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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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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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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4 17:15:0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一章 應劫之人

「七星伴月……」

    衡天峰,石亭中,師徒兩人一坐一立,仰望夜空。七星躍上中天,狀如北斗,熠熠生輝;圓月皎潔,明照天宇,光輝萬物。

    「上古奇觀,今夜重現……」淳于風撫掌驚嘆了一聲,依舊是目不轉睛地看著那輪明月。一旁的余恆子眸光閃動,輕輕搖了搖頭,說道:「天生異兆,吉凶難料啊!」

    淳于風神色微愕,轉身看向師父。仙門的典籍、佚錄中,常見七星伴月的記載,卻多為一筆帶過,其中的詳情並沒有幾個人知曉。

    余恆子拈鬚沉吟了片刻,說道:「據仙門秘典所述,天地初生,無形無相,無陰無陽,為虛無空靈境……」

    淳于風不敢失禮,忙正襟危坐,聽師父繼續說道:「……天地始分,為太初;萬物初始,為太始。此前為太古。此後,天降異兆,七星伴月,聖賢出而教化萬民,這段年月稱之為上古……」

    這些都是典籍裡記載的東西,尋常修士皆耳熟能詳。淳于風輕輕點了點頭。

    余恆子接著說道:「……再之後的遠古,妖魔仙各行其道。直至仙域開創、崩壞,曾經的一切便零零碎碎流傳了下來。不過,據為師所知……」

    若是林一在此,他對這些同樣並不陌生。原因無他,老龍曾親口說過。而接下來他會大吃一驚,余恆子所說的竟然與天魔谷中的那位老者如出一轍。

    「為師曾於無意中得知,七星伴月乃是來自上古的一句讖語,有『七星降劫難,明月保太平』之意……」話到此處,余恆子若有所思起來。

    淳于風問道:「我仙域將要大亂……」

    「大亂?」余恆子看了眼弟子,淡淡地反問道:「無數萬年以來,仙域還不夠混亂嗎?」見對方忖思不語,他嘆了聲,接著說道:「自仙帝開創的仙域崩壞以來,仙域的後人散落星宇休養生息,上界的高人卻不容我輩獨自逍遙,這才有了界內、界外之分,無非是要各家彼此猜忌、爭鬥不休,以便加以約束管制罷了……」

    淳于風恍然,接話說道:「淺而易見,每千年一回的紫薇仙境之行,乃上界高人有意而為之……」他所指的是界外一處殘存的仙境,那是一個神秘莫測而令人神往的地方。

    「呵呵!」余恆子冷笑一聲,神色中卻透著深深的無奈,緩緩又道:「據傳,紫薇仙境中有當年仙帝留下的傳承;再者,上界的高人會擇機賜下機緣。天下無不為之心動啊!之所謂,順我者昌,逆我者亡,不外如此……」

    知師父者,莫過於弟子。淳于風斟酌了下話語,轉而帶著愧意說道:「只可惜三十年過去,那人始終不見蹤影!若是由我衡天門獲得了昊天至寶,便將不再受制於人……」

    余恆子拈鬚仰望,不置可否地說道:「該來的一定會來!便如這七星伴月,隔了數十上百萬年的再次降臨,絕非無因……」

    淳于風心頭一動,問道:「師父的言下之意……」

    「所謂全則必缺,盈則必虧,極則必反。界內外仙域混亂已久,該到了逆轉的時候了!」余恆子輕聲說道:「自古以來,大劫必有應劫之人!」

    話語一頓,余恆子的眸子裡有星月閃動,接著又道:「據為師看來,那異兆仿若由雷劫引起,或許便在我衡天仙域之內,因地處偏僻而不為人察覺!你即日起外出遊歷一番……」他看了看身旁的弟子,語重心長地叮囑道:「天生異象必定驚動寰宇,我等不得不未雨綢繆……」

    淳于風會意,忙站起身來拱手稱是,卻又帶著幾分不解問道:「遇見那應劫之人,又如何識得?」

    余恆子想了想,說道:「是否真有應劫之人,為師難以斷定!不過,你且記住了,奇人必有異相……」

    ……

    奇人有沒有異相,林一不知道。天上的七星伴月,他也不知道。此時的他,正癱倒在千丈深的地下密室之中,一個勁地呻吟著:「老子造了什麼孽了,兩百多道天雷,還讓人活嗎……」

    聞其聲,淒悽慘慘!觀其狀,赤身散發躺在幾尺厚的靈石碎屑上,狼狽不堪!觀其身,上下肌膚閃動著淡金色的光澤,儼如銅澆鐵鑄般堅不可摧。觀其貌,眉宇間的神色亦正、亦邪、亦狂,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自嘲的苦笑。觀其人,威勢莫測而氣度渾然!

