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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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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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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7 16:19:1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一章 禍由心生


混沌澗之中,一行五人走了不過三個時辰,明亮的天光漸漸黯淡下來。須臾之後,四周已籠罩在一片黑沉的夜色之中。

這一刻,無所不在的威勢傾軋而來,離地三尺飛行的五人不堪重負,被迫落地而改作了步行。

往日來都是飛來飛去,忽而改作雙腳趕路,天震子與紫玉師徒稍顯匆忙。而林一則是抄著雙手走在前頭,步履穩健而輕鬆,只是他雙眉淺鎖,神色惕然。

混沌澗,還真是名符其實。此地晝夜不分,陰陽不明,讓人仿若置身於一片混沌之中,茫茫然不知所趨。除此之外,沉重的黑暗湮沒了這片天地,亦困住了神識與法力。

於此天地重負之下,林一的修為無礙,卻略感窘迫。周身法力的運轉滯澀,神識亦不過數十里,此時的他與個練氣的修士沒甚兩樣。另外四人的情形則要艱難許多,其中的天震子與紫玉尚可從容趕路,而炎鑫與柳兮湖早已是腳下無力,累得氣喘吁吁。

林一依然是健步如飛,根本沒有停下來歇息的念頭。此時已見不到古作等人的身影,說不定那夥人已追至身後。若就此耽擱,只怕夜長夢多。

一個時辰之後,前方出現一道低矮的山崗。林一輕快地跳了上去,卻又不得不停下來。

那四人已落後了百多丈遠,各自神情疲憊。

於末尾綴行的炎鑫步履蹣跚,滿臉的苦相。此人被天震子追殺了數日,體力早已不支,未及喘口氣便又踏上的逃亡之路。如今禁制所迫之下,整個人仿若負重而行,可真是難為了他。

柳兮湖手提裙裾勉力前行,卻不忘惦唸著師兄,禁不住回關切問道:「師兄,無恙否?」炎鑫不耐煩地擺擺手,索性趁機停了下來站穩了,狠狠喘了幾口粗氣。這女子還想說話,身後有笑聲響起——

「哈哈!林師弟,可是另有發現?」

柳兮湖聞聲轉身,只見林一背對眾人佇立於山崗之上,師父與天震子已走至近前。她才要招呼師兄,對方已挪動腳步從身邊擦肩而過。其暗暗咬著嘴唇,忙跟了過去。

林一併未應聲,而是靜靜望向遠處。待天震子與紫玉爬上山崗之後,二人亦是怔住了。

山崗過去,地勢漸沉漸遠三五里,乃是一處山坳,上面矗立著一座孤零零的石屋,還有一點燈火若有若無。夜色之中,那一點燈光是如此的微弱,卻又是這般的醒目。它好似在等待著家人的回歸,又仿若為遠道而來的客人照亮腳下的路……

趕過來的柳兮湖見到這奇異的情景,失聲驚呼:「前方有人家……」一旁的炎鑫則是瞪大了眼睛,神色期待。

天震子與紫玉則是默不作聲,只餘下滿目的愕然。仙境絕地,又怎會有人家呢?而那一點燈火卻神秘而詭異,竟是遠遠穿過夜色而來直透心底,令人欲念漸起,蠢蠢欲動。

山崗之上,天震子與紫玉師徒皆緊緊盯著那點燈火,生怕一不留神便失去了這天地間僅有的一絲明亮。

恰於此時,林一忽而輕輕顫抖了下。他暗抽了口涼氣,緩緩轉過身來,已是兩道赤芒奪眸而出,霎時掠過那兀自出神的四人。

「哎呀!他娘的……」天震子只覺得一陣寒意掠過心頭,禁不住出聲咒罵。紫玉隨之恍然,已是臉色微變,喃喃道:「此乃幻術……」

這兩人的閱歷見識皆非一般,雖稍有迷失,隨即便從幻境中清醒過來。而柳兮湖與炎鑫則是修為定力不足,一個是冷汗涔涔,另一個是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

片刻之後,回過神來的四人這才想起同行的還有一位,忙轉身看去。幻境突然消失,定是有人暗中相助……

林一默然獨立,若有所思。

來混沌澗之前,六神門的丘元曾送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話,禍由心生。唯有外魅內惑而致心智矇昧,才會方寸大亂而自釀其禍。為此,林一便猜測此間有幻境的存在,並於途中暗暗留意。

故而,當山坳上出現了那詭異的情景之時,林一便看出了蹊蹺。而他自恃『幻瞳』之能,從不畏任何的幻術,卻不想還是差點吃了虧。

數里之遠的一點燈火,竟有此般的威力,著實令人意外!不過,欲往前行,那山坳乃必經之地,不容迴避。

見那四人看向自己,林一想了想,還是說道:「那石屋的所在,必有幻境無疑!眼下我等進退兩難,不知諸位有何高見?」

那山坳之上情形不明,身後的強敵隨時可至,何去何從,還真是讓人難以決斷!天震子與紫玉忖思之際,炎鑫已狼狽地爬了起來,說道:「只有捨命往前……」

「長輩們說話,豈容你多嘴……」

炎鑫才張口,便挨了一通訓斥。他這才想起自己與柳兮湖已被貶為了晚輩,只得帶著不忿躲至一旁不再出聲。

天震子衝著紫玉咧嘴賠笑,轉而說道:「我只想多問一句,方才是不是林師弟暗中動了手腳?」他言下之意,想鬧明白是不是林一有破除幻境的手段。

林一遲疑了下,頷默認。對方大手一揮,作出釋然狀,說道:「如此便好!」

紫玉跟著放下心來,附和道:「此去,還須仰仗林兄弟才是!」

這兩人是將一行安危盡數相托,可自己又如何有這般大的本事?林一沖著遠處的山坳投以深深一瞥,說道:「禍由心生,境由心造……」

……

湖水的岸邊,站著一男一女兩位修士。

青衫男子乃中年模樣,頜下留著三綹短鬚,細眉細目,面帶笑容。女子則是一身粉衣,貌若荳蔻,明豔照人。兩者皆是元嬰中期的修為,彼此間相處甚歡。

這二人的面前乃是一片荒原,一望無際儘是金黃色的石礫,景緻奇異。

「嘻嘻!可是發大財嘍!遍地黃金哦……」說話的女子眉眼帶笑,嘴巴半張,如痴如迷的憨痴狀甚為討人喜愛。她雙袖揚起,喜不自禁地往前走去,好似要將所有的寶物盡攬入懷。

男子拈鬚一笑,眼神禁不住瞥向那貌美的女子,出聲說道:「呵呵!塵子妹妹若有意這些俗物,哥哥便為你取些來便是!」

女子腳下一頓,翩然轉,驚訝道:「於陸丁道友看來,我花塵子便是那喜好俗物之人?哼……」她鼻尖微蹙,竟是小臉一沉,逕自甩袖前去。而其有意無意間的含嗔帶笑,更是魅惑橫生。

叫作陸丁的笑容不改,心神卻是為之一蕩。他很是灑脫地呵呵一笑,大步追了上去,討好說道:「豈不聞凡間有大俗即雅之說?塵子妹妹當為大雅之人……」

「嘻嘻!這一路行來可是不易呢!」不過轉眼之間,花塵子便好似忘卻了方才的不快。舉目四望,她帶著滿臉的欣奇說道:「趟過了九川之地的兩條大河,又越過九澤之地的一個大湖,總算是來到了九原之地!此處又是什麼所在呢?莫非是……」

「呵呵!九原之地,為五行、陰陽、生死之九種不同地勢,詭異莫測。此乃九原五金之地!」陸丁趕了上來,與花塵子比肩而行,和顏悅色地說道:「此行艱難,哥哥便陪著妹子一路走下去……」

花塵子秀髮一甩,偏著腦袋輕輕一笑,秀眸盈動,問道:「是要陪我走盡天涯路……?」

什麼天涯路?陸丁一怔,對方已是小嘴一撇轉向了前方,卻是留下暗香襲人。他猛嗅了幾下,如豆的眼神一陣閃亮,忙緊緊跟隨了過去。

這個花塵子年輕貌美且修為不低,卻性情純真而少於歷練,應是涉世不深的緣故!此行得遇這麼一個女子,運氣著實不差!

往前行了不多遠,四下里空曠無人。花塵子正待離地飛起,陸丁緊趕了幾步,伸手相阻道:「塵子妹妹!你我連日奔波至此,不若就此歇息一番如何?」

花塵子被迫停下來,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著眼前之人。這傢伙自九澤之地一路追來,不棄不捨,倒有自己當年的幾分風範。不過,我可不是那個臭小子!

陸丁笑容如故,見機說道:「哥哥我手頭上有一件寶物,尚有不明之處,妹妹可有興致?」他還鄭重其事地點點頭,以示所言不虛。

花塵子後退一步,轉而四顧,突然嘻嘻笑了起來。

陸丁竊喜,緊緊盯著這個稚氣未脫的女子,問道:「妹子可是應允了……?」

銀鈴般的笑聲兀自響個不停,花塵子以袖掩面,花枝亂顫,只餘下一雙明眸波光流轉,更顯嬌姿百態。

見狀,陸丁賠笑了兩聲,竟是隨手拿出一枚傳音符拋了出去。花塵子對其舉動渾若未見,卻已是將雙手隱於袖中。

陸丁卻佯作隨意地說道:「每至一處,我都會聯絡同門,以防不虞!」分說之際,他手上又多出了一把小旗來。

此時,花塵子嘴角含笑,幽幽看著陸丁,帶著幾分不解的神色說道:「尚有不明?你手上的可不就是陣旗嗎……」

「呵呵!塵子妹妹倒有幾分眼力!且看我陣法的威力如何……」陸丁的笑聲忽而轉冷,猛地揮手疾拋,陣旗倏然四去。

花塵子神色不變,卻是不緊不慢地抬起了藏於袖中的一隻小手,露出一面精巧的禁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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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8 22:56:3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二章 客從何來

越過山崗之後,五人慢慢走向了幾里外的山坳。

行得近了,四下里愈發的黑沉,而那點燈火卻愈發的明亮。

心有忌憚,天震子與紫玉師徒皆低頭盯著腳尖走路。而即便如此,那光芒還是瀰漫而來,讓人無從躲閃。隨著往前的腳步落下,每個人的心頭亦好似有一點燈火在輕輕跳躍著。仿若那奇異的火光與生俱來而無處不在,並一直蟄伏於心頭的深處而從未熄滅……

石屋的十丈之外,五人魚貫行來。只須繼續走下去,便可穿過這片山坳。而這幾個於夜色中趕路的人,卻於此時紛紛停了下來。

林一雖未低頭刻意迴避,卻是將眼光投向黑暗的遠處。他背著雙手默默走在幾人的前頭,於不知覺間止住了腳步。稍稍遲疑,其緩緩轉看去,神色驚愕——

那孤零零聳立著的石屋,高約丈餘,三丈大小,古樸而簡陋。除卻那七尺石門之外,其上下左右不見一絲的縫隙,彷如為整塊大石雕鑿而成。

這一刻,有暖暖的光華自屋內傾瀉而出,逐去了夜色,照亮了整個山坳。不知於何時,一個老婦人倚門而待,翹首遠眺,好似在等待著什麼人歸來。少頃,她轉向著那遠道而來的五人……

林一眉頭輕輕抖動了下,眸中赤芒一閃即隱。他身後的四人來至左右站定,皆怔怔然而噤聲不語,唯餘下滿目的驚駭。之前可是將此處看了個清楚,何曾有過半個人影?而這突然冒出來的……?

那老婦人銀發童顏的模樣,布衣釵裙,神態慈和,緩聲說道:「客從何來?」她眼光掠過幾人,落在了林一的身上,稍稍端詳了下,又自語道:「這娃娃倒是古怪……」

迎著那屋內的光芒,林一辨不清、亦不敢打量老婦人的神情。而當對方看來時的一剎那,他心頭忽而一陣急跳,渾身的汗毛頓時根根乍起,腳下禁不住後退了一步!

這就是個地地道道的農家婦人,毫無威勢可言。而在她的目光之下,所有的一切皆無遮無掩,讓人形同**坦陳而無所遁形。如其所說,這一刻的林一覺得自己就是個娃娃,不僅手無縛雞之力,更是從裡至外皆被對方看了個通透。氣海之中,老龍竄入了金龍劍,原地早沒了蹤影……

林一眼瞳微縮,後背滲出了一層冷汗。他低下頭去,驚悸難消。而一旁四人並無異狀,其中的紫玉上前一步,惴惴不安地躬身說道:「見過夫人!晚輩一行來自異地,欲借路前往他鄉,就此告辭了……」天震子與另兩人不敢怠慢,忙跟著拱手見禮,大氣亦不敢出一下。

這幾人皆知此地詭異,只想著早早離開!

