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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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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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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7 15:29:4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一章 知曉真相

在九原生死之地的這片夜色之中,靜靜端坐著兩個人影。人未動,風未起,沉寂而靜止的霧霾卻輕輕一蕩,仿若死水泛起了微瀾……

頃刻之間,一道細弱的光芒飛入林一的體內不見。他驀然睜開雙眼,隨即一振衣袂長身而起,轉而踱開幾步這才回首打量著那兀自靜坐的花塵子。

片刻之後,好似掙脫了百年的塵封,花塵子周身的寒霜層層落下。又過了會兒,她眼簾輕啟,眸光流轉,稍顯錯愕,接著便發出一聲輕嘆。待收起了袖中的玉瓶,又撫摸了下腕上的玉鐲,這女子神有所思。

察覺到了不遠處的林一,花塵子緩緩起身,趨前幾步又停了下來。她光潔無瑕的的面頰上沒有一絲笑容,有的只是夜花獨放的靜美與冷豔。

「難以忘卻,無法割捨,不妨攜之同行……」花塵子幽幽開口,眼神卻緊緊盯著那面帶笑容的老頭。

林一手拈長鬚,緩聲道:「丫頭,醒來便好……」

「你可明白方才那話……?」花塵子追問。

林一點點頭,深以為然地道:「忘不了的,便放下來。放不下的,帶著上路便是。丫頭所言有理,我老頭子受教了……」

「這話不是我的……」花塵子搖搖頭,反問道:「你不想知道那人是誰?」

林一滿不在乎地笑道:「誰的又有何妨,有道理便成……」他話語一頓,帶著不解的神色又自語道:「丫頭莫不是換了個人,怎會是這般的模樣……?」

花塵子眸光一閃,不動聲色地道:「曾有云,那人乃機緣所在,我一直不信。誰料想,於生死關頭,還是他救了我,並一言點破道境迷障……」

林一好奇道:「呵呵!丫頭還認得測字算命的高人不成,不妨讓他來上一卦,測一下老頭子我何時得道成仙……」

花塵子見這個老頭渾然懵懂狀,不由得暗暗搖搖頭。許是自己多疑了,那不過是仙境幻象而已,又怎會與眼前一個尋常的修士有關。而她還是問道:「你已醒轉了幾時?」

林一恍然,轉身便走,還大聲道:「此地不宜久留……」

花塵子的臉色卻回春轉暖,漸漸露出了笑意。未幾,她忽而跳起來,衝著那匆匆遠去的背影叫道:「老頭,休走……」

……

一座高大的山峰矗立在夜色之中,其左右不過十餘裡,卻如壁峭立,拔地而起,一柱擎空。

尚未近前,林一與花塵子便相繼了停下了腳步。四周那黑沉的陰霾中湧來茫茫的白霧,一如停滯的光陰,便這麼久久徘徊在晝夜之間。

不知不覺中,濃重的夜色稍褪,黯淡的天光之下,不遠處的情形隱約可見。

「九原兩界山,一道生死關……」花塵子輕聲自語。林一聞聲轉身,對方狡黠的神色如舊,而眉宇間卻是少了嫵媚而多了幾分出塵的清新。經歷那番生死的感悟之後,這女子的心境應是有了不同。這生死關似凶險,卻不無機緣

「此乃前輩們的口傳,可曾有過耳聞?」察覺有人關注,花塵子問道。

林一輕輕搖頭,轉而凝目觀望。山峰聳立,四周云纏霧繞,有莫名的氣勢緩緩逼來,使人心神不定,一時之間進退兩難。仙境的輿圖中,並無兩界山的詳述,可見此處的詭異莫測。他眼光落在山腳時,雙眉輕輕豎起……

「據傳,無論修為如何,任誰都逃不脫兩界山的生死關!而你我已歷練了一回……」花塵子頗為慶幸地暗吁了下。穿越九原生死之地,即便是途中安然無恙,最終還是要面對這兩界山的生死困擾。破生死者,可以活下來繼續前行;反之,則於坐忘之中化為塵埃!

於話間,花塵子的眼光穿透那飄渺的雲霧。當隱約清山腳下的一切時,她神色為之一變,忙細聲提醒道:「老頭,你我還須速速繞過此山他去,不然大禍臨頭也……」

兩界山的山腳下,慘淡的雲霧之中,遠近坐著十餘個修士的身影。便於此時,其中的一人起身站立,頗顯突兀。

這是個身著玄袍的老者,個頭高大而身材健碩。他略顯驚慌之後,隨即便鎮定下來。少頃,其腳下遲疑卻並未離去,而是拈鬚四顧。

片刻之後,那靜坐者中又有一人站起身來。這同為一個玄袍老者,身材矮了許多。待左右張望之後,他那木訥而陰沉的臉上突然現出僥倖的神情,轉而冷冷一笑,竟是不容分衝著近旁的一位修士虛空抓去。一隻乾坤袋飛起並瞬間易手,而對方渾然不覺。

見狀,另一位神色略顯不屑。他隨即想到什麼,才要出聲制止,卻又無奈地搖了搖頭。那靜坐中的修士已被一團火焰吞噬,眨眼便被燒成了灰燼。

一個沉迷不醒的修士,就這麼在生死的困惑中被焚去了肉身,再無回轉之機!而穿越生地來至兩界山的可不止他一位,方圓數里內還有十餘人端坐不動,有的尚在掙扎,有的早已死去多時……

得手的老者意猶未盡,逕自走向下一人。早已猜出他的用意,那位身材高大的老者還是出聲勸阻道:「此舉有傷天和,不若罷手離去……」

矮的老者身形一頓,木訥的神情中帶著幾分陰測的笑意,反問道:「兩界山,生死關!化神修為之下,得以窺破生死者,又有幾人?」他拂袖一揮,火光升騰,又一個人化作了灰燼。其接著輕鬆道:「我不過是幫著這些同道了卻肉身拖累之苦,乃合乎天道之舉!換而言之,若你我無從醒轉,他人又將如何……?」

身材高大的老者有心反駁,卻無言以對。如此輕易的便可滅殺一個同道,未免讓人肆無忌憚。而自己若未及時醒來,有人會手下留情嗎?念及此處,他神色略有不快,雖不再阻止對方,而眼光卻是留意著四周的情形。

九州之大,可以穿越兩界山並安然無恙的寥寥無幾,於此大開殺戒,倒也不怕為人所知曉。不過,事有意外……

這位身材高大的老者才有發現,其同伴又殺了一人後亦有所察覺。兩人清遠處的情形,皆神情錯愕。那兩個輩怎會來至此處並安然無恙……

此時的數百丈之外,林一面沉似水。親眼目睹兩界山的山腳下所發生的一切,不由讓人心生寒意。

兩位老者不是旁人,正是真武門的公羊禮與公良門的公良贊。

那可是兩位前輩高人啊!公羊禮尚有一分良知未泯,而公良贊哪裡還有半分的人性!大夥兒皆是來自九州的同道,於這兩界山歷練生死,禍福在天生死由已!而彼此間既無仇怨,又怎可趁機暗下黑手並肆意屠戮!

林一怔然片刻,長吐了口悶氣。路有不平,自有人行,還輪不到他來多管閒事。

花塵子則是目瞪口呆,暗暗驚駭不已。那位前輩可是一門之主,竟然對一個個『死人』下毒手,這般下作的舉止,真是叫人歎為觀止!

忽見遠處的那兩人過來,花塵子自知行跡敗露,嚇得驚噓了聲,腳下禁不住後退了一步,急切道:「老頭,逃命要緊……」話音未落,這女子便若驚鳥一般地竄入雲霧之中。被人瞧見了無恥的勾當,那兩位前輩怎肯留下活口!

「又能逃往何處……」

奔著來路竄出去十餘丈遠,花塵子詫異回望。那個老頭尚自呆在原地,並未有動身的跡象,還有冷冷的話語聲繼續響起——

「這位前輩,緣何相阻……」

花塵子心生遲疑,卻還是止住了腳步慢慢轉過身來。公良贊已到了近前,神色不善。而那個老頭則是渾然不懼,話語聲不卑不亢,全然沒有輩應有的恭謹,反倒是擺出了叱問的架勢。

咦!那個奸猾膽的老頭莫不是患上了失心瘋!此時此刻,任憑喬裝什麼道齊門的弟子亦難逃此劫,他這是自尋死路嗎?

驚愕之下,花塵子愣在了原地一時難以挪動腳步……

公良贊御風而至,並未急著下殺手,而是於林一的幾丈外落下身形,不答反問道:「小輩,置身於此,你為何渾然無事……」

林一背負雙手,全然沒了從前的卑微與怯懦。他著不遠處的高人,神色譏誚地道:「凡人尚能窺破身外之身,我又為何邁不過這生死關?」

公良贊陰沉的臉色略顯錯愕,隨即漠然道:「小輩!你便是聞白子的親傳弟子亦不敢如此的放肆……」

林一不予辯解,而是往著遠處瞥了一眼。山腳下的公羊禮神色不耐,擺明了要置身事外。他轉而衝著公良贊淡淡道:「前輩!請勿要相阻!你接著殺人,我還要趕路……」

這番話嘲諷意濃,已全然沒了長幼尊卑的禮數。公良贊並未因此動怒,而是手拈著稀疏的鬍鬚,再次凝神打量起眼前這位言行乖張的小輩。對方身上所著雖非熟悉的云袍,卻亦頗為的不俗,儼然便是大仙門中弟子的裝扮。而其這般的囂張,想必是倚仗著聞白子的名頭!而方才的一切若是洩露出去,自家不免聲名狼藉……

如此相峙了片刻,林一輕輕抬起腳步。

公良贊依舊是神色陰沉,拈鬚不語。

於這晝夜不明之中,林一往著兩界山的一側走去。

見狀,花塵子暗暗稱奇!公良贊竟然放過了那老頭,還任其這麼大搖大擺地離去?而自己獨自一人留在此處,則凶多吉少,是趁機跟著離去,還是伺機而動……

轉眼之間,林一已越過了公良讚的身旁,並漸漸遠去。而就在彼此相距已有十餘丈的時候,陰冷的話語聲突然響起——

「哼!聞白子的弟子又如何?我殺了你,無人知曉真相……」

公良讚的話音未落,一道劍芒已隨聲破空而去,竟是直奔林一的後心。

見此情形,遠處的公羊禮無動於衷。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花塵子已是嚇得花容失色,小口半張。化神前輩出手,那老頭豈有命在……

不過閃念之間,來勢凌厲的飛劍便到了林一的身後三丈處。於此間不容緩之際,他緩緩前行的身影驟然往前,已是不失時機地反手散出一片耀眼的劍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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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29 15:0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二章 足顯情義

「砰——」

一聲轟鳴在兩界山的山腳下炸響,強勁的氣勢隨之狂瀉四去,百丈內的霧霾頓時被掃蕩一空,只留下下交手的雙方,還有閃爍不定的劍芒。

林一神色冷峻,金丹初期的威勢緩緩而出。而其身外一丈處則是環繞著十把飛劍,殺氣陣陣。

本想頂著道齊門弟子的身份避開是非,而林一還是沒能躲過這場無妄之災。不出所料,公良贊話才出口,飛劍便已偷襲出手,勢在一擊必殺。身為前輩人物竟然這般的歹毒,與咬人的瘋犬何異!

那公良贊畢竟是化神的高人,即便修為受制,出手的氣勢與駭人的殺機,依然不可與尋常的修士同日而語。

所幸的是,林一於暗中提防之下並未吃虧。一招逼退了對手之後,他不再隱瞞修為。於此天地禁制之下,誰會怕誰不成!

林一氣勢沉著,雙眸中精光閃爍。他嚴陣以待,不忘暗暗留意著四周的動靜。

二十丈之外,公良贊稍顯詫然,輕輕拂袖召回了盤旋的飛劍之後,轉首看向遠處的公羊禮。對方亦是一臉的不解,卻緩步走了過來。他繼而又皺著眉頭,再次打量起那個讓人意外的對手!

可以稱作對手的,乃勢均力敵之人!可方才要殺的只是一個小輩而已,怎會變得如此之強?對方不僅輕鬆接下了自己的一招,還擺出了迎戰的架勢。那還是一個小輩嗎?此時此地,他怎會有金丹的修為?

