拙不堪,還真是叫人歎為觀止!這冰寒天地不僅滴水難存,亦將身輕如羽的仙人打回了原形。九天塔禁制之威,由此可見一斑!

    十餘丈之外,厲粟等人面面相覷而神色古怪。從元信子吝嗇賞賜的那一刻起,眾人對這位自封的管事長老便少了些許敬意……

    林一有些意外地打量著雙股戰戰的元信子。少頃,其嘴角微咧,轉而似笑非笑地說道:「法力受制,修為尚在。神我自守,落地生根!」

    這句話聽起來玄而又玄,其實就是腳下留神的意思。堅冰平滑如鏡,根本無從著力。只須憑藉修為抗衡禁制,足底虛實有度,行走起來倒也不難。而在場的都是活了數千上萬年的修士,大道理無須點明!

    元信子總算是站穩了,臉色有些難堪,舉手說道:「情急失態,見笑了……」

    林一無意多說,眼光一掠,轉而問道:「有誰知曉此間路徑?」

    連同元信子在內,以及歷粟等人皆搖頭不知。

    林一不以為然地撇撇嘴角,轉身遠眺。

    四方寒光閃爍,地勢極為平坦。即便拋開神識不用,遠近的情形也是一目瞭然。而百千里之內,卻難見人影。要知道來到九天塔三層的修士,仍有三四千之多。莫非皆已越界去了四層?還有老龍與虎頭那兩個傢伙,與誰拚殺,竟敢拋下老大不顧……

    且不管這許多,腳下自有去處!

    林一想到此處,再次端詳起身前的堅冰。片刻之後,他神色微凝,腳尖輕點,瞬間已到了數丈之外,全無禁制之下的沉重,反而步履飄然。尤其是那矯健的身姿,宛若蛟龍出巢,煞是輕盈灑脫!

    見狀,元信子等人欽羨不已,隨後跟著挪動腳步,初始僵硬緩慢,漸漸自如起來,雖不能一去數丈,足踏滑行之間倒也快捷了許多。

    在這銀光四野的茫茫冰原之上,一行人穿越在陣陣的寒潮之中。沒有方向,只管一路往前。

    一日過去,四方情形如舊。

    三日過去,冰川還是不見盡頭。

    十日過去,眾人在一道冰丘前停了下來。說是冰丘,實則披著一層厚厚堅冰的山坡而已。不過,數百丈方圓的一塊隆起,在平坦的冰川中倒是極為醒目。尤其是那十餘丈的最高處,好像擺放著冰石雕鑿之物。

    林一抬眼觀望之際,身後的眾人藉機歇息。

    元信子枯瘦的雙頰有些蒼白,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又要運功抵禦寒潮的侵襲,又要全神貫注留意著腳下的冰滑,且接連十日都沒有來得及喘口氣,這一路之上著實累壞了。而一身的修為,也在不知不覺間耗去了四五成。若再尋不到越界的途徑,天曉得自己還能不能撐持下去!

    元信子摸出一塊神石藏於袖中,暗自吸納調息之際,回頭看向身後。與其相比,歷粟等人更為不堪。

    那二十位梵天境的仙君修士,一個個臉色發青且神色惶惶,並各自渾身上下裹著層薄薄的寒霜,儼然已是修為不濟、並到了強弩之末的境地。再耽擱幾日,冰原之上多說不定就會多出幾塊凍僵的石頭來!

    元信子不屑地哼了聲,轉而定了定神,衝著不遠處猶在背手而立的林一說道:「林尊!我等腳下之快雖不比以往,而連行旬日,也該有過半的行程,不若登高一看,或有發現也猶未可知……」他話到此處,忍不住便想動作。而冰上行走,高低皆不易。其一步才去,過了丈餘;二步又起,卻滑了回來;接著三步,竟然原地不前。唯兩腳交錯,狼狽中倒也別緻有趣!

    「呵呵……」

    元信子正自窘急,忙停下腳步,恰好回到了原地,卻是顧不得許多,即刻回頭怒叱:「誰在發笑……」

    數十丈外,一道道裹在寒潮冰霜中的身影肅穆無聲。

    元信子一時難以責眾,只得兩眼怒視,大袖一甩背過身去。

    與其同時,那二十位魔城修士的僵硬神情中,皆有幸災樂禍的笑意閃現。

    元信子轉向前方的那道背影,舉手道:「林尊……」

    林一沒有理會身後的動靜,而是撩起衣擺,腳尖用力往下一點。隨著堅冰發出「喀」的一聲碎響,人影倏然離地,瞬間十餘丈,未見頹勢,再又急躥直上,不過眨眼之間,已然到了冰丘高處……

    那是何種功法,又是出自仙、魔、道的哪一家?

    元信子詫然之餘,不忘觀摩體悟,才有所得,急忙也撩起衣擺,隨後來個如法炮製。急跳急躥之間,慢慢往前……

    林一到了冰丘之上,凝目端詳。在他面前豎著一塊丈餘高的寒冰,有法力雕鑿的痕跡,並有人刻下著一行字痕,雖凌亂模糊,卻也堪堪可辨:冰火兩極化陰陽,萬物混沌有五行,九霄之上各不同,玉琅景碧丹紫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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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18 17:29:39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一章 寒煙重重

    據悉,九天塔,是仿照著九天之上的情形煉製而成。

    回頭想來,九天塔底層為神龕環繞,一如人世間的場景。而供奉膜拜之上,並無神靈降臨,只有焦赤萬里,並以紫霄、火霄而熾烈更甚。由此越界而上,還是不見旖旎,反倒是一片生機斷絕的冰寒天地。

    莫不是說,這便是冰火兩極的寓意?當混沌寂,陰陽出,接下來便是五行的衍生以及萬物的變化嗎?

    霄有九重,重重不同。紫霄、火霄之外,則是玉霄、琅霄、景霄、碧霄、丹霄、紫霄與神霄?若真如此,倒是與九天之中天、妙成、無上、玉隆、禁羨、龍變、大赤、禹余、清微各界的說法暗合。

    之所謂,冰火兩極化陰陽,萬物混沌有無五行,九霄之上各不同,玉琅景碧丹紫神……

    恰於此際,有人終於一跳一躥地到了近前。

    林一退開兩步,轉身遠眺。目力所及,天地一色。隨著陣陣寒潮掠過,茫茫冰原蕩起層層云煙。而稍加辨別之下,那平坦的四方,各有起伏……

    元信子腳下滑動,落地甚穩,忙帶著幾分自得的神情拱了拱手,卻迎來一個傲立的背影。他不以為然地緩了口氣,便迫不及待地探身凝視。少頃,其手撫鬍鬚,疑惑道:「這冰塊應該出自高人之手,似有刻痕,卻無從辨別。古怪……」

    林一聞聲回頭,兩眼中有血光一閃即逝。那豎立的冰塊之上,瞬間浮現出一行字跡來。而隨著幻瞳隱去,所見之處只餘下晶瑩玉透的一片凌亂刻痕。他微微一笑,接著看向遠方。

    元信子倒是所言不差,冰塊應該有些來歷。或是高人臨時起意,便信手塗抹了幾句話,奈何年月太過久遠,再加上寒潮的不斷侵蝕,使得冰塊上只留下一絲黯淡的法力印記。若非動輒以幻瞳探路,一時倒也無從發覺!

    「又該去往何處,還請林尊示下……」

    元信子在寒冰上看不出名堂,只得退至林一的身旁。他以屬下的身份討教一句後,跟著舉目四望,忽而抬手一指,又道:「那千里之外,地勢沉降,或有出路……」

    林一循著元信子所指看去,問道:「有何見解?」

    元信子悄然一瞥,見對方神色關注且若有所思,他不由得慢慢挺直了腰身,又暗自斟酌一二,這才出聲示意道:「遠近平坦開闊,縱有起伏,也成綿延不斷之勢。而林尊請看……」其稍稍一頓,抬手又是輕輕一點,接著說道:「雖神識受阻,且目力有限,彼此卻有一點光影黯淡尚可辨別,猶如草蛇灰線而伏?而伏脈千里,分明由地勢沉降所致啊……」

    林一沒有吭聲,好像是無動於衷。

    元信子有些焦躁。是自己沒說清楚,還是某人心智堪憂?他耐心大聲又道:「萬里冰原,舉步維艱。若遇高峰,更難前行。故而,此去宜下不宜上。但有沉降地勢,或為出路之兆。可見越界本非難事,不然那數千之眾又去了何方……」

    林一忽而轉過身來,眼光審視而神色莫名。

    元信子正自指點激昂,猛然一頓,慢慢往旁邊閃開一步,佯作從容道:「林尊!在下所言若有不妥,勿要介懷……」

    林一搖了搖頭,咧嘴笑道:「若非你的明辨洞察,林某尚難醒悟。凌道門下的管事長老,絕非泛泛之輩!」他腳下移動,轉眼間已從冰丘上滑行而下。

    元信子站著沒動,一陣心緒跌宕。方才的那句話,究竟何意?不過,凌道妖尊慧眼蒙塵,倒是真的……

    林一從冰丘落下,並未止步,而是足尖輕點直奔前方飄然而去。

    見狀,厲粟等人不作遲疑,各自邁開大步奮起急追。

    元信子只得揣起心思,隨後順著冰坡就勢滑行。一陣寒潮襲來,直透護體法力。他鬚髮飛揚,頗有幾分乘風的快意!

    冰原茫茫,寒煙重重,一行人影正忙……

    ……

    一個多時辰之後,疾行中的林一忽而放慢了去勢。少頃,他停了下來。

    只見前方的平坦開闊之中,斜斜沉下去一道溝塹。其足有百丈之長,數丈之寬,漸去漸沉,直至黝黑而不見深淺。乍然一見,那便好像是天地凍結時留下的一道疤痕,煞是引人注目;又如這冰寒枯寂中的一隻眼,猶自不肯入眠……

    「林尊!果然不出在下之所料……」

    元信子急急趕來,越眾而過,卻收腳不住,直至搖擺著滑出去幾丈遠,還不忘手舞足蹈般地連連比劃道:「此處溝壑暗穴,必有蹊蹺!不妨差人探路,一見分曉……」當他在冰溝前的不遠處站穩了身形,稍稍探望,隨即回過頭來示意主張。

    厲粟等人相繼至此,左右散開圍在林一的身後兩旁。

    林一沖著那道沉陷的冰溝打量了片刻,眼光落在元信子的身上,從善如流道:「林某正有此意……」

    元信子重重點了點頭,很是欣慰地揚起了右手,順勢遙遙一點,指向厲粟等人,不容置疑地命道:「你、你,還有你,前去探路……」他好像是回到了從前,管事長老的風範不減當年!

    厲粟與左右兩位同伴首當其衝,不由得臉色一變。

    那冰溝看起來倒也無妨,而其盡頭卻分明是個深淺不明的冰窟窿。倘若貿然前往而但有不虞,說不定就要為此枉送了性命!

    厲粟心生怨念,左右兩難,索性與兩位同伴愣怔原地而遲遲不動。

    元信子見沒人應聲,頓時怒了。以上馭下,令行禁止。如此置若罔聞,無異於當面抗命,真是豈有此理!視本長老何在……

    林一突然抬腳往前,擺手說道:「有你我在此,又何須小輩以身試險……」

    元信子才要發作,生生僵住,愕然片刻,牽強笑道:「林尊所言極是!」他雖擺出恭謹聽命的架勢,卻是有些沮喪與不以為然。既然身為前輩高人,竟要為一群小輩開路。真是天地顛倒,尊卑不分!