「諸位遠道而來,怎可逾門而過?老身孤苦已久,難得有人說句話……」老婦人自門邊款款而出,手上已多處一隻陶罐與幾隻陶碗,含笑說道:「還請小憩片刻……」

這老婦人話語溫和,讓人如沐春風,生不出半分抗拒之心。她走至門前的空地上,俯身已是倒滿了幾碗清水擺成了一圈,而後逕自拎著陶罐趺坐下來,舉止從容而隨意。

此情此景,天震子與紫玉師徒哪裡還敢說出辭行的話來,忙迎上前去躬身致謝,而後各自守著一碗清水坐了下來,卻有些不知所措。仙境絕地,山坳孤屋,銀發老婦,清水待客,一切太過匪夷所思……

「你……姓字名誰?不想陪老身坐一會兒,說上幾句話……」見某人還愣在原地,老婦人的話語聲依然寧和而舒緩。天震子與紫玉師徒皆回看去,林一正慢慢走了過來。

「在下林一,見過前輩!」林一走至那無人的水碗前站定卻並未坐下,而是躬身回了一句。

「萬木成林,你卻一枝獨秀?」老婦人兀自抱著懷中的水罐,輕輕點了點頭,自言自語道:「混沌之初,以一為始,你這名字倒也有趣……」

林一微微頓了下,垂輕聲答道:「晚輩的名諱,取平和守一之意!」

「老身隨口一說,你不必介懷!」老婦人順著屋內的光亮看著林一,笑容如故,接著說道:「喚我明夫人便可!記住了……」

聞言,林一緩緩直起身來,這才看清不遠說話之人的模樣。這女子長發如霜,卻又面如童顏,容貌秀美,讓人辨不清真實的年紀。她抱著懷中的水罐安坐於地,神態安詳,分明便是個尋常的村婦。以其為,六人圍坐了一圈。而五丈之外便那石屋及石門,裡面空空如也,只有懸空一點燈火。那徐徐的光芒緩緩洩出……

心頭一懍,林一忙收回眼光。明夫人的神情似笑非笑,令人不敢正視。這女子的一言一行看似隨意,卻讓人心生敬畏而不敢有半分的忤逆。她靜靜坐在那裡,近到抬眼可見,又若星辰之遠,可望而不可及。

林一低頭看了下左右,天震子與紫玉師徒老老實實坐著卻神色不安,而面前的那碗清水卻無人敢動。他撩起衣袍,慢慢坐了下來,凝視著身前的那隻陶碗,伸出手去……

「取來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萬千塵!」有人輕聲說了一句。

林一端著水碗,聞聲看去。明夫人笑容熙和,好似言有所指。天震子與紫玉師徒則是盯著自己的手上,皆神色緊張。

明泉水?這混沌澗中一片荒瘠,寸草不生,何來的泉水!稍作遲疑,林一又將水碗放下。

送出了五碗水,卻無人敢飲。對此,那個明夫人好似早有預料,並無不快之意。

林一暗暗鬆了口氣,拱起雙手,強作鎮定地說道:「方才見明夫人倚門而待,不知是等何人歸來?」明夫人瞥了一眼他頭上的發簪,神色黯淡了下,竟是衝著遠方幽幽一嘆,說道:「我在等我家的小丫頭回來!」

這……難道真的是在等人?林一心頭又是突地一跳,不由得轉向幾位同伴。天震子與紫玉師徒暗暗瞠目,錯愕不已。此乃太孟山之混沌絕地,百六十年才開啟一次,誰會到這麼一個地方來?這虛實難辨的一切,還是幻境嗎……

林一硬著頭皮說道:「請恕在下冒昧!不知……令愛去了何處?」

「雨兒那丫頭……倒是與我情如母女!她去了何處?沒人知曉……」彷如觸動了心事,明夫人陷入追憶之中,輕聲說道:「那一年,雨兒離我而去,便再沒回來過。之後,聽說她遭了難,我便四處去尋,卻難覓其蹤……」

山坳上,石屋前,燈火的光芒籠罩之下,只有明夫人在說話,而林一與天震子五人皆沉默下來。她又輕嘆了聲,說道:「……每至一處,我便等候千年,卻還是不見雨兒歸來!眼下又是千年過去,我該走了……」

雨兒是誰,因何離去又遭了什麼劫難,林一等人皆不明所以。明夫人說了這麼多,卻對此語焉不詳。此時的她彷彿真是一個老者,難以忍受喪女之痛,帶著滿臉的哀傷絮絮叨叨個不停,那小丫頭如何如何的孤苦伶仃……

不敢出聲相擾,林一與天震子等五人於一旁靜靜守候著。不管這幻境是真是假,只須安危無虞,便這麼坐上幾日倒亦無妨!而聆聽一個老者的傾訴,這本身便是德之所在!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砰——」的一聲悶響傳來。

明夫人收聲停了下來,眼光掠過身邊的五人,略有欣慰。

林一與天震子等人則是神色微變,轉望去。響聲來自數里外的那道山崗,那裡有暗中佈下的禁法。不用多想,是古作等人追了上來。

這五人才要起身逃離此處,卻於明夫人含笑的眼光中難以挪動分毫。於驚悸之中,各自又是心神一緩,聽對方說道:「有客遠來,自當款待一番!」

看著面帶笑容的明夫人,林一不由得心生苦澀。並未束縛手腳,亦未被威勢所逼,卻於對方的一個眼神之下心甘情願地留了下來,而放棄了所有的掙扎。我命由人不由己,又何談順天逆取,如此仙道豈不荒唐?

林一暗自不忿,卻無可奈何。於天震子四人茫然之時,他神色中多出了一抹自嘲的冷意!

山崗上走來的二十四人!

一路追殺至此,這夥人並未因見到林一而欣喜若狂,而是一個個神情詫然,驚慌四顧。

明夫人迎上去,於三十餘丈之外擺放了一圈陶碗,同樣送了一句話,『取來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萬千塵。』不出所料,沒人敢飲水。她便又將水碗一一收回,卻不再尋人敘話,而是逕自返回。

遠遠見那夥人一個個老老實實的坐著,林一神色譏誚。那些傢伙來至此處的所遇所見,應與之前的自己並無二致。如此倒也不錯,且看接下來又將是番怎樣的情形。

於暗自思量之際,林一猛地轉看去。一點燈火飛出了石屋,倏然飛至半空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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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9 15:17:4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三章 此話何解

山坳上,石屋前,兩伙人分群而坐。沒有仇殺,不再追逐,只有莫名的驚悸與茫然困擾著每個人的心頭;又仿若旅途勞頓,夜色深沉,眼下已是到了要歇息的時候!

古作與眾人圍著一個幾丈大小的圈子團團坐定,皆惴惴難安。要追殺的那小子近在咫尺,卻不容人有所驚喜,他只是緊緊盯著那位銀發童顏的老婦人,暗自震駭不已。

來時趕至半途,夜色陡降,古作等人被迫停了下來。天地重負雖讓人舉步維艱,可還是要繼續趕路。於此禁制之下,無人可以倖免。此時此刻,那小子的境地只怕是更為的不堪!只須追上去來一通群毆,照樣可以要人小命!

略作合計,一行二十四人繼續前行,並於精疲力盡之時,一頭撞上了禁法。待眾人翻過了那道山崗,頓時為那一點神異的燈火所招引,一個個身不由己走了下來。

看了一眼林一所在的地方,古作心頭的恨意才起,又被難奈的驚懼所吞沒。他轉向左右的司慶與項元,那兩人亦是神色惴惴,在等待著難以迴避而又莫測的一切……

便於此時,一點火光倏然飛至半空,亮如明月。霎時間,四下里形同白晝,引得眾人翹首張望。

「砰——」

好似風聲乍洩,一聲細微的碎響傳來,那一點耀目的燈火隨之炸開,倏忽化作千點萬點的星芒,凌空飛舞。突然之間,星墜如雨,芒飛如雲,山坳頓時被籠罩在一片詭異的七彩焰火之中——

火光異變,林一尚未看清端倪,周身已沐浴在星火云霞之中。隨著一陣霧靄襲來,他眼前有山、有水、有人……

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皆怔然獨坐,神色痴迷。於恍惚之中,已置身於另一片奇異的天地之中。有光陰逆轉,有往事浮起,卻讓人心無負累,可恣情縱意而橫行無忌……

林一閉上了雙眼,身子輕輕顫抖著。不過一炷香的工夫,他深深埋下頭去,已是眼角濕潤,兩滴淚水滑腮而下。

石屋的門前,明夫人笑容如初。眼光掠過其狀百出的眾人,落在了林一的身上,她神色微愕。一個凡夫俗子,倒也算得上重情重義!而過往已往,又能如何……

片刻之後,林一腮邊的淚痕不見了,卻兀自垂首。待其慢慢睜開了雙眼,赤芒一閃即過,已是神色清明。轉而四顧,他又是一怔。

星芒籠罩之中,山坳上的眾人皆如癔症。

天震子雙目失神,話語癲狂——

「……他娘的,老子小時候總是受人欺負,長大了以後可不能再吃虧了,此乃安身立命的根本……還是撈取便宜來得痛快……當年……當年我被人追殺只顧著逃命,回頭才知山門未失……我知道你恨我無情無義,卻又讓人如何辯解……即有過錯,便不可錯過,我便用餘生陪你便是……紫玉啊!與你廝守乃我之所願,不吃虧……」

此時的紫玉卻是緊閉雙眼,神色淒傷,半語凝噎——

「……爹,娘,闔族遭難被毀,女兒身為仙門弟子卻無能為力……世態炎涼,徒呼奈何……求人不若求己,女兒便自立門派,不受人欺……」

柳兮湖神色嬌痴,唇邊含笑,輕輕低喃——

「東山花兒開,西山柳枝長,南山櫻桃紅,北山只有俏嬌*娘……孩兒面,果兒香,伸手捏一捏,眨眼成了啼哭郎……」童謠聲漸隱,這女子神色悵惘,嘆道:「師兄,你可知人家心意?師父暗中笑我識人不明……而我不喜林一的輕狂與自負。他雖是個好人,卻不及師兄的知根知底……」

幾人相距不遠,各自陷入幻境之中難以自拔,以至於心神失守而放*蕩形骸。彼此之間互不相擾,並對週遭的一切渾然不覺。

見此情形,林一余悸難消。這便是那句禍由心生的由來?

方才雖是驚醒了過來,卻不免有一番失態,所幸沒人見到……不!眾人癲狂之際,唯有一人獨醒!

林一方想去尋那位神秘莫測的明夫人,卻又對炎鑫的舉止好奇起來——

三丈之外,炎鑫挺直腰桿端坐著,神態灑脫不凡。他手扶青髯,煞是英俊的面容上帶著溫和的笑容,正深情款款盯著眼前的一片虛無。少頃,其忽而張開雙手,已是面色潮紅,雙眸如痴,急喘著說道:「鶯兒師妹!讓師兄疼愛你一番……你結嬰在即?呵呵!無妨,豈不聞雙修之術的奇妙……鶯兒,不要抗拒,自此以後,師兄與你結成道侶雙宿****……莫要害羞,來啊……啊……啊……」

炎鑫雙手虛抓,臉色淫邪,渾身一陣急遽扭動,醜態畢露,與之前判若兩人。少頃,其大張著嘴巴,好似虛弱無力一般,默默愣怔。未幾,他已是滿臉的愧意,語帶哀傷地說道:「鶯兒,你結嬰未成而身隕道消,著實讓師兄心疼啊!早知如此,我便留著你的元陰之身……」

方才看著糊塗,此時卻是明白了過來,林一竟是沒來由地神色一窘。他雖是對男女歡愛所知甚少,卻還是看出了蹊蹺。

於此危境絕地,這個炎鑫還有工夫心生淫*念,真是不知死活!而柳兮湖若是看清師兄的此番嘴臉,不知又會作何感想。而這真實的一切,永遠不會為這女子所知曉。於其看來,若能守著愛慕之人廝守一生,心願足矣!