九原兩界山的生死之地非比尋常,元嬰修士到了此處皆會被封住了修為,而成為一個毫無法力的凡人。而化神修士有所不同,只因修成了元神,便可在這奇異的禁制下留有一成的修為。

故而,此時的這兩位化神高人,分別成為了金丹初期與金丹後期的修士。而對於進入仙境的諸多九州修士來說,這兩人已是巔峰的所在,要殺一個敢於忤逆的小輩原本是易如反掌,卻不料意外迭起。那所謂的道齊門弟子,非但沒有陷入生死幻境之中,還有著金丹的修為……

「一個元嬰的小輩,竟然不受天地禁制……」公良贊偷襲未成,卻依舊是氣勢凌人。他又斜睨著另一側的花塵子,陰沉說道:「還有那來自百安門的小輩,莫非亦有所欺瞞?你過得了生死地,不知可否過得了老夫的這一關……」

花塵子尚自愣在原地,眼光閃動不停。看著那威風凜凜的林一,她的驚訝不比他人少半分。相貌與修為可以騙人耳目,而方才的交手可是實實在在而毫無虛假。

老頭,怪不得你不願逃命,原來是有所依恃哦!我與凡人沒甚兩樣,而你卻敢與化神的高人分庭抗禮……

忽而察覺公良讚的話裡有話,花塵子臉色微變,心念急轉。見遠處的公羊禮亦走了過來,她再不敢有所僥倖,而是急忙奔向了林一,還信誓旦旦地說道:「老頭,你我共進退哦!」

花塵子距林一尚有三、四十丈遠,唯恐有人阻攔便急急繞了個圈子。朦朧的霧霾中,其粉色的身影很是匆忙。既然無處可逃,那老頭便是她唯一的指望……

公良贊站在原地未動,木訥的神色中戾氣一閃,抬手便衝著那柔弱的身影抓去。霎時間,花塵子所在四周的雲霧突然一滯,恰似萬物冰封,又仿若被無形的大手禁錮了這片天地,不容人掙扎,亦無從躲避。

花塵子心頭大驚,尚不待有所動作便身形一頓,竟是僵立在了半途中。其怔怔看著前方,便是要出聲求救亦難以如願。絕望之時,突見三道劍芒驟然襲來,她心頭一緩。那老頭一直未獨自離去,果然是要救自己……

「轟——」

三道劍芒去勢凌厲,卻於花塵子的身前數丈遠處猛然受阻。虛空中電光一閃,震耳的轟鳴爆響,凝滯的霧霾一陣急遽抖動,卻又漸漸恢復了原狀。

一招困住了花塵子,又輕易擋住了三把飛劍,公良贊木訥的神情如舊,卻已是放下心來。這不過一個故弄玄虛的小輩而已,不足為慮!他轉而冷冷斜睨著林一,眼光中儘是鄙夷之色,嘲諷道:「此乃元神之力,非化神的修士而不得施展。老夫雖只有金丹的修為,卻同樣可以使出一成的元神之力,已足夠將你滅殺……」

林一立在原地,身邊的七把飛劍旋轉不止。二十餘丈之外,花塵子兀自僵立於霧霾中,為這片黑白不分的天地留下一抹淡淡的粉紅,頗為驚豔。而那三把受挫的飛劍依然懸在她身前的不遠處,進退不得。

那番恐嚇的話語傳到耳邊,林一眉梢輕輕跳動,眼瞳微縮。元神之力?記得百安門的百里川曾說過,元嬰修士與化神修士最大的不同,並非境界與修為,而是對天地之力的領悟與掌控。

天地之力為我所用,乃修士練氣之根本;天地之力為我所驅,為化神修士的一大神通。兩者一字之別,卻天差地遠!

原本以為僥倖有了金丹的修為,便可以與這兩個高人周旋一番,誰想事非人願,眼下情形已然不妙!

暗中計較之時,見公羊禮已到不遠處,林一心思一動,沖其揚聲說道:「公羊前輩!何故為了些許的瑣事引起仙門紛爭呢!還請高抬貴手,容許晚輩兩人離去……」

公羊禮不緊不慢地走了過來,聽到有人求救,卻是又停下了腳步。而公良贊則是面無表情地說道:「公羊道兄,莫信這小輩的胡言亂語,他根本不是道齊門弟子……」

林一心頭一怔,眼光左右打量。

公羊禮手扶著濃重的鬍鬚,威嚴的神態中呈現幾分傲慢。雖出身妖修,這並非莽撞之人。如若不然,九州盟的九大化神長老之中又怎會有他的一席之位。

公良贊轉而看了眼那束手待斃的女子,又陰沉地盯著原地困守的林一,接著分說道:「穿越生死之地而無恙,不受天地禁制,還可以輕鬆接下我一記重擊,試問,道齊門何時有過如此身手高絕的弟子?據我所知,聞白子的親傳弟子乃魯牙,雖是元嬰後期圓滿的修為,卻並無這般的本事……」

話語一頓,公良贊木訥的神情中露出一絲冷笑來,又道:「小輩,你未曾否認親傳弟子的身份,便已讓老夫起了疑心,只是不想多作計較罷了!而眼下已沒人管你的來歷,不妨一死百了……」話未說完,其臉色一沉,才要伸手抓去,卻為時已晚。

始終未動的林一,突然離開了原地,順勢便是揮臂一抄,那盤旋的飛劍頓時合七為一。眨眼之間已衝至花塵子的近前,他雙手持著數丈的劍芒,猛然躍起便用力劈下。

「喀喇——」

七劍合一,再借助雄渾的龍嬰之力,自有勢不可擋之威!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爆裂聲響起,裹著花塵子的那片霧霾突然炸開。

不待那女子有所驚駭,林一伸手便抓住了她的臂膀,隨著一道微弱的光芒閃過,兩人霎時沒了蹤影。

公良贊木然的神情中稍顯錯愕,卻又不以為意地搖搖頭。他衝著公羊禮不慌不忙地問道:「道兄,若是被他人知曉你我今日的所作所為,又將如何?」

公羊禮哼了聲,說道:「念及兩家交好,此事暫且作罷!而道友用這般手段拉人下水,又何苦來哉!若有下回,莫怪我翻臉……」

公良贊並未分辨,而是摸出了兩個乾坤袋扔了過去。見對方伸手接過,他這才呵呵乾笑著說道:「凡事只可意會,無須言傳……」

兩界山的山腳下,忽而漫過一陣陰風,公羊禮與公良贊隨之不見了。霧霾深處,只餘下七八個落寞的人影,忘生忘死,直至塵埃……

……

林一帶著花塵子急遁而去,轉瞬便逃出了千里遠。那女子極為乖巧,任其這般抓著一路疾行。

天光漸白,雲霧淺鎖,生死之地的盡頭依然無從尋覓。

片刻之後,風馳電掣中的林一忽而皺起眉頭。稍加斟酌,他暗暗咬牙,出聲說道:「花塵子,你自管逃命,就此別過……」

「可是那兩位前輩追來……」花塵子已有所猜測。

林一從乾坤戒中尋出幾塊玉符,不容分說便塞到了花塵子的手中,吩咐道:「幾塊遁符雖不堪大用,逃出九原之地足矣!」他身形猛然一頓,倏然落在了地上,已是將那女子輕輕拋了出去。

花塵子踉蹌未穩,急忙轉身說道:「老頭,你雖有所隱瞞且手段不俗,又怎是那兩位化神前輩的對手,不若一同逃去……」

林一雙眉一豎,不耐煩地叱道:「若非有你拖累,怎會麻煩不斷,還不速速離去,切勿害人害己……」

花塵子不以為忤,反倒是秀眸一閃,竟是拱起雙手,一本正經地說:「老頭,這世上與我有交情的,只有半個人。而打今日起,便多了你一個……」

林一隻想趕走花塵子,卻還是好奇問道:「半個人?怎講……」

花塵子莞爾一笑,煞有其事地說道:「那是個壞小子,算他半個人已足顯情義了……」

林一眉頭一皺,揮揮手不欲多說。

花塵子卻遲疑不去,反倒是帶著一絲狡黠的神色笑道:「老頭,交情歸交情,可不許騙我的禁牌哦?」

這般毫釐清爽的交情倒是少見!無奈之下,林一摸出了那塊禁牌便扔了過去。

「嘻嘻!老頭,多多保重……」

一如既往的笑聲中,花塵子收起禁牌並捏碎了遁符,轉眼便化作一道流光飛向了遠處。

林一如釋重負般的長吁了下,張口吐出了一道金光。他雙眸冷芒閃動,緩緩轉過身去,手中的金龍劍指向了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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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五十三章 九藪之地

在九原生死之地,林一的修為使不出破空遁,便知道最終逃不過這場莫名其妙的追殺,更莫說還帶著一個礙手礙腳的花塵子。

只不過往前疾行了片刻,林一便察覺身後有人追來。稍作計較,他以留下斷後為名,藉機擺脫了那個是非不斷的女子,卻要面對兩個深不可測的對手!

林一不想得罪,也得罪不起高高在上的化神高人。可麻煩總是在意外的時候不約而至,令人無從迴避。或許,這條屬於自己路,便是這麼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出來的!

花塵子這邊才走遠,那邊便閃出了兩個人影。

霧靄輕輕湧來,林一立於原地紋絲不動,唯有手上的金龍劍吞吐著隱隱的光芒!他面色沉靜,淡淡看著前方。公羊禮與公良讚的來勢之快不出所料,這兩人絕非是只有著金丹修為這麼簡單。

既然難以逃脫,不妨與真正的化神高人較量一番!無論輸贏,權作再一次的生死歷練!

數十丈之外,公羊禮現身之後錯愕了下,便立在原地而不再往前,還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那個悍不畏死的小輩。一人逃命,一人斷後,倒也應變得當。不過,這法子有用嗎?

公良贊對公羊禮的舉止早已習以為常!那位道兄向來自恃甚高,殺人還須由自己動手才成!他只是稍稍一緩,便若一隻夜梟般揮動著兩隻大袖子撲了過去。這小輩逃命已難,還敢留下等死,真是不知所謂。而老夫收拾了你之後,再去追那個女子不遲。

眨眼之間,公良贊便到了林一身前的二十丈遠。他人在半空,已是毫不留情地伸手抓去。

林一眉梢禁不住跳動了下,卻兀自不閃不躲,而藏於袍袖中的左手已不失時機地掐動了法訣。

便於此刻,四周突然有光芒閃過。異變陡起,公良讚的去勢一頓,木訥的神情中露出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竟是渾不在意地反手屈指急彈。那埋伏於四周的乾坤四象旗陣尚未成勢,便被生生遏制。

林一雙目一凝,金龍劍驟然飛出,倏然化作了三十二道虛實難辨的劍光。與此同時,他飛快祭出一串法訣,催動劍陣猛地罩向了公良贊。

三十二道劍光不見了,鋪天蓋地而來的乃是萬千的凌厲劍芒,所向披靡而勢不可擋!

異變迭起,公良贊稍感詫異。方才的陣法便非同一般,這劍陣更是不凡!一個小輩倒也有些手段!而這劍陣若是由化神修士施展出來,又將怎樣?

這一刻,公良贊並非只想著要殺人滅口了,或許,還另有所圖!他眼中厲色一閃,大袖急捲而出,四周洶洶的殺機一滯,劍陣隨之慢了下來。

林一臉色微變,急忙催動法訣,而劍陣仿若陷入泥淖之中,已沒了方才凌厲的攻勢。那公良贊卻是從耀目的劍芒中緩緩欺來,神色漠然,唯有眼中閃動著懾人的寒光。

怎會是這樣?暗噓了下,林一驚愕不已。憑藉乾坤四象旗與玄天劍陣,足以斬殺任何一位元嬰後期圓滿的高手,而這無往而不利的兩大神通,卻在此時沒了用處?眼下的公良贊看似只有金丹的修為,卻不可以常理度之。此番境地,乃失策所致。而事已至此,唯力拚一途!

公良贊逼近,林一便想後退。而其身形晃動了下,卻沒能移開腳步,不由得駭然變色。心頭一激靈,他抬手便抓向了金龍劍,卻毫無動靜。人劍之間竟是斷了神識的牽連,便是再呼喚老龍亦為時已晚。

「元神不成,天大的神通亦使不出應有的威力!敢與老夫交手,你已是九州化神之下的第一人,雖死無憾……」公良贊逼近十丈處,冷笑了聲,張口便吐出了一道劍光。

林一僵立原地,滿面的駭然。而那道劍光襲來,還帶著破空的聲響,氣勢驚人!這是化神修士的法寶,而不是之前曾交過手的那把尋常的飛劍!為了要殺自己,公良贊竟是用上了全力!

