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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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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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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7 14:59:0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一章 去留隨意

昏黃的天光之下,無邊無際的荒漠之中,一處低矮的沙丘背後,林一雙手結印,闔目靜坐。濃郁的靈氣從身下的聚靈陣法中湧來,他整個人都包裹在一層淡淡的光芒之中。

一陣輕微的碎裂聲響,嵌入陣法中的那數百塊靈石盡數成了碎屑。隨著周身上下的那層光芒隱去,林一這才慢慢睜開了雙眼……

百里之外,一團粗大而轉動不息的風沙直上天穹,一如大漠孤煙。而其少了斜陽的映襯、蒼鷹的相伴,使得這方詭異的躁動之中,有是還是那亙古已久的沉寂。

此行,林一算得上是第一個進入后土塔的修士。聞白子有意觸動了仙境禁制,使其與眾人分開,卻在赤山遇上了九大仙門的元嬰弟子。此後,他又殺了四個挑釁之人。這番鐵血的手段未必讓他人心悅誠服,卻震懾住了一些心懷不軌之輩。

一時沒了糾纏,林一藉機遠去。而未過多久,他便察覺身後有人追來。唯恐節外生枝,其索性全力狂奔,只想擺脫不必要的麻煩。

六個月以來,林一接連穿過赤明界、玄明界、耀明界與虛明界。其間危難不斷,卻每每化險為夷。幾番歷險,幾番周折,卻不敢耽擱,一路疾行之下,他這才到了眼前的這方所在,觀明界。

不眠不休地狂奔了半年之久,還須時時提防日日小心,並要應付仙境中的各種凶險,原本只剩下五成修為的林一,行至此處已是筋疲力竭。沒了法力修為,便沒了囂張的本錢。不然,往日的震懾便成了色厲內荏的嚇唬人。自家人知自家事,他著實不願這般強撐下去。

故而,一口氣穿過了八層的觀明界之後,林一便不失時機地歇息了一番。誰想這一坐便是七日,他這才借助聚靈陣法恢復了體力……

遠處的那道旋風經久不息,與七日前的情形沒什麼兩樣。林一拿出了一枚玉簡看了看,又將其收了起來。據仙境的輿圖所示,只須穿越那道如柱如煙的屏障,便可抵達后土塔的太元界。

不過,那道旋風的所在,看似壯觀而奇異,卻非善地。

林一才要接著趕路,忽而神色一動,隨手掐了個法訣,隱去了身形與靈力。之後,他緩緩站起身來,隔著沙丘看向遠處……

沙漠的盡頭,冒出了九大仙門弟子的身影。許是途中遭致意外,其中的二三十人不見了。而餘下來的一百五六十人皆施展御風術,一道道人影飛掠疾行,竟是直奔那旋風而去。

眾人皆趕路匆忙,百安門的弟子無意爭先,其中的三個女子更是落在了最後頭,並邊走邊說著話兒——

「……只須過了這觀明界,后土塔的九界已去其五。據同門的師兄所說,少有人可以行至此處。而親眼所見,方知耳聽為虛啊……」好奇張望之餘,娟子衝著前方的人群示意了下。九州仙門的弟子大都在此,只有二三十人折在了半道上。故而,她有此感慨。

三個女子並肩而行,彼此間甚為親近。而其中的織娘卻是含笑不語,任身旁的兩姐妹嘴上不停。

露兒接話說道:「你所言有誤!明心師兄曾提起過,九州的修士抵達太元界之後,便再難前行,唯前輩人物或大機緣者,而不得走完后土九界……」

聞言,娟子有些不甘心地說道:「我等費了這般周折,卻要在太元界止步……」

露兒取笑道:「且知足吧!據說,后土九界之中,唯太元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仙境。只須在其中尋覓一番,當不虛此行……」

「真正的仙境?豈不是天材地寶遍野皆是,隨手可得……」娟子好奇問道:「太元之上,還有虛無、太極與無極三界,莫不是與仙境無關……」

「這……」露兒不知如何作答,便帶著求助的神色看向了身邊的織娘,說道:「師姐!我二人有所不明……」

娟子點頭附和,說道:「師姐不妨就此分說一二……」

織娘衝著兩位師妹微微頷首,輕聲說道:「我所知不多,皆來自師父……」她淡淡看了眼前方,接著又道:「露兒所言不差,那太元界才是我等的去處。其並無遍地的寶物,只因仙氣濃郁的緣故,為前輩們視為真正的仙境所在。彼處不乏靈藥、洞府等等……」

娟子與露兒恍然,卻又神色不解。

稍稍一緩,織娘善解人意地接著說道:「……所謂的仙氣,乃仙元之氣,與我等無用,卻有助於化神前輩提升修為。太元之上的三界盡為仙氣的所在,卻無一絲一毫的靈氣。故此,元嬰修士置身其中,法力無處憑藉,處境堪憂。為自身安危著想,各大仙門的弟子皆不願輕涉險地……」

三位女子說話之際,天道門的一群人早已搶至前頭。其中的空玄、空元照舊是守護著小師妹,卻不忘時時留意百丈外的情形。一百多修士幾乎是並駕齊驅,唯恐落後一步。

兩位師兄如此謹慎,花塵子不以為意地笑道:「道齊門的黑臉老頭暗算林一不成,反倒是被那小子坑了一回。若非聞白子三位前輩趕來,他三家仙門說不定會反目成仇呢!其貌合神離,已難成聯手之勢,不足為慮……」

空玄深以為然地點點頭,討好地說道:「師妹的那位至交好友,可謂是有勇有謀啊!寥寥數言,便離間了三家仙門,著實妙哉!」

花塵子明眸閃亮,帶著與有榮焉的神情嘻嘻一笑。

見師妹笑逐顏開,一旁的空元亦來了興致,跟著說道:「林道友離去之際,所幸我家祖師與其他幾位前輩及時現身……」

那一日,林一才去,聞白子、公羊禮與公良贊便趕到了赤山。當時血腥尚在,情形混亂,三位高人有些不明就裡。

待知曉了前後的原委,公羊禮並未因弟子被殺一事而震怒。於其看來,那人的魔修與道修極為的不凡,妖修煉體更是勝過真武門一籌。而三修於一體者,更是曠古罕見。為此,他與公良讚好似想到了一處,兩人皆要急著趕路。

聞白子不難猜出兩位同伴的心思,卻想要藉機遷怒於其他幾家仙門。誰想文玄子、松云散人等六大高手隨後而至,令其心願落空……

花塵子猶自神色得意,小嘴一撇,說道:「哼!聞白子若是慢走一步,師祖豈能饒他!他老人家不僅恩怨分明,更是慧眼識英呢……」

慧眼識英者,早已有之。而真正的緣由,卻不盡相同。數十丈處的寧遠聽見了這三人的說話,暗暗搖了搖頭,驅動神識往前看去,除了那愈來愈近的旋風之外,未見其他的動靜。心忖,那九位高人與林道友皆不見蹤影,只怕是早已去了太元界……

風沙撲面,身形受阻,由遠至近的一百多人紛紛止步,皆神色凝重。

五百丈之外,一道寬有裡許的風沙之柱直聳天穹。其看似緩緩湧動,實則急劇旋轉。那『嗚嗚』的風聲撼人心魄,捲起的粒粒細沙竟帶著破空之勢撲面而來,聲勢驚人。

古作越眾而出,身上已多了一層護體的靈氣,將那急襲而來的細沙盡數擋下。他抬手示意了下,沉聲說道:「此處乃風沙通天道,又稱明元境,或明元殿,溝通觀明與太元兩界。其外罩三分罡風之勢,不易穿越。如無適用的防身法寶,還須慎行……」

話未說完,古作左右看了下,便黑著臉皮不吭聲了。本門的弟子尚聽招呼,而真武門與公良門的弟子皆對他不屑一顧,已各自祭出了防身的寶物衝向了前方。

古作暗哼了一聲,神色鬱鬱。進入后土境的有三十多位同門師兄弟,在路上與神州門爭執時又死了幾個,眼下還有二十多位,比起仙境開啟之時的人多勢眾,此時的道齊門可謂勢單力薄。而此般境地,皆由一人而起。好在師父並未就此降罪,反倒是收了自己為徒。唉!用盡了計謀,耍盡了手段,卻動不了那小子的分毫!或許,命數使然!亦罷!心願早已達成,且將那不解之仇,暫且放下……

真武門、公良門與道齊門的人已先後鑽入了風沙之中,神州門等其他五家仙門亦跟了過去,只有百安門一眾還留在原地。

明心看向織娘,對方沉靜不語。他拈鬚沉吟了下,便以師兄的身份說道:「有我煉製的防身寶物,穿過這風沙不難。其中的明元境卻凶險莫測,還須臨機應變方可轉危為安。而我百安門弟子生性內斂而不善拚殺,且少有爭強鬥勝的手段,此去生死未卜……」

這番瞻前顧後的言語,頓時讓眾人沒了底氣。而其他仙門盡皆遠去,又讓這些弟子心有不甘。

「師兄!容我一言……」織娘秀眉微蹙。

明心忙道:「師妹有話但講無妨……」

「仙緣與性命,孰輕孰重,不言自明!諸位同門還須量力而行,去留隨意!」織娘輕聲說道。

心頭一緩,明心轉向四周含笑說道:「仙緣有覓處,生死只一回。師妹所言與我不謀而合!師父曾有言,此行重在歷練……」他忽而想到了什麼,忙又問道:「師妹,你是前行,還是就此回轉……」

幾個元嬰初期的弟子正躊躇不定,其中的娟子與露兒兩個女子更是看向織娘。對方神色不變,淡然自語道:「於我來說,生死皆為歷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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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8 15:07:26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二章 一沙混沌

因這樣或是那樣的緣由,二十多個元嬰初期的修士並未隨著同門繼續前行,而是就此結伴四散而去。后土塔分為九界,機緣無處不在……半個時辰過後,那道旋風前多出了個孤零零的身影,正是從百里外趕來的林一。

細小的沙粒隨著迅猛的風勢狂襲而來,尚未臨身,便從林一的兩旁滑過。看了下光芒微微閃動的云袍,他又抬頭看向了五百丈之外。

仙境的輿圖中有云,風沙通天道,外罩勁風,內有乾坤,自成一境。九州諸家修士,大都各施手段進了此處。那位織娘看似柔弱,卻有幾分膽色。她勸退了兩位姐妹之後,卻是要隨著幾位師兄來一次生死的歷練……之前,雖說躲在一旁,林一還是對那夥人的動靜一清二楚。

走岔道了,要麼就是錯過了什麼。不然,為何見不到那九位高人呢?原本跑在前頭的,眼下說不定自己已落在了最後……

林一不再遲疑,龍甲佈滿了全身。隨著法力運轉,云袍之上閃過一層流水般的光華,已將其從頭至尾裹了起來。再次凝目打量一眼前方,他腳下一動便飛奔了過去。

只是剎那,漫天的狂沙便如萬箭齊發,凌厲而強勁的威勢橫捲而來。林一去勢不減,身形倏忽一閃,已消失在了風暴之中……

不過須臾之間,眼前景物一轉,林一猛地收住了腳步,身上云袍的光芒有些黯淡,上面隱帶風霜的痕跡,還落了層細細的沙塵。隨其一振衣袂,云袍頓時恢復了舊模樣,片塵不染。

那道風沙的阻礙易過,其中夾雜著兩三丈寬的罡風倒是叫人不敢大意。而方才一番有意的嘗試之下,織娘用蛟綃所煉製的云袍彰顯不凡。那綃衣可避罡風,由此可見一斑……

風聲隱隱入耳,氣機稍顯紊亂,四下里情形迥然,林一回首環顧。

身後,一堵土黃色的沙牆宛若井壁一般,卻兀自瘋狂旋轉個不停,並環繞著一處奇異的所在。

數十丈之外,高聳著一座佔地數百丈的通天大殿。它好似為沙石堆砌,通體土黃,無棱無角,卻古樸肅重而威勢雄渾,就這麼拔地而起,令人仰止。其千丈之巔為雲霧籠罩,難辨端倪……

神色微愕,林一將眼光落在了正前方。那土黃的大殿正門洞開,四下里卻無半個人影。

而由此往前,未見禁制阻礙,卻有淡淡的血腥傳來……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才想動身往前,卻又看向那殿門的上下兩旁。那門楣之上的一方石匾之中,深陷三個大字,明元殿。大門的左右兩測,同樣還有兩行字跡:一沙混沌化五行,九界歸一通太元。

將那兩句話默誦了幾遍,林一猶自不得其解。他忽而心頭一動,若有所思。在生死地兩界山幻境之中,那老者所言的道境九轉,與這后土塔的九界隱約有幾分的暗合。

道境之返歸質樸、順從世俗、豁然貫通、與物混同與神情自得,這五轉之境,便如后土塔的五明之界。唯有靈會神悟而融於自然,方可忘卻生死而直至玄妙,亦才得以體悟太元、虛無、太極與無極之境……


立於原地忖思了片刻,林一愈發以為自己的猜測不無道理。原先還對那所謂的九轉之境有些懵懂,而此時他的心頭卻是多了幾分的明悟。

不過,林一看著門邊的那兩句話,又糊塗起來。九界歸一通太元?為何不是九界歸一通太極,或無極之境……莫非,莫非……?