恰於此時,不遠處有人高聲叫罵,並揮劍相向。

「哎呦……師兄,你為何衝我動手……」

「嘿嘿!當年入門之初,你曾搶過我的法器……」

「無恥小人!都過去了五、六百年,你還唸唸不忘……」

「哼!有仇不報非君子!納命來……」

「……」

「搶我師妹者,必死……」

「你奪我丹藥,我殺了你……」

「……」

三十丈之外,古作一夥人忽而生出了爭執,並紛紛動起了手。而彼此皆難以起身,相距卻又如此之近,只得面對面廝殺。於是乎你砍我一劍,我給你背後來一下,二十四人頓時亂作一團。

見狀,林一不及幸災樂禍,忙看向身旁。天震子與紫玉師徒猶自迷失不醒,並未有其他的異常。他暗暗鬆了口氣,若是天震子與紫玉自相殘殺,那才是莫大的笑話。

不敢再作僥倖,林一眸中閃過兩道赤芒,霎時便將那四人籠罩了起來。與此同時,有人輕聲說道:「一體三嬰,幻眸雙瞳,若非妖孽,便是仙種……」

赤芒閃過,天震子與紫玉師徒猶如夢醒,卻惶然不安,一時不知所措。

林一卻是心頭一緊,慢慢轉過身去。

石屋門前,明夫人那一頭的銀發於夜色中分外耀眼。她懷抱著陶罐,對那廝殺中的一夥人視而不見,卻話語一轉,說道:「好歹算是陪著老身說了會兒話,我便放過你這幾個娃娃!唉!我那可憐的丫頭,不知何時才能歸來……」

話未說完,明夫人竟是走向石屋,於轉身之際伸手輕輕一招。林一不明就裡,兀自回味著對方所說過的每一句話。

便於此時,狂風驟起,呼嘯的風聲響徹天地。籠罩著山坳的星芒隨之一陣疾舞,竟是漸漸隨風而去。

林一與天震子等五人不敢妄動,只是瞪大眼睛看著這突發的一切。那伙相互廝殺的修士亦跟著驚醒了過來,卻有七人變作了血淋淋的死屍。

「喀、喀——」

一陣撕裂的聲響凌空傳來,漫天的夜色竟是片片碎裂,有昏黃的天光斑駁呈現。強勁的狂風撕去了夜幕,又急遽旋轉,霎時便將那座石屋連根拔起。

「呼——」風聲遠去,那石屋漸漸變小,竟是衝天而去,隨即拖曳起一道七彩流光,倏忽而逝。與此同時,那明夫人的話語聲卻於天地間緩緩響起——

「萬山明泉水自清,千荒遠古陌路行;一點飛火三千境,九世為人兩難逢……唉!命中有時莫強求,命中無時終歸無……」

眨眼之間,黑夜褪盡,天光大亮,山坳上只餘下兩伙二十多人怔怔失神。

「此話何解?」呆立中的林一驀然失聲。

天震子茫然道:「誰人說話?」

「走……」林一刀眉斜豎,突然跳了起來。

天震子察覺身子輕鬆了許多,隨即恍悟。他跟著一躍而起,急忙大手一揮便招呼紫玉師徒逃命!仇家就在眼皮子底下,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石屋飛了,詭異的女子不見了,天也亮了!而古作一夥人卻不及理會這些,而是看著身邊的那七具屍身,一個個驚悸莫名。

忽而察覺到了不遠處的動靜,司慶忙衝著一旁的師兄示意了下。古作黑著臉皮喊道:「手足相殘乃幻境之因,非你我之過!莫要走脫了仇家……」

聞聲,餘下的十餘人緩了口氣。同門相殘的事兒要是傳了出去,只怕不為長輩與同道所容。而如今有幾位元嬰後期高手的作證,則既往不咎,大夥兒皆沒了後顧之憂。

古作等人動身在即,突然一陣地動山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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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四章 相依相離

黑夜消失,詭異的明夫人隨著石屋不見了,山坳上的眾人皆從幻境中清醒了過來。誰料夢靨才去,異變橫起。

林一帶著天震子與紫玉師徒只是往前奔出幾步遠,古作等人及時察覺並動身追趕。便於此時,天地猛地晃動了下,繼而「喀喇」幾聲震響,霎時塵煙四起飛石凌空,整座山坳突然四分五裂——

猝不及防之下,林一隻覺得身形一沉,便一頭墜向裂開的豁口。他心生惕然,卻臨危不變,抬手祭出『玄天盾』護住了上下左右,任憑這般直直落下。天震子與紫玉師徒未能倖免,隨其一道跌向深淵。

瞬間急墜三十丈,五人到了裂縫的盡頭。不待落地,林一抬腳往前一邁,已是離地三尺淩空疾行。身後的幾位有樣學樣,隨其循著狹窄的縫隙奔去。而轟鳴聲不絕於耳,山石橫飛,天翻地覆……

於此山崩地裂之中,五道人影快若流星,一陣左突右閃,頃刻間便竄出去數里。身後的轟鳴聲漸遠,一道狹長不見盡頭的山澗迎面而來,林一腳下不停,帶著天震子幾人疾奔而去。

有人暫且逃過一劫,而有的人卻大禍臨頭。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這句話誰都知道,而事到臨頭的時候未免有人拖泥帶水,最終誤人誤己。

察覺林一要逃,古作吩咐了一聲便欲動身去追。司慶、項元等幾位元嬰後期的高手應變極快,而那幾個失手殺了同門的修士則因心神不定而慢了一步。便是這稍稍的遲疑,十七人便各自陷入地下。

突遭異變,再顧不得追殺林一,眾人東奔西竄。閃念之間,十七人又不見了三位,古作大急,高聲呼喊著勿要走散,並與幾位元嬰後期的高手沖在頭前開路。卻不想腳下震動,一道帶著驚人氣勢的黑影破土而出驟然襲來。

頭上有山石坍塌砸下,腳下突現異獸兇猛,眾人不禁大驚失色。誰料那道黑影倏忽即過,轉瞬消失於地下不見了動靜。

不容多想,古作與司慶等人忙奪路而去。昏天黑地一般的狂奔了半個時辰,一行人這才驚魂未定地停了下來。狹長的山澗竟是被一道鋒利的石壁從中劈開,分作了一大一小兩個路口。

回頭打量了下身後,古作的臉色黑成了鍋底。來時可是浩浩蕩蕩的二十四位高手,而眼下連自己在內只餘下十人。尚未觸及那小子的一根汗毛,便折去了這麼多人手,這……唉

不過,七位元嬰後期的高手卻分毫未損,再加上三位元嬰中期的相助,對付那小子應非難事

古作長吁短嘆之際,諸人的臉色亦不好看。連番生變,莫名其妙的便失去這麼多的同伴,感同身受之下,令人不勝唏噓。

「方才那地下不知是何妖獸,真是嚇人……可惜了我那幾個師弟啊!」項元神色悲慟,卻徒有恨意而無從宣洩,只得如此嘆息。

有人說道:「地龍?巨蜈?皆不像啊……」

司慶背著雙手於四下里張望著,眼光中閃動著寒意,隨口說道:「若我沒看的話,那只是妖獸的一根觸手。而其究竟為何,卻無從得知……」

狹窄的山澗不過兩、三丈寬,兩側的峭壁卻直插天穹而高不見頂。一線昏黃的天光之下,山澗之中碎石遍佈,連個坐下歇息的地方亦沒有,眾人只得堵在此處站著藉機緩口氣。由此前去十餘丈遠,便是一左一右、一大一小兩個澗口,不知所終。

司慶的話說完,一時無人應聲,卻一個個滿目的駭然。一根觸手便於瞬間捲去了數人的性命,若是妖獸現身,還有人可以僥倖逃生嗎!而之前的山坳上雖是詭異莫測,卻並未坍塌崩毀,莫非是因那女子的緣故?星火如雨,石屋飛天,那一切仿若夢幻……

「我等傷亡慘重,林一難逃此咎!須將其剿殺,才可為身隕的道友討個說法……」

這番話引得諸人看來,古作頷首示意了下,轉而往前踱了幾步。看著前方路口,他帶著陰鷙的神情又道:「左右兩條道兒,擇一而行……」頓了下,其問向一旁的司慶:「師弟,若你是林一,會如何選擇?」

司慶用手抹著稀疏的鬍鬚,往前打量一眼,若有所思地說道:「若我是那人,當循大道而去!」

古作皺了下眉頭,說道:「他明知我等必會順著大道追去,何不另尋他往,以圖擺脫……」

「若想擺脫追殺,當反其道行之!呵呵!不過……」司慶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師兄所言頗有道理!那林一亡命之下又怎及多想,定是落荒而逃!師弟我以己度人……」

古作手臂輕揮,說道:「不可耽擱,速從右側小道追去……」

……

逃離山坳後,林一等人直奔山澗而來。遇上岔路之時,他根本未作他想,逕自竄向左邊的澗口往前疾行。

一日之後,狹窄的山澗漸漸變寬,腳下的路好走了許多。林一慢慢落在後面,忙著布下了幾道禁法以阻追兵。

馬不停歇地跑了這麼久,身後未見敵蹤,天震子與紫玉師徒皆鬆了一口氣。前方挨著峭壁的一塊大石頭尚算平坦,幾人趕至近前歇息,藉機等待林一的到來。

土黃色的大石頭有兩丈多長,卻有四五丈高。其大半挨著山澗的峭壁上,餘下的一小截尚有丈餘且略略翹起三尺多高,正好可以安坐。

趕路匆忙,幾人皆未對大石頭有所在意。天震子一屁股坐了上去,很是舒服地盤起雙腿,連聲感慨個不停——

「昨日可真是凶險啊!幸虧我師弟見機得快……」

天震子這麼四平八穩坐著,炎鑫不敢近前,生怕有所得罪而遭致這位長輩的叱責!他與柳兮湖移開幾步,於另一側的峭壁邊站著歇腳,各自沉默不語。

遠處隱約可見林一的身影,紫玉轉而輕輕頷首,說道:「此番脫險,全賴林兄弟之功……」款步走至天震子的一旁,她倚著大石頭接著又道:「石屋飛空,直接破開仙境離去,乃我等親眼所見!那位明夫人原本就是仙人……」

疑問出口,紫玉心緒難平。那山坳之上的情形猶在眼前,叫人驚悸難奈,卻又為之神往不已。她嘆道:「一念可生萬物,一念可滅眾生,那是怎樣的大神通呵……」

尚自餘悸未消,天震子深以為然,卻又滿不在乎地咧開大嘴笑了笑。心忖,家便是如此,總是一驚一乍的。他大手一揮,說道:「我師弟有言在先,那不過是幻境而已……」

紫玉背倚著大石頭,說道法力神通,莫不是虛實難辨而威力無窮,豈可以幻境一概之?」不待天震子分辨,她回首瞥了一眼,好奇問道:「明離去之際,林曾問了一句『此話何解』。我並未聽到有人,你可曾聽到?」

「哈哈!定是明看重我家師弟,這才暗中傳音有所交代,又怎會叫他人知曉……」天震子眨巴著眼皮。對方一怔,隨即哼了一聲別過臉去,說道:「信口開河!」

天震子哈哈笑道:「我天震子是個人物,又如何瞞得過紫玉的一雙法眼呢!師弟定是未從幻境中醒來,才有那般囈語……」

紫玉的腮邊現出一抹淺淺的笑容,神有所思。默然片刻,她輕聲問道:「於幻境之中,你可曾見到過什麼?」

看著身邊那端莊的背影,天震子眼光溫和起來。他撓了一把鬍鬚,好似陷入追憶之中,搖頭晃腦地說道:「那幻境來時真是古怪,竟是讓人不知覺間便回到了小時候……我光屁股滿村跑,一個小丫頭卻老是在後頭追呀追……我打不過她,心想著這是哪家丫頭啊,老是欺負人呢……」

「是誰家丫頭?」紫玉心頭起疑,還是禁不住出聲問道。

天震子自得一笑,說道:「我不認識她啊!我就問了,你是誰,為何要欺負我一個光屁股小孩呢?她說了,你這輩子注定要受我的欺負,你便認命吧!記好了,我的名字便是……」話至此處,他有意賣了關子。

紫玉兀自背著身子,含笑不語。

一問一答才熱鬧,自說自話多無趣啊!可過了會兒還是無人響應,天震子只得無奈說道:「那小丫頭說了,我的名字便是……」話未說完,他忽而臉色一變,對面幾丈外的炎鑫與柳兮湖亦是雙雙瞪大了眼睛。