    厲粟等人意外躲過一劫,頓時鬆了口氣。那個元信子不僅頤指氣使,還總是仗勢欺人。所幸林尊體恤有加……

    不過轉眼之間,林一走到了冰川地溝之前。他兩眸微縮,稍加凝神,頭也不回地說道:「這一趟的登塔之行,不會太過於輕鬆。而愈是往前,則愈發的艱難。諸位當見機進退,切莫自誤!」

    九天塔的一層,可以忽略不計;九天塔的二層,但憑運氣保命不難。照此看來,此行好像沒有想像中的那樣艱難。不過,一時安靜的恍惚,往往總是狂風驟雨的前歇。接下來的路程,或有生死莫測,或有凶險重重,一切猶未可知!

    元信子衝著林一的背影稍稍失神,隨即慢慢回首斜睨著厲粟等人。他見對方一個個神色躲閃,不由暗哼了聲,猛然轉身趨前幾步,信誓旦旦道:「林尊無須多慮,有在下生死相隨!」

    林一還是沒有回頭,只有嘴角微翹,接著大袖揮動,腰間的紫金葫蘆沒了,手中卻是多出一把小巧的龍形金劍。隨其手臂一振,金芒吞吐之間,劍身暴漲三、五尺。他又是手腕輕抖,幾朵劍花飛旋而出,凌厲的殺意直透寒煙,碎風的嗚咽聲悠悠不散!

    元信子猶在數丈之外,還是禁不住暗暗瞠目。見得次數多了,這分明要動手殺人的架勢!雖說法力受制,以修為強行加持飛劍倒是不難,而如此詭異的花樣倒是罕見……

    林一手持長劍,抬腳往前。他看似步履舒緩,卻去勢極快。猶如踏上了一條不歸途,多了幾分沒可奈何的急切。而那狹長的冰溝,兀自靜靜傾斜著,並無情的直直沉向百丈盡頭的黝黑洞口……

    見狀,厲粟與同伴們紛紛扯劍在手。隨著法力加持,一道道劍芒在寒冰上閃爍。雖三、兩尺長短不一,至少有了自保之力。眾人不等吩咐,一個個爭先恐後地衝向前方。

    元信子也是摸出了一把飛劍,才要發號施令,卻又臉色一沉。少頃,他有些鬱悶地哼了聲,甩動著劍芒隨後而去。

    ……

    百丈盡頭,是兩丈大小的一個洞口。由此繼續往前,原本的晦暗黝黑消失不見。瑩瑩冰光之中,一道冰窟在向著莫測深處延伸。一行人默默穿行,身影匆匆。

    半個時辰之後,地勢陡降。眾人驚奇未止而惕然猶存,頓作忙亂……

    林一隻覺得腳底一輕,緊接著又身形一沉。

    行至此處,冰窟並無異樣,唯有斜伸的去路塌了一截,叫人根本無從提防。

    林一遇變不驚,只管往下墜去。倏忽十餘丈,其人已落在了一道冰坡之上,卻收勢不住,只得繼續下滑。再又片刻,他猛然凌空急踏了幾步,霎時撞破寒煙、並橫去十餘丈,旋即穩穩落地而舉目四望。

    這是何處?只見寒冰為蓋,群峰聳立;峽谷開闊,溝壑縱橫。而這無盡的蕭殺寒意之中,似有喧囂傳來……

    與之同時,一道道身影急墜而下,相繼砸在林一躲過的那片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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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0 14:30:18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二章 真實面目

    一群人相繼墜下,各自收勢不住,頓時擠作一團,很是狼狽不堪。

    元信子隨後而至,已然是無處落腳。其本欲躲避,為時已晚,隨即「撲通」一下砸在人的身上,瞬間招來連聲的怒罵。當他東倒西歪地爬了起來,對方早已趁機溜到了一旁。

    「小輩可惡!」

    元信子啐了一口,狠狠瞪向四周。他見沒人再敢放肆,威嚴不減地甩動了下手腕子。而所持的飛劍雖有光芒吞吐,卻是抖不出劍花來。其又哼了聲,悻悻越過人群,抬眼張望,詫然道:「冰原之下,竟然藏著如此巨大的一片冰窟,真是叫人歎為觀止……」

    十餘丈外,林一猶在衝著遠處張望。

    意外尋至此處,元信子自認功勞不淺,邊走邊道:「若要論及歎為觀止,這冰雕玉砌的天地還真是一點都不為過!且看山峰險峻、溝壑驚心、峽谷縱闊,恰如鬼斧神工,卻又渾然天成,嘖嘖……」他慨然搖頭,忽而又神色一動,急急趨前,抬手指向遠處示意道:「林尊……」

    恰於此時,一陣風潮隨著寒煙漫卷而來。隨之有喧鬧聲起伏迴蕩,清晰可辨!

    「前方有人廝殺……」

    元信子話音未落,眼前有灰影一閃,瞬間已去十餘丈,在禁制重負之下,猶然輕盈異常。他衝著那快如蛟龍的身姿微微詫然,不及多想,沉聲命道:「還不速速保駕護法,更待何時……」

    眾人在接連奔波之下,早已呈現出了倦態。而這回根本不等元信子轉過身來,原地竟然空空如也。厲粟等二十位魔城修士皆為死裡逃生的歷練之輩,知道跟著林一便意味著機緣無限,怎能不爭先恐後……

    ……

    峽谷足有數百里方圓,所去冰川鋪地,兩側奇峰聳立。之上則是冰原穹頂,四方寒光濛濛。在這上下之間,除了徹骨的陰寒與陣陣瀰漫的風潮之外,則是二十餘道疾馳的身影。

    林一獨自衝在前方,一步跨出十餘丈,餘勢未盡再又腳尖疾點而掠地疾行。其去勢之快,使得手中的金龍劍在身後拖曳出一道淡淡的光芒。此時的他法力受制、神識受阻,只剩下難以施展的修為與一身的鋼筋鐵骨。而他渾然不覺,反倒是愈發的自如。好像是又回到了當年的江湖之中,但有長劍在手,天下任我獨行……

    不過一炷香的時辰,峽谷到了盡頭。而前方的冰壁卻是裂開了一道數丈寬的縫隙,有叫罵聲從中迴響激盪而出。

    林一不作遲疑,一頭紮入冰縫之中。

    才去十餘丈豁然開朗,又一巨大的峽谷出現在前方。只見有人影在穿梭跳躍,各自劍光揮舞,並相互照應著圍成了一個大圈子。而當間的冰地上,則是橫七豎八躺著十餘具血肉模糊的死屍,還有兩人在廝打不止。

    那被人騎在身下是位中年漢子,手持飛劍亂劈亂砍。其上則是一位黑臉的壯漢,遍體的傷痕,卻猶自凶悍非常。

    黑臉壯漢又被一劍砍在了臂膀之上,衣袍霎時撕裂並濺出一道血線。而其渾然不覺,只管揮拳衝著身下之人劈頭蓋臉砸去。與此瞬間,一片劍光急襲而至。他急忙伸出雙臂抓住身下的中年人猛然翻滾起來,卻還是躲閃不及而連中十餘劍,後背頓時血肉模糊。

    「吼——」

    黑臉漢子大聲嘶吼,強忍痛疼,再次將中年人死死壓在身下,隨即雙目怒睜,鐵拳「砰砰」砸落。縱使遭致重創,他還是要不顧一切地除掉對手。既然擺脫了不了重圍,且拼掉一個算一個!

    四周尚有百餘之眾,洞天高手便有十數位。對方人單勢孤,根本無路可逃,卻猶然瘋狂且悍不畏死,著實令在場者暗暗動容。雖然如此,又是一片劍光如雨。那掙扎艱難的中年漢子焦急大喊:「給我殺了他……」

    林一在數百丈外停下了腳步,不由得暗暗搖頭。

    那黑臉的傢伙為何一人在此?不過,雙方強弱懸殊,最終的情形可想而知!而既然被林某撞上,不妨趁機算筆舊賬!

    林一有了決斷,回首一瞥。來時的冰縫中,有人影相繼閃現。他轉而手臂一振,帶著嗡鳴作響的金龍劍踏步往前。

    數百丈外已有察覺,人群頓時騷動起來。有人神色畏懼,有人躍躍欲試,還有人不以為然。那持劍而來的並不陌生,正是尊主要對付的年輕人……

    二、三十道身影脫離人群,由幾位洞天前輩帶著便奔著這邊撲來。

    見狀,林一眉梢斜挑,兩眼中血光閃動。他才去兩步突然腳下用力一點,身形驟然躥出,瞬間化作一道淡淡的灰影疾掠而去。而其手中的金劍就勢扯起一片金光,旋即劍花點點……

    二、三十人來勢正急,忽見瑩白天地中有血光瀰漫。倏然之間,好像是沒了方向、沒了對手,便是左右的同伴也消失無蹤。而便在其各自失神之際,凜冽的寒風中有劍花飄落。隨之有人痛徹頓悟,卻已肉身崩潰而神魂遠去!

    一道灰色身影直透人群而過,二、三十位高手瞬間倒下七八個。對方劍芒不過五尺,卻如靈蛇吐信般的狠毒且無從抵擋。尤其是那旋轉閃爍的劍花,朵朵詭異而絢麗,卻在綻放飛落之間生死莫測……

    不過轉眼的工夫,林一已越過阻攔並衝到了人群之中。在他的身後,則是拋下了一路的殘屍斷臂。而其腳下不停,四處遊走,劍芒翻飛,星光飛旋,凌厲的殺機逼得眾人連連躲閃退卻。

    當無人再敢靠近十餘丈之內,林一這才腳下放緩並穩住了身形。

    一度的喧囂終於暫趨平靜,而四周的人影猶在晃動。在法力受制、神通難為之下,一把當作凡兵使用的飛劍竟然如此強大?

    百餘丈外的那二十多位修士業已從恍惚中醒來,卻又沖著一地的血肉狼藉怔怔發呆。適才的幻覺不過一剎那,卻生死擦肩……

    冰地之上,拚命正酣的兩人也停了下來。

    那黑臉漢子一手按著身下的中年人,一手握拳未落,氣喘吁吁地瞪著雙眼詫異道:「林老大……」

    中年人橫躺在地,手中緊抓著的飛劍早已沒了光芒。他衝著身上的黑臉漢子恨恨啐出一口血水,轉而斜睨道:「林一!你敢插手此事,便是與魔城為敵……」

    林一猶自長劍斜指,而殺機凜然,冷冷瞥過四方,眼光在幾個洞天高手的身上稍稍一頓,頭也不回地隨聲道:「鬥將!林某每回見你都是倒霉的德行……」不有人待答話,他又道:「尚全!你不過凌道手下的鷹犬,死不足惜!」

    黑臉漢子,正是鬥將。他本該與妖荒的眾人在一起,尚不知緣何滯留於此並遭致圍攻。中年人,則是木靈谷的尚全。除了他以外,人群中還有幾個木靈谷的修士。

    「林……林尊……」

    恰於此時,遠處的冰山縫隙中相繼湧出二十多道身影。其中的元信子更顯匆匆,很是關切地呼喚了一聲。而他才將張口,忽作遲疑,忙隨著左右眾人愕然止步。林一竟然身陷重圍,還有一群魔城的修士擋住了去路。敵眾我寡,不可莽撞。況且對方之中,不乏相熟者……

    元信子與厲粟等人心有顧忌,一時不敢往前。

    林一出手便是連殺帶砍,頓時震懾住了在場的眾人,並借此短暫的時機,分別與鬥將、尚全打了一個招呼。而他並未理會元信子,反倒是手腕子一抖,一縷劍光倏然飛向身後,霎時血光迸濺而頭顱滾動。適才還出言恫嚇的尚全,已然屍首兩分。

    鬥將依然高舉著拳頭,而臉上身上卻是濺滿了熱血。他滿臉錯愕地瞥了眼身下無頭的尚全,又看了看持劍而立的背影。劍光來去,生死兩離。一切快似電閃,根本全無徵兆。若是衝著自己而來,豈非遭致同樣的下場……

    林一出劍即回,叫人眼花繚亂。而那五尺長劍尚自微微嗡鳴,好像在釋放著飲血的快意。他見四方人群躁動且殺機凌亂,隨即退而抬腳一踏。「撲哧」一聲,尚全的頭顱頓成血泥。瑩白的地面,一片斑斕……

    隨之剎那,四週一靜。

    鬥將暗暗喘了口粗氣,自忖道,若是論及心狠手辣,自己與老龍、虎頭加在一起,只怕都抵不上眼前的這位……

    厲粟等人尚在遠處觀望,同樣是目瞪口呆。林尊究竟是身陷重圍,還是在蓄意挑釁?