    本以為化神乃水到渠成,之後憑藉著龍血之威繼續提升修為。不管最終衝至煉虛還是合體,皆順其自然。誰想閉關三十年一朝渡劫,竟是劫雷滾滾而一發不可收拾,叫人忙了個措手不及!

    好不易挨過了化神的五十四道雷劫,還想著穩固一下根基再回頭體悟一番,卻不料體內龍血與那個煉虛元神的殘餘之力突然爆發,修為是蹭蹭地往上竄。化神初期、中期、後期乃至圓滿,隨之便是八十一道煉虛的雷劫降下。

    那一刻,林一隻覺著要倒大黴了。沒了相應的修為,根本抵擋不了相應的雷劫。他的修為卻似強行吹起的尿泡,隨時都會現出原形來。而煌煌天威,豈容有所躲避!

    危急關頭,那一絲詭異的氣機突然顯威。其驅使一半的龍血之力與三嬰相融,堪堪擋住了兇猛的天劫。

    不過,林一還未從劫後餘生的慶幸中回過神來,銅筋鐵骨般的肉身便轟然崩潰,盡數化作團團的血炁。隨之一剎那,他好似要融化於虛無之中,看不見自己的存在,卻又無所不在。而其修為繼續一路飆升,新的肉身迅即生成,接著又是一輪劫雷洶洶而下。

    四百年來,哪一回的修為提升不是叫人心神愉悅?而如今一步躍至曾遙不可及的煉虛合體,林一卻是叫苦連天。一體三元神的緣故,所招來的天劫可是三倍於他人啊!如此算來,接下來的這輪劫雷便足足有一百零八道!真要老命了……

    便在林一絕望之際,體內那一絲莫名的氣機忽而強大了幾分,並裹挾著龍血的殘餘之力全部融入三嬰。見此情形,他怎肯錯過良機,瘋了一般衝出了出來,揮動雙拳迎向道道雷光……

    持續半年之久的雷劫終於消失了,林一隨即沉入地下栽倒在密室中。那種死去活來的滋味,著實不堪回首……

    歇息了半日之後,林一還是呲牙咧嘴地爬了起來。肉身化作血炁再捏成一塊兒,骨頭打碎了又接在一起,虛虛實實、反反覆覆幾多回!別人要在數千年間承受的煎熬,在短短的時日內盡數落在了他的身上,生死煉獄不過如此吧!好在是這一番的工夫沒有白費,真是如此嗎……

    林一坐穩了,這才來得及查看自身的情形。隨其心念一動,堅逾金石的身子變得飄忽而似有似無,卻又難以真正地融入虛空。見狀,他不由微微一怔。

    少頃,林一定了定心神,頭頂上冒出三個寸許的小人兒,在密室中慢慢飄蕩著。其眉目五官一致,卻神情各異。

    一身灰袍的是道嬰,手持一把小小的金劍。其眸生雙瞳,神態淡然而舉止自若!

    同為一身灰袍卻黑氣纏身的是魔嬰,眼光含煞,嘴角掛著一抹詭異的笑容,神色狂野不羈。他掌心托著一點雷火,平添幾分凜然氣度!

    那金發金袍的是龍嬰,帶著一臉的惡笑在看著手中的一根鐵棒。其神態張狂而霸氣四溢,卻比從前多了幾分云淡風輕的隨意。

    看著眼前的情景,林一沒有欣喜,反倒是茫然起來。那道嬰乃本尊所在,同時轉身看向他,同樣是一臉的疑惑。

    片刻之後,三嬰皆回到氣海之中,林一猶自愣愣出神。少頃,他又竭力虛空一抓,四周卻毫無動靜。其嘴角一撇,我究竟是何修為?