生死在即,林一卻無處躲避。被逼無奈之下,他猛地捏碎了一塊玉符。一層堅硬的石甲瞬間生成,頓時將其裹了起來。而那鋒銳的劍光快若電閃,倏然而至。

「轟——」的一聲悶響,林一難耐飛劍的迅猛,帶著一身石甲便倒飛了出去。

哼!原來是墨門的禁符!公良贊橫飛半空中,輕描淡寫地隨手一點,飛劍光芒大盛,去勢驟然一快。隨著又一聲轟鳴響起,石甲崩潰,碎石飛濺中現出了林一忙亂的身影,雙手正瘋了般的急遽揮動。

見狀,公良贊木訥的神色不由得微微一怔。那小輩揮舞的雙手間,竟是飛出一連串閃動光芒的符文印記。而其好似體力不濟,又猛地噴出了一口精血,隨之情形突變,一把數丈大小的黑斧破空而出,呼嘯劈來——

此時,遠處一直袖手旁觀的公羊禮已是瞪大了雙眼。那小輩的臨死一搏,不失修士本色,倒也有幾分的氣概!而那大斧頭又是何方的神通,怎會有此般的氣勢……

首當其衝之下,公良贊早已沒了方才的從容。黑云壓頂,寒風呼嘯,凌厲的殺意讓人膽寒。而那閃動著詭異黑光的大斧更有開天闢地之勢,令他震驚不已。一個小輩,怎會有如此駭人的神通?

情知不妙,公良贊忙揮動雙手抓去,心頭卻又猛然一沉。那大斧頭來勢洶洶,根本不受元神之力的禁制!而不僅如此,他周身已被莫名的殺機所籠罩,以至於氣息受阻,心神恍惚。

死意的突然降臨,讓公良贊嚇得一哆嗦。他再不敢託大,猛地咬破了舌尖,破空一閃,驟然消失在了原地。於此剎那,一道黑光轟然劈下——

「轟——」

狂飆過後,大地猛然震動了下,那堅硬的地表裂開了一道清晰可見的縫隙。云消霧散,遠遠避開的公羊禮正滿目愕然,一聲慘哼又起,百丈外竟是現出了身形踉蹌的公良贊。

一招逆轉了危情,林一反倒是臉色蒼白,神色鬱鬱。不及理會對手的情形,他收起了乾坤四象旗陣與金龍劍,轉身便消失在了遠方。

「道兄,你怎可放縱那小輩離去……噗……」尚不待站穩身形,公良贊才要出聲催促,卻又抑制不住噴出了一口老血來。他雖疾遁而去,還是沒能逃過大斧的餘威。而方才若是稍慢一步,只怕情形更糟!

「公良道友,傷勢如何?」公羊禮並未答話,而是奔至近前問候了一聲。

公良贊摸出幾粒丹藥吞了下去,又緩了口氣,這才衝著公羊禮搖頭嘆道:「差點陰溝翻船,所幸並無大礙!」他話語一轉,又抱怨道:「那小輩定是九州盟仙門的弟子,任其離去,定會遺禍無窮!你本該趁機殺了他,唉……」

公羊禮搖搖頭,轉而走向了那道近百丈長的縫隙。前後打量一番,他微微動容,揚聲說道:「方才那一式神通,無法可解!而你我聯手去殺一個元嬰的小輩,令人不屑……」

公良贊臉色陰沉了下來,卻還是勸說道:「那小輩回到仙門之後胡言亂語,豈不是壞了你我的名聲?你我還須追下去,以防不測!而我有傷在身,要倚仗道兄出手……」

「那人絕非道齊門與你我兩家的弟子,便是胡言亂語又有何妨?而讓我去殺一個小輩,才是敗壞了名聲,哈哈……」公羊禮抹了把鬍鬚,不以為然地笑道。

公良贊又喘了口粗氣,說道:「道兄不是要尋林一嗎?那亦是個小輩……」

「那小子殺了我多位弟子,我豈肯饒他!不過,我可沒說要殺人,除非他自己尋死!」公羊禮話語不明,卻又示意道:「此處並非善地……」

公良讚的臉上堆滿了陰霾,無奈地說道:「有勞道友相陪,還是去追殺那小輩要緊……」

……

一頭衝出了九原的生死之地,林一身形不停,直奔九藪而去。

待黑沉的天光轉為了青濛濛的一片,前方已是水道縱橫,蒿草叢生。林一尋了塊落腳處站定,摸出仙境的輿圖查看起來。

九藪之地,乃沼澤的所在。其有九處佔地甚廣的地勢,分別為莫非、殤非、沙曼、蒙陽、夢容、羅琦、翁煙、凌悠與大野。

這九處地方的名稱有些拗口,所指的無非是詭異莫測之意。

據輿圖所示,莫非、殤非、沙曼的異獸極難應付,蒙陽、夢容與羅琦乃禁制遍佈之地,而翁煙、凌悠與大野這三處地方則要好走許多。不過,仙境之中變數不定,凶險更是無處不在,難說那一條道兒可保安危無虞。

林一有輿圖在手,不難辨認出眼前的所在,此處正是九藪之大野。他衝著四周打量一番,左右的蒿草成堆,腳下幾丈大的一片地方倒是清爽。

一時無意趕路,身後無人追來,林一索性祭出了乾坤四象旗陣隱去了身形。待盤膝坐下,他摸出兩塊靈石握在手中,雙眉淺鎖,禁不住暗嘆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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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4-30 15:28: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四章 且去他處

青濛濛的天光之下,便是九藪之大野的所在。數萬里方圓之內,遍佈著大大小小的沼澤,還有瘋長的水草成堆成團,倒也為此處平添了幾分生機。

一片茂盛稠密的蒿草間,靜坐中的林一慢慢睜開了雙眼。他那蒼白的臉色已然好轉,唯獨鬱鬱難消。少頃,其低下頭來攤開了雙手,默默看著靈石的碎屑從指尖悄悄滑落。

這麼多年以來,是非不斷,劫難連連,而每每有驚無險並於這條路上愈走愈遠。本以為有三嬰一體的強大,有老龍的背後撐腰,有金龍劍與玄天劍陣的神異,還有魔修的天魔印與天煞雷火的逆天,自己已無所畏懼!即便不敵化神的高人又有何妨,見機不對,抽身而退便是!

可是面對一個同樣被禁制了修為的公良贊,竟然讓人無從招架!若是最後關頭沒有天魔印,自己還能坐在此處反省嗎?離開的老龍,沒有了金龍劍及諸多的依恃,自己又將如何?於這步步荊棘之中,又能走多遠……

林一輕輕拍打了下手掌,靈石的碎屑輕輕灑落在了地上。失去了靈氣之後,靈石不再是靈石,曾有的炫目與靈動亦不復存在,它只是一塊尋常的石頭,毫不起眼的一小抨石屑。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面對公良讚的元神之力,乾坤四象旗尚未成陣便被遏制,玄天劍陣亦沒了用處,。生死關頭,還是憑藉著在魔塔幻境中感悟而來的魔印,這才倖免於難!而強行驅使魔嬰之力,使得修為受創,當時差點便折戟當場。若是那個旁觀的公羊禮趁勢發難,自己最終將難逃此劫!

當危難來臨,處境窘迫,除了掙扎之外,還是掙扎!若是沒有天地禁制的束縛,面對一個真正的化神修士的時候,只怕自己連掙扎的機會也沒用!而這天意弄人,總是在關閉了一扇門,又打開了一扇窗,使得自己得以踉蹌前行,一次又一次地擺脫絕望……

默然了片刻,林一的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澀。修行三百年,拋開了那些法寶,自己還有什麼?增長的壽元、一路的風霜與落寞的心境,或許便是自己唯一的收穫!

既然從未棄守本心而不忘本我,又何必去計較什麼得失呢!風兒雖輕,卻可踰越高山;看輕了自己,眼前的窘境便不會太過逼仄。一粒石屑渺小,一株蒿草輕微,不同樣有著寂寞、凋零,還有逍遙……

一陣思緒紛飛過後,林一的心頭漸漸輕鬆了起來。他眉梢輕佻,臉上帶著自嘲的神色,抬手摸出了紫金葫蘆。待酒水入口,他輕吁了下,不由得回想起與公良贊交手時的情形來。

修士鬥法之時,各自以自身的靈力催動法訣,以天地之力賦予神通,自有變化萬端。而公良贊出手的那一刻,天地之力仿若被其憑空阻斷。如此以來,旗陣與法寶皆無從借勢,又何談施展,唯有落敗的下場。

由此可見,化神修士的元神之力,著實強大而莫測!

林一收起了葫蘆,才想抬手比劃一下,隨即又搖頭作罷!之所謂元神之力,倒不難猜測,無外乎借助強大的元神才可以施展此術。而自己的元神祇是嬰體,這時候去揣摩化神修士才有的神通,未免操之過急了!

正如有人所說,長生之道又豈是一日之功……念及此處,林一的耳畔好似又響起生死幻境中那老者的話來,長生境界乃九轉歸一,最終成就大道,。其分別為返歸質樸,順從世俗,豁然貫通,與物混同,神情自得,靈會神悟,融於自然,忘卻生死,方可修至玄妙的境界……

淺而易見,那老者口中的九轉之境,非指修為,而是道境的不同層次。若以此印證,自己又到了哪一步?想必是過了順從世俗這一關,正處於豁然貫通之中。其所說的忘卻生死之境,絕非之前的粗淺認知,定是另有深意……

林一闔目冥思,半晌過後,還是對這『九轉之境』的說法懵懂不解。他索性不再去想,而是手掌一翻,面前出現了一根四五丈長的白色蛟筋。

跟隨已久且用慣了東西,總是會讓林一生出莫名的情愫。玄金鐵棒如此,毀棄的龍鬚金鞭亦如此。曾經失去的種種,讓其愈發顧惜眼前所擁有的一切,不管是人,還是物。

定了定心神,林一又留意下四周的動靜,隨手打出一個手訣,將蛟筋懸於身前。於此歇息之際,自有躲避追殺之意,不妨趁機煉製一件稱手的法寶……

……

這是一座土丘圍成的小島,有百十里的方圓,兩三丈高,為沼澤環繞。上面草木繁盛,靈氣四溢,是個不錯的落腳所在。本來一塊安靜的地方,卻於此時喧鬧聲起,還有凌亂的殺機肆虐不休。

「諸位道友!我等已將此地拱手相讓,何苦還步步緊逼……」隨著喊聲,三個人影衝出了小島,而後面則有十餘人緊追不捨,法寶一陣亂飛。那逃在前頭的為首之人,乃一元嬰後期的老者,招架不迭之下,忙道:「我乃公良門弟子,爾等莫要欺人太甚……」

名門大派的招牌非同一般,那老者的喊聲未落,後面追殺的那夥人便一個個慢了下來,並面面相覷一時難以決斷。而此時卻有一個尖嗓門響起——

「公良門與道齊門狼狽為奸,乃十惡不赦!各位師兄,殺人滅口,以除後患……」

聞聲,公良門的老者看向說話之人,。那是個瘦弱的男子,尖嘴猴腮,留著山羊鬍子,滿臉的奸猾,正躲於人後鼓噪不止。他才要分辨,十餘件法寶已劈頭蓋臉襲來。其嚇得轉身便逃,而半空中突然現出一層無形的禁法……

一陣電閃雷鳴之後,三個公良門的弟子身死道消。而這伙得手的修士並未他去,而是各自返回了小島。其中的三人稍稍落後,分別是兩位元嬰後期圓滿的老者,還有方才那個說話的瘦弱男子。

兩位老者神色古怪,那瘦弱男子卻得意洋洋。三人緩緩飛向小島,彼此間傳音說著什麼。

「小師妹……」一位老者才出聲,便被那瘦弱男子瞪眼制止,埋怨道:「空元師兄,稱呼我為萬林師弟便可,切莫忘了……」對方苦笑了下,連忙點頭。

另一位老者說道:「小……萬林師弟,你這……有些門道,若非暗中相告,我與師兄可還蒙在鼓裡呢!呵呵!」

「嘿嘿!此乃小法門,不足道哉!師弟我可以騙過其他的同門,卻不敢對兩位有半分的隱瞞。空玄、空元兩位師兄,可要替我守口如瓶哦!」佯稱萬林的男子神秘兮兮地說道。

身材略高些的老者是空玄,有些好奇地問道:「此處乃大野沼澤中不多的一處棲息之地,原本便有各處的同道於此落腳,而你要我等盡數斬殺公良門的弟子,只怕招來事端……」

一旁的空元跟著問道:「師……師弟,你這般模樣,祖師還有何吩咐……」

兩位老者一左一右,頗有呵護之意。瘦弱的男子居中率先而行,倒也理所當然。

三人緩緩落向小島,尋了一處僻靜的所在,萬林這才氣急敗壞地說道:「這一路上,我先是被公良門弟子欺辱,又被其門主公良贊追殺……」他一口氣將所遭遇的一切說出來,雖虛實參半,卻足以聳人聽聞,。