    元信子則是驚噓了聲,隨即又默默搖了搖頭。隨和灑脫,不過是一種外在的表象罷了。而兇殘暴虐,才是某人的真實面目。所幸早有領教……

    林一落腳如松,冷然如故。一個洞天初期圓滿的高手,便這麼被生生踩碎了頭顱、並踏滅了神魂。而他好像並沒有放在心上,反倒是衝著四方咄咄逼人道:「哼!爾等再不離去,莫怪林某大開殺戒!」

    鬥將已從地上站起,一腳踢開了無頭死屍。他又急喘了幾下,帶著遍體的傷痕與滿臉的恨意,搖晃著走到了林一的身旁,眼含凶光地沉聲道:「老大!這伙魔城的修士,人人該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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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0 14:32: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三章 便是江湖

    鬥將的凶悍,有目共睹。林一的殘暴可怕,更是毋容置疑!

    此時此刻,四周人心浮動。

    有人卻不失時機地突然喊道:「那林一正是尊主下令緝拿之人,我等勢眾,豈可坐失良機,還不動手……」

    縱是惡虎也怕群狼,更何況法力神通受到了限制,如今全憑著修為來近身搏殺,還真是一個圍攻的好時候!

    蠱惑的叫喊聲才起,稍稍安靜的人影再次躁動混亂起來。幾個壯漢揮動手中的利器,帶頭撲向場中的林一與鬥將。餘下諸人見有機可趁,跟著蜂擁而上。適才受挫的那一群修士則是前後戒備,以防元信子、厲粟等人的衝擊。

    一時之間,寒煙橫捲而殺機沸騰!

    鬥將滿臉凶相,帶著滿身的血腥,雙拳緊握,嘿了一聲,啐道:「不怕死的儘管過來……」

    林一則是眉梢挑動,心頭又添幾分殺意。

    來自木靈谷的那幾個修士,乃是凌道的忠實鷹犬。餘下的上百之眾,同樣是魔城的擁戴者。其仗著人多勢眾,根本不吃嚇唬。而一個個所持的刀、劍、斧、棒等各式法寶看似威力尋常,卻因修為的加持而威力不凡。如此洶洶圍攻之下,必將迎來一場硬碰硬的較量!

    難道說林某踩碎了一個腦袋,逼瘋了一群人?

    不過,林某所擅長的就是混戰,且擒賊擒王……

    轉眼之間,兩道銀色的劍芒已搶先一步到了鬥將的面前。他沉吼一聲,揮臂橫掃。「砰、砰」震響,劍芒消散。兩把小巧的飛劍現出原形,並被直接砸飛了出去,隨後兩道人影驚慌失措而急忙逃竄。

    鬥將豈肯作罷,猛地衝了出去。對方躲閃不及,瞬間已被追上一人。而四周亂劍紛飛,殺機狂虐。他不管不顧,「撲」一拳將對方的胸腹給打出了個窟窿,並順勢將死屍撕成兩半拋了出去,隨之招來一陣猛烈的狂攻。疾風驟雨之下,其身形搖晃,血線迸濺,卻上下黑光閃動而渾然不覺,猶然要死戰到底!

    恰於此時,一道金色的狂飆突如其來並急遽盤旋,威力強勁且風雨不透,霎時便將襲來的各式法寶盡數擋在圈外。緊接著便是一陣「砰砰」巨響……

    鬥將驀然一怔,原來是林一擋在了身前。而對方身影飄忽,劍招詭變。那固若金湯的防禦威勢猶存,一連串的劍花霍然而出,再又砰然炸開,瞬時化作萬點流星逆襲而去。隨之慘呼聲四起,受創倒地者接二連三……

    四周攻勢頓緩,鬥將終於有了喘氣的工夫。他雙眼閃亮,驚奇道:「老大!你的御劍之法並非仙家手段,緣何如此的強悍……」

    自古以來,御劍之法,不外乎手訣、法訣、法力與神識的四者合一。之所謂飛劍千里,劈空斬月,攻堅可銳,所向披靡,當如是!而林一的飛劍根本沒有離手,不過稍稍加持了幾分修為,便展現出近乎於神通的威力!擱在以往,或也尋常。而此時此地,卻恰好成為了出奇制勝的一種手段,著實叫人意外不已!

    「呵呵!」林一朗聲一笑,卻透著無盡的肅殺,淡然答道:「仙家出凡塵,萬法歸混沌;無風、無水、也無峰,我自一劍破乾坤!」他突然離地躍起撲向人群,手中長劍左右翻飛,瞬間劈出一條血路來,又道:「且看我江湖劍法,專斬名利是非。白猿跳澗、回犀望月、怪蟒翻身、蒼龍入海、銀河倒掛……」

    人去如風,劍若蛟龍。

    鬥將精神一振,卻懵懵懂懂。那番話語,很是高深莫測……

    林一好像是已擺脫了禁制的束縛,身姿矯健、輕盈且飄忽不定。尤其他劍招奇險而又無跡可尋,卻招招見血,令人無從抵擋!

    當眾多梵天修士紛紛躲避,兩位洞天高手出現在前方。

    林一腳尖疾踏,身形凌空,左手劍指一點,右手的長劍倏然化作一道金光披風橫斬。對方才要招架,他揚聲叱道:「仙人指路,陰陽殊途……」與之剎那,金龍劍突然脫手飛出。而其本人則是腰腹一收,再又猛地激射而去。

    首當其衝的是個中年人,乃是來自木靈谷的洞天初期的高手。此人忽見一道金色閃電急襲而至,忙揮動手中的魔劍奮力抵擋。誰料一道身影后發先至,緊接著便是「砰」的一聲,其後心處已遭鐵拳重擊,頓時筋骨斷裂。他吃禁不住才要慘呼,而那來襲的劍光已吞沒了整片天地……

    「轟——」

    那中年人疲於應付,竟是被劍光直接轟碎了頭顱。而他尚未倒下,身後的林一卻是步伐騰挪,身形變幻,順勢抄起了金龍劍,轉而雙手擎起衝著不遠處的另一人狠狠劈去。

    「撲——」

    那是位老者,同樣是來自於木靈谷,正是方才出聲蠱惑之人。見林一身法劍招詭異,並匪夷所思地斬殺了一位洞天高手,他不由得驚愕難耐。而對方瞬間撲到了身前,再要躲避為時已晚。金戈嗚咽,屍身橫飛……

    林一接連得手,並未作罷,反倒是更加的兇狠無情。幾個不識好歹的梵天修士還想擋路,隨即被劍光一一點碎了頭顱。當四周的眾人驚慌躲閃,他趁勢撲向餘下的幾位洞天高手。儼如蛟龍翻海、虎入狼群,只當血肉獵場而生死成快!

    鬥將衝著林一的背影深深一瞥,禁不住血脈賁張而戰意熊熊,隨即揮動雙拳就近撲向人群。

    遠處的厲粟等魔城修士再沒了顧慮,一個個神色興奮而躍躍欲試。元信子卻是極為謹慎地擋在眾人之前,並抬手站著不動。百餘丈外,攔路的人群似有退意……

    洞天初期圓滿修為的尚全,被一腳踩死並神魂俱滅。其狀慘烈,或有情可原。畢竟他受制於人且久戰力疲,意外喪身於此,只能歸咎於時運不濟。而另外兩位洞天初期大成的高手,下場同樣的悽慘。那還是在正面交鋒的時候,根本不是對手的一合之敵。換作他人又能如何……

    再威嚴的恫嚇,都不及血淋淋的現實來得管用!

    在場的洞天初期的高手還有七八位,卻已沒了取勝的把握。有人轉身便逃,便有人效仿。轉念之間,人群轟然四散!

    元信子猶在觀望,不失時機地手臂一揮,厲聲喝道:「為林尊護法,殺……」他不再遲疑,率先往前衝去。厲粟等人緊隨其後,喊打喊殺……

    冰川峽谷之中,一片混亂!

    鬥將丟下撕碎的兩截屍身,抹了把滿頭滿臉的血跡,呲牙「嘿嘿」一聲,只覺得滿腔的快意莫名,急欲趁勢宣洩個痛快。他甩開大步,便要繼續追殺,忽見一道灰衣人影佇立在紛亂的血腥之中傲然不動,唯長劍斜指而殺氣凜然。其詫然不解,近前問道:「老大!何不殺盡這些腌臢之輩……」

    林一連殺幾個洞天高手之後,頓時逼得對方潰敗四散。而其並未不依不饒,反倒是突然罷手。聞得身後動靜,他回首一瞥,隨即又望向遠處,微微搖頭說道:「殺不盡、亦斬不絕啊……」

    此時的林一,餘威尚存,卻少了之前那威震四方的驕狂霸氣。而他淡漠的神色,意味不明的話語,卻更添了幾分孤遠之意!

    那百餘之眾還剩下六、七十人,正自奔著峽谷遠處逃去。元信子帶著厲粟等人隨後掩殺,一個個下起手來鐵血無情。同門相殘,好像並無顧忌……

    鬥將的眼光掠過四周遍地的血肉狼藉,禁不住搖晃了下高大的身軀,忽而一陣心浮氣躁。廝殺太久,此乃疲倦乏力之兆!他喘了口粗氣,滿不在乎地嘿了聲,轉而好奇說道:「老大!你那御劍之道,出自哪家……」

    林一沒有回頭,嘴角微翹,隨聲應道:「玄元觀,玄元劍法……」

    無風、無水、也無峰,我自一劍破乾坤?那劍法倒也不俗,卻聞所未聞。鬥將兩眼急眨,不得其解,又問:「你那遁法……」

    林一不假思索道:「並非遁法,江湖輕功而已……」

    鬥將衝著林一的背影微微失神,還是忍不住好奇再問:「何為輕功、何為江湖……」

    「輕功,乃凡俗武人的輕身提縱之術。至於江湖……」林一緩緩退後一步,順勢收起了手中的長劍,不急不慢道:「有萍蹤浮影,有風雨莫測,有紅塵跌宕,有波瀾開闊,一波未平,一波已作,或者說,這便是江湖吧……」

    鬥將看了看上下片塵不染的林一,又看了看自家滿身的污血,心生神往道:「那江湖倒也不差,不知何時才能走上一遭……」

    林一忽而轉過身來,眼光明澈而又深邃莫測。

    鬥將有些窘迫,失聲道:「老大……」話才出口,他又掩飾著「嘿嘿」兩聲。不知何故,老大的稱呼愈來愈順口……

    峽谷之中,屍骸橫陳,有濃重的血腥在寒煙中凝聚不散。元信子等人追趕了片刻,卻見林一沒有跟來,急忙見好就收。當對方漸漸遠去,眾人心安理得地返身回轉,不忘順道爭搶著遺落的寶物。四方漸漸趨於平靜……

    林一上下打量著鬥將,順手摸出一個酒罈子扔了過去,意味深長地說道:「這天上地下,不外如此。林某一度以為遠離了江湖,誰想卻從沒離開過半步。你鬥將亦然,尚不自知罷了……」