便於此時,背後的大石輕輕晃動了下。紫玉察覺有異,還因為是有人故意鬧出的動靜。可見到兩位弟子的模樣,她心頭一懍,尚不待有所動作,異變突起。

天震子顧不得看清身後的情形,已是驚得急跳而起,大喊:「紫玉……」

便於此時,「轟——」的一聲巨響,那塊大石頭砰然炸碎。其後的峭壁突然裂開一個豁口,從中猛地竄出一道黑影來,驟然襲向了猝不及防的幾人。

天震子的喊聲才出口,便被迅猛的威勢掀飛了出去。他顧不得驚駭,於百忙之中回首。於此剎那,躲閃不及的紫玉已被那道黑影穿胸而過……

天震子目眥欲裂,怒聲嘶吼:「紫玉……」

撕心裂肺的吼聲未止,「砰」的一下,天震子狠狠撞在了峭壁上,又重重摔落下來。他悶哼了聲,『騰』的一下爬了起來,已是雙目猩紅,卻愣在了原地。

直入天穹的峭壁,於此時裂開了一道三、四丈高的豁口。那道黑影與紫玉皆不見了,只餘下黝黑的洞穴正瀰漫著駭人的威勢,令人心驚膽顫。而炎鑫與柳兮湖各自愣在原地,竟是根本沒來得及躲閃,便這麼眼睜睜看著師父遭難。

一陣清風驀然襲來,這三人卻無動於衷。神色冷峻的林一由遠至近,轉瞬便到了那洞口前。他身形一頓,已是金龍劍在手,低喝道:「出了何事?」

炎鑫與柳兮湖面色蒼白,卻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

天震子不看林一,只是緩緩抬起大手指向洞口,哆哆嗦嗦地張口說道:「紫玉……」才說出兩個字,他一口熱血噴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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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11 15:28:4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五章 萬緣皆罷

林一正自於遠處忙活著,沒想到幾人歇息的時候還會生出意外來。待他察覺並趕來時,紫玉已不見了蹤影,只餘下地上的一灘血跡,還有那讓人望而生畏的洞口。

炎鑫與柳兮湖尚自驚悸不定,吞吞吐吐說不出話來。那黑影破石而出並擄走師父,只不過一眨眼的工夫,令人猝不及防。而隨之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更是讓人無從抵抗。

天震子被狠摔了下,雖無大礙,卻已是急火攻心,話未出口便一口淤血噴出。不及喘口氣,他瞪著猩紅的眼珠子,手指著那深幽莫測的洞口,咬牙切齒地說道:「那畜生擄走了紫玉……我……我要救她……」

林一退後一步,雙眉斜豎,凝眸打量著峭壁上突然出現的這個洞口。其約莫四丈高兩丈寬,幽深的洞穴深處情形不明,有淡淡的血腥從中瀰漫而出,更有狂躁而暴戾的氣機若有若無。除此之外,還有強大而不容抗拒的威勢洶洶逼來,讓人驚悸難奈。

暗自驚噓了下,林一隻覺得頭皮發緊。便是化神前輩亦沒這般駭人的威勢,這究竟是何等樣的兇猛異獸?

「兄長……」

忽見天震子抬腳便要衝進山洞,林一忙出聲制止。誰料對方虎步一頓大手一揮,轉身怒目相向,喝道:「我要救紫玉……」他那猩紅的雙眼中儘是殺氣,神態幾近癲狂,轉而又沖著炎鑫與柳兮湖怒吼:「令師生死不明,安敢坐視?」

林一暗吁了下,上前一步攔在天震子的身前,面向洞口沉聲說道:「救人我去,你三人於此等候……」

「我怎可棄紫玉不顧?若再相阻,我便沒你這個師弟……」天震子愈發暴躁起來。

見此情形,面無血色的柳兮湖暗暗咬了下嘴唇,走至林一的身旁,昂首輕聲說道:「師父遭難,弟子當捨命往前!」

炎鑫見師妹移步便知不好,不由得暗暗叫苦。逃命都還來不及,卻要爭著搶著去送死,真是枉費了多年的苦修啊!豈不聞靈台無物謂之清,萬緣皆罷自分明,怎可為凡念擾了道心呢!

忽而察覺寒意逼來,炎鑫抬頭正撞見一雙要吃人的眼光。他嚇得一哆嗦,忙挺直了身子,大義凜然地說道:「此去凶險,炎某當仁不讓!只須救得家師性命,以身飼虎又何妨……」

聞得身後的動靜,林一回首瞥了一眼,面無表情地說道:「你二人莫忘了那禁符,兄長隨我來……」他身上光芒一閃,玄天盾浮出體外,已是一步踏入了洞穴。天震子不甘落後,與其並肩而行。

柳兮湖怔了下,忙跟了過去。炎鑫則是忙不迭摸出一塊玉符緊緊扣在手中,還不忘祭出一尊防身的大鼎護住左右,這才暗啐了一口,隨後衝進了山洞。

前去數百丈,寒意與血腥漸漸濃重起來。置身所在一片黝黑,目力難以及遠,四人只得用神識探路。天震子雖是救人心切,卻不再莽撞,只是臉色陰沉,一言不發。

又行了千丈遠,洞穴漸漸下沉、變窄,接著拐向了右手。林一稍稍一頓轉過身去,已不見了來時的洞口。他未作遲疑,離地三尺繼續往前,手上的金劍有光芒隱動。

愈是往前,血腥愈重,令人心悸的威勢亦愈加可怖!十餘裡過去,又拐了個彎子,狹窄的洞穴豁然開朗。而行至此處,四人卻是停了下來,已是臉色大變。

這是一個數百丈大小的地下洞穴,尚未臨近,便有濃重的血腥與狂躁的氣機迎面逼來,令人心驚肉跳。三百丈之外,挨著石壁又凹陷下去一片地方,那是一個數十丈大小的坑穴,裡面竟是蜷縮著兩頭怪物。其體長四五丈,形若蛟龍,卻又頭大如斗,兼有滿身的堅鎧與粗短有力的四肢,相貌兇狠而猙獰。這對異獸好似酣睡,並未察覺有人窺伺。

典籍有載,遠古有獸名蛟巨,下有穿山過澗,上有叱咤雲霄之能,性惡凶頑……

林一認出兩頭蛟巨獸的來歷時,不由得將眼光移至另一側的空地上。

那裡屍骸遍佈,一片狼藉,其中的一件紫衣甚為的醒目!

見狀,林一神色一黯。便於此時,他身邊突然響起了一聲悲慟的呻吟,接著一個身影驟然竄出,竟是直奔那堆屍骸而去。

有所驚動,那兩頭異獸忽而緩緩抬起頭來,驚人的威勢頓時籠罩整個巨大的洞穴。

林一心頭一沉,已不容多想,猛地喝道:「你二人速退……」話音才起,他身形一閃便疾追天震子而去。

炎鑫早已嚇得面如土色,掉頭便跑,不忘急聲喚道:「師妹,林師叔的話不可不聽,退……」

柳兮湖愣怔原地,目瞪口呆。那兩頭異獸一躍出了地穴,竟是快若疾風,其一沖向了天震子,另一個直奔自己而來。師兄的話傳到耳邊,她恍然醒神,轉身急退。

天震子已衝到了那堆屍骸中,俯身便搶起了地上的紫玉。尚不及看清懷中的情形,他已是心疼難奈,禁不住發出『嗷』的一聲悲呼,這便要返身回轉,而地穴中躍起的蛟巨獸已狠狠撲了過來。

生死臨近,心神恍惚的天震子不為所動。他已是滿面哀傷,雙目噙淚,只顧著抱著懷中的人兒,下意識轉身離去。便於這一剎,蛟巨猛地張開大口,一道黑影閃電般激射而出。

「小心……」

林一隨後便到了天震子身前的十餘丈遠處,卻還是不及那蛟巨佔盡了地利之便。他高呼一聲,抬手抖出一線金光便猛地往後一拉。為龍鬚鞭所縛,兩個人霎時便疾飛了過來。

不容多想,林一轉身便走,手上卻忽而一沉。天震子竟是被那道黑影透腹而過並倏忽回捲,這便要將其與紫玉拽回去。

急切之中,林一驀然回首,幻瞳赤芒大作。那緊追而至的蛟巨身形一滯,他揮動手中的金劍便拚命斬去。劍芒閃過,那道黑影急遽顫抖了下,猛地縮回到了妖獸的口中。

間不容緩之際,林一身上光芒閃過,忽地從原地失去了身影。下一剎那,他已到了幾里外的洞穴拐彎處,又是身形一閃,倏然而逝。


與此同時,另一頭蛟巨已追上了炎鑫與柳兮湖。兩人想不到妖獸的飛遁如此之快,便是元嬰後期的高手亦難以企及,只不過轉念間的工夫,帶著血腥的殺機便已到了身後。

腥風狂襲而來,落後一步的柳兮湖自知難以逃脫,忙摸出一塊玉符捏碎,周身頓時籠罩在一層光芒之中。於此剎那,一道黑影擊向了她的後背,便聽得『砰——』的一聲震響,那才化成的堅硬石甲頓時炸成了粉碎。迅猛的勁道令其不堪承受,一口熱血飆出,整個人直直橫飛了出去。

炎鑫正自狂奔,師妹突然擦肩而過。他情知不妙,隨手便捏碎了玉符。此時此刻,可以暫保一命只有這塊墨門禁符了。不及有所僥倖,又是『砰』的一聲炸響,其緊隨柳兮湖而去。

完了!一時意氣之爭,還是送了性命!早知如此,寧願被天震子追殺亦好過這般的情形啊!

必死無疑,炎鑫心生哀意。而人未落地,一道黑影又一次擦身而過,他再無招架之力,只得暗嘆了聲,咬著牙閉上了眼睛。誰料其身上一緊,竟是騰空往前飛去,耳旁風聲呼嘯……

炎鑫猛地睜開眼睛,卻發現已到了來時的山澗。他與師妹皆被一道龍影纏縛著,另一旁還有相擁在一起的天震子與師父,而當間雙手力挽四人的竟是臉色鐵青的林一。這是……?其尚自懵懂,四周景物倏忽一變……

半個時辰之後,一道山口前突然有光芒閃過,繼而現出了林一的身影。他雙手一鬆,四個人分別脫去了束縛。兩人躺臥不再動彈,令兩人則是從慢慢爬了起來。而其本人臉色蒼白,腳下往前踉蹌了幾步,竟是撲通一下癱倒在地。

破空遁神速異常,卻極為損耗法力!這一番疾奔,著實累壞了林一!

於仙境之中,神識減半,尚可一遁兩千多里。而於此狹窄的山澗中破空疾遁,卻頗為的不易。即便如此,拚命狂奔了半個時辰,林一還是跑出去不下十數萬里。雖是擺脫了蛟巨的追殺,而此時的他卻已是精疲力竭。

不過,力氣沒了,還可以找回來。人沒了呢……

長吁了下,林一扯過腰間的紫金葫蘆,昂首便猛地灌了一口烈酒。不遠處有人驚呼,隨即便傳來抽泣聲。他身子一抖,緩緩閉上眼睛,舉手將酒水當頭澆下來,任那辛辣的滋味洗面,任那冰涼直透心底……

百里川所贈的兩塊禁符,保住了炎鑫與柳兮湖的性命!

紫玉死了,天震子亦死了!緊緊擁在一起的兩人,氣海皆被洞穿,早已是魂飛天外!

這一對冤家,曾因一次無意的離去,而生出了諸多的是是非非,並苦苦糾纏了數百年。而如今,兩人生不能相依,卻死在了一起,不再有背棄,並永不分離……

曾記得來時的西溟海上,某人說過,諸位,仙境之行,始於此時,上路啦!

唉!卻不想……天震子兄長,一路走好!

逝者已矣!師父、真元子,元青……還有……還有……相熟的人便這麼一個個離去了,而活著的人又何曾有過僥倖!即便拋得下曾經的過往,又何曾忘懷……

這麼一路走來,前方愈發的寬廣,而身後卻倍顯寂寥!