萬林,權且將這個瘦弱的男子稱之為萬林。遠遠見這個小島上有人歇腳,其中還不乏相熟的同門,忙著逃命的他便跑了過來。

這小島靈氣濃郁,並長有各種天材地寶。歇息之餘還有所得,不免讓諸多修士流連忘返,這其間便有幾個平州公良門的弟子。

萬林在島上鬼鬼祟祟地溜躂了一圈,很快摸清了數十位修士的底細。他本來便有一肚子的怨氣無從發洩,又唸著報仇及早不及晚,便暗中尋到空元、空玄兩人並表明了自家的身份。

當獲悉眼前這猥瑣之人的真實來歷之後,還真讓空元與空玄嚇了一跳。而對方不容分說,只道是有命在身,帶著他二人與一眾師弟便去尋人報仇。

空元與空玄的同門師兄弟可有十四五人之多,皆有元嬰中後期的修為且悍勇好鬥。那幾個公良門弟子寡不敵眾,本想逃命卻被禁法所阻,稀里糊塗地便丟掉了性命。

萬林得償所願之後,兀自不肯罷休,便與兩位師兄道出了前因後果……

「……如此這般,乃不得已而為之。還請兩位師兄暫且幫著我隱瞞下去,以免殃及同門。日後,我定要將此事稟明師祖,哼!」猶自感到不忿,萬林便想揮動拳頭,卻感不妥,忙裝模作樣地拈著稀疏的山羊鬍,又道:「奔波至此,師弟我早已體力不支,還須歇息幾日,有勞兩位師兄護法……」

『師弟』的一番話事關重大,空元與空玄不敢大意,各自點頭應允。

便於此時,島上的眾人不約而同地抬頭望去。

萬林神色一變,拿出一塊禁牌便要催動,卻又眼珠子一轉,懶洋洋地癱坐在了地上,帶著猥瑣的模樣打起坐來。察覺兩位師兄神情戒備且不離左右,他忙傳音道:「佯裝無事才好,且去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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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 14:31:4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五章 各有所重

一陣光芒閃過,原地冒出了一群人影,皆駐足觀望,神情各異。

此處五色天光變幻不定,禁制橫飛,氣機紊亂。前方的百里遠處,有縷縷青煙由天而降,形成了一道虛渺的旋風。其風勢舒緩,卻茫茫無際,不僅擋住了眾人的去路,亦封住了其中另一片奇異的天地。

「師父,那便是天際罡風……」問話的是位中年的書生,一身青袍素淨,三綹淡髯飄逸,舉止儒雅而氣度沉穩。

這十來人中的為首者,同為一儒生模樣的男子,雙眉入鬢,面龐清癯而神光內斂,更有一身淺色的云袍彰顯身份的不凡。聞聲,他拈鬚笑道:「走過『五九』之地來至此處,只不過是臨近后土仙境的門檻。而穿越那天際罡風的大門,進入后土塔山,才算是真正的登堂入室!呵呵!最終又將如何,機緣天定……」他話語輕鬆,抬手舉足間法度自然,自有高人風範。

這說話的二人,便是文玄子與徒弟寧遠。隨行的十餘人,皆是來自夏州及神州門的弟子。

「不過,眼下正是天際罡風猛烈之時,還須靜候以待時機!」文玄子如此說了一句,便於原地盤膝而坐。餘下眾人恍然,各自按下心頭的好奇,紛紛就近歇息。

寧遠守在師父的一旁,止不住四下張望,自語道:「這天際罡風看似虛渺,卻深有裡許,卻不知其中又是怎樣一番情形……」

「這罡風不僅凶險,且有屏蔽神識之能,其中十萬里方圓,另成天地,絕非尋常……」文玄子性情溫和,樂於為弟子釋疑解惑。

寧遠有些惋惜地說道:「師妹聰穎過人,卻是錯過了此次的機緣……」他與師妹文心交情深厚,有好處總是忘不了對方。

文玄子搖頭輕笑道:「人生機緣無數,豈會拘泥於一時一地!而仙境每百六十年開啟一回,數千修士蜂擁而至,最終得以進入后土塔山的寥寥無幾!」

聞言,寧遠轉身看了看左右。他運氣倒是不錯,進入仙境之後便與幾位同門跟隨著師父,並順利抵達此處。而夏州可是來了兩百多修士,眼前不過只剩下了十餘位,其他的那些人則難覓蹤跡。

文玄子衝著遠處投以淡淡一瞥,轉而衝著寧遠吩咐道:「這天際罡風每隔一個半月便會減弱三日,非彼時而不得進入后土境。於此等候之際,你帶著幾人奔赴『五九』之地的入口,相機接應我夏州的弟子,並留意各個仙門的動向……」

寧遠起身拱手稱是,文玄子沉吟了下,改作傳音又道:「你師伯不想那林一死在仙境之中,若見此人……」

寧遠正俯身聆聽,卻沒了下文。他不解之時,文玄子神色躊躇,輕輕揮手說道:「若他能活著來至此處,且說……」

……

文玄子有所舉動的時候,於這十萬里谷地的邊緣相繼冒出一個又一個人影。面對那無法踰越的天際罡風,這些大小仙門的修士只得就此等候。不過,許是仙境就在眼前,又或是另有所圖,無人安心歇息……

九藪之地的出口,為雲霧所籠罩。其中一前一後衝出了兩個人影,正是公良贊與公羊禮。他二人並未對那天際罡風有所好奇,而是各自展開神識看向遠處。

須臾之後,有四位元嬰後期的修士奔了過來。來者乃公良門與真武門的弟子,尚未近前便忙著拜見各家的祖師。

公良贊默默面對著來路,木訥而陰沉的神色中閃過一絲慍怒。一路追來,竟是不見了要殺之人的蹤跡。哼!不是躲在他處便是落在了後頭,我不妨結網以待。

對兩位門下的弟子視而不見,公良贊摸出一塊玉簡扔了出去,命道:「與老夫守在此處,不可放過那兩人……」對方不敢怠慢,忙領命稱是。其中一弟子轉身離去,顯然是要去召集人手。

公良贊不會善罷甘休,乃意料中事。而公羊禮卻無心摻合,只是暗中傳音吩咐了幾句,便丟下兩個真武門的弟子逕自前去。

「你我當聯手去尋那兩個小輩才是……」公良贊有些不滿地追上來。

公羊禮頭也不回地說道:「弟子被殺事大,那兩個小輩走脫事小,你我各有所重……」其身材高大,相貌粗獷,神態威嚴,說起話來卻不緊不慢。察覺跟上來的那位臉色難看,他佯作未見,接著又道:「既然聞白子要殺林一,我還須前去問個究竟,絕不可放過那小子……」

公良贊陰沉的眼光一動,說道:「你我同去……」

……

天際罡風之外的一隅,一群修士簇擁著一位鬚髮灰白的老者。此人身材瘦長,面如刀刻,眸光深邃,威儀不凡,兀自端坐不動。其對面躬身而立的乃是道齊門的古作,黑臉皮上滲著幾滴冷汗,神情惶恐不安。

「呵呵!為了追殺他一人,竟然折去我舒州三十餘位弟子……」老者收拈長鬚,揚聲笑道。而其神淡如水,不見半分的笑意。

古作嚇得埋下了腦袋,支吾道:「是弟子求功心切,這才釀成大禍,還請祖師恕罪!」

老者眼光一抬,四周的眾人皆噤若寒蟬。見身前的古作神情恭謹,他微微頷首,說道:「你不忘師門之命,竭盡所能追殺林一,於同行二十三人盡歿之下,還能全身而退並前來稟明實情,老夫甚慰!」

古作拱著雙手,不敢吭聲。

老者沉聲說道:「有勇有謀且忠於師門者,當為老夫的親傳弟子……」

古作身子一抖,難以置信地抬起頭來,聽對方接著又道:「那些死去的弟子,皆由我道齊門妥為撫卹,便由你著手料理……」

此時,古作才明白所聽無誤,不由得驚喜交加,撲通一下跪在地上,俯首拜倒:「弟子叩拜師父……弟子無能……」費盡周折,耗盡了心機,他等待的便是這一日。身為元嬰後期的修士又有何用,化神不成,一切皆是枉然。九州之大,得以化神者不出十數,可見踰越那道天塹之難。而若是有個化神的師父手把手給予指點,便多了一成登天的機緣……

四周的眾人皆緩了口氣,並一個個投來羨妒的眼光。

古作的語無倫次乃情理之中,老者則是不以為然地說道:「死傷雖重,卻非你之過……」他話語一頓,好似想起了什麼,又自語道:「早知如此,當初便該順手了結此事!可誰想那其貌不揚的小子竟是老夫要尋的人呢,陰差陽錯……」

「師父!那小子竟從您老人家手下逃脫過……」古作訝然。

老者不予分說,揮手吩咐道:「你且去召集門下弟子,留意那小子的動向!有老夫在,他難逃一死……」古作領命閃過一旁,他轉而看向遠處,緩緩站起身來。眾人隨之有所察覺,忙各自往後退去。

片刻之後,公羊禮與公良贊兩位高人現身……

……

九藪大野的沼澤中,一片過人的蒿草間,慢慢現出了林一的身影。他還是老者的模樣,卻神色惕然,一臉的戒備。

遠近未見異常,林一收起了用作藏形匿跡的四象旗陣,長舒了口氣。縮著腦袋躲了半月,想必那公良贊已走遠多時。不過,他這些日子倒也沒閒著。

林一抬手一招,袖口倏然飛出一道銀光,去若蛟龍,迅若電閃。隨其手指點動,破空聲響,無形無跡的風勢驟然掠過遠處一堆茂盛的蒿草。少頃,那道光芒倏忽一閃便回到了他的手腕上,竟是細弱銀線,若有若無。

便於此時,毫無徵兆之下,那堆十餘丈方圓忽而從攔腰處倒伏下去。而其未至水面,已然盡數成為了碎屑,如雨灑落。

林一嘴角微揚,眼光中現出一抹笑意。自家煉器的手段雖是一般,而耗去十日之功所練就的蛟筋,威力倒也不差。他抬起手腕看了下,隨著心念一動,那細若銀絲的蛟筋隱而不見。

這蛟筋已是法寶一般的存在,比之前的龍鬚鞭要強過百倍,將其稱之為『龍鞭』,倒也恰如其名!