一時鬧不明白,林一暗暗搖頭。這可不是苦思冥想的時候,諸多疑惑只有留待他日去慢慢琢磨。而由這大殿之中尋至太元界,才是眼下要緊之事。隨著心念一動,林一的腳下輕輕一點,便如一片落葉般悄無聲息地到了殿門之前。

稍稍停頓,他閃身便進入了大殿之中。

隨眼前所見,其神色微愕。

大殿之內光影黯淡卻頗為的寬敞,環繞四周的乃是一圈空置的石室。在數百丈方圓的殿堂正中,很是詭異地懸著半截石梯。

其寬約三尺,上端直直通向百丈高的大殿二層,下端卻離地三丈。

而挨著此處的平整地磚上,卻是躺著一位死去多時的修士。


從屍身的衣著與致命處的情形來看,命喪同道之手的應是位來自百安門的修士。距其不遠處,還有幾團法力燒灼的痕跡。

不用多想,此處死的並非一人。而這位倒霉者拋屍於此,只是沒人收殮罷了!如此說來,當時的情形很是危急……

林一併未急著往前,而是走向四周的石室,挨門逐戶,一一看去。

其皆有兩、三丈的大小,分明就是一間間的靜室,只是人去室空罷了!

不過,此處若真是仙人的靜修之所,倒是讓人難以置信。無他,只因四下里太過簡陋……走了半圈,並未發現什麼異常,林一這才轉向那石梯而去。待到了那具屍骸的近旁,他從乾坤戒中尋出一張符紙來。

看著手中之物,林一神有所思。若非隨身所藏極為的龐雜,一時還真的難以找出來這般低階的符籙。而自己的法力難以離體三尺,若要焚去地上的屍骸,只得有所借助……

許是想到了什麼,林一竟是收起了符紙,轉而屈指彈出一縷嬰火。

火苗乍現,離體三尺盤旋。他雙手飛快打出了一串法訣。隨之剎那,其十指相扣,結成一道符印,輕輕往前祭出。

那縷嬰火飛出三尺遠處,便去勢一緩。而符印疏忽即至,於法力加持之下,火苗猛地跳動了起來。

見狀,林一伸出手指輕輕一點。

嬰火隨之炸開,轉瞬化作一條細小的龍形,霎時掙脫束縛而去,忽地一下便撲向了地上的死屍……地上百安門弟子的遺骸化為了灰燼,林一手指間的那縷火苗還在靈活地縈繞不止。須臾之後,他收起了嬰火,嘴角微微上揚。

《明火印訣》是否真的可控天下之火,眼下還無從知曉。而其不受禁制所限,卻是頗讓人意外。

林一轉向那離地三丈的石梯,身形一躍而起。待其落在了空懸的石階之上,腳下甚為的穩當。待稍稍用力踩了踩,並無異常,他這才慢慢往上走去。

盞茶的工夫過後,林一循著三尺寬百丈長的石梯到了明元殿的二層。入眼處是幾顆嵌入石壁中的螢石,四下里卻依然是一片黯淡。

稍候片刻,林一離開了身後的石梯,於二層大殿的一隅駐足觀望。

此處大小應與一層的大殿相仿,卻被一堵堵厚重的石壁隔開,顯得逼仄而怪異。

他小心移動了幾步,走至兩堵石壁之間。眼前便如一道百丈高、兩丈寬的狹長山澗,前去不知所蹤,而左右兩側的山壁上,卻有一間、兩間的石室退後兩步,林一轉往他處。

須臾之後,其又回到了原地,心生不解。他所在的這片地方不過一、二十丈的方圓,卻是出現了三個路口,皆為一般無二的『山澗』。

淺而易見,若要尋至通往上一層的石梯,這三道路口必選其一。若是走錯了道兒,又會怎樣?忖思之際,林一漫不盡心地伸手抓向前胸。恍然察覺頜下無須,其不由得撇了撇嘴角。

裝扮他人久了,便慢慢忘了自己該有的模樣!眸中閃出了幻瞳,林一直奔兩堵石壁之間……一炷香之後,林一從另外兩堵石壁之間冒了出來。

見眼前的所在極為熟悉,他才知道又回到了方才的地方,禁不住無奈地搖搖頭。率性之下,總避免不了走上一趟回頭路。

不作遲疑,林一返身踏入第三條『山澗』。每過幾丈遠,兩旁便會出現一間石室,裡面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往前四、五十丈,循著石壁的走向拐了個彎,林一停了下來。與之前所遭遇的情形一模一樣,路口又變成了三個。

不想重蹈覆轍,林一暗自思量。幻瞳之下,看不見禁制的存在;石壁所阻,神識難以及遠。該往何處走,還真的讓人難以取捨。而此處陌生的氣機紊亂,分明有人途徑此處……

林一神色一動,抬腳往前走去。不過二十餘丈,他突然在一間石室前停下了腳步,轉而凝神不語。

那間石室之中盤膝坐著一人,正慢慢睜開眼睛。突然有人現身,嚇了他一跳,隨即驚道:「林道友,是你……」

此處的石室,便是一個簡陋的山洞模樣,兩三丈大小的地方,坐著一個清瘦的中年男子。其身上有傷,滿臉的倦色,開口說話之際,眉宇間有淡淡陰氣纏結不去。

默默點了點頭,林一沉靜不語。見對方要勉力起身,他擺擺手。中年男子神色一緩,拱手說道:「我乃六神門申山子,見過林道友……」

對方認出了自己,林一併未有所詫異。這個叫作申山子的男子,曾出現在六神門的人群中,雖話語陰沉,卻非狡詐之輩。

林一忽而往前兩步,逕自在靜室中坐了下來。申山子臉色微變,他卻視而不見,很是隨意地問道:「道友緣何如此的模樣?你不妨將此前的情形分說一二……」見其神色坦然而沉著,對方暗暗鬆了口氣,不無感慨地說道:「道友殺威甚重,令人膽寒……」

眉梢斜挑,林一淡淡一笑。申山子怔怔看著一丈之外的這位不速之客,跟著露出一抹苦笑來,說道:「難以想像,林道友竟是個隨和之人。亦罷!且聽我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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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19 16:14:41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三章 不記仇怨

「……進入明元殿之後,為了搶奪石梯,各大仙門的弟子起了爭執。神州門人多勢眾,道齊門則是冤有頭債有主……道齊門的古作見機不妙,便挑起了混戰……我遭人暗算受了重創,便借助這石室療傷,卻頗為意外……至於那九位前輩,想必早已走遠……」

一個時辰之後,林一出現在了明元殿的五層,卻還在回味著那個申山子的話。果不其然,天道門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對付道齊門的機會。而神州門不僅於暗中推波助瀾,還屢次藉機發難,令其真正的對手有口難言卻無從指責。而那個寧遠的行事沉穩而老辣,分明是有人授意……

不過,一直想置身事外的百安門,還是免不了這池魚之殃。好在明心與織娘遣走了修為不高的同門,不然會有更多的人遭受無妄之災。

此外,那個申山子不願一同離開。其所在的石室,有助於療傷,並事半功倍……

收回思緒,林一打量著眼前的所在。百丈高的五層大殿,便若一巨大的山洞,穹頂有螢石閃亮,撒下幾點黯淡的星芒。而這三、四百丈的方圓之內,同樣佈滿了石室。與之前有所不同,此處的數百個石室皆**而成。一塊塊三、五丈大小的巨石,彼此相隔一丈有餘,放眼看去,便如星羅棋佈一般,而彼此間法度森然,這儼然便是一處石陣。

守著這奇異的石陣默默靜立了半晌,林一兀自不得其法。而縱橫交錯的大石擋住了去路,亦阻隔了神識,他根本尋不到石梯的所在。

不僅如此,幻瞳之下,遠近可見殘缺不全的禁制。其看似無礙,卻讓林一不得不提起小心來。暗中計較一番,他慢慢踏入了石陣。

一塊塊巨石的情形大致相仿,而其中的石室卻門朝不同的方向,不知是與陣法暗合,還是另有他意。

走至一個石室前,林一遲疑了下,一彎腰走了進去。少頃,他嘴角上揚,神色好奇,轉而端詳起眼前的所在,並若有所思。

與其他的地方相較,這鑿出簡陋石洞的大石頭稍有不同。留意之下,可見土黃的石壁中閃動幾縷金絲,頗顯不凡。而置身於此,霎時便讓人身心泰然,氣息寧和。淺而易見,這是一個行功修煉的好地方,卻靈氣稀缺,略顯不足……

大殿二層所見的申山子,寧願守著那石室而捨棄前行,顯然是無意中尋到了這樁好處。林一雖察覺到了蹊蹺,卻未對此深究。而此時此地,他還是免不了琢磨一二。

走近一側的石壁前,林一伸出右手掌覆於其上。莫名的氣息緩緩循著經脈而來,慢慢調理著體內的氣機,使人頗為的舒適。

林一輕輕抬起手掌,稍稍遲疑了下,忽而攥成了拳頭猛地擊出。只聽得「砰」的一聲悶響,石壁上突然閃過一層淡淡的光芒,隨即便有強勁的力道反襲而來。便若風吹一般,衣袍往後急遽掠起,而其本人卻穩如磐石,兀自揮臂直拳一動不動,唯有眉梢輕佻,神色訝異。

光芒消散,悶響的余聲漸去,石壁上安然無恙。

袍袖一甩,林一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若非石壁上暗含禁制,他不信自己的鐵拳會這般的不堪。少頃,其索性抄起了雙手轉身走了出去,卻不時東張西望,好似在尋覓著什麼。

往前二十餘丈,林一的腳下一緩,雙眸中幻瞳閃現。其身前的兩丈遠處,一道殘缺不全的禁制攔在四周。稍作辨別,左拐右行,他循著禁制的縫隙輕易穿了過去,卻又於十餘丈外再次停了下來,還有人驚呼——

「來者何人……」

幾塊巨石間,一位四肢健壯的老者倚著石壁席地而坐。而其衣袍帶血,面如土色,手上還緊緊攥著把五尺長劍。許是見有人來,他稍顯恐慌,卻面目猙獰而殺氣騰騰。而此人的五丈之外,一灘污血之中,橫躺著一位斷成兩截的修士,肚腸滿地,慘不忍睹。

林一併未答話,而是帶著錯愕的神情看向左右。這場廝殺才過去不久,且相距如此之近,而自己卻對此處的動靜一無所知?少頃,其後退了幾步,轉而返回,已恍然所悟。

三五塊巨石,隱隱自成一陣、一界。若非親臨實地,便是咫尺之隔亦如天涯之遠。而真若如此,五層大殿內說不定還有他人出沒。

「原來是你!要殺便殺,算我倒霉……」那老者認出了林一,垂頭喪氣地說了一句,卻猶自抓著長劍不撒手。

林一轉過身來,眼光落在那老者的身上。對方傷勢極重,可見方才那場廝殺的慘烈。他不動神色,輕聲問道:「我為何要殺你?」

老者冷哼了聲,心灰意冷地說道:「你與我真武門有生死大仇,又怎肯放過這落井下石的大好時機!而我已是此般境地,奈何……」

林一曬然一笑,不置可否地說道:「我不記仇怨,又何來的仇家!這世間,只有要殺我與我要殺的人……」

沒有仇怨,為何要殺人?老者疑惑不解。林一卻話語一轉,問道:「若我未看錯,那死去之人乃道齊門的弟子。而你兩家交好,怎會刀兵相見?」

老者緩了口氣,說道:「哼!道齊門弟子多為奸猾之輩,每臨凶險之際便驅使他人……」他神色一怔,看著林一接著說道:「此前,道友在赤山的那番話,正是我等所想……」

林一神色不變,輕輕點了點頭。老者衝著地上的死屍恨恨啐了一口,說道:「此前,我便是受了古作的指使而差點丟了性命!而來至此處,那人竟敢欺我身上有傷而惡言相辱,我豈肯容他……」

帶著有傷之身還能殺了對手,這人倒是個火爆的性子!不過,那三家仙門的弟子已相互起了疑心,倒是讓人有些意外!