當我倒在路邊的那一日,誰人為我駐足,誰人為我感傷……

…………

PS:寫人死是很痛苦的事情,尤其是花費筆墨的人物。很多道理不經過生死是難以明白的,我們不妨從他人的身上給自己尋找一些幸福的藉口!並用一個故事,來分享我們淺薄的認知與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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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12 14:38:49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六章 又扯遠了

一日過後,狹窄的山澗漸漸合攏,前方竟是沒了去路,疾行中的一夥人不得不停了下來。

此處根本不見林一等人的蹤影,毋庸置疑,這一趟是跑錯了道兒。真武門的項元氣得一摔袍袖,衝著眾人抱怨道:「哼!早知如此,我等該聽從司慶道友的話才是……」

之前,司慶曾說要循著大道追去,而古作卻執意要走小道。如此這般拚命的追趕,到頭來卻是白忙活了一場,難免有人心生不滿。

古作仰頭看著那高不見頂的峭壁,拈鬚不語。他此時的臉皮沒有最黑,只有更黑。

眾人堵在此處,一時沒了主張。

司慶呵呵一笑,走至古作的身旁,轉而伸出雙手衝著四方虛按了下,說道:「列位,稍安勿躁!凡事有所得,便有所失!那個林一雖是討得一時便宜,卻未必逃得脫,最終誰是贏家,還兩說呢!」話語一轉,他又與古作說道:「師兄!此路不通,卻勝在來去無礙,我等就此回轉便是!」

古作臉色緩轉,望向來路,沉聲說道:「師弟所言大善!我與林一,不以一時的得失論輸贏,當以生死決勝負……」

……

太孟山的山口,一如戈壁灘般的荒蕪。其左右兩側不見盡頭,前方百里遠處乃九山之界。由此往前,便是九藪之地。

昏黃的天光之下,山口前的這片地方倍顯荒涼。歇息了半日的林一睜開了雙眼,卻兀自坐著不動,怔怔出神。另外兩人見其醒來,慢慢走至近前,卻默然無語,各自神色黯然。

片刻之後,林一輕輕揚手一拋,兩塊沒了靈氣的靈石頓時化作了碎屑灑落。煙塵散去,眼前的一切回歸沉寂,他自語道:「塵歸塵,土歸土,倒也適得其所……」

「林師叔……」柳兮湖遲疑了下,將兩個玉瓶放在了林一的面前,隨之還有兩個乾坤袋。她咬著嘴唇,眼圈又是一紅,退後一步低著頭不再說話。

天震子與紫玉被焚去了屍身,所有的熱血與情愁等等,盡化作玉瓶中的一抨灰燼!

看著眼前的兩隻玉瓶,林一暗吁了下,嘴角泛出一抹淡淡的苦澀笑意,說道:「不必拘於輩分……」

柳兮湖稍怔了下,卻未出聲。一旁的炎鑫悄悄抬眼打量了下,忙道:「若是亂了輩分,豈不是有違家師生前的吩咐,又如何稱呼……?」

林一輕輕搖了搖頭,不容置疑地說道:「一聲道友,足矣!」

聞聲,柳兮湖抬起頭來,神色微愕。成為一家仙門的長輩有何不妥?

炎鑫見林一不似作偽,則是暗鬆了一口氣,卻又心頭一動,隨即有所猜測。少頃,他又若有所失起來。

林一伸手將天震子的乾坤袋收起,接著說道:「兮湖姑娘,天震子之物由我轉交予他的弟子,令師所遺還是由你收回……」柳兮湖尚未應聲,他已是雙手虛托起玉瓶與乾坤袋,起身正色說道:「此外,煩請將他二人帶回虛鼎門合葬,我日後自會前去拜祭!」

柳兮湖忙後退半步,欠身一禮,恭敬稱是。待其收起了玉瓶與乾坤袋,林一撩起衣擺再次緩緩坐下,神色淡然。

見狀,炎鑫不解。古作一夥人不知何時就會追過來,眼下可不是耽擱的時候啊!回頭看了身後的山口,他趨前一步,陪著小心說道:「林……林道友,我與師妹雖有小恙,卻並無大礙,不知何時動身……?」

林一兀自看著前方,隨口說道:「我在等古作等人的到來!」

聞言,炎鑫驚詫不已!

瞧熱鬧才不怕事兒大呢,可這是逃命啊!可尚未擺脫追殺,卻坐等著仇家上門,這與尋死沒甚兩樣!

「道友這是何意?」炎鑫失聲質問了一句,忙又連連擺手,欠身說道:「不……我是說我等雖有心一搏,卻力有不逮,古作可是人多勢眾啊……」

柳兮湖立於一旁,神色惴惴。

林一輕輕皺眉,說道:「據我所知,古作一行死傷慘重,最多不過餘下一多半的人手。我想……」他話至此處,眼光一挑,看著身邊的二人說道:「我殺不了妖獸,只好殺幾個人為天震子與紫玉報仇!」

炎鑫心頭一沉,面呈苦色。人都死了,又何須作這無謂之爭呢?再者說了,天震子與師父在的時候還是免不了逃命一途,此時又是要鬧哪一出啊!他暗自腹誹不已,卻不敢爭辯。

沮喪之下,炎鑫無奈地長嘆了一聲。你有本事便去盡情廝殺,我可不想白白搭上性命!少頃,他眼光一閃,心頭竟是輕鬆了下來,衝著林一拱手說道:「對不住了林道友!仙境之行就此作罷,我去尋一個地方躲起來,只求苟活!」

林一眉梢一展,神色中並無不快。他不理炎鑫,反倒是看向柳兮湖。

那女子則是左右為難,躊躇不定。

林一轉向前方,神色淡漠,輕聲說道:「此去百里遠,便是九藪之地。兩位若無意仙境之行,未必沒有保命的法子!請自便!」他說著,竟是閉上雙眼,不再理會那兩人。

柳兮湖神色一窘,有些不知所措,一旁的炎鑫則是趁機招呼道:「師妹!莫要妨礙林道友歇息,你我還是速速離去為好!」她稍作遲疑,只得拱手說道:「林道友,保重!」

林一點了點頭,卻不再作聲。

柳兮湖輕輕一嘆,默然轉身。

炎鑫忽而想起了什麼,忙道:「我虛鼎門絕不與天震門為敵!以後還望林道友多多關照才好!」見對方不予理睬,他訕訕一笑,忙追師妹而去。

那兩人的身影去遠了,林一緩緩睜開了雙眼,嘴角微微上揚,卻無分毫的笑意。且不管那個炎鑫的秉性如何,卻不失為一個精明之人!

靜坐片刻,林一起而轉身走了回去。太孟山的山口足有十餘丈寬,佈滿了碎石,四下里倒也平坦。他稍作打量便抬手拋出了四面陣旗,接著又摸出陣盤往地上一拍。隨其手訣引動,山口前這片百丈方圓的地方,頓時為乾坤四象旗陣所籠罩。

來時曾遇見岔口,不知那夥人走了哪一條道兒!且不管如何,且等上個十日再說。如今獨自一人,再無須有所顧忌。只待古作追過來一頭撞入陣法陷阱,又豈是殺幾人可以了事……

林一眉梢一揚,眸中冷芒閃動。片刻之後,隨其手訣掐動,陣法頓時消失不見了,只餘下那昏黃的天光,高聳著的萬丈峭壁,以及靜穆的山口。除此之外,還有他孑然獨立的身影。

轉而四顧,林一抬手舉起了紫金葫蘆。隨著辛辣入口,他輕輕吐了口酒氣,緩緩抬起腳步,用力踏碎沉寂,碾過這片荒涼。

距山口的百丈遠處,林一踢去腳下的碎石,尋了塊清爽的地方坐了下來。又飲了幾口酒,他收起了紫金葫蘆,拿出兩塊上品靈石握在手裡。吸納靈氣之餘,其不妨一心二用。

之前歇息了半日,體力不過恢復了大半。古作等尚未現身,眼下正好可以藉機養精蓄銳!

半個時辰之後,林一心緒趨於平和,不由得回想起曾發生過的一切。察覺有人從金龍劍中溜回氣海,他心頭一動,出聲問道:「老龍,你可識得那個明夫人?」

「不認得!」

那人雙手掐印,正裝模作樣地盤膝靜坐。聽到問話,他眼皮子都不抬一下,很是乾脆地回了一句。

見老龍沒了往日的迴避與遲疑,林一反倒是起了疑心,好奇又道:「既是如此,你為何嚇得躲了起來?莫非,那明夫人能一眼看透我的氣海不成……」

老龍眼睛猛地一睜,怒道:「我呸!怎可這般糟踐我老龍的威名?一縷分神而已,我怕她作甚?我不過想換個地方睡覺罷了,你管得著嗎?」

林一恍然道:「哦!原來只是一縷分神啊!倒是小子我少見多怪了,還請老龍就此分說一二!」

老龍卻是怔了下,隨即無奈地悶哼了聲。稍不留神便會言語有失,又總會被揪住不放。與這小子說話,可真是令人頭疼!

「既是一縷分神,我遇見的便不是仙境固有的幻境,乃是那位明夫人所施展的大神通!那人來自何處?莫非是上界的仙人?她要找尋的人又是誰?為何又要與我傳音,那四句讖語何解……」

好不易逮到向高人討教的機會,林一又怎會錯過。而不待他將話說完,老龍已是忍無可忍地怒道:「夠了!我又不是你家先生,且年歲大了記性不好,為何要與你有問必答?」

不對啊!比起往日來,此時的老龍好像急躁了許多!若非因那明夫人之故,又是為何?

林一暗自思量,稍後緩聲說道:「是小子我太過於急切,老龍勿要氣惱,年老體衰不易動怒……」察覺對方又要發作,他忙話語一轉,接著說道:「老龍隨意指點幾句便是,我洗耳恭聽!」

好言好語撫慰之下,老龍的火氣小了許多。他沉吟了好一會兒,才又不放心地說道:「那我便隨意指點你幾句?不許質疑,不容動問……」

林一連忙點頭,討好地應承道:「老龍真乃良師益友也!得蒙高人指點迷津,小子幸甚!」

老龍哼了一聲,說道:「林小子,你殺人時雷厲風行,騙人時狡詐百出,心機深沉且不形於色沉,著實長進不少!為此,老龍我頗感欣慰啊!」

聞言,林一撇了下嘴角。這是謬讚還是有意的嘲諷?

老龍緩了下,又沉聲說道:「叱咤九霄者,當有超凡入聖的修為,而過人的膽識、多變的機智與百死不悔的執念,更是缺一不可!這……他娘的,又扯遠了,我便與你說說這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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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13 14:31: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七章 陣法埋伏

「……三境圓滿者,分神千萬,無一不是幻象,無一不是本尊的存在,無一不是大神通。而你距那一步尚有天地之遠,此時講這些有個屁用,還不如就那一點飛火來說道一二……」

林一默默獨坐著,唯有兩眸熠熠生輝。

老龍接著說道:「天下之火,分天、地、人三火,陰陽各六,共計十二種。天之陽火有二,為太陽真火與星精飛火;天之陰火有二,乃九龍赤火與天煞雷火;地之陽火有三,地之陰火有二,人之陽火有一,陰火有二,最末尾的便是三昧真火……

你來自魔冢的一點火種,便是與九龍赤火相彷彿的天煞雷火,卻因祭煉不足而難以呈現本來的面目。而之前山坳石屋中的燈火,便是令老龍我也生畏的星精飛火。

好在那飛火的威力百不存一,又無意為難你這些凡夫俗子。如若不然,焚盡這殘存的仙境絕非難事……」

聞言,林一暗暗動容。焚天滅地只在揮手之間,那是怎樣的一番氣勢啊!自己好不易走至今日,腳下的路好似寬廣起來,卻亦變得愈加的高遠莫測!而自己體內的天煞雷火若是展現出十成的威力,又是怎樣一番情形呢?他不由得長舒了口氣,聽老龍又道:「至於那四句話,未必就是讖語,說不定是那老婆子的信口胡謅,你理她作甚……」

信口胡謅?這個老龍又言辭閃爍,林一無奈地搖搖頭。那個明夫人即便只是一縷分神的存在,依然強大的令人無從想像。而當時的山坳上有那麼多的人,緣何只有自己聽到了這四句話?

萬山明泉水自清,千荒遠古陌路行;一點飛火三千境,九世為人兩難逢!這四句話究竟該作何解?那位明夫人以水待客的時候還說了兩句,便是『飲下明泉一碗水,洗去混沌萬千塵!

那陶罐中,莫非盛的便是明泉水?只須飲下一碗泉水,便可擺脫山坳上的混沌幻境?