    肉身盡化為炁體,卻難以融入虛無,不得破碎虛空,這又怎是煉虛合體的修為呢?可老子整整挨了半年的雷劈啊……

    不甘作罷,林一隨即內視四肢百骸。粗大堅韌的經脈之中,陪伴了數百年的靈氣不見了蹤影,只有一縷微弱的仙元之氣在循環不息。

    此外,那一絲莫名的氣機愈發清晰可見,卻與元氣格格不入。其遊走於氣海的三嬰與識海的玉尺之間,漸有自行運轉之勢。

    不過須臾,林一愕然!不對啊!三嬰的修為竟然只有化神的初期……

    默然半晌,林一算是明白了幾分。老龍曾說過龍血可以提升兩階的修為,卻將一體三嬰招來的雷劫給忘了!

    現如今,龍血幫著衝破了煉虛合體的門檻後,便將威力大都耗在了雷劫之上。所幸自己身懷《洞真經》且境界有成,才被不斷地拔苗助長,修為卻徒有其表而無其實。仿若給一個孩子縫製了件華麗的大袍子,想要真正穿在身上,還須等到個頭長成的那一日!

    這真是聞所未聞之怪事!而一體三嬰原本就不尋常,加上那自行護體的詭異氣機,只能見怪不怪了……

    鬱悶了片刻,林一又來了精神。以後的修煉沒有任何阻礙,更不用擔憂天劫,只須有足夠的仙晶,提升至合體的修為指日可待!而此番渡劫的動靜想必不小,還是換個地方暫避幾日。

    不作遲疑,林一尋出一套衣靴換上,施展土遁術在地下疾行。直至數千里之外,他這才重新掘了個密室安頓下來。

    稍事歇息,林一凝神冥想,便將改動過的聚靈陣法布設在腳下的密室之中。聚氣陣法大同小異,只是聚斂的靈氣與元氣略有不同罷了!稍後,其手上多出十七、八塊仙晶。這是他從大商至九州的數百年積累,其中不乏矇騙所得。

    與從前動輒上百萬的靈石相比,寥寥幾塊仙晶未免有些寒酸!而若想提升修為,此物必不可少啊!

    神思一動,林一拿出了那個天威門申豹的乾坤戒,伸手抹去上面的神識印記,從中倒出十餘塊仙晶。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衡天仙域的化神修士也不富裕?

    憑藉著此時的真實修為,想要在衡天仙域現身並尋仇家報仇,情形可想而知。而沒有仙晶,一切無從談起,更莫說幫老龍恢復魂力了!

    黑暗之中,林一眉梢微微聳動。少頃,他將仙晶盡數敷在陣法之上,一撩衣擺坐了下去,輕聲自語道:「沒有仙晶,老子便去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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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5 14:42:5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二章 一石千浪


一次順理成章的閉關,引來一場意外的雷劫,讓林一不出意外地有了化神初期的修為。地基夯實,棟樑已立,還須他去添磚加瓦方能成就巍巍大廈。

老龍曾說過,只有自身的強大,才能叱咤雲霄。他的話裡有不屑,有嘲諷,還有莫名的期待!

林一來到仙域之後,總算是切身體會到了自己的渺小。在大商的時候,他初出江湖,涉世未深,謹慎有餘而難免顧此失彼;在大夏的時候,他為了翻越元嬰修士那座高山曾九死一生;在九州的時候,化神的高人又成為了攔路的天塹;而如今歷盡艱難來到了仙域之後,他的面前是浩瀚無際的星宇,還有數不勝數且深不莫測的對手……

修為!林一對修為的提升愈發的迫切。天威、伏龍兩家仙門,以及整個衡天仙域,令其九州一行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奇恥大辱。而昊天塔內的那兩把玉尺,更不知還會招來什麼樣的劫難。故而,他要變得更為強大,才能不畏一切的挑戰!