一句離間蠱惑之言,真有這般的用處?看著那滿地的血腥,林一暗暗撇撇嘴。殺人,未必用刀!他不想多作耽擱,伸手彈出一縷火焰。

老者神情驚愕,忙將長劍橫在了身前。

林一燒了屍骸之後,取了法寶與乾坤袋。見那老者瞪著雙眼,神色絕望。他輕輕搖頭,將手中之物扔了過去,說道:「去那洞內療傷……」話音未落,其轉身離開。

法寶與乾坤袋掉在了身邊,老者視而不見,恍若失神。未幾,他忙衝著林一的背影喊道:「右轉二十丈,再往左五丈,便可直達大殿的六層……」

林一腳下一頓,未作遲疑,已右轉而去。

見狀,老者重重喘了口粗氣……

……

林一依著老者所說,未見石梯,卻尋至一處小小的法陣之前。五塊大石的當間,一道三尺方圓的光芒直上大殿的穹頂。

這法陣為傳送之用?林一稍稍遲疑了片刻,抬腳踏入光芒之中。未及站定,他已緩緩離地而起,繼而便倏然失去了身影。而隨其現身於大殿六層的剎那,一道劍光已毫不留情地狠狠劈了過來——

不及多想,林一揮拳便砸了過去。電光石火間,那襲來的飛劍恰似撞在了金石之上,「噹」的一聲震飛了出去。而他腳下一閃已離開了法陣,叱道:「大膽!」待腳下落地,其雙眉一豎,眸光凌厲,冷冷掠過四周。

大殿的六層與五層相仿,卻更為的血腥狼藉,隨處充斥著凌亂的殺機。滿地的血跡與死屍之中,五個元嬰修士怔然而立。其中那被砸飛了法寶的修士更是臉色大變,目瞪口呆。

識破了那五人的身份之後,林一不由得皺起眉頭。對方分別來自神州門、天行門與天道門,而那死去的三人竟是百安門的弟子。而幾丈外的石室之中,還被禁符封住了一人。

眼前的情形,一目瞭然。神州門等人殺了三個百安門弟子之後,正著手破除那石室內的禁符。恰逢有人從法陣中現身,便不欲留下活口……

與此同時,這五人已認出了林一。彼此相視,皆神色一緩,其中一神州門的修士有些尷尬地笑了笑,執手說道:「呵呵!原來是林道友!自家人……」

林一眉梢跳動了下,兀自默默盯著對方,一聲不吭。見他神色不明,五人面面相覷。隨後,方才那人又接著分說道:「我五人結伴行至此處,卻不料遇上了道齊門弟子滋事。我等本想將其重懲,卻為百安門的明心相阻……」

法寶被砸飛的修士來自天行門,餘悸未定地點點頭,說道:「正是如此……」說著,他轉向一旁。那是個天道門的弟子,帶著不忿說道:「若非有人阻擾,道齊門的人怎會走脫?那明心不識好歹,著實該領受一番教訓……」

神州門的弟子是個中年男子,有著元嬰後期的修為。見林一緘默不語,他神色輕鬆起來,譏笑道:「呵呵!明心枉為掌門弟子,卻是個怕死之輩,竟是丟下幾個同門獨自逃命去了……」他帶著幾分得意轉向那石室說道:「只須破除禁符殺了此人,所得的好處自然不會忘了林道友。你我皆來自夏州,一家人好說話……」

眼前的幾人,你一言我一語不閒著,林一始終不出聲。而此時他再忍耐不住,猛然叱呵道:「放屁!」不待對方有所驚詫,其嘴角上揚,冷笑道:「你認得我,我認得你嗎?」

那個神州門弟子的臉色難看起來,卻帶著僥倖辯解道:「我來自神州門不假,有腰牌為證……」

「滾!」林一根本不留情面,話語一轉,帶著陰森的殺機冷然說道:「一息之內,滯留不去者,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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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0 15:42:52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四章   隨緣便好

大殿的六層,寂靜無聲。巨石、污血與死屍之間,林一獨自默默佇立。

再不敢囉嗦,五個修士匆匆離去了。便是棄在地上的法寶,亦無人問津,只是怕林一翻臉無情而悔之晚矣!

那個神州門的弟子被掃盡了顏面,不免心生怨氣。於其看來,彼此同為夏州的修士,怎可無故偏向外人?不僅如此,又將宗主般的神州門置於何地……

林一管不了那幾人的心思,將其嚇退之後,便留意起了幾丈外的情形。被一堵石壁封死了半邊,那間石室好似少了一半。而其分明為禁符所致,乃不得已的保命之法。

有關墨門的禁符,林一略有所知。類似這般嚴密的禁錮,非絕望之下而不會如此作繭自縛。一旦用其封住的上下左右,施法之人極難從中脫身。

不過,眼前所見並不陌生。而昨日神蛟兇猛,今日人心險惡……

眸子幻瞳閃爍,林一出聲問道:「是讓我助你一臂之力,還是……」其話音未落,一聲低若蚊蠅的呻吟從那石壁中傳來,輕輕說道:「有勞……」

眉梢微挑,林一又再次凝神打量。石室兩丈多寬,禁符所化的石壁卻深陷其中,借助地勢而分外堅固,外力難以強行破之。他往前走了兩步,已伸手扯出了『天煞』鐵棒。

未作多想,林一已是力貫雙臂,猛地拋出一道黑光。『天煞』帶著風聲,猛地擊在了石室與禁符的角落處。

只聽得「轟」的一聲,地動山搖之中,石室崩出了一道縫隙,一旁的禁符所成的石壁「喀喇」一下跟著裂成了幾片,隨即現出一個身著月白長裙的女子,正揮動一把飛劍以為助力。那女子正是織娘,面色蒼白,嘴角帶著血痕,卻未見驚喜,只是一如既往的沉靜。而其眸中卻悄悄閃過一道莫名的漣漪,卻讓人不易察覺。

林一收了『天煞』鐵棒之後,眼光在織娘的身上一掠而過。見其並無大礙,他頷首微笑,便走至一旁的那道石縫前留意起來。未傷及那女子,還將石室的石壁砸裂,可謂一擊兩得。

織娘才想出聲致謝,卻又默然不語。她收了飛劍,獨自款款起身,走至一旁等候。不遠處的血腥逼來,其神色一黯,禁不住幽幽一嘆。

林一的面前,那被砸出來的裂縫有數尺長,手指寬,其中閃動著細微的金芒。他手掌一翻,已是揮動金龍劍劈了下去。

不明所以之下,織娘悄悄抬起眼光,靜靜關注著某人的一舉一動。對方不發怒的時候,全無那種狂傲的氣勢,更像是個尋常的年輕人……

「砰——」的一聲悶響,石壁上凹下一塊,而林一的手上卻是多出一塊土黃的石頭。收起金龍劍,他衝著手上端詳不停。

石頭不過尺餘大小,入手卻極為的沉重,還有寧和的氣機緩緩散出,頗為的奇異。進入這明元殿之後,便動起了心思,終如願以償。而看著手中之物,林一不由得想起了玄天仙境中的情形,還有被他親手毀去的水下城……

片刻之後,林一兀自出神。織娘躊躇了下,輕聲說道:「林道友……」

聞聲,林一恍然,手上的石頭已然不見了。他走出了石室,這才轉身淡淡笑道:「我見道友傷勢無礙,這才掘起了石頭……」他話語一頓,問道:「此前生出了何事?」

看了下置身所在,織娘與林一示意了下,便跟著緩步走了出去。她摸出幾塊玉符捏碎,隨即祭出了幾團火球,瞬間便焚去了地上的三具屍骸。將四下里稍稍收拾了下,這女子才輕聲說道:「此事倒也怪不得他人……」

林一從織娘的口中得知,未免遭意外,門中的幾個師弟師妹先行返回,她與師兄等餘下的十五人繼續前行。而百安門一行踏入明元殿之後,便霉運不斷。

原本便晚了一步,待百安門等人進入大殿之後,恰好撞見幾家仙門的弟子在搶奪石梯。織娘一行只得壁上觀,以示迴避之意。而其十五人皆為元嬰中期以上的修為,在一旁虎視眈眈,不能不讓他人有所顧忌。

如此這般,於陰差陽錯之下,百安門的弟子與人起了爭執。見一時糾纏不清,明心便帶人強闖石梯,最後的情形可想而知。不過,死了一位同門之後,他與師弟師妹們還是奪路而去。

闖進了大殿的二層之後,四下里更為混亂。自知難以置身事外,百安門的十餘人便合力一處,得以繼續往前。待到了大殿六層時,恰逢道齊門、神州門等幾家修士正在廝殺。

彼時彼景,明心只須帶人從一旁繞過去即可。而他一路殺來,早已是心生怨氣,便在一旁勸阻了幾句。於其看來,動亂之因皆在神州門的仗勢欺人。這番言語難免惹禍上身,隨即雙方便動起了手。

亂戰又起,敵我勢均力敵。不料百安門卻是救錯了人,那幾個道齊門弟子見有機可趁,竟一個個轉身逃去。如此以來,明心一方便落了下風。情急之下,他匆忙突圍,卻是拋下了織娘等人。

神州門等幾家弟子怎肯罷休,分出人手追殺而去,還留下五人堵住了織娘與三個師兄弟。一番惡戰下來,百安門三死一傷。

這女子逃生無門,只得借助禁符困守於石室之中。而對方無意知曉了她的身份,對云軒閣的煉器法門勢在必得,這便要殺人奪寶,恰逢林一趕來……

獲悉此前的原委,林一暗暗搖頭。那個明心行事謹慎,卻不辨是非,不知深淺,最終還是惹禍上身,並殃及同門。這般迂腐德行,倒是一脈相承。只不過,進入后土境之後,百里川的舉止倒是讓人意外。

「……承蒙林道友再次仗義出手,織娘無以為報……」一番話之後,織娘衝著林一款款一禮,卻又神色遲疑起來。

林一略略側身,不以為意地說道:「不過舉手之勞罷了!你既無大礙,不妨與我結伴走出此地!」

「我之傷勢的痊癒,許是與那石室的緣故……」織娘直起身來,伸出手來指向身後的所在。對方含笑會意,好似早已明曉了一切。她臉頰微赧,隨即便神色轉冷,輕聲說道:「我從不欠人情……卻不知該如何報答這救命大恩!」

神色無常,這女子怎麼了?林一摸了摸下巴,收起了笑容,正色說道:「眼下還是離開此地要緊!你若執意於此,不妨留待他日報答!」

有人睚眥必報,圖個一時快意;有人恩怨分明,是為了問心無愧;有人卻看淡了過往,只因腳下匆忙……

織娘膚色白皙,柳眉秋眸,容貌精緻。其身材不高卻纖細而窈窕,一襲月白長裙出塵不染,如瀑青絲綰於肩後,整個人顯得清秀而柔美。往日裡,這女子性情恬靜而隨和。而此時,她冷然中帶著幾分執著,輕聲說道:「我曾有言在先,不欠人情,更不願欠下這救命的大恩……」

要不,你改日救我一回!林一如此想著,卻不便直言。看著這執拗的女子,他沉吟了下,說道:「世間種種,皆過眼云煙!道友無須刻意,隨緣便好……」

「隨緣便好?」織娘隨聲說了一句,抬眼靜靜看向林一。對方咧嘴一笑,很是云淡風輕的模樣。她明眸一閃,手上多出一枚玉簡,遞過去說道:「此乃我閒暇時揣摩出來的一篇煉器法門,不知可否抵償道友的救命之恩?」

林一心頭一怔,還是伸出手接過來。待稍加留意之後,其眉頭一皺,忙道:「織娘道友,這使不得……」他出道已久,一眼便看出玉簡中的非比尋常。而對方佯稱為自己所創,乃誠心如此,又是為何?