    鬥將接過酒罈子,抬起頭來,懵懂之餘,難以置信道:「老大!你究竟年歲幾何,怎會說起話來如此的老成晦澀……」

    林一抬手掐動幾下,沉吟著嘆道:「林某已然虛度一千五百歲,嘖嘖……」

    鬥將顧不得飲酒,瞪眼道:「你的年紀還不抵我一個零頭……」

    林一摸出紫金葫蘆,不以為然道:「俗語有云,有志不在年高,無志空活百歲……」

    鬥將怔了下,說道:「敢問老大有何志向……」他還想等著一番高深作答,誰料對方竟舉著手中的葫蘆,呵呵一笑,云淡風輕地吐出兩字:「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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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1 14:19:24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此路不通

    「師兄帶著天星等人,已越界先行一步。我嫌人多無趣,便獨自在此尋覓……」

    「這冰山峽谷,乃極寒之地,不知你所尋何物?」

    「聽師兄提起過,這九天塔三層的玉隆界,又名玉霄天,有玄冰寒玉,可尋來煉製神兵。嘿嘿!我見老龍、虎頭的刀棒不錯,難免有些眼熱……」

    「那你為何又遭致圍攻?」

    「哼!我怎能忘了尚全那人,當年害我的便有他一個。意外狹路相遇,彼此便動了手。誰料他竟招來一群魔城修士,妄想著以多欺少。後來的情形,老大已親眼目睹……」

    「是否知道老龍與虎頭的去向?」

    「不曾知曉……」

    「……」

    「老大!你的劍法與輕功竟然來自凡俗,能否分說一二?若有不便,當我沒問……」

    「凡俗中多有不甘平庸者,以外煉筋骨、內修丹田等諸多手段來突破先天極限,頗有不凡之處。而對於修士來說,倒也尋常。只因眾人難識端倪,才被有機可乘。若是離開修為的支撐,則全無用處。要知道林某我一身的力氣,並不差你分毫!」

    「原來如此,嘿嘿……」

    「已然歇息半日,不妨繼續趕路。你是隨行,還是自便……?」

    「我尚未尋到寒玉……」

    「那就告辭了!」

    一塊冰坡上,兩個人相對而坐。在兩人的旁邊,還丟著一個空酒罈子。十餘丈外,則是正在歇息的元信子與厲粟等人。

    林一抖了下灰衣道袍,便要站起身來。

    鬥將卻道:「老大且慢……」

    林一再次坐定,另隻手把玩著紫金葫蘆,抬眼神色詢問。

    鬥將還是衣衫襤褸且赤膊露體的模樣,遍體傷痕依舊,還有微微黑光閃動,令人觸目驚心。而置身於這酷寒之中,其整個人倒是甚為享受,疲憊的神態也為之好轉。見林一看來,他隨手拋出一物,分說道:「畢亢師兄怕我迷途,便留下一條路徑。對你或許有些用處……」

    林一伸手接過,低頭俯瞰。

    這是一枚玉簡,其中拓印著九天塔各層的大致情形。塔中九層,倒是與之前寒冰上的那句『玉琅景碧丹紫神』相契合。其分別為妙成界的紫霄天、火霄天,無上界的玉霄天,玉隆界的琅霄天,禁羨界的景霄天,龍變界的碧霄天,大赤界的丹霄天,禹余界的紫霄天,還有清微界的神霄天,再加上一層中天界,共有九界九天之稱。看起來有些繁雜,也有些神秘。

    而所謂的路徑,不過是點明了幾處過關越界的所在。除此之外,再無詳細的註解……

    鬥將的眼光一瞥,轉而落在一旁的空酒罈上,接著說道:「據悉,想要穿越九天塔的前六層,若無意外,倒也不難。而之上的最後三層,則極為凶險,非洞天修為而不敢涉足其中。師兄還說,此行能否有所收穫,便在於那最後的三層……」他一張黑臉很是沉靜,緩了一緩,忽又遲疑著道:「老大的稱呼有失冒昧,你該不會有所介意吧……」

    聞聲,林一收起了玉簡,衝著鬥將稍稍端詳,隨即長身而起,卻又在離去之際,摸出兩罈子烈酒放在地上,這才衝著對方笑了笑,答非所問道:「你還沒謝我的救命之恩呢……」

    鬥將嘿嘿兩下,抓過酒罈子不再出聲。

    十餘丈之外,一群人正在歇息。

    厲粟帶人將四周的屍骸清理一空,很是收穫了一番。在之前的那場混戰中死了不下數十高手,遺下的法寶等物頗為豐厚。而林一對此不管不問,任憑眾人分潤。接下來皆大歡喜,便是元信子也趁機搶得了兩枚乾坤戒子。

    不過,在眾人歡愉之際,元信子獨守一旁,擺出清心寡慾的高人模樣,卻又眼光微閃,不忘時時刻刻留意著四周的動靜。當他有所察覺,慌忙起身道:「林尊……」

    林一在元信子的不遠處站定,衝著隨後起身見禮的眾人點了點頭,臉上兀自帶著淡淡的笑容,說道:「有諸位的矢志追隨,令人不勝惶恐。故而,林某不吝賞賜……」

    元信子自以為有所會意,悄悄緩了口氣。他身後的眾人則是笑逐顏開,一個個拱手致謝。

    「而林某也見不得蛇鼠兩端之輩,呵呵!」林一神色如常,輕笑了聲,儼如在敘家常一般,很是隨意地直白又道:「是走是留,悉聽尊便。是死是活,自作自受……」他轉而背起雙手,奔著遠方大步而去。

    元信子怔了下,回頭看向左右。見眾人已動身追趕,他不及多想,只得隨後疾行……

    轉眼之間,一群人影漸去漸遠。

    空曠的峽谷中,只剩下一個黑壯的漢子在默默獨坐。

    鬥將抓著酒罈子灌了一口烈酒,很是痛快地長吁了下,禁不住嘿嘿笑了聲,眼光中卻是神色莫名。他屢次在危難之際出手相救,根本不問緣由;而自己也從未因此而鄭重道謝,好像一切都是那麼的理所當然。莫非這便是所謂的肝膽相照?不!自己雖然跟著稱呼老大,卻還不是他的兄弟……

    ……

    一行人趕路不停!

    一個峽谷過後,又是一個峽谷。其間無不險峰聳立而奇冰百狀,再有風潮寒煙漫卷,頗有幾分玉霄碎亂、瓊枝天成的景緻。而這巨大的冰窟所在,恰恰又是一方生機斷絕的死地!

    如此疾行三日,峽谷中的去路趨於狹窄。再又一日,恰似巨龍鎖關,那兩側的山峰竟然漸漸合攏在了一起。

    林一身形放慢,舉目四望。

    一路上沒有見到其他的人影,之前的那群魔城修士也不見了。不知不覺,前方到了盡頭……

    「林尊……」

    元信子一直被甩在百丈之外,想要與人並肩同行都難以如願。如今緊趕了幾步,總算是追了上來,急喘了幾下,搖頭嘆道:「即便林尊拋去法力神通不用,我等也難望項背……」

    林一緩步前行,沒有理會元信子的奉承。

    元信子碰了個沒趣,尷尬一笑,卻還是有些惋惜地自語道:「此前一戰,若有林尊的三十二天煞衛士相助,絕不讓人逃脫。如今倒好……」

    一陣寒潮激盪,厲粟等人逐風踏霧般地相繼趕到了近前。

    天煞衛?那不過是自己隨口的一個叫法,想不到還有人在惦記著。林一腳下不停,卻好奇地回首一瞥,坦誠回道:「天煞衛不擅徒手肉搏,在此處並無大用。而你話中之意,是否暗指有人捲土重來……」

    「呵呵!林尊明辨秋毫……」

    元信子見林一神態謙和,笑容也變得輕鬆了許多。他跟著並肩而行,手撫鬍鬚又道:「我等已然洩露行跡,說不定會有人蓄意算計。而林尊乾坤獨斷,必將化險為夷……」

    乾坤獨斷?這話聽起來不無抱怨之意!

    林一的眼光在元信子的瘦臉龐上稍加打量,轉而投向前方,微笑道:「此行若有不妥之處,但說無妨。古人有云,兼聽則明……」

    「豈敢……」元信子很是誠惶誠恐,而眼光一閃,又道:「但願林尊有帝臨八荒那日,亦不枉我等捨命追隨……」

    林一微微搖頭,不以為然道:「林某沒那麼大的本事,只怕不能如你所願了……」他下巴一抬,示意道:「據悉,前方便是越界的門戶,你可知曉?」

    「哦……」元信子心不在焉地應了聲,忙又振作道:「由那玉霄殿中穿過,便可抵達四層的琅霄天……」他摸出一塊玉簡,分說道:「有請林尊過目……」

    玉簡應該來自尚全等人,為元信子意外獲得,其中標註著簡單的路徑,與鬥將的那枚圖簡中的情形差不多。

    林一接過玉簡稍稍查看,帶著眾人繼續前行。

    當數百丈陡峭的冰峰擋住了去路,連日穿行的峽谷便也到了盡頭。而正如圖簡所示,此處正是越界的門戶所在,玉霄殿。

    不過,當眾人停下了腳步,一個個神色疑惑。

    只見緊挨著山坡的一面光潔如玉的冰壁上,被開鑿出來一個數丈大小的門洞。有淡淡寒霧從中瀰漫而出,一時情形不明。門洞上方,並無飛腳挑簷,也沒大殿該有的氣勢,只有深陷冰壁數寸的三個古樸大字:玉霄殿。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難置信。上古寶塔,九天異境,竟會有如此簡陋的存在,還美其名曰玉霄二字,著實叫人匪夷所思。

    而四周並無異常,只有玉霄殿那寒霧吞吐的門洞透著幾分神秘。

    當眾人躊躇之際,林一獨自奔著冰坡上那簡陋的玉霄殿走去。而其尚在三丈之外,洞門中的寒霧一陣翻湧,隨即冒出兩位老者的身影。他神色微變,頓然止住。誰料對方雙雙冷笑了聲,轉而又退後消隱不見……

    突生異變,四下里寂靜一片。元信子等人本欲隨行,頓時愣在原地。那分明有高手據關而守,莫非是說此路不通?

    林一不過稍稍錯愕,隨即眼瞳微縮而雙眉倒豎。他抬手扯出一道金色劍光,穩步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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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2 14:16:55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五章 琅霄所在

在寒光瑩瑩的冰壁之中,那三丈多高、兩丈多寬的洞門,不過是一道很尋常的冰隙裂縫。而其開鑿的痕跡,與上面的玉霄二字,則是透著幾分詭異。尤其是那深淺不明的黝黑洞口,以及當間所湧出的淡淡寒煙,更添幾分莫測與神秘!

尤為甚者,竟然有人從洞內現身,再又帶著莫測的殺機退後隱去。莫名之間,那洞口好像變成了一張血盆大口,並露出了鋒利的獠牙與嗜血的凶相。

此情此景,此時此刻,誰還敢再往前一步?