「……你這般的弱小,被人家看透氣海中的情形有甚稀奇。至於那女子的來歷不要問我,我也不知道。還有啊……呆在九州,修至化神已是極致,若想再有所突破,絕無可能。一個沒有元氣的破地方,早早離開才是正途!指點到此為止,說話真是累人啊!我睏乏了……」

老龍又藉口去睡覺了,林一卻是留下了一肚子的疑惑無從分解,只得一邊回味著那位高人方才的一番話,一邊暗暗忖思不已。

三境圓滿者,可分神千萬,無一不是幻象,無一不是本尊的存在,無一不是大神通……只須想一想,便令人心神激盪難平!

化身千萬,豈不就是掌天控地,仿若神明一般的存在?『寄魂分身術』倒是與其有著幾分的相仿,而自己眼下卻是連一尊分身都尚未修煉出來!而老龍說的三境圓滿,所指的又是哪三境?

記得《洞真經》中有云,仙術與修為分為上、中、下三關。下關乃是借助天地之靈氣,扶助胎息,以行煉炁化神之功,又分為化神、煉虛、合體三層境界;中關為梵天四境,上關為洞天三境。之後,還有一個模糊不清的羅天境。

不過,《洞真經》只是一篇有關心境感悟的經文,對修為層次的界分卻忽略不提。若想弄明白所謂的三境圓滿,只有留待日後了……

老龍啊!我知道你瞧不上我的修為,且待來日再看如何?九州不利於化神修士的修行,可通往九州之外的途徑又在何方?若獲知仙域的所在,我當竭力前往!我倒是要看看什麼才是天外天,真正的仙人又是什麼模樣……

林一獨坐了半日,兀自思緒紛飛,卻還是疑惑難消。他索性拋開一切,閉目養神,便若一塊大石頭般動也不動,漸漸融入到了這片沉寂之中。

……

當再次為禁法所阻而被迫停了下來,古作一行人倒是放心來。故技重施者,除了那個林一絕無旁人!

古作卻神色焦急,招呼眾人加快破禁的手腳。如今已耽擱了兩日,只怕要追殺的人早跑遠了!待去路無礙,一夥人往前走了不多遠,又於峭壁一側的洞口前止住了腳步。

看著那深幽的洞穴,地上的血跡,以及四周凌亂的氣機,古作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有人欲往洞內一探,被其急忙喝止。他與師弟司慶換了個眼神,便揮手示意繼續趕路!

這一回古作不再居後綴行,而是率先沖在了前頭。餘下的人不敢怠慢,一個個全力跟了上去。

「師兄!你以為還會有人活下來不成?」幾位元嬰後期的修士趕了上來,其中的司慶面帶微笑,話語含蓄不明。

項元有些糊塗,臉色難看起來。接連折騰了數日,要殺的人卻是跑了個沒影,而這對師兄弟還故作玄虛,著實讓人無趣。他忍不住說道:「我等這是要追殺林一,還是自顧逃命?兩位有話不妨明講!」

古作腳下不停,拈鬚說道:「那洞穴內必有異獸出沒,乃凶險之地,不可久留。而洞口前的殺氣未消,定是有人遭難。豈不論那林一是否倖免,我等唯有往前急追下去,一切自見分曉!」

司慶呵呵一笑,附和道:「項道友勿要見怪,方才可不是多話的時候!那異獸的兇猛可是有目共睹,不得不多加小心。林一若是在洞穴內,必死無疑;若其僥倖逃脫,若如我師兄所言,只管這般追下去便是!」

項元哼了一聲,臉色好轉,說道:「莫要走脫了那林一才好……」

古作看了一眼司慶,回頭示意道:「諸位!此去應無阻礙……」隨其吩咐,眾人施展遁法,霎時加快了身形。待一個時辰之後,各自轉用御空之術來稍稍緩口氣,之後再次急遁而去。

如此這般走了一日之後,太孟山的山口在望。

一行人趕路甚急,毫不猶豫地往前衝去。而才將出了山口,一個個竟是緩緩止住了去勢,神色錯愕。

山口之外的百丈遠處,背對坐著一個灰色的人影,周身上下竟是見不到絲毫的靈力波動。遠遠看去,那就是塊石頭,只有走得近了,才會有所發現。

「林一……?」項元見那人的背影眼熟,頓時振奮起來,抬手抓出一把細長的銀劍,作勢便要殺過去。曾於山坳上同處一地,敵我雙方並不陌生。餘下諸人應變極快,亦是紛紛祭出了法寶。

司慶才要上前,卻又停下來回頭看去。師兄古作立在山口處未動,神色狐疑。他心頭一動,忙往四下里打量,卻未見異常,而那坐著的人已慢慢起而轉身。

「果然是你!納命來!」項元顧不得許多,已是大步往前,猛地拋出了手中長劍。只見半空中耀目的光芒閃過,竟是銀蛇狂舞,驟然化作百道寒光倏然落下。

「砰——」的一下,寒光炸碎,百道劍芒消失,那三丈長的銀劍倒飛了出去,猶自空鳴不已。其上攀附著一條大蛇,萎靡不振。而此時的半空中卻是多出一頭巨大的白虎,足踏一團黑色的旋風,威風凜凜。一招得勝,它昂首咆哮,氣勢猙獰。

彼此相距尚有數十丈之遠,項元不再往前,卻大聲怒道:「那是我師兄的虎魂!你勝之不武……」見其落敗,餘下諸人不敢大意,便要聯手應敵。

林一打量著山口前的情形,面帶冷笑,所隱匿的威勢緩緩散出。等了三日,還真的等來了這夥人!不過,二十四人只剩下半數不到,卻依然糾纏不休,倒也執著!今日過後,還能活下幾人?他眸中冷芒閃動,衝著那項元不屑地說道:「你師兄的虎魂又能如何!我殺了你,你身上的東西不同樣歸我所有……」

項元神情一滯,卻無從爭辯。此前,古作曾多次提到對手的強大,其很不以為然。而交手之後,他這才明白師兄與師弟的被殺並非偶然。

林一不理項元,眼光掠過兩旁的七人,又移向山口處,不無挑釁地說道:「古作,你苦苦追來便是要殺了我!而我便在此處,你卻為何止步不前?」

聞得如此一說,那擺開動手架勢的八人皆是一怔。同行者還有兩人並未走出山口,而是遠遠躲於十數丈之外。這是何意?

「師兄……」司慶察覺不妙,於一旁出聲提醒,卻不願移動腳步。古作神情陰鷙,稍作遲疑,忽而揚聲說道:「諸位同道,速速離開山口……」

林一眉梢一挑,猛地掐動手訣。與此同時,項元等人心頭一驚,才要動身,便見眼前光芒一閃,去路已無。隨之有人冷笑道:「殺一個,算一個……」

雲霧橫生,陣法突現,古作與司慶皆是神色一變。二人身形暴退,直至數百丈遠之外,這才雙雙停了下來。

「師兄!你何以看出有陣法埋伏?」那山口已被陣法所籠罩,司慶驚奇不已。

古作臉色黑沉,恨恨說道:「我雖未看出陣法的所在,卻早已領教過那小子的奸詐!他獨自一人守在此處,又怎會沒有蹊蹺?可還是遲了一步,那八位同道處境不妙啊……」

司慶說道:「已然如此,我二人不妨前去強行破陣,以助項元等人一臂之力!」

古作回頭望向來路,不由得心生無奈。若是那八人遭難,此行可就只剩下自己師兄弟二人了。而要殺的人不僅沒死,二、三十位高手便這麼沒了!他神情苦澀,嘆道:「強行破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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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14 16:2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八章 有完沒完

太孟山的山口被阻,那座陣法持續閃動著光芒,並隱有雷鳴響起,裡面應該很熱鬧!

強行破陣?那小子的陣法曾被十餘人強力圍攻過,最後還不是安然無恙?眼下僅憑著兩人之力,莫說破陣,只怕……

於原地痛苦地掙紮了片刻,古作衝著那山口投以幽怨一瞥,咬著牙黑著臉皮,一轉身奔向了來路!

辛辛苦苦一路追來,折損了那麼多人手,便這般罷休了?司慶很是不解,卻還是隨師兄離去,並將那些深陷陣法的道友拋在了身後。為人遇事要謹慎,還須當機立斷,才可免去不虞之災!不過,他還是沒忘了藉機討教。

於其看來,那個林一再是如何的狡詐,又或是驍勇善戰,卻只有元嬰後期小成的修為而已,尚不足以讓人畏懼。沒有那些道友的相助,師兄弟以二敵一依然是大有勝算。即便意外不敵,當可全身而退!所謂一式神通盡斬數位元嬰高手,更像是一種傳言。

古作明白這位心思玲瓏的師弟還抱有僥倖,卻不欲多說。費盡心機,用盡了手段,卻落到了這般境地,奈何!只能說那小子命不該死!再繼續糾纏下去,最後要死的人便是自己!

為今之計,還是遠離那山口才是,以免有人殺得興起再趁勢逞兇。不過,早先還在拚命要追殺的人,此時卻唯恐避之不及。這可真是世事無常!

直至一日過後,身後並無人蹤,古作與司慶停了下來。只須暫避個三兩日再返身趕路,便可躲開不必要的麻煩!二人尚不及喘口氣,卻又雙雙神色一怔。那個黝黑的洞口就在前方不遠處,有躁亂的氣機洶洶逼來,令人心神難安!

不知不覺間又回到了這麼個地方,師兄弟二人皆暗感不妙。尚不及喘口氣,司慶驚訝說的:「師兄!來時途徑此處,所見的可不是這般的情形,那是……」身旁無人應聲,他猛地回頭,只見師兄已是急遁而去,連聲招呼亦沒有!

心頭一沉,司慶不敢多想,身形暴退而去。只是剎那,風聲呼嘯而至,一道黑影毫不留情地穿透了他的身子……

狹長的山間之中,一個倉皇的身影狂奔不止。

半日過後,古作這才疲憊地止住了腳步,無力地依著峭壁左右張望。片刻之後,他慢慢委頓於地,神情悲苦……

太孟山的山口,那座陣法急遽搖晃了一個時辰之後,終於慢慢消停了下來。

待云消霧散之後,山口前現出了林一的身影,兀自滿身的殺氣。他收起地上的八隻乾坤袋及散落的法寶,衝著山澗的遠處望去,哪裡還有另外兩人的蹤跡!

本想著將頑敵一網打盡,卻不料被那個古作壞了好事!而其見勢頭不對便溜之大吉,倒是深諳保命之道!

林一暗哼了一聲,隨即打消了去追殺的念頭。

轉身回望,這天地間的荒涼依舊,令人禁不住長舒一口悶氣,胸懷為之一暢!

一個人獨行,寂寞亦自在!

林一信手解下腰間的紫金葫蘆,昂首灌了幾口酒,便將其收入乾坤戒。他所作忖思,又掐動幾個手訣。隨著身上湧出一層光芒過後,其相貌氣勢為之一變。

少頃,太孟山的山口前,那個年輕人不見了,取而代之的乃是一位鬚髮灰白的老者。此人的模樣與當年的真元子有幾分相仿,而其周身的氣勢卻若有若無,讓人難辨深淺。

左右打量著自身,林一微微一笑。自從習得《幻靈術》,這還是首次幻化出年長者的模樣。

哼!舒州的修士既然認得我林一的相貌,我便與你來個改頭換面。如此以來,應會少些麻煩!

林一手拈長鬚,踱著方步晃了幾下,自感並無不妥,這才抬頭看向前方。

百里之外,便是九藪之地,如今已過去了三日,那對師兄妹想必已是走遠了!炎鑫的為人雖是齷齪不堪,卻不失精明之處。若他真的願意放棄仙境之行,兩人的安危應無大礙。

離地三尺懸空而起,林一將兩隻大袖往後一抄,這便要動身前去。便於此時,他突然停了下來,轉而看向了右手的遠處,不由得皺起眉頭。

太孟山前的這片地方,雖說是寸草不生且遍佈碎石,卻勝在平坦,有何異常皆瞞不過修士的雙眼。那邊稍有動靜,便被林一及時察覺。

數百丈之外,一陣光芒閃過,從中冒出一個粉色的人影來,竟是個容貌嬌美的年輕女子。其行跡有些狼狽,而靈動的眉目間卻帶著那慣有的狡黠神情!

這不是花塵子又是誰?仙境開啟的時候便用計撇開了這個女子,她又怎會出現在此處?