織娘的神色一緩,稍顯欣慰,卻還是決然說道:「相贈之物,豈可收回!」

林一難以置信地搖搖頭,舉著手中的玉簡說道:「你便不怕我將此物廣傳天下……」

織娘眼簾輕垂,過了片刻,才輕輕一嘆,說道:「你如何行事,與我無幹!」

掂量了下手中的玉簡,林一暗中計較一二,隨即便嘴角上揚,不置可否地笑道:「既然如此,我自會給你一個交代!」他轉身往前走去,又道:「隨我來!」

衝著那傲然的背影默默投去一瞥,織娘慢慢跟上去,問道:「曾記得令師乃煉丹大家,不知……」

……

半日之後,林一與織娘到了明元殿的九層。來時又遇上十餘個廝殺的修士,卻無人敢橫加阻擾。他二人一路走來,暢通無阻。

這兩人原本便是舊相識,打了幾番交道之後,雙方算是相熟起來。林一收下了玉簡之後,織娘如同放下一樁心事,便藉機攀談。

獲悉那所謂的煉丹大家乃另有其人,並早已身隕道消,織娘為此遺憾不已。林一與這女子說著話,還一心二用,或是一心三用。他握著對方所贈的玉簡不撒手,同時將來自百草先生的煉丹體悟回想一遍,還不忘就煉器的法門向對方討教一二。

兩人邊說邊走,漸漸來至大殿九層的一處法陣之前。抬頭打量著那直上百丈的一道淡淡光芒,林一轉而看向一旁的織娘。幾個時辰過後,對方沉靜如舊,話語從容,而眉宇間卻是多了幾分異樣的靈動。

林一舉起手來,稍稍用力,那一直握著的玉簡砰然炸碎。織娘柳眉微蹙,他淡淡笑道:「半日的工夫,足以讓我將之熟記幾回!」對方明眸閃動了下,隨即悄悄轉向身邊的那道法陣,而腮邊卻是露出一抹會心的笑靨,煞是動人。

「百草先生的煉丹之術頗為的玄妙,而我之體悟卻極為的粗淺,且將其拓於玉簡之內送與你,聊勝於無吧!改日有暇,你不妨親臨清幽谷,與我那兄長印證一番……」

織娘轉過身來,許是興奮所致,面頰又湧現一層淡淡的緋紅。她伸出手接過玉簡,並未道謝,卻又莫名其妙地長吁了下。

「走也!」

林一招呼了聲,抬腳走入了法陣。織娘不假思索,隨其而去。轉瞬之間置身異地,兩人尚未立穩身形,便雙雙神色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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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1 15:52:03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五章 過命交情

……漫天飛雪無聲飄灑,四野一片茫茫。遠遠可見幾處高山擎天而起,難辨端倪;近處百多人各自成群,皆翹首觀望,卻一個個神色不明。

神州門、六神門、天行門、墨門與道齊門,這五家仙門剩下的七八十人聚在一塊兒。寧遠與花塵子等人為首站立,一旁還有幾在爭相訴說著什麼,卻於此時不約而同地閉上了嘴巴。

道齊門、真武門與公良門三家守在一起,卻只餘下三十多人。飛雪籠罩之下,古作的那張黑臉皮尤為醒目。

獨自躲在一旁的百安門,倍顯人影凋零。而僅有的七八個人皆神色關切,明心更是一霎不霎瞪著雙眼……

這處巨大的山谷之間,一處孤零零的山崗上,憑空冒出了林一與織娘的身影。兩人一灰一白,仿若要融入這飄飛的雪花中,卻又卓然不群。其一神色冷然,不怒自威;另一面容秀美,身姿曼妙,彼此相映成輝,引人注目。

兩人現身的剎那,百安門的明心已失聲驚呼道:「天幸!師妹無恙……」他再顧不得許多,忙帶著同門奔了過來。

於此同時,方才收住話頭的中年男子不失時機地湊近兩步,衝著寧遠抱怨道:「掌門師兄,我方才所說的便是那人。他為虎作倀,不僅與我神州門為敵,還要殺師弟我……」

眼光落在說話之人的身上,寧遠神色有些不快,責問道:「方才?方才你為何沒提起他的名諱……」對方神色躲閃,辯解道:「有何分別?身為夏州修士,藐視我神州門,乃罪不可赦……」

淡淡看了對方一眼,寧遠手扶青髯轉向遠處,沉吟不語。

花塵子同樣盯著那山崗上的兩個人影,只是小臉上的笑容漸漸淡去,還微微蹙起鼻尖,暗暗哼了一聲。別家仙門要麼在等候遲來的弟子,要麼等著尋某一位惡人報仇。眼下倒好,眾目睽睽之下,漫漫風雪之中,那壞小子竟然攜美而至,真是得意啊!為了拐騙良家,竟不惜得罪神州門,我真小瞧了你哦……

當那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之時,古作的心頭沒來由一慌,悄悄往後退了一步,卻透過人群暗暗留意著遠處的一切。有同門稟報,他對明元殿內的情形略有所知。百安門的明心倒是個趣人,而神州門弟子口口聲稱的惡人竟是那小子,這……

乍見這麼多人圍在百丈之外,織娘稍顯錯愕。不及看清四周的情形,師兄已呼喊著奔了過來。她未作理會,而轉向身旁。那相處半日的同伴,只是淡淡瞥過四周之後,便抄起雙手仰首看天,一如風雪中的松柏,孤寂而傲然。這女子默默注視片刻,轉而躍下十餘丈高的山崗,仿若一片輕盈的雪花緩緩飄去……

茫茫的虛無深處,柳絮般的雪花無聲落下。林一伸出手去,卻無從觸及,那片晶瑩倏然消失,只餘下一絲真切的寒意,讓人回味不已。

垂下頭來,林一看向所在的山崗。積雪盈尺,四下里白皚皚一片。其身形一沉,簌簌有聲,雙腳已沒入雪中。他往前挪動了一步,身後並無足跡。

隨著眸中幻瞳一閃而過,林一暗暗動容。這冰天雪地的一切,盡為法力神通所造就。什麼樣的修為才可這般開天闢地……

「寧遠師兄,你要為我等主持公道!那林一身為夏州修士,卻與我神州門為敵,是可忍孰不可忍……」

被人指名道姓,神遊天外的林一回到了眼前。此前於明元殿放走的那五人正在鼓噪不已,分明是要尋他這個惡人報仇。而寧遠不為所動,卻又帶著幾分疑惑的神情抬眼看來。

花塵子則是衝著百安門某人的背影撇撇小嘴,轉而又看向百丈外的山崗,小臉上露出幸災樂禍的笑容。見其如此模樣,一旁的空元、空玄換了個眼神,彼此不解,那人不是與小師妹有著過命交情的嗎……

此時此刻,林一已無意久留。依著輿圖中所示,稍稍辨明了方向,他便從山崗上一躍而下。而尚不待奔出數十丈,十餘道人影攔住了去路,之前那神州門的中年人還厲聲喝道:「休走……」

林一身形一頓,踏雪而立。他對攔路之人視若未見,卻是轉而看著不遠處的寧遠,一言不發。對方神色遲疑了下,淡淡笑道:「眾怒難平,在所難免!若家師獲悉此事,怕亦不能善了。你不妨道出緣由……」

有人振奮起來,叱道:「與我仇家為伍,便是與我五家仙門為敵!」

轉眼之間,數十人已是洶洶而動,分明是將林一視作大敵。另一人群中的古作神情錯愕,稍後便陰沉一笑,好整以暇地瞧起了熱鬧。

同門重逢之後,織娘對明心等人的問候置若罔聞,獨自心事低落。忽見林一被人相阻,她神色為之一變,忙揚聲道:「且聽我分說……」

便於此時,林一回首冷冷一瞥,不容置疑地說道:「不干你事,退下!」

織娘神色微窘,卻不以此為忤,反倒是心頭一暖。她默默止住腳步,靜靜凝望。

另一側的人群中,花塵子的眼光在兩個人身上轉悠不停,嘴巴禁不住撅了起來。不知為何,看著那對男女惺惺作態,她暗暗不快。

呵退了那女子之後,林一眉梢一挑,揚聲說道:「私慾矇蔽之下,有人殺紅了眼,便要肆意妄為……」他轉而看著寧遠,漠然問道:「你讓我道出緣由,我又問誰討要說法?林某行事問心無愧,便是令師獲悉此事,又待怎地……」

話語一頓,林一冷冷逼視過去。

寧遠一怔,說道:「人心難測……」

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手上已多出了一樣東西。將其衝著對方輕輕示意便迅疾收了起來,他轉向那十餘個攔路之人,沉聲說道:「寧遠道友方才這番話,不知是出自你本意,還是另有授意,不妨與我說個明白!如若不然……」

或許無人在意林一的手中之物,寧遠卻是看個清楚。他猛然想起了師父的交代,不由得焦急起來,已是臉色微變,忙道:「林……林道友,息怒!是我一時失察,勿怪!」

「寧遠師兄,你……」那個神州門的中年人尚自不解。

寧遠已上前叱道:「再不退下,門規無情!」他轉而與另外幾家仙門的弟子說道:「還請諸位先行讓出道來,我神州門自有道理……」一刻不閒著,其又沖著林一拱手說道:「改日定當賠罪……」

雖不明就裡,十餘個修士還是閃在了兩旁。林一淡淡看了寧遠一眼,欲言又止。少頃,他暗吁了下,一頭撲向了遠處,轉瞬間便沒了身影……

百多人立於原地,一個個面面相覷。

人群中,古作獨自拈鬚忖思半晌,而方才的一切便如這茫茫天地,叫人看不清個究竟。本以為那小子得罪了神州門之後,將成為眾矢之的。誰想他短短幾句話,便讓寧遠如此的忌憚……

飛雪飄飄,人蹤杳無。織娘眺望遠處,默然無語。

明心走了過來,神色有些不安。折去了那麼多同門,難免讓人心事重重。他佯作輕鬆地說道:「師妹!百安門只餘下你我幾人,不若先行離去,以防不虞……」

織娘轉過身來,輕輕點了點頭。見其應允,明心暗暗鬆了口氣,又道:「此前情形危急,為兄著實難以兼顧,這才落下了師妹,所幸……」

輕輕嗯了聲,織娘並未多言,隨幾位師兄弟往前行去。這位師兄曾令其一度絕望,而此時她不願多提……

「姐姐!且等我一步……」

身後有人呼喚,織娘回望。只見天道門的一群人奔了過來,為首乃一粉衣女子,正眉眼帶笑,神情中透著莫名的親暱。

九州仙門諸人一路行至此處,彼此並不陌生。織娘遲疑問道:「花道友,你這是……?」

花塵子嘻嘻一笑,說道:「此間只有你我兩個女子,合該姐妹結伴而行哦!」

看著天道門的人多勢眾,明心有些心慌,忙跟上來說道:「這位道友,我百安門向來不參與仙門紛爭,只怕多有不便……」

花塵子不以為然地說道:「結伴同行,與仙門紛爭又有何幹!真若遭遇不測,誰還指望你這幾人不成?」她衝著明心很是嫌棄地白了一眼,又道:「我姐妹二人說話,男人走開!」

明心老臉發窘,只得落後幾步跟隨。而其看看左右,暗暗無奈。對方勢大,不容人抗拒。而這般情形,與裹脅有何兩樣?