一番自得之後,林一再次掐動法訣。只見他周身光芒閃過,原有的相貌漸漸有了變化。少頃,那個鬚髮灰白的老者不見了,一個儒雅的中年書生出現在了原地,竟是與當年若水先生的模樣極為的相似。

林一手扶青髯,低頭將自我打量了下,神色稍稍一黯。待他收斂心思之後,又沖著身上的衣著皺起了眉頭。其雖不如常見的云袍那般醒目,卻還是惹人留意。

記得織娘說過,她所煉製的這件云袍甚為不凡,還須細細體會多加嘗試才能領略妙用。

於若有所思中,林一掐動了幾個手訣。一層光華流動之後,云袍褪盡了最後的一分奢華而歸於質樸,繼而變作了一件半舊的月白長衫。他於原地踱了幾步,甚為滿意地點點頭。而其又突然想起了什麼,抬手摸向了髮髻,頗為無奈地翹起了嘴角。

易容換貌不難,而頭上的發簪未變,髮髻亦是一如既往地不修邊幅。龍首簪早被收藏了起來,而備用的發簪卻沒幾根,這便成了渾身上下唯一的破綻。

林一將頭上的發簪收了起來,又在乾坤戒裡搜尋一番。不一會兒,他手上突然多出一根細長之物。其長有七寸,尖細如針,還閃動著妖異的紅光。

稍作端詳,林一隨即便想起了這件東西的由來。

此乃蠆芒,來自大夏的雷鳴谷,是件偷襲殺人的陰損物。

林一梳理了下亂發,抬手將蠆芒充作簪子插入了髮髻。見周身上下再無不妥,他踏空而起,直奔大野沼澤的盡頭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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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 14:33:40 |只看該作者
長道遠 第七百五十六章 門風使然

五日之後,林一橫越大野沼澤。只待穿過前方的凌悠沼澤之後,他便走完了仙境的『五九』之地,最終抵達后土塔山所在的后土境。

時至今日,林一已在仙境中輾轉了八個月。其間遭遇不斷,歷經生死凶險幾回,更是失去了天震子與紫玉,令人不堪回首。所遇、所知、所識的人,一個個擦肩而去。路,便是這麼走過,並愈走愈遠……

一頭衝入了凌悠沼澤後,林一未作停留,繼續往前。此處同為青蒙的天光所籠罩,而下方的情形則略有不同。他凌空百丈飛行,舉目四下打量。大野沼澤水泊稀少,多為蒿草覆蓋,雖不乏生機,卻稍顯凌亂。而凌悠沼澤則是水光粼粼,綠草茵茵,間有罕見的鳥獸身影閃過,更有靈氣氤氳升騰,著實多了幾分仙境的氣象。

見此情形,林一索性挨著沼澤飛行。他放開神識,但見有奇花異草或是靈藥,便將其一一採取。

如此這般又過去了三日,林一去勢稍緩,一邊留意前方的動靜,一邊手上忙個不停。十餘道細弱的銀光飛入下方的草叢之中,眨眼間便各自捲起了一株靈藥飛回,被他放入玉匣收了起來。

片刻之後,林一不得不止住了身形。前方十數里外已亂成了一團糟,二十多人正圍著七八個人狂毆不止,一旁還有十來個旁觀者。而這夥人的下方,一片狼藉不堪的泥淖之中則是橫臥著一頭死去的異獸,還有修士的斷臂殘肢,場面甚為的血腥。

雖相隔甚遠,林一還是瞧出了個大致情形。圍觀者中有夏州、戎州、雍州與陽州的修士,那伙以多欺少的乃是天道門的弟子,而被圍剿的則是來自道齊門與公良門。

這場廝殺的起因很簡單,乃是眾人合力滅殺一頭異獸之後,各家皆想將其據為己有。誰想天道門的二十多人途經此處,上來便指責道齊門與公良門的弟子圖謀不軌。兩下頓時起了爭執,隨即便是一場亂戰。
旁觀者皆看出了蹊蹺,而道齊門與公良門的兩家弟子明白過來為時已晚,竟是接連被殺了幾人。不用多說,這是天道門在藉機報復,只是為了當年的那樁仙門舊怨。

其中真武門的弟子本想出手相幫,卻被人告知冤有頭債有主切勿惹禍上身,而只得作壁上觀。其他仙門的弟子更是不願多事,樂得於一旁瞧熱鬧。不大會兒的工夫過後,一場瘋狂的廝殺分出了輸贏。道齊門與公良門逃走了三人,卻留下了七八具屍首。那幾個真武門的弟子生怕節外生枝,亦趁機遠去。而天道門只是傷了兩人,可謂大獲全勝。

遠遠見了,林一為天道門弟子的凶悍所歎服。若說真武門弟子的強悍好鬥聞名於世,卻比前者少了一分悍不畏死的殺氣與血性。

前方戰事已畢,林一無意耽擱。待行得近了,他這才知道那頭死去異獸的來歷。此乃凌犀,居沼澤而披堅鎧,善守而性拙,等等……

天道門弟子所圖的並非那頭凌犀,待清除了仇家的遺骸之後便相繼離去。之前的那幾家修士放心地湊至一起,盤算著如何分潤異獸身上的好處。對於途徑此處的林一,則無人在意。

一幫子人帶著滿身未散的殺氣在前頭趕路,林一不好貿然超越過去,只得隨後輟行。而兩個時辰不到,還是有人對他這個尾隨者生出了興致。

那個折身返回的乃是個瘦弱的老者,尖嘴猴腮,神情猥瑣。而前方另有兩位老者慢行,有等候觀望之意。

林一微愕之際,那人轉瞬間便迎了上來,拱手奸笑了聲,細著嗓子說道:「嘿嘿!這位道友氣度出塵而儒雅不凡……」

不明其意,林一隻得隨其拱拱手,便欲從一旁繞過去繼續趕路。而那人身子一扭,竟是搶至他的前頭,套著近乎說道:「這位道友如何稱呼……」

一位老者,且不說神情猥瑣,便是腰身亦這般的靈活。林一心頭一動,眸光一閃。未幾,他淡淡翹起嘴角,說道:「我乃……」

「我乃天道門萬林是也,嘿嘿……」自稱萬林的老者自得一笑。被對方搶先出聲,林一不動神色地說道:「夏州一介散修……林江凡!不知道友有何見教?」既然認了清幽谷林江仙為兄,他不妨借其名諱一用,卻是改動了一個字。你為仙,我為凡!

「哎呀!你我名諱中皆有一林字,可見彼此的緣分著實不淺吶!」驚呼了一聲,萬林又煞有其事地說道:「道友君子彬彬,令人心生結交之意,見教不敢當……」

萬林顛三倒四地寒暄了幾句,對方卻反響寥寥。他自討沒趣,又將林一打量了一遍,這才不無用意地問道:「道友獨自一人趕路,形單影隻,不知可否與我天道門結伴同行……」

林一拱手致謝,卻搖頭回絕道:「一人勝在逍遙……」萬林拈著山羊鬍子,善解人意地說道:「道友出身散修,謹言慎行乃常理之中。萬某不作相擾……」言罷,他故作瀟灑的嘿嘿一笑,逕自離去。待到了那慢行等候的兩個老者的身前,彼此換了個眼神,這才一同加快了身形。

林一兀自不緊不慢地往前,神色淡然自若。天道門的這些弟子與人廝殺的時候,自己不僅在遠處旁觀,之後又一路跟了過來,難免惹來那個萬林的猜忌與盤問。不過,易容換貌之後,只怕九州還沒人可以識破自己的身份。

而方才的那人……想到此處,他嘴角露出一抹難以捉摸的笑意。

如此往前又行了三日,途中又趕過來幾個舒州的修士,天道門一行更加壯大起來。趕路之際,一夥人不願放過沼澤中的好處,更是藉機獵取了一頭四五丈長的凌犀。

那名為凌犀的異獸,堪比元嬰後期的修士,甚為的兇猛,便是林一見了也自忖難以對付。

而天道門的二三十人一擁而上,竟是合力一處祭出一條十數丈的黑龍來。黑霧翻騰之中,躲避不及的異獸被縛住了四肢。而得勢的眾人再次祭出法寶狂轟亂炸,不消片刻便完結了一場戰事。

人家是在狩獵,是在收穫,不容他人窺伺。林一不好踰矩,只得躲在遠處以為迴避之意。其所在處是一塊漂浮著的草甸子,上面的靈藥被天道門的弟子拔了個乾淨。他權且將此處當作歇腳的地方,並留意前方的情形。

天道門的弟子乾脆利落地斬殺了異獸,那形成黑龍的神通更是強過了法寶之威,不免讓林一歎為觀止,並若有所思。見對方尚在忙著收割好處,他不由得看向所在的草甸。其三五丈大小,覆蓋著一層厚厚的蒲草。

一時興起,虛空而立的林一落下身形,腳下柔軟無從借力。他往下輕輕一墜,草甸隨之一沉,卻又緩緩浮起,使得四周的水面上盪開了一層層的漣漪。見狀,林一週身的氣勢猛然散出,卻凝而不放。少頃,他再次往下一踏,雄渾之力頓時罩住了幾丈之內,草甸子忽地沒入了水中。而其兀自凌空,雙眸熠熠生輝。

以神通顯威,以法寶飛劍斬殺異獸,天道門眾人的取勝之道莫過於此!老龍曾不止一次的說過,修為弱者,以蠻力逞強,以妖族煉體稱雄;真正的大修為者,則有搬山倒海的大神通,才是仙道中王者至尊的存在。而那從感悟中來並真正為自己所有,亦是最厲害的手段,非『天魔印』莫屬。

由此可見,仙道一途還須法、力並舉,專注於《升龍訣》之時,不可輕忽諸般法門的修煉。

不過,機緣巧合之下苦苦面壁了八十年,這才修得『天魔印』。以後若想感悟其他的法術神通,只怕比登天還難。而自己修為有限,來日方長,倒不急於一時。

一人孤單,途中寂寞,胡思亂想不失為自得其樂。偶有所感,誰說不是一番心境收穫!見前方那夥人已動身,林一悄然收起了周身氣勢,輕輕騰空而起。隨著『譁』的一聲水響,數丈大小的一塊草甸猛地竄起了丈餘高,而其早無意腳下的情形,逕自往前飛去。

當臨近凌悠沼澤的盡頭,遠近可見三五個零星的人影冒出來。那些是走散、或者僥倖穿越『五九』之地的修士,一個個行跡匆匆,卻神色欣喜。……

用了將近一月的光景,林一終於穿過了兩處沼澤,來到了一雲霧瀰漫的所在。其緊挨著沼澤有一片平坦的草地,兩旁隱約可見高聳天穹的山峰,當間的峽谷晦暗幽深而難辨深淺。此外,還有人守著谷口歇息。

林一雙腳落地之後,並未急著前行,而是拿出仙境的輿圖查看。獲悉前方便是九藪之地的出口,他抬頭打量。

眼前的這片地方雖云遮霧罩頗顯神秘,卻甚為的幽靜,使人對那峽谷後面的一切心生期待。而十數里之外,那伙天道門的弟子歇息之後並未離去,竟是守著谷口盤查起了後來的修士……

林一轉身看向了來路,便於原地坐了下來。吐納調息之際,他不忘留意遠處的情形。果不其然,有兩個歷盡千萬苦才尋至此處的修士遭致圍攻,最終死了一對。原因無他,誰讓你是道齊門的弟子。你若是公良門的弟子?對不住,還是死路一條!

想當年,因魯牙而遷怒於道齊門,松云散人便率眾萬里迢迢登門尋仇,其睚眥必報的脾性可見一斑。而如今他的弟子在此處截殺那兩家的修士,倒亦是門風使然……

七日後,谷口前又添了四、五個枉死的鬼魂。此處已聚集了三五十人,卻不再有道齊門與公良門的弟子出現,天道門一行這才氣勢囂張地讓開了去路。半個時辰之後,峽谷前已沒了人影。早已養足精神的林一不再耽擱,起身奔了過去。那峽谷看似幽深,卻暗有禁制。

待步入雲霧深處,眼前的景物突然一變,他已然置身於另一片天地之中。

尚未看清眼前的情形,狂躁的殺機便撲面而來,林一怔立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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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3 14:56:5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七章 塵子命苦

林一進入峽谷之前,本有一番期待。據其手中的輿圖得知,后土塔與玄天仙境的玄天塔全然不同,而兩者有何分別,卻無從知曉。此外,后土境內元氣充沛,卻有天際罡風相阻,不知親臨實地之後又將是怎樣一番情形。當他穿過峽谷之後,再顧不得多想,已是滿目愕然……

十餘里開外,電閃雷鳴,法寶亂飛,數十位修士混戰了一起。其中人數過半場面佔優的,乃是那伙天道門的弟子。而與之交手的乃是道齊門與公良門兩家弟子,雖略佔下風,卻並不慌亂,顯然是有備而來。

道齊門一方的為首之人,是個黑皮老者。他一邊忙著應戰,一邊還不忘招呼同門結陣禦敵。此人對林一來說極為的熟悉,正是那個古作。

這老兒倒是命大,竟是早早來至此處,卻本性難改,又操起了害人的勾當!

林一看向了天道門一方。與四周拚殺的師兄弟有所不同,那個叫作萬林的男子始終躲在人群的後頭,一雙眼珠子東瞅西瞄,滿臉奸猾的神色。許是察覺情形有變,他嘴巴動了下。不遠處的兩位老者會意,竟是帶著眾人轉身奔向了遠處。

自家式弱,對手怎會不戰自退?古作隨即明白了過來,忙招呼兩家仙門的弟子奮起急追。卻有幾人留了下來,看情形是另有防備。

林一拈著青髯,神色不變,卻是環顧左右。此處呆立著二、三十個其他仙門的修士,生怕惹禍上身而不敢往前半步。而道齊門與公良門所留下的弟子,各持一枚玉簡走了過來,並留意著在場每一位的相貌。

與此同時,還有一位身材高大的修士擋在了前方,手裡同樣是拿著玉簡在尋人。

見此情形,林一暗暗撇了撇嘴。不容多說,這幾人分別是道齊門、公良門與真武門的弟子,十有**是為了他而來。其中的兩家應是獲知九藪之地的情形,這才於此等候天道門一干弟子的出現,並由此引出了一場混戰。

不過,三家仙門聯手對付自己,真是始料不及!是為了我身懷之重寶,還是因我出身低微而命如草芥?或許兩者兼而有之,一切的起因不過是那慾壑難填!