林一錯愕,隨即想起自己已變幻了模樣,這才悄悄鬆了口氣。他對花塵子佯作未見,身形一動便往前飛去。

「那位老師兄,請留步……」

有人嬌聲呼喚,林一的腳下猛然加快。

「師兄救命……」

呼救聲臨近,那粉色的人影竟是搶至前頭攔住去路,林一被迫收住了腳步。只見對方帶著哀求的神情急急說道:「這位老師兄,可否念在同道的情分上容塵子說句話……」

林一面無表情,卻暗自提起了小心。

這女子氣息不穩,髮鬢凌亂,分明是逃命的架勢。這魔女還有被人追殺的時候?罕見啊!

林一清咳了聲,袍袖抬起緩緩伸出了右手來。他不緊不慢地拈著長鬚,帶著低沉而蒼老的嗓音說道:「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請讓開……」

花塵子秀眸閃亮,帶著滿臉的稚氣驚訝了聲,又拱手說道:「哎呦!老師兄真是威風凜凜,令人仰慕啊!天道門花塵子有禮啦!」

林一卻毫不領情,索性來個黑臉以對。誰料對方尚未出聲說話,遠處卻又是一陣陣的光芒閃過,接著便憑空冒出十餘個人影來,還有人惡聲罵道:「花塵子,你害死我五位師弟還想一逃了之……」

花塵子神色驚慌,卻兀自不願放林一離去,可憐兮兮地訴苦道:「老師兄啊!便是那夥人欺負我,可真是氣死人了……」

只不過眨眼間,那夥人已氣勢洶洶地圍了上來,並於數十丈外擺開了動手的架勢。來者十四人,半數為元嬰中期的修為,餘下皆為元嬰初期,領頭的乃是一個青衫中年男子,是唯一的元嬰後期大成的高手。

花塵子眼光於四下悄悄打量,不忘繼續說道:「見我一個單身的弱女子,那伙壞人便生了歹意,還請師兄救我……」

那十四人手腳挺快,竟是有恃無恐地圍住了四周,且一個個咬牙切齒帶著滿臉的恨意。林一環顧左右,不由得暗生無奈。我不過輕鬆片刻而已,這還有完沒完了……

花塵子見林一不為所動,秀眸一閃,轉而衝著那為首的男子嬌聲怒叱:「陸丁!有我師兄在此,你休得猖狂!」

那青衫男子頜下留著三綹短鬚,細眉細目,如豆的眼光中儘是殺意。他看著虛張聲勢的花塵子,不屑地冷笑道:「從九原逃至九澤,又從九澤逃至九山,這一路上,你可是認了不止一個師兄了,又如何?死的死,逃的逃……」其話語一頓,轉而打量著林一,毫無顧忌地恫嚇道:「莫要見這女子貌美便想著貪便宜,不想死的話速速滾開,我公良門可不是你敢得罪的……」

「放肆!」林一眉頭一挑,沉聲叱道。這夥人還真是不識好歹,竟是將自己牽扯了進來。他手拈長鬚,元嬰後期的威勢沛然而出,自有一番高手的氣度。

「呀!師兄真是好修為!」花塵子暗自竊喜,忙別有用心地恭維了一句。而那公良門的陸丁卻對此視若未見,出言譏諷道:「色膽包天者,何其多也!你不過元嬰後期而已,又怎敵我十四人聯手之威!若不識相,便留下命來……」

「休得辱我師兄!以己度人,你才是那見色起意的小人!」花塵子反唇相譏,又針鋒相對地叱道:「陸丁,敢與我天道門為敵,當年的道齊門之禍便是爾等前車之鑑!」

陸丁獰笑道:「呵呵!正是如此,才不能留下活口……」他話未說完,心頭猛然一懍。與此同時,四周的那十餘個修士皆神色一怔,連同花塵子亦是忙後退幾步。諸人齊齊看向那個老者,一個個詫然不已。

林一面沉似水,周身的威勢愈發強盛,眨眼便從元嬰後期的小成提升至大成、圓滿。少頃,有吞吐天地的氣勢陡然而降,霎時便籠罩了山口前的這片地方。於此剎那,其修為忽而消失不見,卻自有令人仰止的高人風範。他道袍無風自動,長鬚飄飄,睥睨四方,神情不怒自威。

「化神前輩……!」

花塵子花容大變,失聲驚呼。與師祖松云散人相處日久,她對化神前輩再熟悉不過。這威勢,這氣度,不是化神高人又是什麼?而九州的高人就那麼幾人,早便一一見過尊榮。這位前輩緣何如此的面生……

陸丁將小眼睛瞪得溜圓,神色大變。而其同伴忙收起了法寶,驚得一個個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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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15 15:52:5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三十九章 前輩高人

一個不留神,竟攔住了位前輩高人,花塵子嚇得一吐粉舌。不及多想,她往一旁跳開,甚為乖巧地行禮說道:「塵子見過前輩!家師祖乃天道門的松云散人,晚輩代他老人家有禮了!」

說話之際,這女子心念急轉,眼光飛快掠過面前的這位老者。對方身著灰色道袍,仙風道骨,儼然便是世外高人的模樣!

見狀,陸丁亦不肯怠慢,忙遠遠拱手說道:「先前有所冒犯,還請前輩恕罪!陸丁代家師公良贊有禮了!」其話音才落,餘下諸人齊聲拜道:「見過前輩……」

林一拈鬚遠眺,神色略有不耐,心頭卻暗暗自得。《幻靈術》,可隱匿自身法力,更容易貌,並可幻化出高一層的修為來,很難被人識破!曾與化神前輩打過交道,並對化神的威勢有所體會,故而,他擺出高人的架勢來倒也有模有樣。

如此這般亦是無奈!林一雖是惱怒那個陸丁的放肆,卻不好予以懲治。有這個狡詐如狐的花塵子在一旁,動手的時候難免被她瞧出破綻。眼下看起來,冒充一回前輩倒還不錯,至少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此時,四周諸人皆神色恭謹,便是那個花塵子亦是竭力佯作出溫順知禮的模樣!回首左右,林一眼光斜睨,神態倨傲。

這一個個皆非省油的燈!一個搬出了師祖松云散人,一個抬出了公良贊,嚇我呢?不過,這個花塵子竟是松云散人的徒孫,倒是讓人意外!他袍袖輕甩,背抄著雙手,沉聲說道:「罷了!這不敬之罪暫且記下……」

這位前輩倒是個好說話的人!陸丁暗鬆了一口氣,卻又不安起來。只見花塵子又是躬身一禮,正色說道:「前輩可是來自百安門?改日塵子當與師祖登門拜謝相救之恩!」

林一眉梢一挑,冷冷瞥向了花塵子。對方神色誠懇,唯獨一雙明眸在閃爍不定。他對這女子不予理會,衝著九藪之地的方向稍作打量,竟是轉而往左。眾人不敢相阻,任其傲然離去。

前行不多遠,那個粉色的人影再次擋住了去路。她伸開雙臂,滿臉的淒惶無助,並連聲哀求道:「前輩啊!群狼未去,您怎可丟下塵子孤苦一人呢?」

林一不動聲色,卻是暗暗自責。還真是失策!只顧著擺脫這不必要的糾纏,卻不想還是有所疏忽。九州的化神修士不過十數,皆為眾人所知曉,如今突然多出一位陌生的前輩,頓時便讓這個玲瓏剔透的花塵子起了疑心。她方才的話看似尋常,卻暗含玄機,什麼來自百安門,不過是有意試探罷了。

不出所料,這女子還是追了過來,一日既往的難纏!

「前輩!您老人家便讓塵子隨行唄!若是遇見同門,我自不會怕了那伙賊人……」見林一好似遲疑不決,花塵子笑靨輕綻,帶著楚楚動人的神情,好奇又道:「九藪之地就在眼前,前輩為何棄之他去……」

林一冷哼了聲,以示心頭的不快。還不是因你花塵子的緣故!去往九藪之地,若是不湊巧遇上了炎鑫二人,只怕又會橫生枝節。他有心強行離去,陸丁卻是帶著一夥人跟了上來,還不住聲地乞求道——

「前輩!您可不能帶走這個女子啊!她不僅滿口謊言,還害死了我五位師弟,血債定要血償!」

聞聲,林一轉過身去。陸丁隔著數十丈遠便老老實實止住了腳步,小眼睛中儘是委屈的神色,說道:「花塵子貌美如花,卻是蛇蠍心腸。她用計騙我同行,卻於半途中設下禁法陷阱。所幸有同門來救,晚輩這才撿回一條性命!而其不願認罪,又引我一行輾轉於仙境之中,致使同門師弟一個接著一個遭難……一路上,這女子還不斷胡亂攀認師兄,只想禍及他人,用心何其毒也!我等只想殺她一人報仇,並不想因此引起九州仙門的紛爭,還請前輩明察……」

陸丁還真的怕林一帶走了花塵子。若是任其離去,今日的一切定會為天道門所知曉。而松云散人可是出了名的睚眥必報,必將登門尋仇。到那時候,麻煩就大了!怪只怪自己鬼迷心竅,可誰又能想到一個女子竟會這般的難以對付呢!

林一默不作聲,神色不明,只是將眼光淡淡落在了花塵子的身上。那女子衝著陸丁一夥人揮動了下小拳頭,精巧的下巴一抬,正氣凜然地說道:「哼!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而前輩當面,塵子還須據理以爭,以示清污之別!」

「前輩……」話語一頓,花塵子轉向林一,同樣帶著滿臉的委屈說道:「請容塵子為您道來……」

雙方爭著搶著告狀,卻各懷鬼胎。花塵子雖猜疑這位前輩的來歷,卻還是想藉機來擺脫追殺;而陸丁一心要殺人滅口,又唯恐有高人插手此事。林一則是冷眼旁觀,從兩人不盡不實的話中獲悉了這場恩怨的大致由來——

仙境之行的初始,花塵子落至九川之地。她離開此地之後,於九澤中遇到了有著元嬰中期修為的陸丁。見其貌美且性情純真,更有元嬰中期的修為,對方不禁動了心思,便執意結伴同行。

陸丁的邪念並非無因!他修煉緩慢,便欲借助雙修功法來另闢捷徑。此法有傷天和,卻有不少修士樂於此道,且成效不錯。故而,其亟須元嬰爐鼎來提升修為。而金丹爐鼎尚且難以找尋,又有哪一個元嬰女修願被人采煉。如今好不易遇上一個落單的花塵子,怎容錯過!

許是花塵子無心拒絕,又或是有意為之,陸丁得以陪伴佳人左右,並相互摸清了對方的身份。二人明面上相處甚歡,卻各自暗中提防。

待這一男一女行至九原之地,陸丁終於凶相畢露,並發出傳音符召集通州同門的修士,以防不測。便於此時,花塵子搶先祭出了墨門的禁牌將其困住。

這塊禁牌乃墨門的門主所贈,與禁符有所不同。後者用一次便沒了,而前者卻是一牌在手,便可隨意布下威力奇絕的禁法。

自以為高明,倒頭來卻落入了對手的算計,待陸丁明白過來為時已晚。而其怎肯束手待斃,忙以真正的修為奮力掙扎。五行禁法豈非小可,他一時難以脫困。

一招得手,花塵子頓時歡呼雀躍起來。哼!獐頭鼠目的傢伙,便是隱匿了修為又怎樣,還不是落得這般下場。敢佔本姑娘的便宜,你以為你是那小子啊!

不過,花塵子得意了沒多久,便犯起了難。禁法困殺,總要有個一時半刻才可建功,而陸丁所召集的同門卻相繼趕來,已不容她耽擱下去。

不得已之下,花塵子與公良門的弟子交了上手。誰想對方的人愈來愈多,更有幾位元嬰中期的修士圍攻,已令她不堪應付。

見機不妙,花塵子返身逃往九澤之地。而獲救的陸丁早已是惱羞成怒,又豈肯罷休,便帶著眾人緊追不捨。

花塵子不過一介女修,雖有心思玲瓏且機智百變,卻非驍勇善戰之人。她竭盡全力,還是難以擺脫陸丁等人的瘋狂追殺。

於是這般,一夥人追著一個女子,從九澤到了九山。

途中遇異獸侵襲之時,花塵子便趁勢布下陷阱。猝不及防之下,陸丁連遭致暗算,並折去了五位師弟。

除此之外,花塵子還常常會偶遇『師兄』。於其一番蠱惑之下,所謂的師兄不免要說幾句公道話。陸丁則是沒道理好講,帶人便上去一陣群毆。

倒霉的『師兄』死了,花塵子得以藉機緩了口氣,便再次繼續逃命。當她見到林一的時候,便忙不迭地上來攀親,卻不想人家根本不買賬。於其無奈之時,那老頭竟是不堪陸丁的羞辱,意外地展現出了真實的修為。

這可是元嬰後期的高手哦,好歹可以與陸丁周旋一番了!