「見過這位道友……」

兩人臨近並和善有禮,明心忙拱拱手。對方笑道:「百安門上下盡為謙謙君子,我等心儀已久……」

明心長舒一口氣,神色從容了許多,說道:「兩位道友,謬讚了!」

沒人相擾,花塵子與織娘並肩而行。

身後的師兄與人相談甚歡,而這天道門的這女子亦是生性率真的模樣,織娘心下稍緩,淺笑道:「便如道友所願……」

花塵子展顏笑道:「嘻嘻!喚塵子一聲妹妹足矣!」她轉而又佯作無意地說道:「我與林一可是過命的交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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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2 14:40: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六章 太廣山下

飛雪漫漫,白茫無際,一點灰色的身影倏然遠逝……

半日之後,一處擎天巨峰之前,林一止住身形。前後打量,轉而仰望。少頃,他拿出圖簡,凝神查看。

太元界,乃后土塔的第六界。只須穿越此處的九層天地,便可抵達虛無、太極與無極三界。

據聞道子留下的仙境輿圖所示,他曾於當年尋至三處緊要之地,分別為後三界的虛無殿、太極殿與無極殿。而這三處所在,其著重標註了三處地方,卻又語焉不詳。

此外,聞道子當年的途徑,至無極殿終結,此後再無贅述。而其曾走過的那條路,乃林一今日的不二選擇。至少,他想由此獲悉那位高人的下落。對方是遭遇了變故,還是尋至那傳說中的仙域……

不過,無論是要撥開那千年之前的迷霧,還是為了唸唸不忘的仙域,這路總要繼續走下去。

林一收起了玉簡,再次仰望。這佔地百里、高萬丈的山峰,乃太元之太廣山的所在。只須由此攀越而上,便可逐漸接近虛無界。

雪花洋洋灑灑,淡淡的元氣隨莫名的威勢而來,靈氣卻無從尋覓。如此境地,元嬰以下的修士難以生存。

忽而神色一動,林一內視氣海。自明元殿脫身之際,他便早已屏住氣息,任體內玄功自行運轉而另成天地。其修為尚在,卻依舊被莫名的禁制所困而難以自如。置身於此,便若一個凡人的練氣伊始,一切都是如此的陌生,卻又讓人欣奇莫名。

氣海之中,老龍酣睡不醒。此外,道嬰神態寧和,正老老實實趺坐靜修。緊閉雙目的龍嬰與魔嬰卻是眉飛色舞的模樣,皆在不顧一切地吸納元氣……

見狀,林一的嘴角微微上揚,隨即便無奈地搖搖頭。兩嬰便如兩條貪婪的魚兒,任流水般的元氣穿腮而過,卻難以將其收歸己用。龍嬰體內那一絲奇異的氣機,依舊是微不可查卻又隱隱存在;魔嬰更是瞎忙活,好似只圖個一時的痛快。

稍稍收拾了下心思,林一眸中幻瞳閃動。數里之外的山峰陡峭壁立,四周皆無借力之處。而修為所限之下,御劍、御空不得施展,這太廣山便是一道天塹,叫人極難攀越。

暗自計較之時,林一轉過身來。遠處,百多道人影漸漸臨近。他不再遲疑,轉而衝著山峰奔去。其足不沾雪,御風而行。

須臾之後,林一便到了山峰的數十丈之外,突然凌空躍起,身後有淡淡龍影一閃即逝。眨眼之間,他已飛躍至百丈高處,土黃的峭壁迎面而來。而其去勢已盡,卻猛地伸出腳尖用力踢去。

「砰——」的一聲悶響,林一腳尖觸及峭壁的一剎那,下墜的身形已陡然拔起百丈高。而他人在半空,腰身一曲一伸再次竄起,一如蛟龍騰云之勢,直奔山峰的高處飛去。

此情此景,若是被當年天龍派的木天成看在眼裡,不知又會作何感想。或許,這才是凡人所神往的《龍行九變》……

「咦!那小子有意在我面前炫耀不成……」

百多道人影先後在太廣山前停了下來,一個個抬首觀望。有人卻不失時機地嬌聲埋怨著,好似離去的林一與她交情真的很不一般。

「不借助符籙之術,便可攀越太廣山,林道友真是手段高強……」從那茫茫深處轉向身邊的花塵子,織娘帶著幾分不解之色說道:「他已是我輩第一人,又何須炫耀什麼……」

「姐姐有所不知,那小子好出風頭可不是頭一回了。哼!騙我等女兒家的手段倒是高強哦!」花塵子搖搖頭,很是感慨地說道:「曾記得相識之初,他可是溫和守禮的君子模樣,不僅善解人意還頗為……嘿嘿!」見其欲言又止,織娘問道:「妹子直言便是……」

「姐姐動問,妹子豈敢有所隱瞞呢!」花塵子很是無奈地乖巧一笑,又半遮半掩地接著說道:「那小子總是使盡手段博人好感,誰料那日酒醉,才知曉他本來面目……」話未說完,她已是臉色微赧,連連擺手,羞怯難耐地又道:「往事叫人難以啟齒啦……」

織娘神色遲疑,自語道:「他怎會是如此樣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花塵子痛心疾首地長嘆了一聲,眼光一閃,卻又故作神秘地問道:「姐姐可知他為何見我迴避……」

輕吁了下,織娘神色黯然。

花塵子帶著幾分怨氣,自顧說道:「屢次騙我,讓那小子問心有愧啊!不過……」她又轉向前方的山峰,毅然決然說道:「既要同走天涯,為何要棄我而去,定要去尋他問個明白……」

織娘默然無語,心事莫名。

花塵子接著又道:「我可無半句虛言,敢用道心起誓哦!莫非姐姐不信我……」說著,她又煞有其事地點點頭,以此來確認所說無誤。可不是嗎!那小子真的用酒灌醉了自己,還屢次欺騙而讓人無計可施。不過,他身上的一切不能讓外人知曉,便是靠近半步都不成……

織娘臻首輕搖,歉然說道:「我信妹妹便是……」

花塵子釋然一笑,轉而閃動明眸看向四方,又犯難說道:「御風一去數十丈,而那峭壁無從墊腳借力,沒那小子的本事,叫人該如何攀越此山……」

太廣山高逾萬丈,著實難以攀越。而各仙門的弟子大多無意前往虛無界,已有人轉而他去。在這太元界中四處尋覓一番,但有收穫,此行可謂圓滿。

不過,還是有人不願就此止步。

寧遠與同門有所交代之後,便與幾位元嬰後期的長老捏碎手中的玉符,頓時便化作幾道流光衝天而去。他那個得罪林一的師弟老實了許多,垂頭喪氣地跟著其他師兄弟轉往他處。

不多時的工夫,又有十數道人影借助玉符飛向了山峰之巔。原地只剩下道齊門、百安門與天道門諸人,而空玄與空元則是守著師妹,一時去留兩難。

「非專門煉製的遁符,而不能攀越此峰,這可如何是好?」花塵子不理幾位師兄的催促,兀自頓足發著牢騷。

明心等幾位百安門的弟子沒有離去,卻是一個個看向織娘,皆神色遲疑。而對方卻若有所思,同樣在取捨之間。

「姐姐,!你若有飛遁之法,不妨先行一步!妹子我便守在此處,直至仙境關閉那一日,直至負心人回轉……」說著話,花塵子撇撇小嘴,神情哀怨而楚楚動人。

許是有所決斷,織娘的手上多出一塊玉符,說道:「用於此處的遁符,多為我百安門煉製,而我恰好留下一塊備用,不妨成全了妹子……」

花塵子詫異道:「姐姐,這如何使得……」而她才出聲,已伸手抓過玉符,轉作驚喜道:「多謝姐姐!失陪啦……」其不再分毫耽擱,竟是轉身衝著幾位師兄使了眼色,隨即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了原地。

不過片刻,又有幾人相繼捏碎玉符飛遁,餘下的天道門弟子則是四散而去。

明心見機走了過來,嘆道:「師妹!那花塵子乃松云散人的徒孫,怎會沒有遁符?你這是……」他轉向其他幾位同門搖搖頭,很是無奈地說道:「本欲去那虛無界走一遭,而如此以來,我等怎好捨棄師妹而去!」

織娘兀自呆立,聞聲之後,卻是轉首淺淺一笑,說道:「皆為織娘的不是……」

「無妨!無妨!」明心很是大度地擺擺手,說道:「師妹若是安好,便是云收雪霽之時!」

……

高大的太廣山靜穆如故,漫天的飛雪依然是無休無止。一度喧囂過後,峭壁之下再次迎來了九道人影。而除此之外,還有十餘人執著守在原地而並未離去。

「呵呵!於這太元界的一層尋覓了數日,並非一無所獲!」

隨著笑聲臨近,山腳下現出了九個人影。那出聲的是松云散人,話語中暗有所指。

數十丈外,聞白子不甘示弱地冷聲道:「未尋到那小子,卻是遇上了我這位故人,倒也不無運氣!」他身形不停,直奔那風雪守候中十餘人。

松云散人不以為然地哼了聲,嘲諷道:「本人的運氣向來不差!你便是用禁制相阻又能如何?最終還不是徒勞無功……」

隨後而至的公羊禮則是哈哈一笑,打著圓場說道:「仙境之大,卻擋不住你我的再次聚首!可見彼此的緣分不淺……」

松云散人緩緩落下身形,眼光掠過不遠處的文玄子、陰散人、墨哈齊與仲孫達,又沖著站在一起的公羊禮與公良贊說道:「不想與兩位傷了和氣,而我松云卻恩怨分明……」

文玄子暗中留意著聞白子的舉動,卻衝著那說話的兩人笑道:「我等無不相識了數百上千年,緣分自是不淺。既然來至此處,不若就此攜手同行,萬不可再生間隙!」

「呵呵!所言極是……」話未出口,有人陰笑了一聲。

茫茫飛雪之下,八位化神修士各自相距數丈乃至十數丈站定,彼此或是唇槍舌劍,或是暗藏機鋒,一時之間很是熱鬧。

聞白子逕自奔向了數十丈外,守候已久的古作忙搶先一步迎上前來,並帶著身後諸人躬身拜下。

身形一頓,聞白子離地三尺懸空而立。看著眼前的十餘人,他背起雙手,一言不發。

古作不敢抬頭,忙傳音稟報。

片刻之後,聞白子大袖一揮。而對方卻如釋重負地緩口氣,帶著左右匆匆奔向了遠處。

聞白子緩緩轉身,臉色陰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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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3 14:34:14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七章 禁法真傳

雨,從虛無深處淅瀝而下,春之綿綿、秋之淒緊、夏之釋放還有幾分冬的冷寂,無聲無息交織出這一片濛濛天地……

一處三五百丈高的孤峰之上,林一伸出雙臂以手托天。雨絲兒尚未沾身便寂然消失,而莫名的觸動卻循著手指、肌膚清晰而來。恍惚之間,籠罩天地的是雨水,而沐浴身心卻是這四季的更替輪迴。

太元界的九層天地,有雪,有雨,尚不知接下來的又是什麼!

默然片刻,林一低頭看看腳下。數十丈方圓的峰巔之外,如黛如墨的原野蔓延四去,直至天邊。稍作忖思,他隨手祭出一道道無形的法訣。少頃,其雙袖張開,便若只飛鳥般躍下了山峰。

尚未落地,林一虛踏了幾步,便從數尺高的草尖之上急掠而去。

半日之後,四下里情形如舊,茫茫然讓人不知所往。林一放慢了去勢,拿出圖簡查看了起來。萬里之外,有巨峰九座。唯有從其中的太古山攀越而過,才可抵達太元界的三層。

須臾之後,林一轉往左行,再次疾馳而去。

如此過了兩日,煙雨朦朧的原野盡頭,一處山峰突兀而起。其佔地四、五百里,山勢陡峭,直聳天穹。若是沒走錯地方,這便是太古山的所在。

直抵山腳,林一落在了一處石坡之上,舉目四望。據聞道子的輿圖所示,山路九條,擇一可行。他只是遲疑了片刻,便又一次故技重施。

光禿禿的峭壁前,一道灰色的身影穿過層層的雨幕,拔地而起。不過數百丈,一截崖石橫亙相阻,林一去勢不減,伸出雙手抓去。而尚不待其有所借力,便是砰的一聲悶響,一股奇異的力道逆襲而來。猝不及防之下,他猛地摔飛了出去。

山腰暗藏禁制,叫人意外!