林一卻是手持五尺劍光,一腳踏在洞門的邊上。

十餘丈之外,元信子、厲粟等人瞠目觀望。

林一腳下一頓,頭也不回,閃身衝入洞門之中,並順勢劈出了手中的金劍。頓時光芒閃爍,轟鳴大作。兩道人影倒飛了出去,他本人則是連退數步,「砰」的一下撞在了身後堅硬的冰壁之上,差點就此跌出洞外。而其臨危不亂,落腳生根,五尺長劍直指前方,揚眉叱道:「兩個洞天中期的高手,何至於如此的齷蹉不堪?」

這應該便是所謂的玉霄殿,實則不過是一座冰窟罷了,足有百餘丈的方圓,雖有煙霧瀰漫,倒也高大寬敞。而冰殿之中並無他人,只有當間一左一右的兩個老者,並各自手持飛劍而神色微愕。在兩人身後的數十丈外,另有一道洞口通往莫測之處……

「為何不回話,莫非理屈詞窮?」林一見那兩位老者不出聲,手中長劍迴旋斜指,金光嗡鳴,寒煙激盪,堅硬的冰地被「砰」的化出一道深深的劍痕。他穩穩往前踏出一步,冷然出聲道:「兩位先是故弄玄虛,再又據險而守,無非是要斷絕林某的九天塔之行,是否如此……」其腳下再進一步,殺氣逼人。

兩位老者皆神情凝重,彼此換了個眼色。其中一位沉吟了下,說道:「我乃方元子,與方明子奉命行事。林道友不妨就此回轉,以免自誤……」

林一嘴角一撇,不以為然地譏諷道:「一個是方元子,一個是方明子,僅僅憑你二人便想擋住林某的去路,真是豈有此理!九玄老兒與他的四大洞天后期高手去了何處?還有他三個不成器的弟子呢……」

那自稱方元子的老者驀然一怔,不由得轉首看向同伴。另外一位老者同樣是驚愕不已,失聲道:「你……你怎會知曉……」

林某所知不僅於此,還領略到了九玄的老奸巨猾。卻不想他如此急切,竟派出人手在半道兒設伏攔截。看來那老兒為了三皇經,已然是不擇手段?手段!

林一冷哼了聲,根本就懶得囉嗦,兩眼中寒光閃動,繼續緩步上前,盛氣凌人地說道:「林某還知道,你二人命不久矣……」

兩位老者面面相覷,彼此神色遲疑。

方元子忙將手中的飛劍橫在身前,戒備道:「林道友的修為並無高明之處,又何必如此猖狂!而你執迷不悟,此去定然在劫難逃……」

叫作方明子的老者跟著說道:「我二人既然阻他不得,且從長計議……」

來自千荒的眾多高手早已得到吩咐,務必留意林一的動向並趁機予以圍剿截殺。而眾人皆忙著奔往九天塔高層,只有方元子、方明子隨後晚行了一步,當途中有所獲悉,便有了方才的這一出。誰料威逼不退,嚇阻無用,即使動起手來也頗難獲勝,兩人心有靈犀,話音未落,乾脆轉身就走……

正如所說,林一的修為並無優勢,與同為洞天中期的方元子、方明子強拼下去,免不了要費一番手腳。不過,他既然敢於隻身闖關,便有克敵制勝的把握。而對方的不戰而退,著實有些出乎所料。

林一才將明白過來,方元子、方明子已轉身而去,並相繼消失在玉霄殿另一側的洞口之中。便在他若有所思之際,元信子帶頭衝了進來,大喊:「林尊!是否無恙……」

與之同時,厲粟等人相繼湧入,冰殿內頓時身影晃動且殺氣騰騰。

林一回首斜睨,不予分說,只是衝著眾人淡淡地點了點頭,轉而手持長劍,直奔數十丈外的洞口而去。

元信子左右張望,悄悄鬆了口氣,尚不待看清四周的情形,眾人已動身往前,他急忙搶先一步……

……

那玉霄冰殿的洞口看似尋常,而進出之間天地迥異。

林一才覺眼前景物變換,腳下不由一緩。

那螢光奪目的冰山與刺骨的風潮,均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黑暗。不再有一點光明,也沒絲毫的風聲,只有濃黑如墨的夜色,與腳下碎石遍地的荒涼,使人不明所在而茫然無措!

這混沌一般的地方,便是九天塔之玉隆界的琅霄天?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隨即又伴隨著碎石踢飛、落下的動靜而慢慢消停下來。

林一轉身回望,目力所及,堪堪可以看清十餘丈外的一群人影。而來時的洞口,則早已消失無蹤。再往遠處,還是一片混沌不清。

在這九天塔的四層,神識竟然無用?

林一暗暗心驚,忙檢視自身上下。

神識尚可內視,卻與目力相差無幾。哪怕是盡己所能,也不過看出數十丈遠。雖說修為尚在,同樣是難以運轉,便如寶劍入鞘,一時無從施展!

林一舉起手來,神色中有些無奈。那耀眼奪目的五尺劍芒已然不在,回歸原狀的金龍劍黯淡無光……

隨後趕來的眾人也相繼察覺不妙,一個個失聲驚呼起來——

「哎呀!神識修為無用,你我與凡人有何不同……」

「如此境地愈發不堪,又該如何往前……」

「或也無妨,尚有數千道友同行呢……」

「不得叫嚷,且聽林尊吩咐……」

突然之間置身於黑暗之中,且神識修為無用,難免叫人心生恐慌。當眾人叫嚷之際,林一收起了金龍劍,抬手摸了下眉心。那蘊含三修修為的印記,根本就毫無動靜!

一個跌跌撞撞的身影到了近前,茫然道:「林尊!這可如何是好……」

林一循聲看去,眸中有兩道紫赤的光芒微微一閃而逝。隨之瞬間,四周遠近的情形皆一目瞭然。

元信子就在數尺之外,瞧得真切,慌忙後退了兩步,詫然道:「天賦神通……」他自知莽撞失言,轉而佯作無意地說道:「據悉,你我只有尋到此處的『琅霄台』,方能擺脫困境。事不宜遲,趕路要緊……」其話到此處,忍不住回首喝道:「厲粟!還不帶人頭前開路!」

厲粟等人站著沒動,一個個似有不忿之意。

元信子臉色一沉,又急急回過頭來。

林一兀自手摸眉心而沉吟不語,好像沒將四周的動靜放在心上。

元信子只當是默許之意,轉身衝著眾人威嚇道:「林尊宅心仁厚,而本長老卻鐵面無私。再有畏縮不前者,定當嚴懲……」

厲粟不敢當面頂撞,又磨蹭了片刻,這才帶著**個人尋覓往前。

元信子不失時機地邀功道:「林尊!此界不比以往,還須謹慎為上……」

林一還是默不作聲,轉身往前走去。他在想著那圖簡中拓印的琅霄台,卻只知其名而難尋其蹤。如此漫無目的,有些迫不得已!

元信子衝著餘下的眾人擺手示意,隨後道:「以本人看來,這琅霄天固然詭異莫測,卻方圓有限,旬日之內便可越境而過……」

四周黑暗濃重,加之目力有限,沒人敢有所莽撞。即便是頭前開路的厲粟等人,也是去意遲遲。

一行二十餘人,在夜色中緩緩前行……

一連三日過去,四周情形如舊。只有無盡的黑暗、與一路的荒寂,在伴隨著凌亂的腳步聲。

眾人雖然難以施展身法、且腳下緩慢,卻也不覺疲憊。奈何一時沒有方向,難免叫人心生煩躁!

不知不覺,又過去了一日。而恍惚之間,好似有雷聲從遠處傳來,還有微微光亮閃動……

眾人慢慢停下腳步,一個個駐足眺望。

片刻之後,只見有耀眼的光芒在黑暗中乍然閃現,再又倏忽劃破天際。隨之瞬間,黑沉的天穹好似裂開一道細細的縫隙。與其同時,隆隆的雷鳴愈來愈強……

見此異狀,人群中的元信子禁不住大聲示意道:「那亮光指引,或為方向所在。機不可失,速速前行……」他連連揮手,催促趕路。眾人見前方情形可辨,趁機加快了步伐。

不過瞬間,一行人便奔出去十餘裡遠。

那一線亮光倏忽閃滅,詭異不定,而突然之間,竟是將天地映如白晝。隨之剎那,震耳的轟鳴響徹四周!

元信子愈發振奮,高喊道:「前方有道山崗,說不定便是琅霄台所在……」

在明滅不定的光亮之下,四野枯寂而荒涼。眾人所在的則是一片谷地,前去數十里有山崗攔路。或如元信子所說,只須翻越過去便有坦途。而事實真的如此……

林一隨著眾人往前趕路,不忘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他忽而心生不祥,猛地止步喝道:「退後……」而其話才出口,頓時已被轟鳴聲湮沒。隨之剎那,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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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3 14:03:0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六章 尚有何求

    林一出聲提醒之後,只覺得轟鳴聲驚魂炸耳,隨即腳下踏空,整個人往下墜去。

    這一刻,整片山谷都在顫抖、翻滾,狂烈的風沙與飛濺的山石瞬間吞沒了一切……

    林一心頭一凜,提身上縱,卻還是直直墜向地下。其忙而不亂,揮臂橫砸。「砰」的一聲悶響,近身的一塊大石瞬間崩碎。他借勢躍起而腳尖疾點,再又腰身一縮而倏然彈出,猛地躥起了十餘丈。

    人在高處,危情稍緩。四周依然是風沙怒卷,碎石橫飛,令人不明所在而又無所適從!

    林一的雙眸中血芒閃爍,遠近的情形盡收眼底。

    那原本荒寂的山谷,早已成了一鍋沸騰。下方的不遠之外,一道道人影被碾碎、被吞噬。有慘嚎聲才起,又瞬間消失在山呼海嘯般的轟鳴之中!

    林一不及驚詫,身形已然下落,急忙足尖連踏,一塊塊飛舞的碎石頓成粉碎。他本人則是再次躍起,趁勢尋隙而去,猶如在驚濤駭浪中起起伏伏……

    一切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好像很是短暫。那天地間的咆哮,突然安靜了下來。

    林一疲於躲閃之際,腳下無從憑藉,見機就勢落在一塊隆起的石丘上,隨即又揮袖拂去漫卷的塵屑,這才帶著幾分詫然舉目四望。

    如同烏云散去,天邊竟然添了一抹晨曦般的亮光。在其照耀之下,則是一望無際的荒涼。而此前那佈滿碎石的谷地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碩大的石崗,還有呻吟聲傳來……

    林一離開原地,慢慢奔著前方的那道石崗走去。

    四周雖然塵埃漸定,卻不見有山崩地裂的痕跡。好像渾然如此,並無一絲一毫的變化。不過,……

    林一尚在十餘丈外,禁不住微微搖頭。

    在那石崗的四周,躺著幾個失魂落魄的人影。元信子才從一個石坑中爬了出來,猶自帶著劫後餘生的恐慌。厲粟與四位梵天修士,則是喘著粗氣趴在地上。一行二十餘人,竟然只剩下了這麼幾位。其他的皆被埋入地下,生死可想而知!