花塵子暗自竊喜之時,又是大驚失色。這位『師兄』豈止是個高手,還是位前輩高人呢!不過,九州何時多出一位化神的高人?沒聽說過啊!而其身著的道袍看似尋常,細瞧之下,又頗為的不凡。云袍?百里川前輩是個中年人,這老頭究竟是誰……

雙方一番唇槍舌劍之後,各自停了下來看向在場的唯一高人,指望有個說法。

林一手拈長鬚,眼光淡淡掠過四周,傲然無物。少頃,他緩緩開口說道:「爾等是是非非,與他人何幹!若再糾纏,莫怪老夫殺人!」話音才落,他周身氣勢大盛,迅猛的殺機狂瀉而去,霎時便吞沒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花塵子只覺得氣息一窒,禁不住小嘴半張。她尚不及有所驚駭,令人生畏的冰寒之意疏忽散去,周身為之一輕,好似什麼都未曾發生過。

陸丁等人恍若失神,一個個手足無措。化神前輩動怒了,還要殺人……

於諸人愣怔之際,林一已飄然遠去!

咦!那老頭……那位前輩就這麼走了?

花塵子明眸閃動,未作半分遲疑,動身便追了過去。

待陸丁明白過來時,只是眼睜睜看著那兩人走遠,卻已無心追趕。且不管以後如何,還是先躲過眼前的這一劫吧!若是那位前輩真要殺人,花塵子豈不是要自討苦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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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16 14:04: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四十章 踢下河去

林一併未前往九藪之地,而是向太孟山以東行去。
前輩高人真若動怒發作,那殺氣、那威勢著實嚇人!權衡之後,陸丁未敢繼續糾纏,而有人卻毫無顧忌地追了上去。

半日之後,林一的前方出現了太孟山的另一處山口。稍作打量,他不緊不慢地往右飛去。其後數百丈之外,一個粉色的人影不離不棄。

百里轉瞬即過,四周景物霎時為之一變。此間天光黑沉而黯淡,遠處有一條大河橫阻。

林一雙腳落地,舉目四望。十餘里之外,一條大河由遠而至,再以浩浩蕩蕩之勢遠去。其足有百丈寬,浪花翻湧,聲勢不小。

片刻之後,不遠處冒出了花塵子的身影。那女子驚奇過後,有些無奈地說道:「怎麼又是九川之地啊!還有黑殺天禁……呀!那是九川之沉水,鴻毛不浮,飛鳥不渡……」

林一手拈長鬚,踱著方步,自顧往前,留下那女子一人在原地抱怨不休。誰想對方竟是不再迴避,而是蹦蹦跳跳追了上來,還嬌聲呼喚著——

「前輩!你等等我呀……」

林一腳步不停,神色如舊。

花塵子溜至幾丈遠外,帶著幾分小心悄悄打量一眼,便歪著腦袋嘻嘻一笑,說道:「前輩,不妨回頭另尋他往,這九川之地不好走呢……」后土仙境可是人人嚮往的所在,而有的地方著實讓人生不出故地重遊的興致。見對方不為所動,她又接著說道:「九川之地,共有九條大河攔路呢!這中、羨、從、更、睟、廓、滅、沉、成之中,又以滅水與沉水極難踰越!於此天地禁止之下,法力受縛,行動不便。咦?前輩……」

話到此處,花塵子有所察覺,又是大驚小怪地驚呼了一聲,說道:「前輩,您老人家可是健步如飛,令人傾羨不已呀!罷了!不管您去往何處,塵子隨行便是……」

后土仙境之中,天分青、白、紅、黃、黑五色。其中的紅禁、黑殺、黃困,不僅兆示著凶險莫測,更有束縛修士手腳的天地禁制存在。

故而,此時的花塵子早已被封住了法力。而她眼前這老頭卻還有練氣後期的修為,則不能不讓人有所驚奇了。這老頭真是化神前輩不成?

林一眼光斜睨,輕哼了聲,沉聲說道:「你不怕老夫殺了你?」

花塵子身子一閃,便若驚鳥般跳至一旁。未幾,她那惶然的神色忽而一變,又快若飛蝶般靈巧地湊近了幾步,竟是一蹙鼻尖,頗為頑皮地嘻嘻笑道:「前輩莫要嚇我啊!您老人家善意相救,塵子又豈會懵懂不知!」

林一眉梢一挑,不耐煩地說道:「不知所謂!」

「嘻嘻!」花塵子眼光流轉,狡黠笑道:「前輩若想離去,早便跑得沒影了!您老人家這般趕路,不過是有意讓在下得以跟隨,以便擺脫陸丁等人……」見對方神色不明,卻不再喝叱,她又釋然一笑,自顧輕輕點頭說道:「待我不好的人,我或許會忘了。而與我有恩的人,我當銘記此生……」

淡忘仇恨,卻不忘感恩,這女子的秉性倒也不壞!

凡人的一生,不過數十上百年而已。一樁恩怨情仇,便足以讓人糾葛一輩子。嘆人生苦短,感喟這紅塵多磨,最終還是不免帶著這樣或那樣的遺憾離去。所謂的恩亦好,仇亦罷,只有留待來世來了結。那曾讓人備受折磨的放不下與捨不得,盡數如塵散去,輕得像風,虛幻如夢!

一切輪迴來過,可有改變?沒有!人世的浮浮沉沉之中,從未少過悲歡離合的風景!

當人們不甘凡俗的宿命,便於煌煌天威之下苦苦修行,終得以逆天假壽。而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恩怨情仇亦隨之走來。數百年之後,物是人非萬般皆休。諸多的是是非非,不容你不放下來。那風風雨雨,坎坎坷坷,終歸要被前行的腳步拋至身後。曾經的溫情,或許才是這一路寂寞中的慰藉吧!

林一兀自往前,臉色緩和了許多。只不過轉念之間,某人的話讓他不得不再次提起了小心。

「不知前輩來自哪一座靈山,又該如何稱呼呀?日後返回山門,塵子當稟明師祖,說不定他老人家與您早便相識呢!嘻嘻!」

花塵子一雙明眸笑成兩彎新月,了無心機般的又趁機湊近了些。

林一手拈長鬚,輕輕皺了下眉頭,不置可否地說道:「緣來則聚,緣去則散!相逢何必曾相識……」

「呀!前輩真乃隱士高人!『緣來則聚,緣去則散,』嘖嘖!真是字字珠璣哦……」花塵子笑容未去,奉承的話已隨口送出。對方不願自報家門,若非自命清高,便是有意隱瞞。她心頭瞭然,小臉上卻是堆滿了敬仰之情,不無欣喜地說道:「塵子得遇前輩,並聆聽教誨,真乃幸事也!」

這女子哄死人不償命啊!林一暗暗搖頭,索性緘默其口,擺出老者應有的深沉模樣。而花塵子卻是閒不下來,一會兒說起途中的見聞,一會兒又如數家珍般地提起九州盟的那些高人,用意不言自明。

二人就這麼結伴而行,不多時便到了沉水的近前,各自駐足觀望。大河足有百丈寬,黑濁的河水甚為湍急,更有浪花拍岸,聲勢驚人。

花塵子左右打量了下,一臉的無奈。

這沉水便是鴻毛都難以浮起,修士只得從河底走過去。而稍有不慎,被會被那湍急的河流沖走。

這女子衝著林一悄悄白了一眼,抱怨道:「若想過河,只得擊水強渡!人家一個弱女子,卻要冒險陪著前輩走這一遭,您老人家怎忍心哦……」見對方沉吟不語,她又神色期待地說道:「不若就此回頭啊!換個地方再入九川之地,便可避過沉水……」

花塵子著實不想重走一次九川,更不想以身泅水。哼!那個公良門的陸丁可真是害人不淺,回頭定要尋師祖告他上一狀!如若不然,本姑娘早便過了『五九』之地,又何須這般來回的折騰。

林一踏上岸邊,臨水而立。幾點浪花濺起,未至其道袍上便滑向一旁。他頭也不回地說道:「沒人逼迫,你又何苦強渡這沉水急流!」

花塵子眼光掠過林一的道袍,暗自稱奇。她小嘴一撇以示不忿,隨後便到了岸邊,竟是伸出兩隻白玉般的臂腕,作出挽袖子豁出去的架勢,很是決然地說道:「罷了、罷了!塵子便捨命陪君子!前輩,您可是真正的君子哦,我的小命可存乎於您一念之間……」

對於花塵子的一貫伎倆,林一早已是有所領教,並見怪不怪。河流湍急極難渡過,自己或可勉力一試,而這女子則根本就不會輕易下水。她如此虛張聲勢,自然另有用意。

儼如一個真正的沉穩老者,林一拈鬚沉吟了片刻,這才自語道:「似曾記得典籍中有這麼一句話,遠古生有離木,沉水不沉。若以離木為舟,又何須為渡河犯難!」

聞言,花塵子歪頭打量一眼林一,暗忖,高人便是這般見識?她眼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忙落下長袖掩去那隻碧翠玉鐲,這才沮喪地說道:「塵子亦曾遍閱典籍,又如何不曉得離木之說。其生於遠古,如今僅存於仙境之中。而沉水就在眼前,又該往何處尋那不沉之木呢……」

好似想到了什麼,花塵子眸光一閃,欣然說道:「前輩,你我不妨尋得離木再來渡河呀!安危為重哦!」

林一不理花塵子,逕自往一旁踱了幾步,忽而大袖一揮,接著便是「砰」的一聲,河岸上出現了一隻三四丈大小的木筏,還有幾根充作船槳的木棍。其為粗大樹木捆紮而成,上面的枝葉尚未枯萎,砍伐的痕跡清晰可見。

「這是離木之筏?」花塵子驚奇道。

你問我,我問誰去!林一暗哼了聲,卻一臉的高深莫測。隨著他虛空一抓,木筏離地而起,轟然落向奔騰的水面,猛然一蕩之後卻並未下沉,而是逐流急去。於此剎那,一個粉色的人影緊隨其後……

見狀,林一嘴角上揚,雙臂一展,已是凌空飛起。於間不容緩之際,他疾掠數十丈,與搶先一步的花塵子同時落在了木筏之上。

河流湍急,木筏隨之上下顛簸,使得花塵子難以立穩,禁不住手舞足蹈起來。忽見林一落在身旁,她忙分辨道:「為追隨前輩,我不得不先行一步,嘻嘻……哎呀……」其一個趔趄,身形難以自持,猛地往外摔去。

林一落下之際已雙腳生根,只想著怎麼駛向對岸,根本無心理會花塵子。突然見其跌向河面,他想都未想便祭出了手腕上的龍鬚鞭。

金光一閃,花塵子嬌弱的身子被拽回到了木筏上。她猶自驚悸不已,耳旁有人叱道:「還不與老夫坐下!若有下次,沒人救你!」

花塵子低頭看去,纏縛身子的金鞭已沒了。她忙乖巧聽話地坐在木筏上,轉而抬首看去。任波濤起伏,腳下顛簸不定,一旁那老者兀自穩若磐石,神態自若。

此時的木筏,便若一匹脫韁野馬,去勢極猛。林一伸手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木棍,用力將其砸入急流之中。滔天的浪花猛地激起,又疏忽遠去,而木筏只是稍稍搖晃了下,便繼續順流直下。

不遠處的對岸飛逝而去,卻一時難以靠近,林一不由得皺起了眉頭。他鬚髮飛揚,云袍卻片塵不驚,周身自有一股非凡的氣勢,落在花塵子的眼中卻是瞧出了幾分異樣。化神前輩會被一道沉水難住嗎?不過,這老頭倒是個好人。

「呀!前輩真是威風哦……」有意無意間,花塵子失聲讚歎,那一臉的憨痴狀渾然天成,儼然便若一個嬌弱無力的小女子,只待有人來悉心呵護憐愛。

林一忽而臉色一沉,眼睛一瞪,衝著那嬌弱動人的女子叱道:「臭丫頭,再敢耍弄心機,老夫便將你一腳踢下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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