才明白過來,林一便如一塊石頭般急墜而下。四肢騰空之際,他忙施展身形。而那股力道甚為兇猛,根本不容他掙扎。

眨眼之間,林一已至地面的十丈高處。忽而察覺那股力道消失,他不敢怠慢,周身頓時閃出一道龍影。其才想止住墜勢,卻為時已晚,「撲通——」一聲便狠狠砸了下去。

片刻之後,林一在草叢中慢慢露出頭,嘴角還掛著一絲自嘲的苦笑。這番莽撞雖無大礙,卻叫人極為的狼狽。罷了!還是老老實實尋那條上山的路吧……

林一進入太元界並獨自遠去之後,便有一群修士緊隨而至,卻被困在了那連通兩界的山峰之上。面對層疊不盡的禁法,這些人難以脫身。好在其中有兩位墨門的弟子頗有見識,便出手嘗試破禁。

誰料半日之後,兩位墨門弟子陷入迷茫之中。眼前明明是來自本門的五行禁法,為何叫人無從破解?

無奈之下,眾人便欲強行破禁。而彼此一個個的修為受限,手段難以施展,想要強行破禁,又談何容易!

正在這夥人左右為難之時,九大高人現身。各家弟子忙上前拜見,而聞白子、公羊禮、公良贊與百里川的身邊卻是冷冷清清。

對此,獨身自好的百里川不以為意,而餘下三人的臉色卻不好看。

想當初,道齊門來的弟子遠遠多於任何一家仙門,便是真武門與公良門的隨行弟子亦不在少數。如今又怎樣?各自死傷慘重,得以繼續往前的再無一人。

那二十餘位元嬰弟子圍著自家的長輩問候不停,讓聞白子心煩難耐。他索性轉向擋住去路的禁法,臉色陰沉。

公良贊跟了過來,傳音道:「道兄,你我失算啊……」話未說完,他耷拉著眼皮,神情鬱鬱,再不出聲。見他兩人說話,一旁的公羊禮佯裝不知,卻揉著鬍鬚好奇地說道:「這仙境之中,還有墨門的五行禁法不成……」

聞白子瞥了一眼身旁的兩人,衝著公良贊傳音說道:「趁機殺我弟子,無非要毀我羽翼,斷我仙門傳承罷了……」他冷冷一笑,又道:「又能如何?我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其轉而帶著一絲恨意,自語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文玄子自以為計,誰還蒙在鼓裡不成?哼……」

便於此時,另外幾位高人湊至墨哈齊的身旁,聽對方詫異說道:「這正是我墨門禁法!」

山峰之上,二十多位元嬰弟子讓至一旁。而面對山峰上冒出來的禁法,後來的諸位高人同樣是錯愕不解。其中的松云散人好奇說道:「由此可見,你墨門禁法來自仙界一說並非妄言……」

往日裡少言寡語的墨哈齊,於此時一反常態。他四下打量,連連擺手說道:「非也!我門中禁法傳承至今,早已是面目全非,不複數萬年前三成的威力啊!即便如此,領悟禁法五行之精髓者,亦是寥寥無幾。」言至此處,其眸中精光閃爍,接著又道:「這禁法,絕非仙界所有……」

墨哈齊想說的是,眼前的禁法便是來自墨門的傳承。而眾人當前,又讓他有口難言。要知道,五行禁法傳至上一輩,已十不存三。故而,於一兩千之前,其師父只收下兩個弟子,並千叮嚀萬囑咐,絕不可讓禁法外傳或失傳。

而師父道隕之後,墨哈齊的師兄繼任門主,卻輕狂而剛愎自用,加之對門下弟子少於管教,致使禁法不斷外傳。末了,其又招惹禍端,以至於拋屍異鄉。

此後,墨哈齊接掌墨門,卻始終心事難消。師兄沒了,師父所傳的禁法玉簡隨之遺落而不知去向。而數百上千年過去,九州並未見到禁法的真傳,他這才漸漸放下心來。

眼下,這仙境中的禁法太過熟悉,與當年師父的親傳毫無二致,墨哈齊又怎會不為此暗暗動容。不過,墨門的禁法,又怎會出現在此處?

墨哈齊不解之時,卻有人已猜到了什麼。松云散人衝著花塵子輕輕頷首,對方一吐粉舌神色得意。文玄子卻是衝著自家弟子暗哼了聲,寧遠面呈愧色,忙垂下頭去。而陰散人與仲孫達則是互換了眼神,各自不動聲色。

少頃,墨哈齊已回過神來,轉而衝著兩個弟子問道:「你等之前,可有人進入此地?」對方其中一人躬身答道:「回祖師的話,唯有夏州的林一……不過,這禁法看似相識,卻與弟子所知略有不同,又是為何……?」

聽得這兩人說話,在場眾人皆恍然卻又詫異不已。那個林一不僅有著一體三修的神異,還懂得極難修煉的墨門禁法?

而墨哈齊根本不予分說,大袖子一揮便打斷了對方。非門下親傳弟子,又怎能看出這禁法的玄機!他臉色變幻個不停,沉吟片刻,忽而轉向眾人,鄭重說道:「雖不知緣由,而那林一身上有我墨門禁法的真傳,乃確鑿無疑!既然有如此淵源,他便算得我門下的半個弟子。為此……」而其話未說完,便有人不樂意地叫道——

「墨前輩!林一的身上還有我天道門魔修的真傳呢,師祖,是不是啊……」

松云散人兩眼一瞪,佯怒道:「怎可無故打斷長輩說話,成何體統?」花塵子忙噤聲不語,還連連拱手以作賠罪狀。他這才輕咳了一聲,一本正經地說道:「若非塵子提及,我倒是忘了,那小子與我天道門可是淵源不淺吶……」

墨哈齊一怔,才想出聲,又被人再次打斷——

「豈止如此?」

公羊禮晃動膀子走了過來,理所當然地接話說道:「林一的妖修煉體之術,許是與我真武門同宗同源……」

見此情形,陰散人桀桀笑了一聲,拈著稀疏的鬍鬚,與一旁的仲孫達調侃道:「你與林一可有緣分?」對方報以惡笑,振振有詞道:「我與那小子一見如故,誰說不是緣分呢!呵呵!」

墨哈齊的胸口起伏了下,苦著臉看向了其他幾人。聞白子面帶嘲諷,公良贊默不作聲,百里川置身事外。片刻之後,再無人湊熱鬧。他遲疑了下,還是衝著文玄子試探問道:「不知你神州門可有話說?」

文玄子拈鬚淡然一笑,說道:「林道友只是我夏州的一個尋常修士罷了,他與你等有此淵源,我神州門喜聞樂見!」

不遠處的寧遠聽師父如此一說,暗暗錯愕。未幾,他似有所悟。

墨哈齊無奈地搖搖頭,卻不肯示弱地說道:「無論如何,我要尋那林一問個明白,他若真願拜入我門下,任誰都不得相阻……」

「道友所言有理!在林一去向不明之前,誰若與他過不去,便是有意與我幾人作對!」松云散人不容置疑地附和了一句,又轉向公羊禮,不無曖昧地說道:「公羊道友,你我兩家心裡有數便是……」

公羊禮不置可否地哈哈一笑,而一旁的聞白子卻是暗暗皺起了眉頭……

……

煙雨朦朧之中,一條寬不過兩尺的狹窄石徑之間,林一循階而上。

山路九條,擇一而行。或許,每條路皆可翻越太古山。不過,林一還是用去了兩個多時辰尋遍了九處石徑的所在,並在每一個路口布下了相同的禁法。而其最終的選擇,還是當年聞道子所走的這條道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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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4 15:21:18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八章 天長道遠

豁然開朗處,依然是雨霧迷濛。那高大的山峰隨之湮沒不見了,朦朧的天光之下,唯有一條丈餘寬的山脊延伸而去,便若一條懸於半空中的天路,神秘而莫測。

這並非太元界的三層,而是太古山的山巔所在。

錯愕之後,林一凝目四望。漫天的細雨,無聲無息而如煙似霧。淡淡的淒涼與冷清隨之湧來,讓人心緒莫名。

林一禁不住長吁了下,眸中多出了幾分清冷之意。再次看向那飄渺的深處,竟是讓人隱隱有了幾分卻塵而去的衝動。他暗暗搖頭,回首看了下來時的石梯,轉而往前緩步踱去。

半個時辰過去,峰巔的這條路漸漸變窄,漸漸陡峭,並由千丈外斜掠而上,直插虛無。雨中漫步的林一卻是停了下來,眸中幻瞳閃爍。立足所在,左右不過兩尺多寬,而往前卻是被一汪雨水擋住了去路,直至十餘丈之外才隱約露出一小截落腳的地方。再往前,又是如此,幾番斷續之後,才最終登天而去……

十餘丈,一縱即過。而此時此地,虛幻莫辨,禁制莫測,叫人不敢有分毫大意。那雨水彙集一處,水花四濺而漣漪不斷,並往左右瀰漫而去,茫茫一如天河陡降。

於這云水盡頭,林一孑然**。少頃,他輕輕往前邁去。隨腳步落下,雨水蕩漾分開,竟然現出一條尺餘寬的小路來。而其兩旁卻深不見底,儼如危崖孤徑。

林一神色謹慎,腳步沉穩,緩緩往前。不過幾丈遠,他忽而雙眉一挑,轉而往右看去,眸中的赤芒大盛。右側懸空的兩丈之外,便如危崖對峙,突然多出一條三尺寬的小徑,逶迤遠去。

神色疑惑,林一轉而看向前方。雖有云水阻隔,腳下的這條路並未真正斷絕。只須膽識過人,便可憑藉神識指引穿越此處。

不過,多出來的那條路為何如此的隱秘,又通向何方?

而沒有幻瞳的相助,當年的聞道子絕不會有此發現。故而,腳下所走的才是正途。

思量片刻,林一還是按下好奇,便欲繼續往前。而不待他抬動腳步,便又神色一動。只見煙雨深處,忽有淡淡的白色雲霧氤氳而起,轉瞬化作一道人影由遠至近,忽而從其身前一掠而過,竟是直奔那斷崖而去……

剎那間,林一恍如雷擊一般,怔然而立,兩眼一霎不霎。那道身影寂然而逝,只餘下煙雨茫茫……

幻覺?而即便是幻覺,那搖曳多姿的身影怎會如此的熟悉……好似……不!那分明就是扯著自己衣襟不撒手的……而那白衣飄飄冷豔絕塵的背影,可不就是……不!誰都不是,那是……

心神激盪難抑之下,林一猛地搖搖頭。少頃,兩道十餘丈的赤芒奪眸而出,直刺那斷崖的去處。人跡杳無,煙雨淒迷……

收起了幻瞳,林一禁不住長吁了下,猶自怔然失神。須臾之後,他嘴角泛起一抹苦澀的笑容,卻已是滿臉的落寞。

云水之間,林一便這麼黯然而立。

不知過去了多久,林一再次轉向那斷崖,眸子精光閃爍。一道龍影脫體而出的瞬間,他已是腳尖一點,身形一躍而起。

騰空的一霎,天地禁制陡然逼迫而來,林一身形一滯便要下墜。間不容緩,那道青色龍影猛然迴旋將其捲起。借勢借力之下,他已穩穩落在了斷崖之上。

不過兩丈之隔,竟會如此的凶險!林一看看身後,暗鬆了口氣。待心神稍緩,他轉而往前。

幻覺亦好,夢境亦罷,既然遇上了,便不容錯過!