暗自冷嘲了一番,林一抄著雙手緩步往前。那三家的弟子辨不出異常,只得任其離去。

未及走遠,林一隻覺得天地的氣機猛然一沉,週遭的一切頓時凝滯,竟是讓人難以挪動腳步。他心頭一懍,忙留神觀望。

不過剎那,林一週身一輕,半空中那才出現的三個人影已到了遠處。驚悸中他回頭看去,九藪之地的谷口奔過來一個個人影,還有人振奮道:「三家門主大駕光臨,化神長輩鬥法難得一見,不容錯過……」

修士都是人精,皆從方才的那場廝殺中看出了變數。天道門與道齊門乃是死對頭,眼下又多了一個公良門,當仙門之爭的混亂到了難以收場的時候,最終還須由化神前輩來一定乾坤。而前輩高人間的鬥法實屬罕見,若能藉機開開眼界,亦是機緣所在,說不定會有所領悟而小有收穫,當不枉此行。

一個個人影從身旁飛過,林一想了下便跟了上去。片刻之後,他又隨著眾人落下身形詫然遠望。

一、二十里之外,古作一夥人正飛快後退,身後則有數十人正在追趕。那正是之前離去的天道門弟子,分明是有同門接應並趁勢反攻。

眼看著古作等人便要吃虧,只見半空中霍然冒出了一條十數丈長的蛟龍,銀甲閃閃,氣勢猙獰,猛地衝向了天道門的弟子。

狂風呼嘯中,滔天的殺氣覆頂而來,天道門眾人嚇得駭然變色,一個個忙著便要躲避,卻為那無上的威勢所籠罩而難以後退半步。危急之時,憑空一聲厲喝——

「聞白子你個老匹夫,有膽欺負小輩,敢否與我松云一戰……」

喝聲未落,烏云乍起,風聲呼嘯,一條十數丈長的黑龍驟然撲向了那條氣勢正盛的銀蛟。黑龍額生雙角,身下四足,煞氣洶洶;銀蛟獨角無足,卻凶悍非常。

霎時間,黑色惡龍與銀色巨蛟鬥在了一起。便若天地相撞,轟鳴聲震耳欲聾。又如晝夜對峙、陰陽相爭,黑白兩道光芒驟然四射。隨之而來的狂暴威勢席捲四去,頓時將方才那交戰雙方的弟子逼得連連後退。

遠遠圍觀的諸人目瞪口呆,便是林一亦為之暗暗動容。

一蛟一龍,皆為法力所化,卻栩栩如生而威勢驚人。此乃天地元力的較量,是修為神通的比拚,絕非元嬰修士的鬥法可以相提並論。化神高人的交手,果然非比尋常……

於此剎那,兇猛的威勢狂瀉而去,雙方的弟子皆不堪承受,各自落向地面並驚慌躲避。而半空中卻是多出了幾個身影,正是聞白子與松云散人,還有居後觀戰的公羊禮與公良贊。彼此相隔十里遙遙對峙,卻是盡展神通擺開了戰場。

「轟——」的又一聲巨響震徹天地,銀蛟猛烈翻滾著往後飛去,黑龍卻是狂性大發緊逼不捨。

百丈高空中的聞白子不見驚慌,而是大袖揮舞。那銀蛟身形一閃即沒,轉瞬已化作一道劍光返身劈去。

松云散人倒是與聞白子有幾分的相仿,同為一身云袍且鬚髮灰白,皆為得道高人的模樣。而與對方那波瀾不起的神情有所不同,他清癯的面龐上帶著張狂的冷笑,兩眼中閃動著令人心悸的寒光。

場中情形有變,松云散人不屑地哼了一聲,隨手便是往前一點。翻湧不止的烏云猛然一收,那猖狂不可一世的黑龍竟是隨之散去身形,霍然化作一把數丈長的魔刀,上面有九環隱隱鳴響,殺氣滔天。

不過閃念之間,刀劍相接,便若驚雷陡降,刺目的光芒中狂飆頓起,暴虐的氣勢橫掃八方。在場的雙方弟子驚悸難耐,匆忙飛竄逃避。十餘里之外的各家修士更是神色大變,一個個使出防身的手段來以免遭受池魚之殃。許是後知後覺,又許是心神恍惚,仿若過了許久,那一聲雷鳴才在頭頂炸響,眾人又是一陣慌亂,卻還是止不住瞪大了雙眼。

魔刀氣勢雄渾,咄咄逼人;而銀蛟所化的劍光一改敗勢,寸步不讓。兩者竟是相持不下,一時難分勝負。

「呵呵!聞白子,比起當年來,你愈發的不堪……」冷笑才起,松云散人突然張開雙臂,大袖往前猛地一揮。

見狀,聞白子那刀刻一般的面容上神色如舊,唯獨眼光中稍顯躊躇。而他不敢有所怠慢,抬手打出一個手訣。

黑白兩道光芒爭輝,魔刀與銀劍的氣勢為之大盛,竟是帶起風雷隱隱卻蓄而不發,使得兩者繼續僵持。與其同時,松云散人稍顯錯愕,聞白子則是神色凝重。而這二人又手上不停,不斷以法力加持神通,只想著強壓對方一頭。

見此情形,遠處圍觀的修士詫然不已,一個個失聲驚嘆——

「難分高下……」

「兩位前輩皆為化神後期的高人,修為相差無幾……」

「若是兩位前輩比拚修為,豈不是更糟……」

「化神的前輩輕易不會與人交手,怎會力拚……」

「莫忘了,這兩家可是死敵……」

「……」

人群之後,林一雙眸有神,卻同樣是驚訝不已。論起修為來,那兩人相差無幾;若是論起殺伐之道,還數松云散人略勝一籌。而聞白子乃是九州仙門中成名已久的人物,勝在沉穩老辣,絕非善與之輩。

不過,那兩位高人所加持神通的竟然不是靈力,而是來自體內的仙元之力。

修士修成了元神之後,若想提升修為,則離不開元氣的吐納。而九州之地,元氣難覓,唯有仙境中尋獲仙晶一途。

由此可見,松云散人與聞白子體內的元氣皆來之不易。之前的鬥法雖聲勢驚人,彼此卻未盡全力。而此時的兩人卻是動用了體內的仙元之力,即便不是拚命,最終亦難免要自損修為。

元嬰後期的修士尚知惜力,兩個化神的前輩卻這般死鬥……

想起道齊門與天道門結仇的由來,林一禁不住暗暗長吁,繼續凝神望去。兩位高人正僵持不下,另外觀戰的那兩位高人亦跟著有了動靜。

公良贊與公羊禮緩緩前飛,直至聞白子的近處才停了下來。

有人來意不善,松云散人不屑地冷哼了聲。隨其法訣引動,魔刀繼續施威。聞白子不敢有半分的大意,小心應對。

公良贊衝著一旁的公羊禮使了個眼色,對方頷首會意。他轉而衝著松云散人揚聲說道:「松云道友!你兩家暫且罷手,容我一言……」其稍加用上法力,話語聲便輕易傳出去一、二十里遠,四下里清晰可聞。

松云散人手上不停,卻臉色一沉,破口罵道:「公良讚你個小人,竟敢欺負我徒孫,此事絕不能善了……」

自以為站出來說話並無惡意,卻無端遭受辱罵,讓人顏面何存!公良贊一怔,質問道:「松云道友,這是為何……」

松云散人尚未答話,卻從遠處傳來一個女子的怒叱——

「公良贊,你於九原兩界山掠奪死人遺物被我撞見,便要殺人滅口。可憐我一個弱女子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便是抬出我家師祖來亦難消你圖財害命之心……」

隨著怒斥聲,一個猥瑣的老者從那伙天道門的弟子中冒了出來,竟是帶著女子的嗓門哀訴道:「師祖,塵子命苦哦……」

公良讚那木訥的面皮一如既往,而眼光中卻儘是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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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4 15:12:3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八章 約定在後

眾目睽睽之下,一個老者用女子的腔調在痛訴著某位高人的惡行,可謂是如悲如泣,可憐到了極處。

在后土境邊緣的這塊地方,爭執的雙方加上圍觀者,有六、七十人。人數倒是不多,卻是來自九州的各個仙門。

突然見到了這詭異的一出,眾人尚有疑惑,而公良贊卻是面皮泛黑,心頭髮沉。不出所料,那告狀的老者話至一半,已恢復了女兒身。其粉衣明豔、容貌俏麗、神情楚楚動人,卻言辭犀利,令聞者如芒刺背。

「……一個化神的前輩,竟然去掠奪死人之物,這與禽獸何異?道義盡喪,人性安在?千古未聞之惡行,我九州仙門之不幸……」一番不容辯駁的怒叱之後,花塵子又正色凜然地揚聲說道:「蒙師祖庇佑,塵子這才逃得一條性命。而我一介弱女子死不足惜,卻為了那些被人毀屍奪寶的道友而義憤不平!於此鼓與呼,只為天地鑑,願我九州海晏河清……」

花塵子只是言語鞭撻公良讚的惡行,卻是忽略了當時在場的另外一人。不知她有意,還是無意……

在場的諸人,義憤填膺者有之,錯愕者有之,一個個神色各異。不過,有的人卻是露出釋然狀。看來化神的那道天塹並非高不可及,修為的提升與品行的善惡不相干,所謂的高人嘛,不外乎如此……

「公良贊!你欺負我徒孫便是欺負我松云,這筆帳有的算……」松云散人力戰對手之時,兀自氣勢凌人。

這話都挑明了,兩家仇怨已結啊!公良贊不甘心地說道:「松云道友,豈可任一個小輩胡言亂語……」松云散人根本不願多聽,冷哼道:「想動手便上來,要廢話的便與我滾開……」

公良贊滿臉的陰霾,神色慍怒。其好歹亦是九州有名的人物,卻遭受這般不留情面的訓斥,讓人情何以堪!早知道留下那兩個小輩的性命會惹出事端,而眼下事已至此,著實叫人有口難辯。

無奈之下,公良贊回首看向公羊禮,誰想對方正雙眼望天,對週遭的一切渾然不覺,全無了方才那般的默契。他心生鬱悶卻無從排解,只得又轉向了聞白子。對方倒是善解人意,沉聲說道:「公良道友,你我兩家共進退……」

聞白子話聲未落,半空中突然傳來桀桀陰笑聲——

「你兩家這是要合夥欺負人了,我六神門豈能坐視……」緊隨其聲,又有人說道:「仙道有涯,仙道也無涯,還須恪守保身、全生、盡年之道,何苦做這無謂相爭……」

於毫無張徵兆之下,松云散人身後的不遠處突然冒出了兩個人影。其中一人形若枯槁,外罩厚重的黑袍,面無血色而神情陰冷;另外一人滿臉的皺紋,不苟言笑。

這兩人現身的時機怎會這般的恰到好處?而方才那告狀的女子已趁機躲入人群中,且神情得意……這是?公良贊錯愕,隨即面呈苦色,衝著遠處拱拱手,無奈說道:「見過兩位道友!道齊門與天道門相爭,我本有勸和之意,卻不料……」

公良贊本想說我是來勸架的,不是來助拳的,卻不料先前的那個女子竟是松云散人的徒孫,這才生出了誤會。聞白子所謂的共進退,不過是彼此借勢之意,各家自有各家的領會。而不待他將話說完,便被一陣桀桀的陰笑聲打斷。

「嘿嘿!卻不料你火上澆油,這才讓情形變得愈發的不可收拾……」陰散人的笑聲中儘是幸災樂禍。話語幽幽一轉,他又冷冷說道:「為免九州仙門動盪,我六神門絕不容有人肆意妄為!」