    林一緩緩走到了石崗之上。他面對幾人的狼狽情形,並未說話,而是暗自唏噓了下。

    不管這些歸順後的魔城修士忠誠與否,卻無一不是修煉多年的仙道高手。四、五十條鮮活的性命,沒到一月的工夫便所剩無幾。對於罹難者來說,生死莫測!而對於有的人來說,或許早有料定……

    「林尊……」

    元信子見林一走近,很是悽楚地呼喚了一聲,這才從地上搖搖晃晃站了起來,隨即發覺自身並無大礙,忙慶幸道:「林尊!在下明白了……」

    恰於此時,大地又是一陣猛然顫抖。

    元信子嚇了一跳,顧不多說,抬腳便要急躥,卻見林一站在原地未動,他頓時恍然,轉身衝著遠處瞪大了雙眼。與其同時,厲粟等五位倖存者各自急急爬起並抬頭眺望。

    數百里之外,轟鳴滾滾,塵煙衝天,山崩地裂的情形一如之前……

    彼情彼景,感同身受。即便相隔甚遠,還是讓山崗上的幾人瞠目詫然。林一雖然神色沉靜,也是難以置信地皺起了眉頭。

    直至半柱香過後,喧囂漸漸趨於平靜。而數百里外的一道山脈已沒了蹤影,卻有荒漠橫陳……

    元信子哆哆嗦嗦地驚嘆道:「不出在下所料,此處狀若混沌而異變無數。我等恰好踏入陰陽變化之中,差點成為了天地的祭品,卻也有幸目睹了一回滄海桑田的不同啊……」他扶須感慨了一番,又定了定神,轉而退後了幾步,很是肯定地接著說道:「林尊!你我只須多加謹慎,必能有驚無險!」

    林一沒有應聲,有人忿忿不平地說道:「哼!若如長老所料,又豈會死傷慘重……」

    這是在嘲諷自己的莽撞與過失?元信子臉色一沉,循聲叱道:「放肆……」

    幾丈之外,厲粟的臉上還帶著幾分畏懼的神色,而言行舉止中卻是少了該有的恭謹,他抬手指向左右四人,有些悲憤地說道:「我等盡為劫後餘生之輩,好不易跟隨林尊來到此處,轉眼之間便僅剩下一掌之數。若非元信子長老輕率冒進,焉能如此……」

    「哼!踏入此行者,便該有命運無常的覺悟。想要當一個自欺欺人且了無生趣的活神仙,不妨滾回深山老林中去……」元信子怒目圓睜,話語刻薄。他又往前一步,手指厲粟,面帶殺機地叱道:「你連生死度外、機緣由天的道理都不懂,理當墮入輪迴,再次成為一個世俗的凡人,便如蜉蝣那般的不識晦朔而無意春秋,但足一日,尚有何求……」

    厲粟想要爭辯,又無言以對。

    正如所說,踏入此道者,早已看透了是非因,踏破了生死關。或有人性的不同,沒有懵懂的道理。諸多相爭,不外乎執著中的慾念罷了……

    厲粟不及多想,見元信子神色不善,他與四位同伴還是怕了,忙道:「還請林尊主持公道……」

    林一人在石崗上,卻是有些走神。

    隨著天邊的那抹明亮照耀四方,原本黑暗且又沉寂的荒涼,竟在莫名之間多了幾分異樣。是源自於滄海桑田般的不同,抑或是混沌開天的變化……

    林一正自若有所思,一旁的爭吵便已到了不可開交的地步。他回首看向元信子與厲粟,並不論及孰是孰非,而是淡淡說道:「活著不易,且行且珍惜……」

    元信子見林一發話,只得收斂氣焰,卻又不以為然地分說道:「林尊!既然活著艱難,更不該委屈自己。小輩目無尊長,理當嚴懲……」

    厲粟又急又怒,說道:「在下有感而慨,何來不敬之說……」

    有那天邊的一抹明亮的映襯,四周荒涼的盡頭愈發顯得黑暗。乍然一見,儼如陰陽對峙且又渾然一體。而天劫或有間歇,人與人的相爭卻是沒有個盡頭!

    林一沉吟了片刻,說道:「人人都不願委屈了自己,誠然如是。而若不識進退之機,且窮凶極惡且不擇手段,豈非人性盡喪、本心皆無……」

    厲粟拱了拱手,與幾位同伴擺出悉聽教誨的架勢。

    元信子卻是不肯罷休,說道:「林尊!你方才所言,亦不盡然……」

    但凡修士,隨便一位都能就著大道理扯上個三日三夜。而此時此刻,林某可沒工夫談經論道!林一瞥了眼元信子,輕哼了聲,說道:「元信子,你莫非將林某所說的話當作了耳旁風……」

    「林尊何意……」元信子一怔。

    林一再不理會,大袖一甩背過身去,抬腳走向石崗高處,稍稍辨明方向之後大步而去。

    厲粟等五人不敢怠慢,隨後匆匆動身。

    元信子猶在撫鬚沉思,臉上多了層陰霾……

    一行七人,在枯寂的山谷與荒漠中穿行。雖說遭遇了一場意外的劫難,卻再不用稀里糊塗地亂走亂撞。茫茫的黑暗之中,光明,便是方向!

    又是一陣隆隆的轟鳴聲從前方的山谷中滾滾而來,隨即地動山搖,煙塵漫卷,狂風呼嘯……

    去路被阻,七人只得在百里外的山坡上駐足觀望,雖早有見識,卻還是為之動容不已。那便是陰陽的衍生?其中或有玄機莫測,更多的是一種天地變化的神奇……

    當前方消停下來,七人接著尋覓往前。

    途中沒去多遠,厲粟突然離開所在的山坡往下飛奔,少頃又折身返回,手中已多了一物,衝著眾人示意道:「且看……」

    林一眼光一瞥,腳下不停。餘下的幾人,連同元信子在內,也是悶聲不語的模樣。

    厲粟撿回來的是一把半埋於山坡中的飛劍,上面的神識印記猶存。不用多想,必是途經此處遭難修士所遺落的法寶。他悻悻地搖搖頭,跟著繼續前行。

    元信子有些悶悶不樂,獨自一人落在後頭。當其心緒漸漸平復,人才有了幾分精神。他左右張望,不由得神色一凝,驚奇道:「如此荒涼之地,竟然有雨……」

    只見方才發生異變的山谷之中,漸漸升騰起一片白色的雲霧。遠處恰有陰寒襲來,頓時陰陽交匯而風雲盤旋,繼而傾灑下點點水滴,淅淅瀝瀝之間,下方一塊乾涸荒寂的谷地頓時變得濕潤起來。隨之剎那,仿若有生機在蠢蠢萌動。而不過轉眼之間,云消霧散……

    一行七人,在山坡上默默愕然。

    林一觀望片刻,兩眼中光芒閃動。少頃,他回頭看向身後的眾人。

    元信子有所察覺,忙不失時機地拱手示意。

    林一似有似無地淡淡一笑,轉身接著趕路。

    元信子沒來由地緩了口氣,腳下漸漸加快……

    愈是往前,天邊那抹明亮愈發的耀眼奪目。在此起彼伏的轟鳴之中,一行人慢慢翻過了又一道山崗。隨著眼前豁然開朗,百里外出現一片巨大的山谷。其中有水面無光,有玉台空懸……

    有人喜道:「琅霄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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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4 14:42:2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七章 過河拆橋

    山谷之中。

    七人漸漸停下腳步排成了一行,各自低頭查看,再又抬頭仰望。

    腳邊有水,清寒見底,卻又好似凝滯了一般,無波、無浪,也無光。由此看去,一片數十里方圓的湖泊靜靜躺臥在山谷之中。

    而在這詭異的湖泊當間,則是一方白玉石台,有著十餘丈大小,三、兩丈高,為階梯環繞而光潔平整,並靜靜地孤懸在湖面之上。恰有一縷明亮的天光傾瀉而下,使得整座玉台瑩瑩生輝!

    元信子觀望了片刻,肯定道:「那玉台之上,必有越界的法陣……」

    厲粟等人也是深以為然,卻不吭聲,反而是往後退了幾步。

    元信子才想著命人探路,卻見僅有的六個屬下都躲在林一的兩旁,他只得暗哼了聲,逕自在湖邊來回踱步,很有躍躍欲試的勁頭。

    林一則是默默打量著湖水與十餘里外的那方玉台。

    遠處依舊籠罩在一片茫茫的黑暗之中,並有隱隱雷鳴傳來,便好似混沌初始而變數無窮,卻又端倪莫測。唯有湖面之上的那道傾瀉而下的天光,仿若在開啟著夜色的黎明與荒蕪中的一線生機!

    琅霄台、以及所在的湖泊,應該並非位於此界的盡頭,而是居中禁制四方,倒也不無寓意……

    「嘩啦」一聲水響,元信子已忍不住踏入湖中。而才將涉足,人便猛地跳回岸邊。不過短短一霎,他衣袍的下襬已罩了一層玄色的薄冰。其兩腳直躲,猶自寒戰不已,驚訝道:「怪不得無波無浪,原來湖中盡為玄水……」

    厲粟好奇問道:「元信子長老,何為玄水?」

    「玄冰之凝而未凝,是為玄水。其落羽即沉,並有凍結神魂之威……哼!」元信子心有餘悸地答了一句,才發覺是在與一個小輩分說,自覺跌了身份,不由得哼了聲,轉而又道:「林尊!這湖底深處必有玄冰,極為凶險。要想由此登上琅霄台,殊為不易!」他已震落了衣袍上的薄冰,兩眼看著林一。

    林一就前兩步,俯下身去,撩起大袖,伸手在湖水中輕輕一撩。

    水花濺起即隱,隨即無光、無聲也無痕。而徹骨的寒意卻直透體內,血脈氣息為之一頓,便是整隻手掌也罩了層冰霜且僵硬不堪!

    林一眼光中神色微動,輕輕用力握了握拳頭。不過瞬間,冰霜頓消,僵硬的手指已恢復了自如。少頃,他直起身來,轉向元信子等人說道:「既知不易,且量力而為!」

    元信子猶在緊緊盯著林一的右手,而對方卻是大袖一甩背在了身後。他稍稍意外,隨即輕鬆地點了點頭道:「林尊乃高人,自然不懼艱險……」其話沒說完,轉而衝著神色犯難的厲粟等人揶揄笑道:「爾等小輩想要越水而過,未免不自量力……」

    厲粟等五人沒吭聲,各自有些沮喪。

    元信子卻是抬手摸出了幾塊玉符,不無得意的又道:「此乃陰火符,有克制玄冰之能,所幸本人以重金購置了幾塊以防不虞,誰料竟在此處派上了用場!」

    對於魔城的修士來說,陰火符並不陌生。此符內嵌三分魔煞陰火,有防身禦敵之用,卻因價值不菲而用處有限,故而少有人問津,而眼下此時不比往常。

    厲粟等人眼光一亮,忙討好道:「可否轉讓一二……」

    「呵呵!」元信子的笑聲有些冷,好像在藉機釋放著莫名的怨恨,卻又佯作大方道:「有林尊在此,本人豈可藏私。一千神石……」

    「……」

    幾人交易的時候,各自揣著莫名的心思。

    且不說元信子這個人的秉性如何,至少精明、市儈,且臨機果斷,並且還有些記仇。他對幾位小輩的不敬一直耿耿於懷,卻因顧忌而無從發作,如今總算是逮著機會,又豈會手下留情。所幸厲粟等人收穫頗豐,只得忍痛認命……

    對此,林一無意過問,獨自在湖邊佇立片刻,體內的天煞雷火已隨著護體法力遍佈渾身上下。少頃,他抬腳往湖裡走去。才將幾步,人往下墜。其閉息凝神,繼續往前。

    不消須臾,元信子等人跟著相繼入水……

    林一有天煞雷火與法力護體,倒也不懼水中的徹骨陰寒。而此時此地,避水訣與各種遁法,以及神識修為皆沒了用處。他只得腳踩湖底,慢慢前行。所去泥沙淤積,一如水下沼澤……

    不多時的工夫,人已沒入水下十餘丈。當無邊的黑暗襲來,一時之間天地茫茫!

    林一去勢不停,漸漸步入湖底的深處。元信子與厲粟等六人隨後而行,在陰寒中找尋著方向。

    一炷香的時辰過去,估摸著已到了玉台的下方。

    林一停了下來,抬頭仰望。目力所及,混沌一片。他幻瞳的光芒奪然而出,霎時穿透黑沉的玄水。

    只見數百丈之上,有天光閃爍且玉台浮動……

    林一不再遲疑,雙足用力,手臂劃動,便要強行鳧水而上,卻又意外地低頭俯瞰。適才落腳的地方似有異樣,卻因天煞雷火護體而有所忽略。不過,在幻瞳之中,那淤積甚厚的沙石之下,可見一縷細弱的紅光在微微閃爍……

    這數百丈的湖底,有何名堂?

    林一身形回落,觸地之際,兩腳踢出。淤積的沙石被攪動著緩緩分開。他趁勢再又動作,轉眼間竟是掘出一個數尺深的坑。沒了遮擋,可見一片黑色的玄冰靜靜躺在湖底。而尤為怪異者,那一縷細弱且清晰的紅光從中灼灼而出,仿若夜中螢火,微小卻存在,且透著異樣的氣機。

    什麼東西?