煙雨迷茫之中,一條穿云小徑不知所終……

……

太古山下,三十多人接踵而至。

九位化神高人先到一步,餘下的二十多位元嬰弟子隨後趕來。而這夥人並未急著上山,而是面對一處封路的禁法揣度不已。

「呵呵!我墨門禁法,分別為天殺、地困、風雲、生死與陰陽五禁。只須領悟三分真髓,便足以當得禁法高手……」破除禁制,墨哈齊當仁不讓。他一邊動手,一邊欣慰笑道:「林一年紀輕輕,卻已深諳五行之地困禁法,著實不易啊!我墨門後繼有人……」

墨哈齊所言不無用意,松云散人、公羊禮與仲孫達便要說話,卻有人搶先出聲笑道:「墨前輩所言極是,只可惜林一乃我魔道中人!」

「我那禁牌算是白送了,小丫頭還是偏向自家說話……」墨哈齊搖搖頭,手上卻是不停。見其一老一小鬥嘴,其他幾人相視一笑,只得罷了湊熱鬧的心思。

墨哈齊接連打出一串手訣之後,大袖一揮,沉聲喝道:「破——」其話音才落,便聽得「砰——」的一聲悶響,封住路口的禁法已蕩然無存。

去路無阻,一干人等便要循著石徑上山。聞白子卻是背負雙手逕自走向一旁,十足一個與世無爭的模樣。察覺其舉止有異,而文玄子亦同樣落在了後頭,有人忽而叫道:「師祖,您老人家說過,上山的路並非一處……」

聞聲,已踏上石徑的松云散人忽而轉身過來。那小丫頭明眸閃動,還往兩旁暗暗示意。他隨即呵呵笑道:「據我所知,山路有九條之多……」

此言一出,眾人恍然。不由分說,墨哈齊已帶頭循著山腳往前奔去。而松云散人卻是催促大夥兒同行……

半日之後,最後一條山徑前,墨哈齊無奈說道:「九道禁法,皆一般無二。林一從何處上山,著實無跡可尋。」

諸多晚輩弟子大都沒了主張,只顧隨著自家長輩行事。松云散人卻鷹鷲一般盯著兩位道友,還帶著玩味不盡的笑容。其這般作態,逼得聞白子一甩袍袖便轉過身去,根本不予理睬。而文玄子卻從容說道:「據傳,太古山,山路九條,皆可抵達太元界三層。既然你等意在林一,彼此不若分頭前行……」

……

眾人還在山腳下爭執不休,而林一已來至穿云小徑的盡頭。眼前所見,令他愕然不已。

一截十餘丈高的山峰,坐落於煙雨之中。裡許方圓的所在,有洞府,有石亭,還有……

林一慢慢踏過青翠山坡,有異香撲鼻而來。心神一振,他循其看去。十餘株奇花異草遠近錯落,皆氣機濃郁,甚為不凡。此乃靈藥?

心有驚喜,林一併未有所動作,而是再次凝神四顧。自己之外,再無半個人影。

莫非,此前所見,只是一時的心神恍惚……

不過,眼前的這片地方,極似遠古仙人的藥圃。這遺漏下來的十餘株靈藥,不無年份久遠,皆為罕見的寶物。

想了想,林一還是將靈藥一一採取,並用玉匣封存。將其收拾妥當之後,他這才走下了山坡。左手百丈之外的崖石之上,一座形狀簡樸的石亭凌空托起;右手百五十丈之外,一處小巧的洞府寂靜無人。

左右張望了下,林一就近走向石亭。

四角石亭,為土黃的山石隨意雕琢而成,冒雨凌空,自有不凡韻致。其衝著山峰一側,上有橫匾嵌有四字:天長道遠。左右兩側的亭柱上另有兩句話,分別是:太虛無塵雨兒落,云間有路仙子來。字跡娟秀而飄逸,卻似隨手書就。

古人倒是好雅興,但凡石亭牌坊之類,便有三言兩語留下,無不意境悠遠而引人神往。而此處又作何解?稍作打量,林一還是看不出個所以然,便緩步走上石亭,手指不由輕輕掠過石柱。上面的字跡入石三分,輕盈***而靈動非常,應為女子手筆。

踏入石亭的一刻,好似風雨驟歇,綿綿瀟瀟,淒淒冷冷,盡皆遠去。舉目遠望,景色空濛,煙雨蔥蘢,儼如畫卷橫陳,只是稍顯幾分的寂寞。置身此間,倒是讓人凡念清冷,心境悠然。

由石亭之中轉身回望,山峰傾斜,雨霧瀰漫,山坡青青,洞府門開,仿若只等有人踏雨歸來。見此情形,林一嘴角微微翹起,竟莫名會心一笑。洞天福地,不外乎如此!即便沒有風和日麗,有煙雨為伴,守一方安然,足矣!

不過少頃,林一微微一怔。這倚亭觀云路,只待風雨故人來,莫不是女兒家才有的心思?而一路荊棘,一路的血腥征伐,自己又豈會安於一時一地?

由此想來,心晴,雨亦晴;心雨,晴亦雨。心隨境而動,境隨心而變。天以陰陽分長短,道無盈虧自圓滿。這便是所謂的天長道遠……?

心頭靈光一閃,林一抬腳走了出去。轉身回望那石亭橫匾上『天長道遠』四個字,其似有所悟。當眼光再次落在左右的兩句話上,稍加揣摩,他不由得暗暗點頭。

太虛無塵,應指太元界與虛無界兩者之間的一處所在。云間有路,乃應景之意。而雨落仙來,許是當日的情形,又或許是那位仙子的自稱?

久久注視著雨中的石亭,林一悠然遐思。須臾之後,他眉梢聳動,暗吁了下,默然轉身,慢慢往那洞府走去。

十餘丈高一截山峰之下,挨著山坡鑿出了一間小巧的洞府,卻風雨不侵。其洞口有一丈多高,三尺寬,裡面的地方不大,有榻、有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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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5 17:59:17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七十九章 云崖無夢

洞府只有三、兩丈大小,一塵不染。頭頂的石壁上隨意嵌有幾顆螢石,四下里光亮柔和。衝著洞口的乃是一方小巧石榻,高出地面尺餘,僅夠一人盤膝而坐。一側乃兩尺石幾,上面擺放著一面銅鏡……

當眼光落在石幾之上,林一眉梢一挑,慢慢走過去。將銅鏡輕輕拿起,巴掌大小的鏡面上,清晰可見人影。將其翻轉,背後有芙蓉雕飾,甚為精美。細加端詳,不見異常,這分明就是凡俗中的銅鏡。若真是一件俗物,為何出現在此處?

林一忽將銅鏡交予左手,右手上多出另一面銅鏡來。左右對比,他不由得神色一怔。

右手銅鏡來自七星島的水下城,早已不堪歲月的侵蝕而鏽跡斑駁。除此之外,它與左手之物的大小形狀,並無二致。

一個來自仙境洞府而精美如新,一個來自凡間的水下早已不復舊貌。兩者天差地別,卻又如此的相似……

端詳著手中的兩面銅鏡,林一百思不得其解。神識之下,兩者似銅非銅,卻未見其他異常。幻瞳之下,同樣看出不出個名堂來。

片刻之後,林一隻得存下疑惑。收起了兩面銅鏡之後,他抬頭看向石幾上方的石壁,神色一凝。石壁之上淺淺兩行字跡:無塵有雨,云崖無夢。

這句話又是何意?是云路走來無塵,還是佳人杳杳無夢……

林一輕輕搖頭,轉而環顧左右,神色寂然。錯過,或失去的,便在夢中亦難以找尋,又何談之前的那煙云恍惚……

石榻的右側,乃是一片丈餘大小的空地,乍一見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眼光無意掠過,林一便要走出洞府。少頃,他忽而回首凝眸,幻瞳閃現。

稍作訝異,林一走了過去。於那空地前站定,他俯身細瞧。地下三寸處,竟有元力波動,卻微乎其微而弱不可察。而幻瞳之下,一座小巧的奇異法陣隱隱成形。

這是仙人所用的陣法?莫非是留作傳送之用?

熟知的傳送之陣,有陣腳、陣盤,並有敷設靈石的地方,方可為人所用。而眼前所見大相逕庭,只有仙元之力所結成的一座法陣,又該如何驅使?難道是猜測有誤……

衝著地上的陣法琢磨了好一會兒,林一兀自不得其法。幾欲放棄之時,他還是心有不甘,緩緩往前踏了一步,以便切身感受。而其兩腳才將站定,異變橫生。

毫無徵兆之下,一圈奇異的光芒忽而拔地而起,頓時便將林一籠罩。心知有異,卻已不及應變,他被一道強大的威勢死死困縛而無處掙扎。不過剎那,耀目的光芒一閃即逝,其整個人影隨之倏然消失在了原地。而之前的那座法陣卻耗盡了最後的仙元之力,業已蕩然無存……

風雷乍起,斗轉星移,七彩光華飛墜,一片莫測的虛無迎面撲來。驚奇之下,林一恍然。仙家陣法無須靈石,不用法訣驅使,雖過了無數萬年,依然可以自行運轉……

不過眨眼之間,耳邊突然傳來崩裂聲響,光芒明滅閃爍,天地為之逆轉,林一去勢陡然一頓,接著便一頭撞入無邊的空寂與黑暗之中。心念一動,玄天盾透體而出,而他已是滿目驚愕。這是何處……

空寂無邊,黑暗無涯。竭盡神識所及之處,什麼都沒有。萬物盡為混沌,天地消失不見。莫名的死寂與孤寒浸體而來,竟讓人難以消受。林一禁不住打了個哆嗦,訝然失色。曾見識過乾坤袋碎裂時的情形,眼前的這一切莫不是虛空的所在?

此時此刻,方向不明,無處憑藉,林一便這麼漫無目的地飄蕩在虛空之中。而他隨即回過神來,餘悸難消。

是了!傳送陣法若是崩毀,陣法中人便有墜入虛空之險!方才那一聲崩裂聲響,便是此因。而若不能及時回轉,只怕要永久迷失在這黑暗之中。

心頭一懍,林一忙手足亂舞,很是狼狽地止住了身形。修為無礙,卻好似與這虛空相悖,全無著力之處。他顧不得這許多,捨命奔著來路。借龍靈相助,其去勢愈來愈快,少頃便已化作一道灰色閃電,疾馳而去。

橫飛之際,林一忽而察覺前方有光芒閃動,一道虛空的裂縫即將消隱。不敢遲疑,他猛地揮動鐵拳奮力擊去——

「喀喇——」一聲轟鳴,裂縫再次豁開個口子,林一從中一頭竄出。

尚不待有所驚喜,林一已是目瞪口呆。一片虛空亂流橫掃而至,各種情形隨之交替閃現……

……一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長鬚飄蕩,傲然凌空,朗聲笑道:「為何一人獨守此處?」

煙雨彩虹之下,一位白衣女子倚亭而望,神情切切。其貌美驚人,清麗絕塵。聞言,她臻首低垂,幽幽一嘆,說道:「這太虛無塵山,遠離紛擾,宜靜修種藥……」

「呵呵!何須為了令師的一句話而耿耿於懷,且隨我回轉吧……」男子器宇軒昂,威勢逼人,卻話語溫和,眼中滿是憐愛之意。

女子神色一暖,還是躊躇說道:「師父所言,一語成讖,豈容輕忽……」

「天翻地覆三生劫,一朝生死落九州;但有明鏡照泉水,春秋十載有相逢……」說出了那句讖語,男子不以為然地拈鬚一笑,接著勸慰道:「即便令師一語成讖,而後兩句話,豈不就是度厄之法?」

「當真……」女子神色疑惑。便於此時,那男子大袖一揮,笑道:「千幻,還不恭迎你家主人回府……」白光閃過,有一貌美女子飄然而落,嘻嘻笑道:「云崖有路盼人歸,恰如雨霽彩虹時……」

……

星宇之下,十餘人徐徐踏空而行。為首的中年男子面沉似水,不怒自威。隨後同行者,一個個相貌迥異且氣勢不凡。

片刻之後,那中年男子緩緩止住了身形。一干隨從神色恭謹,環伺左右。他仰望天穹,沉聲自語道:「先師煉製九塔,以圖另闢天地……而我只得七塔創仙域,難免為人留下可趁之機……」

一位金袍老者上前一步,霸氣十足地說道:「哼!有我神龍一族,誰敢毀我仙域……」其話音未落,另有八人更是猖狂,紛紛附和道:「要毀仙域,先滅我龍族……」

一行隨從,只餘下三位青袍老者默不作聲。忽而察覺中年男子回首看來,那三人神色躲閃。而對方卻冷冷轉向遠方,決然說道:「我在,仙域在!我亡,仙域亡……」

……龍吟陣陣,血光衝天,成千上萬的仙人隕落……

……仙域崩壞,七塔跌落星宇……

……景物變幻,讓人目不暇給。諸多不解,漸漸明晰,而疑雲又起,讓人再次陷入困惑之中。那斑駁光華一陣急遽閃動,儼如夢幻的一切倏然遠逝,已無從追尋……

林一尚自愣怔之際,只聽得「砰——」的一聲悶響,已是身處異地。匆忙立穩身形的瞬間,他便察覺到了四周的異常,不由得神情一怔。

這是一片宮殿的廢墟,到處都是殘垣斷壁,可謂滿目淒涼。所在乃是一處寬廣的庭院,百十丈之外,一座塌了半邊的大殿威勢尚存。而其門前卻守著三十多位修士,為一聲悶響所驚動,各自轉身看來,皆神情詫異。有人失聲驚呼——