一旁的墨哈齊附和道:「與其相爭,不若兩安!還請公良道友審時度勢,勿要添亂……」

這兩人的言下之意,天道門與道齊門的仇怨是他們自家的事情,不容有人插手。如若不然,六神門與墨門便要主持公道,最終難免要天下大亂,而你公良贊便是罪魁禍首。

本不想趟這仙門之爭的渾水,卻於不知覺間深陷其中並愈來愈深。公良贊臉色難看,卻有口難言。權衡利弊之後,他只得悶哼了聲退了回去。

「呵呵!見過兩位道友!」

鬱鬱難消的公良贊心下難安,耳旁卻傳來一陣笑聲。他循其望去,不由得暗吁了下,索性於原地手拈長鬚,雙目微闔,來個眼不見心不煩,默默想著心事。

公羊禮衝著遠處的陰散人與墨哈齊寒暄了一句,拱手說道:「兩位道友來的正是時候,我正不知該如何勸阻他兩家罷手。……」

「嘿嘿!公羊道友有心了……」陰散人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聲。

墨哈齊看著場中那相峙不下的情形,點頭說道:「仙門之爭,所為不過是小輩的福蔭!而你我還須著眼長遠,為九州計……」

便於此時,突然有笑聲從遠處傳來——

「呵呵!墨道友所言不差!九州盟乃一家,豈可同室操戈……」

諸人皆循聲看去,只見場外的另一側又冒出了三個人影,分別為神州門的文玄子,天行門的仲孫達與百安門的百里川。

來者同為中年人的模樣,卻神情相貌迥異。文玄子與百里川皆如書生的模樣,舉止儒雅而氣度不凡;而仲孫達則面相猙獰而兇殘,讓人不敢正視。

這三人現身之後,遠處又湧來了一群人影,乃是各大仙門的弟子,各自環繞四周。而當間十餘裡的地方光芒閃動殺氣不減,那僵持的刀劍兀自難分難捨。

「我神州門乃九州盟百年之盟主,實不忍見仙門大亂……」文玄子與在場的幾位化神同道點頭示意,便衝著松云散人與聞白子說道:「不幾日之後,天際罡風便將減弱,兩位道友不若暫且罷手,亦好前往後土塔一覓仙緣……」

「凡事以和為貴,兩位道友還須三思……」三人一路同來,百里川只好跟著附和了一句。有人虛情假意勸和,有人卻唯恐天下不亂。一旁的那個滿臉兇殘的仲孫達獰笑了聲,意味不明地說道:「我倒是想看看兩位道友分出個死活來……」

九州的化神修士齊聚於此,一個個心思各異。

這麼多人圍觀之下,再鬥下去徒勞無益,稍有差池不免殃及自身。一對仇家突然心有靈犀,同時打出手訣。

只聽得「砰--」的一聲悶響,正自相爭不下的刀劍倏然一分,松云散人與聞白子同時罷手。

見狀,諸位化神修士反響不一。

仲孫達有些失望地抱怨道:「為何不打了?」

百里川含笑拈鬚,深以為然地說道:「呵呵!和為貴、和為貴……」

陰散人桀桀笑道:「君子報仇,百年不晚……」

墨哈齊面無表情地說道:「還須以仙緣為重……」

公羊禮哈哈一笑,頗為慶幸地說道:「罷手便好……」

文玄子淡然一笑,揚聲說道:「兩位深明大義,乃九州同道之福……」

公良贊抬著眼梢掠過四方,暗吁了下,卻默不作聲。

稍稍緩了口氣的松云散人不見疲態,反倒是意氣風發地笑道:「呵呵!既然諸位道友相勸,我松云並非不識好歹之人!不過,他日刀兵再起之時,還望諸位不偏不倚,看我痛快恩仇……」

九位高人,分作三方站立,彼此相隔十餘裡。松云散人與眾人寒暄之際,聞白子亦是面帶微笑拱了起雙手。這方才還作生死拚殺的一對仇家,轉眼便若沒事人一般。

一時之間,烏云轉晴,大夥兒一團和氣。而真相如何,唯有自知。

片刻之後,聞白子衝著文玄子一方說道:「文玄子,你既為九州盟盟主,我自當賣你三分薄面!而你方才有言在先,不妨我約定在後!」

文玄子哦了一聲,頷首說道:「有話還請講在當面!」

聞白子眼中厲光一閃,神識隨即遍佈萬里之內。要殺的那人既然不在,還須另作計較。少頃,他轉向遠處的松云散人,暗有所指地說道:「既然以仙緣為重,我等進入后土境之後不可再起爭執!若有人恣意挑釁,則錯不在我道齊門。屆時,我當與真武門與公良門的兩位道友聯手應戰。而諸位皆不可插手此事,你文玄子更要置身事外……」

言至此處,聞白子轉過身來。公良贊憋悶了好一會兒,終有了說話的機會,卻是躊躇了起來,卻見公羊禮已上前一步,不以為然地笑道:「聞白子道友的話,頗有道理……」

公良讚的眼光中閃過一絲決絕的神色,忙跟上前去道:「我公良門誓與道齊門共進退……」

聞白子轉而衝著眾人說道:「我方才所言,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聞白子的這番舉止用意淺顯,在場的人盡皆瞭然。這是唯恐松云散人在后土境中再次發難而引起一場亂戰,到那時候,天道門、六神門與墨門若是聯手一處,再加上居心叵測的神州門,他道齊門一家難免要吃虧。即便是拉上了公良門與真武門,只怕還是變數不定,不若就此來個約定以防不虞。

「呵呵!聞白子,若是膽怯了不若就此離去,何須在諸位同道的面前裝模作樣……」松云散人嘲諷道。

聞白子微微冷笑了下,拈鬚從容說道:「松云,若我去不了后土境,又豈會讓你如願!」他要挾之意明顯,卻不容人輕忽。當罡風減弱之時,有個化神後期的修士在惡意阻撓,在場的還真沒幾個人可以順利進入后土境。

松云散人臉色一沉,文玄子適時出聲道:「忍得一時,受用一世!松云道友……」

沉吟了片刻,松云散人衝著聞白子冷哼道:「一言為定!后土境內不提恩怨,只求仙緣……」

聞白子的臉上笑容如舊,深邃的眼光中卻寒意閃動。見文玄子亦點頭應允,他很是乾脆地說道:「一言為定……」話音未落,他已轉身揚長而去。

一場紛爭消弭無形,公良贊與公羊禮各自離開,在場的其他化神高人亦相繼沒了人影。少頃,地面上的諸多晚輩弟子跟著四散而去,只有林一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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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5 16:14:40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五十九章 現出原形

來如驟雨,去若徐風,兩位力拚的化神高人便這麼罷手了。一切讓人匪夷所思,卻又在情理之中。或許,這短暫的安寧只是一種假象……

遠近皆沒了人影,林一左右張望了下,這才默默飛往一偏僻處坐了下來。他微微閉上雙眼,心念暗動,神識悄悄飛遠。

來自九州的修士,皆遠遠離開,各自守著一塊地方歇息。各家相距數百里遠,互不相擾,卻又可以看清對方的一舉一動。

偶爾有一兩個散修現身,便如林一這般獨自一人呆著,雖孤單卻落個清靜。他身後乃一處高不見頂的峭壁,左右兩側分別是夏州與陽州修士聚集的所在,前方百里遠則是那飄渺莫測的天際罡風。

白濛濛的天光之下,一層裊裊青煙從天而至,仿若流云飛墜,又若天水倒掛,繼而結成一道不息的旋風,竟是將十萬里的一片地方籠罩了起來。而其中隱隱散發著無上的天威,令人望而生畏!

天際罡風,好一道天地的屏障!曾被困在玄天塔內數十年,林一對這天際罡風體會頗深。

當年玄天塔外的天際罡風厚不過十餘丈,便形同天塹一般讓人難以穿越。而這封住了后土境的罡風竟然深達裡許,且威勢愈發的強大,只怕凶險更甚!

不過,據仙境輿圖所述,這罡風每逢一個半月便減弱三日。而九州的修士皆守在此處,想必便是為了這個緣故。此外,未必沒有等候召集同門之意……

一連多日,湧入后土境的修士多了起來。隨著一個個人影飛過,一波接著一波的神識從身邊掃過,林一兀自渾然不覺,儼然便是一個膽小怕事的散修。

如此這般過去半個月,從「五九」之地趕來的修士漸漸稀少。而道齊門與真武門兩家的弟子依然忠於職守,繼續守著各處路口的同時,還不忘四處留意,以防有人渾水摸魚。

林一對四下里的動靜無動於衷,卻是暗中對九州仙門的動盪略見端倪。九州盟的九大仙門,看似一團和氣,卻暗流湧動。

公良贊被花塵子揭了老底之後,早便撤去了守在路口的弟子。沒了遮掩的必要,則無須多此一舉。他雖為此羞憤交加,卻無可奈何。而事已至此,悔之無用!自家既然惹不起松云散人,與聞白子同進同退乃大勢所趨。

公羊禮的外表粗獷,卻為人謹慎而世故。他雖擺出與公良門與道齊門聯手的架勢,而最終又將如何,不得而知。

這三家仙門的結盟,應是聞白子之故。他以此來對付天道門的松云散人,未必沒有其他的用意。而針鋒相對之下,松云散人同樣拉來了兩家幫手。一對仇家摩拳擦掌之時,那個天行門的仲孫達亦不甘寂寞,神州門的文玄子又何曾閒過……

九大仙門中,唯獨百安門的百里川置身事外。原本以為那是一個迂腐守舊之人,眼下看來未必如此!世事如棋局,不著者未必是庸才……

思緒紛飛之際,兩道神識掠過身邊,林一微微抬起眼光。那是神州門的寧遠與一位同門的老者,好似在尋覓著什麼。未有發現,那兩人結伴離開。

林一心頭一動,看向左右。

此時,道齊門與真武門的弟子已棄守路口,而各大仙門的修士皆動身飛往一處。

「呵呵,!這位道友,天際罡風已成弱勢,更待何時……」有人臨近,打了聲招呼後,又逕自遠去。那是位好心的散修,話語中不無振奮之意。

林一轉向前方,天際罡風的情形如舊,只有數千里之外的一處稍有異常。其稍稍遲疑了下,騰空而起。途中見到百安門一行,除了為首的百里川之外,便數那三個女子惹人眼目。他遠遠迴避,獨自往前飛去。

小半個時辰之後,林一放慢了去勢,留神四下打量。

天際罡風的十餘里之外,各大仙門的修士相繼奔來。那九位化神前輩居前,身後為各家的弟子,人數多寡不一,彼此相隔數百丈自成陣勢。而幾位散修不敢靠近,只能守在遠處翹首以盼。

見此情形,林一暗暗搖頭。西溟海上之時,九州修士足有數千之眾,而穿越『五九』之地得以來至此處的不過半成,只有兩百多位。其中竟然以夏州及神州門的五、六十人為最,舒州的天道門其次,其他的則是幾人至二三十人不等。

有多少人死在了路上,還有多少人困於途中而不得脫身,能來至此處著實不易!想了想,林一的嘴巴稍稍動了下。

神州門的文玄子正與一旁的寧遠說話,忽而一頓。對方察覺異樣便要動問,而他拈鬚頷首微笑,接著方才的話繼續分說道:「后土塔分九界,分別為赤明、玄明、耀明、虛明、觀明、太元、虛無、太極與無極九界,而每一界又分九層。故而,此塔共計九九八十一層,內有乾坤,玄幻莫測。天數為九,陽之極,道之綱紀也!而先人所傳,循九守一,生生不息……」

林一遠離數里之外,卻是將那文玄子所說的話聽得清楚。那人身為師父,不忘隨時指點弟子。而循九守一,生生不息,這句話倒是暗含玄機。

無意計較太多,林一看向那籠罩天地的罡風。與他處有所不同,此處的旋風甚疾,縷縷青煙凝聚一處,緩緩生出一團巨大的漩渦來,便好似一堵牆壁塌陷了一塊,頗顯奇異,。

於此等候之際,聞白子與松云散人皆神色泰然,各自門下的弟子亦相安無事。許是這兩家皆無暇分心他顧,又或許之前的約定有了用處。

一個時辰不到,突然有「喀喇喇——」的撕裂聲從天而至。

聞得動靜,在場的眾人皆為之一振,一個個抬眼觀望,神色期待。

撕裂聲漸漸加劇,轉而便若雷鳴響成一片。隨之青煙翻湧,風聲呼嘯,那巨大的漩渦愈來愈深,愈來愈大,更有駭人的威勢逼向十餘里之外的眾人。

諸多晚輩弟子心悸難耐,不由得紛紛退後。那九位化神前輩兀自駐足不動,卻不約而同揮動雙袖,霎時狂飆倒捲,強行擋住了那罡風的餘威。

「轟——」

便於此時,天地間又是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只見那聲勢正急的漩渦陡然一沉,無窮無盡的青煙隨之狂瀉而去。剎那之間,橫亙天地的罡風突然現出一個十餘丈高、數丈寬的甬道,直透裡許遠,盡頭的情形隱約可見。