    林一的兩眼中幻瞳閃爍,穩穩俯下身子,並伸出罩了層淡淡火光的右手抓去。玄冰堅硬,卻難抵雷火之威,使得黑沉的地面霎時綻開幾絲縫隙。他就勢用力深入尺餘深,再又猛然拔起。

    「喀喇——」

    隨著一聲炸開的悶響,堅硬渾實的玄冰瞬間裂開一個黝黑的窟窿,有狂烈莫名的氣機從中奔湧而出,竟使得四周的玄水跟著一陣晃動。

    林一抬腳踢動幾塊碎石,再又狠狠踏下,頓時堵死了那個窟窿,隨即退後兩步,衝著手中之物凝神端詳。他手上所持的是一道兒臂粗細的石柱,四、五尺長短,火紅奪目,晶瑩如玉,並散發著熾烈逼人的氣機……

    「火……玉……」

    恰於此時,元信子與厲粟等人為火光吸引,相繼來到了近前。元信子驚奇出聲,卻被玄水阻隔而斷斷續續。他在數尺外站定,再次手舞足蹈地傳音示意道:「林尊!此乃玄冰火玉,為極陰極陽之寶,很是難得……」

    火玉?好東西!極陰之中,竟然蘊含著極陽之物。天地混同與陰陽造化,莫過如是!

    莫名之際,林一的心頭好似有靈光一閃即逝,卻又如流星劃空而無從捉摸。他微微怔了怔,順勢收起了手中的火玉。隨著光芒隱去,四周回歸暗寂。

    元信子瞠目片刻,似有失落,轉而在黑暗中尋覓起來。隨後而至的厲粟等五人也是跟著團團轉,一個個滿懷期待。照此下去或有尋獲,而想要破冰求玉,僅僅憑著堪堪護體的陰火符,只怕是難乎其難……

    林一不再耽擱,揮動手臂奮力擊水,轉而往上緩緩浮起身形。元信子等人見狀,唯恐生變,只得丟下尋寶的念頭,一個個腳蹬手刨鳧水而上。

    玄水有落羽不渡之說,人行其中的窘迫可想而知。沉沉浮浮,再又上上下下,直至用去了一個多時辰,一行七人才相繼到了湖面。而玉台猶在三丈之上,想要隔空攀越並不容易……

    林一先行抵達湖面,雙臂閃動一層金色的龍紋,隨即就勢橫砸,不待玄水蕩起,他人已急躥而出,轉眼之間躍上了空懸的白玉石台。其立足未穩,頓時已籠罩在一束明亮的天光之下。這一刻仿若酷寒回春,體內遲滯許久的法力終於有了運轉自如的跡象……

    「砰——」

    「哎呦——」

    「撲通——」

    「長輩人物,豈能過河拆橋……」

    林一尚在感受著所在的不同,身旁「撲通」一聲趴下一個人影。

    那位長輩人物不是旁人,正是元信子。他帶著慶幸的神情爬了起來,根本不理會下方的動靜,只顧著抬頭仰望並詫異道:「已然到了琅霄台上,又該如何越界……」

    林一站在玉台邊上低頭看去。只見湖面之上,厲粟等五人猶在掙扎守望。其中的一位明顯被踩了一腳,半張臉還帶著腳印。而元信子正是借他之力,才得以輕鬆脫困而出。

    好一個過河拆橋!

    但有機會,這世間誰人不踩人?

    只管自家樂意並問心無愧,倒也境界通達。

    而因果之說又從何來?或許……執著是因,本心是果……

    林一袍袖一抖,一道彙集成束的白色光芒倏然飛出。五道人影破水飛起,轉眼間已跌落在白玉石台之上。他又袍袖一甩背在身後,厲粟等人頓時沒了束縛。而五人才將獲救,卻各自跳了起來,一個個怒視著元信子。

    元信子有所察覺,轉而退後兩步,意外道:「豈敢以下犯上……」

    與之同時,白玉石台突然抖動了下。眾人顧不得爭執,皆是神色微變。不過剎那,天光驟盛,風聲呼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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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5 16:09:23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八章 情形大好

    當玉台離開湖面衝向天穹,耀眼的光明中乾坤迥異……

    不過瞬間,又是一陣光芒閃爍,隨之跌出七道人影。其各自不及回頭張望,一一從半空中飄然墜落。

    這是一片荒漠,滿目的沙丘與沙坡。而昏黃的天光之下,遠處似有山丘起伏……

    林一順勢落在一道沙坡上,腳下的柔軟細沙被踩出一個淺坑。而隨著他體內的法力運轉,身形緩緩浮起三寸。

    便於此時,幾道人影相繼而至。其中的元信子落地之後,再又凌空躥起數丈高,驚喜道:「已然有了一成的神識與修為……」

    厲粟等人也是有了察覺,各自慶幸不已。在那修為禁錮的日子裡,每當災難降臨,便如凡人般的羸弱且無能為力。眼下雖然只是稍有恢復,而法力神通已堪堪可用。

    元信子離地七八丈,又墜了下來,不以為然道:「憑此或可自保,用來趕路卻綽綽有餘……」他落在林一的身旁,手指遠方示意道:「千里之外,似有綠洲。比之從前各界,這五層禁羨界的景霄天,可謂情形大好啊!厲粟,帶人探路……」

    「哼!恕不從命!」

    元信子話音未落,便有人抗命不尊?他轉身叱道:「爾敢……」

    幾丈之外,五人一字排開,且滿臉的怒容,竟是同仇敵愾的架勢。為首的厲粟還是有些畏懼,卻不理元信子,而是硬著頭皮衝著林一的背影舉手說道:「元信子身為長輩,卻置我等於生死而不顧,更有過河拆橋、落井下石之舉。且幾次三番,豈能不叫人為之心寒?還請林尊明鑑,我五人實在不願聽從他的差遣……」

    林一沒有理會身後的爭吵聲,只是浮起的兩腳又緩緩落在沙地上。

    正如元信子所說的情形那般,林某人也恢復了神識與修為,卻非一成,而是足有三成之多。究其緣由,或為一體三修所致。而此處既有荒漠,也有綠洲,真是情形大好……?

    元信子沒想到幾個梵天小輩竟敢當面頂撞,一時氣結,抬手指點,臉色頓時白了。而對方五人雖有畏縮神情,卻站在原地毫不退讓。如此大膽,有何依恃?

    「林尊……」

    厲粟見元信子神色不善,忙又慌亂地喚了一聲。

    「爭來爭去,無非出於執著。是福是禍,卻與天道命數無關。看似一個因果循環,卻盡在念起念滅之間。誰還記得本我何在……」自言自語中,林一慢慢轉過身來,卻並不提及雙方的孰是孰非,而是簡單地給了四個字:「各行其是!」

    厲粟暗鬆了口氣,與左右換了個眼色。且不管林尊的自言自語有何所指,至少最後的一句話明確無誤。各行其是,再不用聽命於元信子。他與四位同伴異口同聲道:「遵命!」

    元信子點戳的手指僵硬下來,隨即將大袖子悻悻一甩而不再吭聲。臨行之前,自家還是擁有數十屬下的管事長老。如今行程才將過半,便成了孤家寡人。果不其然……

    林一看了看元信子,輕描淡寫地又道:「這些小輩在塔中走不了多遠,能活下來已屬不易,你又何必太過於苛刻呢……」

    厲粟等五人神色感激,元信子則是低頭不語。

    「哦……倒是差點忘了……」林一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麼,接著說道:「據悉,少則三、五、十數年,多則數十、上百年,方可從塔中脫身。元信子,我且問你……」

    元信子直了直身子、挺了挺胸,臉上擠出些許笑容,勉強從容道:「有勞林尊動問,當知無不言……」

    林一問道:「若是不得一路越界而過,又該如何從塔中脫身?」

    「這倒是不難,只待高人們穿塔而過,塔中禁制自行開啟,倖存者便可脫身出塔……」元信子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又抬眼四望,接著分說道:「此界的關卡名為景霄亭,尚不明所在。如今行程過半,事不宜遲……」

    林一點了點頭,淡淡笑道:「所言有理!」他兩腳已然離地,轉身化作一道灰影直奔荒漠深處。

    元信子抖擻精神,才想發號施令,卻哼了聲,頭也不回地追趕而去。厲粟等人則是心安理得狀,一個個隨後疾行……

    修士沒了法力修為,便如魚兒落入網中,雖可掙扎,卻有諸多束縛。如今總算是多了幾分自如,趕起路來自然也輕鬆了許多。而當穿過整片荒漠,還是用去了兩三個時辰。七道人影放慢了去勢……

    黃沙的盡頭,是一片起伏綿延的山丘。本該是荒涼的地方,竟然在碎石間長滿了寸許長的野草。遠遠看去,恰似覆蓋了一層淡淡的青綠。而為眾人指引方向的,正是這不同的色彩。

    一行七人相繼落下身形,無不是神色欣然。接連穿越冰火兩重天地的折磨,再又歷經一番暗黑的沉寂與山崩地裂的巨變,眼前的這片尋常的綠色,便顯得格外的賞心悅目,並讓人從一度的焦躁與不安中釋放出來。

    林一俯下身來,揮袖一掠並舉起了右手。

    一株小小的野草在指間拈動,看起來甚是柔嫩羸弱,卻又透著清新且不失堅韌的生機……

    林一神色端詳,兩眼深沉。而不過轉念的工夫,小草竟迅即枯萎,並在寂然中化為虛無。剎那的婀娜,一如幻覺。他空拈指間,微微怔然,旋即袍袖輕拂而背起了雙手,慢慢轉身看向來處。昏黃的天光之下,四方荒涼如舊。而正是有了腳下的這片青綠,一切彷彿從此不同。儼如當年的天魔結界,有了陰陽四極五行的變化,便有了那幾株老柳的新生……

    元信子在佈滿野草的山丘上轉了一圈,驚奇道:「咦?似有氣機……」厲粟等人雖心懷芥蒂,而聽他一說,還是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並各自衝著前方眺望不已。

    由此往前,是一眼看不到盡頭的山谷。隱約之中,有淡淡的氣機瀰漫而來。

    「林尊!容在下探路……」

    元信子知道自己差遣不動那個小輩,索性很乾脆地打了聲招呼,逕自奔向前方的山谷。而他的一反常態並身先士卒,倒是令厲粟等人有些不安,忙跟著追了過去。

    林一沒作多想,隨後慢行……

    接連穿越了幾道山谷,並無發現。而愈是往前,那似有似無的氣機則是漸漸濃郁起來。四周的山嶺之上,猶如初春的景色。荒蕪與清寒之中,點綴著片片的嫩綠。

    元信子既然帶頭開路,自然要時時刻刻留意四方的動靜。奈何地形不明且神識受阻,只得越前數百丈,方能及時探察以便應對。不覺不覺之間,他一人漸去漸遠。厲粟等人雖然不甘落後,卻一時追趕不及。唯有林一不慌不忙……

    如此半日過去,林一在一堵峭壁前停了下來。所在的山谷之中,只剩下了他獨自一個。元信子與厲粟等人爭先恐後,則早已跑得沒影。而其本人並不在意,不慌不忙地左右張望。

    循著峭壁兩側看去,各有一道窄窄的豁口,形同山澗、又似峽谷,且各自蜿蜒曲折而去向不明。

    林一稍稍打量,直奔右手一側而去。當他再又左拐右彎地穿過十餘裡的狹長豁口,更為濃郁的氣機迎面撲來,有人高聲呼救:「林尊……」

    這是一道真正的巨大峽谷,足有數十里之寬且長短莫測。兩側有千丈高峰聳立,當間則是瀰漫著濃郁的氣機。

    當然,數里之外,還有怪異的石坑,一地的死屍狼藉,二十多位活著的洞天高手,以及跪地求饒的厲粟等五人。

    元信子則是身陷重圍,神色絕望。當其呼救的這一刻,在場的眾人皆循聲看了過來。

    林一腳下遲緩,神色微愕。此地怎會藏著一夥洞天高手?