「呀!從石堆中蹦了出來,那小子又出風頭……」

「咦?林道友先走了一步,為何此時才趕至此處……」

「呵呵!那小子想必是走岔道兒了……」

「林一,老夫有話要說……」

「林一,老夫墨哈齊,與你不無淵源……」

情急之下,說話之人幹脆一個個奔了過來。而林一不為所動,只是輕輕皺起眉頭。虛空亂流之中,便是這辰光亦跟著錯亂了不成?眼光掠過四周,他回轉身後。來時的陣法已崩毀不見,只餘下一堆碎石。之前的那一切,如幻似真……

「嘻嘻!塵子代林江凡問候一聲,別來無恙否……」

「林一,你我可否詳談一二……」

無奈之下,林一慢慢轉過身來,嘴角一撇,懶懶一笑。

花塵子已搶至近前,眉眼帶喜,還故作神秘地言語暗示,卻忍禁不住一臉的得色。墨哈齊緊隨其後,感慨的神情中不無懇切之意。

與此同時,松云散人、仲孫達與公羊禮不緊不慢走了過來,一個個神色曖昧。而聞白子、公良贊、文玄子以及百里川等人,則是與一干元嬰弟子留在原地,皆心事不明。

「花塵子,你的話叫人糊塗;墨前輩,久仰久仰!」林一滿不在乎地敷衍了一句,便與臨近的幾人拱拱手,笑道:「大道衝天,各走一邊!諸位,請了……」他雙袖一甩背到身後,氣定神閒地穿過身前的碎石,施施然走向了庭院。

那小子逕自繞過一旁,分明是將自己視作了路人,花塵子明眸一閃,頓足恨道:「哼!揣著明白裝糊塗,你真長本事啦……」話未說完,她又不棄不捨地跟了過去,心存僥倖地說道:「要不,我將禁牌借你把玩幾日……」

林一雖不理會花塵子,卻還是躲不過緊逼不捨的墨哈齊。見對方攔住了去路,他咧咧嘴角,說道:「此地並非說話的地方,容在下改日上門候教……」

身形一晃,林一便要躲過墨哈齊。而那老者如影隨形,眼神直勾勾盯著他說道:「你身懷我墨門禁法真傳,雖有三分造詣,卻不得要義……」

林一神色一動,不由得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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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5-26 15:35:45 |只看該作者
第七百八十章 虛無碑文

庭院的盡頭,那塌了半邊的大殿之前,二、三十人又慢慢聚到了一塊兒。林一跟在後頭,一邊暗中留意四周的情形,一邊擺出與人相談甚歡的模樣。

現身之初,再次撞見了九州眾人,著實讓林一鬱悶不解。費了許多周折,最終還是避免不了糾纏,他索性隨遇而安。而高人們的爭相示好,讓他不得不提起小心……

不過,林一的一反常態,還是讓在場的諸人難以適從。沒了眾所周知的張狂,此時的他便是一個性情隨和的年輕人。

為此,墨哈齊、松云散人與公羊禮等人還是暗暗鬆了口氣。若是這小子依舊是乖戾不遜,只怕會叫人失去了耐心。

慶幸的是,林一識好歹知進退。而墨哈齊不僅不追究禁法的來歷,還以師長的身份予以指點,叫他欲罷不能。雖早有猜測,而獲悉自己身上的五行禁法真的來自墨門,還是令其欣喜不已。

眾人來至大殿前紛紛站定,並回首看來,神色各異。往日裡不喜言談的墨哈齊,這會兒正與林一滔滔不絕。對方雖不明其意,卻還是虛心討教起來。一老一少,儼然一對忘年交。

「大殿雖已破損,卻殘餘禁制,且看老夫施展手段……」墨哈齊衝著身旁示意了下。林一和顏悅色地拱拱手,含笑說道:「晚輩拭目以待……」

見墨哈齊離開,公羊禮便要移動腳步湊過去,卻被松云散人攔住。他有些惱怒,對方卻是意味不明地呵呵一笑,說道:「人家的禁法來自墨門無疑,彼此切磋一番乃情理中事。至於其他的說法,倒不急於一時……」

聞言,公羊禮轉向四周,只得暫且罷了心思。九位化神的同道,只有墨哈齊專注於大殿前的禁法,餘者皆在暗中留意著自己與那位小輩的一舉一動……

許是彼此提防,又許是各有顧忌,一時之間不再有他人靠近,唯有花塵子伴隨林一的左右。這女子衝著松云散人會意一笑,便出聲問道:「林一,你這些日子去了何處呀,叫人好生惦記……」

大殿的十餘丈之外,林一抄手而立,嘴角微微揚起。將墨哈齊破禁的手法看在眼裡,諸多懵懂之處豁然而解。五行禁法來自墨門真傳,他並不意外。當年的聞道子乃一方高人,隨身所攜絕非尋常之物。

不過,獨自摸索禁法多年,突然有了高人的親口指點,著實讓人受益匪淺。而從對方的言語之中不難得知,那老頭並無惡意……

這片廢墟有數十里的方圓,宮殿樓宇盡數倒塌,甚為的荒涼。而眼前這處大殿雖破損不堪,卻還留下大半,孤零零地矗立著,頗為的醒目。其為土黃石塊砌就,十餘丈高,佔地數十丈,氣勢猶存。那塌了半邊的門楣之上,『虛無殿』三個大字清晰可見!

據仙境輿圖所示,虛無殿,乃虛無界九層的所在。而之前尚在太元界的二層徘徊,稀里糊塗地便撞至此處……

聽得有人問話,林一轉身看去。花塵子偏轉著腦袋,神色中透著關切。他輕輕咧嘴一笑,反問道:「由太元界至此,你等走了幾日?」

這壞小子總算是正眼看人了!花塵子明眸閃亮,振奮道:「三個月!走至此處,整整用去了三個月呢!我還以為你早溜去了上一界,卻不想是躲在石堆裡,嘻嘻……」

聞言,林一不由得一怔。虛空亂流之中,所遇所見只是一剎那。誰料恍惚之間,已過去了三月之久!當時若稍有遲疑,豈不是再無回轉之機?而那如真似幻的一切,有雨霽彩虹,有兒女情長,還有熱血悲壯壯,令人嘆息,叫人神往……

笑聲未止,花塵子接著說道:「……你用禁法相阻,自有前輩帶路,這才趕至虛無殿!此地靈氣全無,據說乃是真正的仙境所在哦!我等一路行來,所獲頗豐,不知你又去了何處……」

自有前輩帶路?聞白子還是文玄子?是那兩人好心,還是心有顧忌所致?林一收回雜亂的心緒,言不由衷地說道:「去了何處?還不是一頭掉入石堆裡,爬出來便用去了三月,我尚自糊塗呢……」

「小滑頭!你……」自以為遭人取笑,花塵子頓時沒了淑女的端莊,已是凶蠻地揮起了小拳頭。見其異樣,林一好奇說道:「有何不適?」

花塵子悻悻收手,轉而氣餒,帶著嬌嗔說道:「年輕張狂,三句話便沒了正經模樣……」

林一嘴角一撇,含笑說道:「年長者,大有人在!還輪不著你一個小丫頭來倚老賣老吧!」

花塵子鼻尖一蹙,忽又嫣然一笑,手上已多出一樣東西,悄聲說道:「此物不妨借你把玩幾日,如何呀?」說著,她眼光緊緊盯著林一,神色中不無誘惑之意。誰料對方頭也不回,說道:「一塊禁牌而已,回頭尋墨前輩討要便是!」

「林江凡!還記得『幻靈術』嗎……」無計可施之下,花塵子忽而低聲威脅起來。好似拿捏著某人的把柄,她帶著幾分得意說道:「還有哦……那生死之地的可惡老頭!哼!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林一詫然回首,問道:「滿口的胡言亂語,小丫頭可是中了魔怔?」不待對方應聲,他很是無奈地搖搖頭,逕自往前走去。誰料身後有人嘻嘻笑道:「林道友,且等我一步……」

兩人的言語來往,瞞不過在場的各位。松云散人對此情形不以為意,反倒是甚為的滿意。他扶須微笑,心忖,有小丫頭纏著那小子,倒省去了不少的麻煩。

與此同時,一聲輕微的悶響傳來,大殿禁制已破,一行人紛紛湧上前去。

穿過高大而歪斜的殿門之後,破敗的殿堂出現在眾人的眼前。神龕碎裂,牆壁倒塌,唯獨大殿內數十丈的地坪尚算平整。

步入大殿,一行人不免好奇四望。九位化神前輩逕自直奔大殿的盡頭而去,聞白子與文玄子更是衝在前頭。彼此有所察覺,二人禁不住看了眼對方,卻又各自不動聲色。

林一隨著眾人往前,慢慢停下了腳步。破損的神龕之前,很是突兀地矗立著一座光禿禿的石碑。其為土黃大石雕鑿而成,三尺寬,一尺厚,九尺高,古樸而渾厚,自有莫名的氣勢逼迫而來,讓人望而止步。

此刻,九位化神的高人圍在石碑的一丈之外,皆舉目瞻仰狀,一個個神情凝重。少頃,九人竟是撩起衣袍坐了下來。其中的文玄子不忘與一旁的寧遠等人分說道:「此乃仙境虛無碑,玄妙莫測。面碑參悟,自有所獲!」他眼光掠過林一時稍稍一頓,接著便示意門下弟子各自行事。

見狀,松云散人跟著附和道:「此言不虛!但有體悟,不無裨益!」

在門中長輩的吩咐下,元嬰修士相繼守著石碑靜坐參悟。

門下弟子因故錯過此次機緣,使得聞白子心有不平。他神色不屑,冷笑道:「此碑玄妙,豈非人人可以參悟!」

不容有人嘲諷,松云散人兩眼一瞪便要發作。見這對仇家又要爭吵,一旁的百里川輕聲勸說道:「際遇應時變化,仙緣因人而異……」

破敗的大殿之中,眾人一個個圍坐在奇異的石碑前。墨哈齊忽而想起什麼,揚聲招呼道:「林一,即便無從參悟此碑,亦不可任機緣白白錯過……」

眾人隨聲回首看來,距石碑的十丈之外,林一兀自背著雙手站立,臉色沉靜卻神有所思。坐在不遠處的花塵子正揮手示意,而其渾然不覺。

松云散人有些不解地搖搖頭,善意提醒道:「據傳,后土塔內有碑三座,分別是虛無碑、太極碑與無極碑。只可惜另外兩碑至今下落不明,眼下機緣不容錯過,林道友不妨藉此參悟一番!」

揮手無用,花塵子只得輕聲傳音道:「傻小子!各位前輩的話不無道理哦!只須參悟此碑的一分玄妙,化神可期……」

許是聽從了招呼,又或是領受了善意,林一帶著恍然狀坐了下去。花塵子嘻嘻一笑,忙凝神冥思。

在場眾人紛紛轉向了石碑,唯有聞白子與文玄子還在留意著某人的舉動。身為修士,可以不在乎法寶與靈石,卻沒人會面對這天大的機緣而無動於衷。而那小輩方才的舉止失常!他是真的懵懂無知,還是有所察覺……

林一盤膝坐定之後,緊閉雙目,神態安寧。半個時辰之後,其依然如故。

大殿之內靜寂無聲,三十多位修士遠近衝著一方靜坐,這一方情形頗顯詭異。當所有人的心神都投到了石碑之上,林一卻是慢慢睜開了雙眼,赤芒閃動。

幻瞳之下,那光禿禿的石碑上隱隱浮現出一行行的字符:虛無,銘曰,恬淡寂寞,虛無無為,此天地之平,為道之本……

其寢不夢,其覺無憂,其神純粹,其魂不罷。虛無恬淡,乃合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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