「呵呵!后土境已然開啟,諸位道友,請……」

這邊才收起了神通,松云散人已搶先一步衝向了前方。陰散人桀桀笑著緊隨而去,墨哈齊不甘落後。三位門下的弟子更是當仁不讓,魚貫奔向了那條甬道。

見狀,餘下的眾人躍躍欲試。聞白子與公羊禮、公良贊卻未急著動身,而是守在原地等候。待百安門與天行門兩家進入甬道之後,他三人才帶著門下弟子隨後而入。

九家去了八家,罡風之外只有神州門一干人及幾個觀望的散修。文玄子奔往甬道之時,突然揚聲說道:「此去后土境,我夏州弟子當守望互助,同仇敵愾!」

眾人應諾之時,文玄子已在甬道中失去了身影,。寧遠卻留在原地,待幾位神州門的元嬰後期長老到了身前,他的臉色忽而變得嚴峻起來,衝著疑惑不解的眾人吩咐道:「道齊門蓄謀不軌久矣!我等還須相機翦除其羽翼,以免後患!諸位同道結伴而行,由我門中長老面授機宜……」

寧遠並未傳音,沒有任何的避諱,只是淡淡瞥過遠處的林一與另外幾個散修。言罷,他帶著眾人一一消失在了甬道之內。

林一嘴裡砸吧了下,有些苦澀。樂見聞白子陷入困境,更想殺之而後快,可他此時卻突然感到一陣不踏實。

此行,神州門好似未費吹灰之力,便讓道齊門死傷慘重,讓公良門自顧不暇,讓真武門前瞻後顧。這是文玄子與出云子的老謀深算,還是由自己無意間一手促成,誰又說得清楚呢!之所謂螳螂撲蟬,黃雀在後。而自己絕非那隻黃雀,亦非螳螂,那又是什麼……

林一拈著青髯,回首看向身後。那四五個散修想必是聽到了寧遠的那番話,一個個神色遲疑。未幾,其中的一人竟是轉身離去,生怕惹禍上身。而餘下的幾人還是仙緣難捨,相繼衝向了近在咫尺的后土境。

片刻之後,四下里只餘下林一獨自一人。他定了定心神,腳步虛踏往前而去。

距那甬道尚有數百丈,林一便感到一陣強勁的力道罩住了全身。稍稍詫異,他便被那大口一般的甬道所吞沒。

隨著眼前景物一轉,置身異地的林一尚未站穩身形,一道無形的禁制霍然而至。頃刻之間,三綹青髯已消失不見,『幻靈術』蕩然無存,他竟是現出了原形。

林一心頭一驚,忙舉目四望。只見九州的修士並未遠去,盡皆於不遠處盤膝吐納,並於此刻齊齊看來,一個個神情各異。花塵子檀口半張,織娘滿臉詫異,寧遠錯愕不已,文玄子輕輕搖頭,而公羊禮與聞白子雙雙臉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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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6 15:07:2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六十章 劫數注定

林一進入后土境之後,還未及感受四周的不同,便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出了本來的面目。他萬萬沒有想到,這仙境的禁制竟然讓『幻靈術』無所遁形。待其明白過來,為時已晚!

許是此地靈氣與元氣濃郁的緣故,九州各大仙門的修士並未忙著遠去,而是各守著一塊地方吐納調息。而林一現身之初,轉眼便從一個中年的書生變作了一個年輕人,頓時惹來一片驚奇的目光,還有人認出了他——

「臭小子,他早已來至此處,真是氣死我了……」

「這位林道友來的不是時候啊……」

「那是喬裝易容的林道友……」

「他便是殺我弟子的林一……」

「師父,是那……那小子……」

「……」

眾人反響不一之時,一個帶著蕭殺之氣的話語聲冷冷響起——

「藏頭露尾的小子,你還是自己個送上門來了……」

事已至此,林一反倒是恢復了從容。他不慌不忙地掐動了個法訣,身上的長衫變回了原來的模樣。其眉梢輕佻,眼光掠過四周,抬腳往著前方慢慢走去。

白濛濛的天光之下,青翠的草地一望無垠,淡淡的霧靄之中靈氣氤氳,更有奇異的仙元之氣瀰漫著四周。徜徉此間,令人心神舒泰,飄飄欲仙。

這本來安謐而寂靜的仙境之中,卻於此時情形迥異。

數百丈之外,諸多修士分別圍坐在了一起。天道門一方,松云散人神色好奇,一旁的花塵子卻又驚又喜;神州門一方,文玄子默然不語,寧遠則是神色疑惑;百安門一方,百里川一邊打量著林一,一邊留意著四周的情形,而織娘的臉上有一絲不安閃過……陰散人的陰笑讓人難以捉摸,墨哈齊耷拉著眼皮,仲孫達神情兇殘,公良贊陰沉如舊……聞白子面帶冷笑,而那公羊禮竟是慢慢站起身來……

林一腳下舒緩,神態從容。其眼光掠過眾人,在文玄子的身上稍稍一頓,便淡然轉向了前方。他並未走向神州門,而是逕自撇開眾人去向了遠處。

直至走出去了一兩百丈遠,林一的腳下忽而一頓,雙眉斜挑。數十丈之外,憑空多出一個傲然的人影。與此同時,古作等人搶至罡風的甬道前,先一步斷了某人的退路。而那公羊禮遲疑了下,並未藉機發難,而是立於原地,與在場的所有人一道舉目觀望。

「我早便說過,這林一乃我道齊門必殺之人……」那擋住去路的正是聞白子。其二話不說,先衝著眾人不無用意地提醒了一句。見沒人應聲,他這才轉向林一拈鬚冷笑道:「小子,可還記得初次見面時的情形?」

該來的,一定會來,只不過有早有晚而已!正如數十丈之外的那個鬚髮灰白的瘦長老者,即便是當日有所錯過,可還是免不了今日的狹路相逢。林一抄起了雙手,輕輕抬起了下巴,不急不慢地說道:「百年之前的玉沉海,玄月島!」

百年之前星月夜的那個小島上,有高人教訓了幾個滋事的天震門弟子,林一早便對此留意。待九州高人齊聚西溟海之時,他隨即便想起了那樁往事,卻不料被人家直接尋到了頭上。凡事有因,只是讓人常常措手不及罷了!

聞白子深邃的眸光一閃,說道:「你我還真是有緣吶……」

林一不躲不避,迎著對方微微翹起了嘴角。豈止是有緣,這緣分還真是不淺!若非你這老兒的緣故,自己又怎會陰差陽錯地踏上仙道,並一路來到了九州,!生死仇家,竟是最大的緣分所在,這世道不僅荒唐,還叫人無奈!

「……來時,老夫已饒了你一回,而你卻在仙境中殺了我三十多位舒州的弟子。小子,乖乖束手就擒,或可免於一死,若敢不從,便是屍骸無存的下場……」聞白子話語清冷,殺氣森然。

聞聲,遠處的眾人皆是一怔。叫作林一的年輕人不過元嬰後期小成的修為,怎會斬殺了那麼多的同道?聞白子的話是真是假,值得斟酌一番。

「哼!這小子還殺了我真武門弟子多人……」公羊禮哼了一聲,眸子凶光一閃,隨即又沒了動靜。有聞白子出手,他著實不好再湊熱鬧。只不過,讓那小子的惡行大白於天下,恰如此時。

兩位化神高人的異口同聲之下,再無人有所質疑,卻又一個個詫然不已。殺了那麼多人卻安然無恙潛至仙境,這個林一究竟是何來頭?

「呵呵!這小子倒是一表人才……」一直瞧熱鬧的松云散人突然來了興致。於其看來,一個來歷不明的小子,竟然以一己之身對抗兩大仙門,還殺了三十多位舒州的弟子,真是膽量過人氣魄不凡!豈止是一表人才,這簡直便是我魔道中人,不可多得的仙道菁英啊!

一旁的花塵子明眸閃動,悄聲說道:「師祖,不妨收下那壞小子……」

松云散人呵呵一笑,神色不明。

百安門所在一方,百里川微愕。林一被道齊門追殺一事,其略有所知卻並未放在心上。而那年輕人竟是凶悍如斯,著實令人意外。察覺身旁的織娘神色關切,他不由得輕輕搖了搖頭。

公良贊、陰散人、墨哈齊與仲孫達四人,皆不明所以,只是默默關注著不遠處的情形。而夏州一方的眾人卻面面相覷,一個個驚訝不已。

當年的鰲山論道大會上,林一可是橫行一時的人物,。其囂張跋扈與狂妄不羈的舉止,早已為眾人所知曉。便是這麼個狂人,來到仙境之後猶自不知收斂,竟然同時得罪了道齊門與真武門,真是讓人想都不敢想。而這可是來自夏州的修士……

文玄子兀自端坐不動,若有所思。待獲悉了林一所闖下的大禍之後,他並未有所錯愕,而是眸子精光一閃。而一旁的寧遠則是神色一動,隨即便衝著四周暗暗示意。

此時的林一,已無暇顧及四下里的情形。面對化神後期的聞白子,面對這難以踰越的高山,其神色坦然,毫無懼意。踏上仙道的那一刻起,便早已注定了今日的這場死劫。

退卻,有千般萬般的藉口;往前,只有一條路。

我林一雖懂得退讓,卻從未回頭!如今妖魔鬼怪擋道,深溝險壑相阻,使人躲無可躲、避無可避,只管憑著雙拳打去,雙腳踩去。邁不過這道檻,無外乎天數使然;而若就此一路踏將過去,日後誰人又能攔住我的去路!

面對聞白子的生死要挾,林一嘴角上揚,朗聲說道:「老兒,我自認與你無仇無怨,而你卻幾次三番以死相逼,我不得不還以顏色。你枉為前輩,卻無端仗勢欺人,而林某豈能任人宰割!要殺我,儘管動手;殺不了我,改日必當如數奉還……」

林一的話語擲地有聲,卻沒留一點情面。一個化神的前輩被直斥為老兒,還發下了日後報仇的宏願,他並非一時衝動,而是斷了最後的一線生機與退路。

聞白子本不想廢話,卻唯恐有人阻擾,這才囉嗦了幾句。誰想那小子無知無畏,不僅反唇相譏,還出言辱罵,令其顏面無存。他呵呵冷笑了聲,連連點頭說道:「好小子,果然不負老夫的一番惦記……」

笑聲未止,聞白子眸子一寒。毫無徵兆之下,他突然揮動雙袖,仙元之力傾瀉而出,一道無形的風暴驟然捲向了數十丈外的林一。

一個化神的高人,竟然真的衝著一個元嬰的小輩動手了,!不僅如此,還使出了仙元之力,這是動了必殺之念!

於眾人觀望之際,花塵子猛地跳起來,已嚇得花容失色。自知無計可施,她忙帶著求助的神情看向松云散人。對方不為所動,神色如常。這女子急得直跺腳,只得一霎不霎盯著遠處……

人群中的織娘無奈地輕嘆了一聲,臻首低垂,神色黯然。不知為何,她心頭升起一抹淡淡的悵惘,便是對這仙境亦興致索然!

文玄子已霍然起身,便想出手相阻,忽又神色遲疑。只見林一立於原地神色不懼,雙手猛地揮起一片法訣的幻影,道道手印快若疾風般不斷疊加在了一起。於此剎那,其周身魔氣湧動,威勢驚人,竟然與聞白子不相上下。

見狀,文玄子暗暗動容。師兄看重此人,並非無因。而他不過一個元嬰修士,絕非聞白子的對手,可這神通……

聞白子動手之時,林一便感到身形遲滯。心知不妙,他豈敢又半分的僥倖。生死關頭,唯有捨命一搏!

不容多想,林一全力驅使魔嬰之力。隨其法訣瘋狂祭出,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道手印霍然疊加在了一起。

見那小子猶自掙扎且氣勢不凡,聞白子不以為然地冷笑了聲。一個小輩,便是拼盡全力,又能鬧出多大的動靜!他長袖揮動,伸出了一隻手掌,緩緩往前一抓,百丈內的天地氣機為之一滯。

而尚不待聞白子痛下殺手,只聽得砰然一聲悶響,狂流橫虐而起。只見一把數丈大小的黑色巨斧憑空閃出,霎時便擊碎了四周的仙元之力。隨其剎那,黑風呼嘯,小山一般的斧頭挾著滔天之勢轟然劈來……

……………

PS:沒有聞白子,林一不可能踏上仙道!是仇人還是有緣人,真的難以說清楚,現實生活中亦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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