    不過少頃,對方有三人越眾而出。

    其中一黑鬚男子,有著洞天初期圓滿的修為,詫然失聲道:「你是林一?」

    餘下的兩個中年人,均為洞天初期大成的境界,也同樣認出了林一,各自不敢怠慢,急忙衝著四周揮手示意。在場的二十多位洞天修士頓時分出半數的人手,餘下的則依然在看守著元信子與厲粟等人。

    林一打量著那三個中年人,又將眼光掠過四周,不禁咧嘴笑了笑,不答反問道:「塵鍊子、天權子、開陽子,你三人不跟著九玄,在此作甚?總不會是為了林某人吧……」他很是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接著背著雙手,很是從容地往前走去

    那三個中年人,正是九玄的三個弟子。地上橫躺著的十餘具死屍,應該是來自洪荒各家的修士。至於元信子與厲粟等人,純屬瞎眼撞進了狼窩裡……

    塵鍊子看著慢慢走近的林一,不由得眼皮一跳。他不及答話,暗中嘴巴翕動了幾下。轉瞬之間,其身旁連同兩位師弟在內,已聚集了十七、八位洞天的高手。厲粟等五位魔城修士已無人過問,猶在地上跪成一排而神色惶惶。元信子則依然被六人圍著,還是不敢有所妄動。

    「林一……」

    塵鍊子見林一愈走愈近,忙抬手出聲。

    林一在千丈之外慢慢止步,不容對方接著說下去,下巴一抬,自顧恍然道:「爾等並非專為林某而來,怎奈冤家路窄,呵呵……」笑意冷然。

    塵鍊子神色一凝,抬起手臂狠狠往前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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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10-26 15:35:50 |只看該作者
第一千二百九十九章 誰為漁翁

    不過轉眼之間,十七、八位洞天的高手已左右散開,並在林一的數百丈之外圍成了個大圈子。以如此陣仗看來,塵鍊子等人是勢在必得!

    峽谷一側的山腳下,厲粟與幾位同伴已從跪著變成了癱坐著,各自沮喪不已,而又暗含著幾分期待。

    這五人跟在元信子的身後闖入峽谷,還沒弄清楚狀況,便遭致一群洞天高手的圍攻。五人身為梵天小輩,哪敢有半分的抵抗,急忙跪地求饒,這才暫且撿回一條性命。而元信子卻自恃修為不弱,便想著抽身而退。誰料在一群洞天初期大成高手的強攻之下,沒過片刻他已捉襟見肘。林一、林尊來得倒是及時,而以一敵眾,艱難可想而知……

    在峽谷的另一側,則是進退不得的元信子,前後左右的數十丈外,還依舊守著六位洞天的高手。而林一的現身,著實令絕望中的他狠鬆了一口氣。尤其是對方不僅沒有躲避,反倒主動挑釁並身陷重圍,這位曾經的魔城長老在驚愕過後,禁不住又是一陣忐忑……

    林一沒有理會元信子與厲粟等人的安危,而是在靜靜打量著四週一個個對手的情形。

    塵鍊子見圍困的陣勢已成,與左右兩位師弟換了個眼色,轉而冷笑道:「呵呵!你我甚少謀面,還算不上是冤家吧?不過,既然家師對你青睞有加,彼此不妨親近、親近,以免動起手來悔之晚矣!」

    加上那師兄弟三人,四周共有十八位洞天高手,其中半數有著初期大成的境界,且一個個飛劍在手,合力圍攻之下,倒也不可小覷。不過,名為親近,實則是驕焰氣盛。以為人多就能吃定了林某?

    林一抬手觸摸著眉心,並未答話,身上卻閃過一層黃色的光芒,突然往地下遁去。

    塵鍊子稍稍意外了下,隨即搖了搖頭,不以為然道:「莫要耽誤工夫了,五行遁法在此處無用!」

    林一的整個人遁下一半,又是一陣光芒亂閃,隨即又跳上地面,散去上下光芒,滿不在乎地聳動著雙肩,說道:「你還沒回林某的問話,令師究竟去了何處……」他手臂舒展已是紫金葫蘆在手,竟是旁若無人般地灌了一口。

    此前膽怯要逃,如今又故作掩飾?

    塵鍊子盯著林一的舉動,神色中有些疑惑。只聽說那個林一很難對付,卻是不曾正面有過交鋒。兩位師弟雖有見識,同樣是說不清楚。而此時所遇之人,倒是與傳聞大相逕庭。他見眾人已是嚴陣以待,想了想便道:「家師已帶著千荒高手趕往九天塔的上三界,我等在此……」

    林一酒氣長吁,含笑道:「呵呵!這個不必多說,林某早已知曉,你等途中恰好遇上了方便採掘的神石,又豈能不見財起意而殺人劫掠……」

    塵鍊子回頭看了下遠處的石坑,以及四周散落的屍骸,轉而反詰道:「你除了無端臆測,還能知道些什麼?」

    林一隨聲道:「林某還知道你方才說錯了一句話……」

    塵鍊子皺了皺眉頭。如此一個修為高強的年輕人,神態輕鬆且從容自若,卻又話語跳躍而難以揣度,頗有幾分老氣橫秋的高深莫測。而即便如此又能怎樣,眾寡懸殊……

    開陽子見塵鍊子太過於謹慎,忍不住啐道:「與家師為敵,必將死路一條……」

    天權子則是眯縫著雙眼,出言提醒:「師兄!此人曾讓兩位魔尊束手無策,還須小心……」

    許是過足了酒癮,林一收起了小葫蘆,漫不經心地接著說道:「九玄與林某結怨頗深,其門下弟子又豈能置身事外。再有你師兄弟與人狼狽為奸,將我兩位兄弟禍害不淺。試問,彼此算不算是冤家……」

    塵鍊子錯愕了下,暗哼了聲,衝著四周使了個眼色,說道:「既然如此……」此前囉嗦了幾句話,無非要摸清那個林一的來意。既然難以善了,唯有手底下見真章。而他話才出口,左右情形突變。

    「啊——」

    開陽子根本全無防備,瞬間消失在一團詭異的烈焰之中。慘叫聲戛然而止,灰飛煙滅……

    「砰——」

    天權子更為慘烈,呼喊不及,胸腹已被洞穿,隨即整個身軀在悶響中炸開,血光四濺……

    塵鍊子左右張望,眼花繚亂,只覺得如墜冰窟,禁不住心頭一陣大跳。

    那個林一先是佯作逃遁,藉機使出分身隱形,再又話語飄忽隱藏殺機,繼而猝然偷襲,並極為兇殘地殺了開陽子與天權子。而己方眾人在禁制之下僅剩一成的修為,更為不堪者只能使出仙君後期的法力。他卻依然強悍如斯,誰是對手……

    塵鍊子無暇多想,抽身爆退,大袖中揮出一道劍光,厲聲喝道:「圍而攻之……」隨其吩咐,再又七八道劍光從四面八方疾飛而去。而他並未鬆口氣,反倒是神色大變。

    一陣陣「砰砰」不斷的悶響聲驚魂蕩魄,一道道詭異的火光觸目驚心,緊接著便是一條條性命墜落塵埃、化為灰燼。整整十八位高手,轉眼之間折去大半,猶然不知敵蹤所在,而那林一卻手持金劍劈開阻擋、並狠狠撲來……

    這一刻,塵鍊子知道自己錯了,且錯得難以饒恕!

    一位可以同時讓魔城、千荒為之傷神不已的,又豈能是等閒之輩?那林一看似年紀輕輕且人畜無害的模樣,恰恰是最易被人輕忽漠視。而但有鬆懈,便將遭致他最為殘酷無情的悍然一擊。他的強大,堪比洞天后期的高人。他的可怕,無異於洪濤猛獸。自己卻渾不自知,猶在與虎謀皮。只可惜了兩位師弟……

    一切不過閃念之間,強弱逆轉。當天權子、開陽子被殺,塵鍊子逃竄,眾人相繼難保,圍攻的陣勢頓時沒了,峽谷中一片混亂。

    塵鍊子身形不動,瞬時到了千丈之外。而前方的灰衣人影與閃爍的金劍依舊是直逼而來,更有兩道無形的殺機在四周咆哮肆虐。恰在百忙之中,忽見不遠處的敵我七人尚在原地對峙,他厲聲大喊:「救我……」

    那圍困元信子的六位千荒修士正在原地詫然無措,聞聲不敢怠慢,各自祭出劍光並抽身迎了上來。

    塵鍊子卻是趁機噴出一口精血,轉身一閃便已消失不見。下一刻,人影已到了數十里之外。他忍不住回頭張望,已是滿目駭然。才將一個轉身的工夫,那挺身阻攔的六人已折去其三。餘下的幾位倖存者,一個個亡命四竄!

    不過,那個林一或許是穩操勝券,不然為何沒有祭出更為可怖的三十二天煞衛?

    塵鍊子暗呼一聲僥倖,急急掐動手訣,瞬息又去數十里……

    峽谷之中,腥風盤旋,殺機猶存,林一卻是在遍地的狼藉中停了下來,手中長劍斜指,眉心印記閃動,默默衝著遠處幾道倉惶逃竄的身影悠悠出神,眼光中的寒意猶自凝而不散……

    與之同時,厲粟五人從地上慢慢站起。適才的一切,猶如幻覺。二十四位洞天高手,逃生者不過五六人。

    元信子始終愣在原地沒動,枯瘦的臉頰有些蒼白。打量著漸漸安靜下來的峽谷、以及遍地的血腥,他的身子禁不住顫抖了下。這前後的數十年間,自己算是諸多大事的親身見證者。而有時候明明聽到、看到,卻就是弄不清楚在發生些什麼。在當年的六合秘境之中,那人還要借助血煞餘威與諸多的運氣才能得以脫困,而如今再無須尋機討巧,便以傾軋之勢摧枯拉朽……

    魔城的五位梵天修士歷經劫難,猶能活到至今,已絕非僅僅的運氣。能屈能伸,臨機識趣,才是安身立命的手段。而身為小輩,自然有著小輩的覺悟。待其各自稍稍恢復精神,便忙著清理峽谷中遺骸。該燒的燒,該埋的埋,而該拿的,卻沒誰再敢自作主張。

    當厲粟忙完首尾,帶著幾分小心走到了那獨自默然的身影近前,雙手攤開,恭敬道:「焚去各方屍骸三十二具,所得皆在此處,請林尊過目!」

    聞聲,林一收起金龍劍轉過身來,兩眼中寒意緩緩淡去。隨其拂袖一捲,厲粟手上的一堆戒子頓時易主。他又稍加查看,隨意拋還了五個,淡淡說道:「爾等分了吧……」

    厲粟面帶喜色,連忙道謝,又轉身帶路,並伸手示意道:「林尊!此處有神脈顯露於地表之上,極為罕見……」

    林一背起雙手,抬腳奔著數百丈外的那個石坑走去。

    「林尊神威不凡,堪與兩位魔尊比肩……」元信子見機跟了上來,奉承一句後,又帶著幾分憂色說道:「林尊既然動手,理該斬盡殺絕。要知道那塵鍊子可是九玄上人的弟子,任其走脫,來日必有後患啊……」

    林一眼光斜睨,神色如水。

    元信子卻是身形一頓,有些後悔地暗啐了一口。愈想討巧,愈是言多必失。倒是忘了那個妖荒的鬥將曾問過同樣的一句話,卻得到『殺不盡、亦斬不絕』的應答。他自管性情多變且又拖泥帶水,自己又何必多此一舉……

    林一腳下不停,突然自言自語:「鷸蚌相爭,誰為漁翁?古塔浴血,何人得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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