林一在忙著用僅有的二、三十塊仙晶來提升修為,他渡劫引起的天生異象卻如一石激起千層浪,波及到了界內外乃至於更遠的地方。

正如衡天門的余恆子所說,那突如其來的星月奇觀,可謂曠世罕見,有所驚動則在所難免。界內、界外,或許還有未知的地方,有更多的人為此心緒難安……

……

一座孤峰之上的洞府門前,兩位老者在坐著說話。其中的戈靈子看了一眼天際遠處,轉而與身前之人含笑問道:「昊天塔消失不過三十年,七星伴月之上古奇觀陡然重現,不知成元子道友可有教我……?」

成元子乃半百老者的模樣,乾乾瘦瘦相貌不揚。他撫鬚沉吟了下,帶著幾分謹慎緩緩說道:「此事……我也懵懂不明啊!」說著,其眼光輕抬,深邃的光芒微微閃動,接著又道:「不如……不如界內八家聚首共議仙盟大事!」

戈靈子神色如舊,卻搖了搖頭笑道:「歲破的章家與水府的夏家只有兩位煉虛後期的小輩撐著門面,不成氣候;衡天的余恆子始終隱瞞著昊天至寶的下落,分明是另有所圖;奎木的水寒子、月厭的月玄子與星馬的天長子,皆安於現狀而胸無大志。我仙盟早已是名存實亡啊……」

成元子沉默了片刻,不置可否地說道:「有界外的高人們盯著,我仙盟原本便是個擺設罷了!」好似早已料到了對方會有此一說,戈靈子不以為意地呵呵一笑。這兩人所在的洞府不大,卻臨風朝陽,雲霧繚繞,霞光迷離。

七日前的那個子夜,七星伴月的異像在持續了一刻之後,突然消失了。戈靈子未作耽擱,便風塵僕仆地趕到了亢金仙域。至於有何企圖,只有他自己心裡頭清楚……

緩了一緩,戈靈子接著方才的話說道:「不管仙盟如何,我等向道之心從未有所懈怠啊!」見對方頷首以示贊同,他話語一轉,問道:「為何數萬年來我輩難有成仙之日?為何界外仙域屢受上界的垂青?仙人寧有種乎……」

許是被觸動了心事,成元子禁不住暗吁了下,說道:「據悉,界外的修士與上界多有來往,這才屢受仙緣,不足為奇啊!」

「是了……」戈靈子雙手一攤,臉上多了不忿之色,問道:「為何我等不能與上界有所來往呢?為何我等不能修至梵天境界而成為真正的仙人呢?」

有界外的相阻,界內根本難以接近上界之人。再者說了,誰知道上界又在何方呢!成元子抬眼打量著對方,那乾瘦的面頰上終於裂開些許的笑意,說道:「道友不妨直言……」

戈靈子暗鬆一口氣,話語一沉,擺出推心置腹的模樣說道:「眼下事有轉機!不知道友可否聽說過七星伴月的典故……」

……

一間靜室之中,一個身著玄袍的中年人在緩緩踱著步子。此人赤須赤眉,相貌粗獷,身軀健壯,舉動之間自有龍虎之勢。

不遠處的門前,一位身著白衣的年輕男子垂手肅立。其頜下無須,英俊不凡,一雙細長的眸子盯著足下,分明是在聆聽長輩說話的模樣。

「恰逢天生異象,界外已是人心浮動!呵呵……」冷笑聲中,中年人停下腳步。他抹了把鬍鬚,衝著年輕人擺了擺手,說道:「爹要去四下里走一走,以免有人背地裡不安分!而羅家的女兒你高攀不上,休要再提……」

年輕人略顯窘態,只得暫且放下心思,卻又好奇地說道:「此前的星月奇觀,莫非應讖之兆?仙域已有傳言,說是大亂應劫之人問世,還有人說……」

「哼!但願如此……」中年人哼了一聲,衝著那年輕人吩咐道:「與其纏綿兒女私情,不若幫著你爹我多多留意界內外的動靜……」話音才落,他身影已然不見。

年輕人自顧應了一聲,轉身走出了靜室。抬頭見天光大好,他眼前不由浮現出一個曼妙的人影來……

……

云海間,孤崖上,一白衣女子盤膝而坐。其烏髮披肩,肌膚如雪,上下鉛塵不染。

山風拂動,云濤翻湧,衣袂秀髮輕輕飛揚,白衣女子細眉微蹙,緩緩轉過身來。少頃,不遠處現出一個人影,躬身拜道:「見過聖女……」

這說話的乃是位青袍老者,鬚髮灰白,眉梢下垂,鬱鬱的神色中帶著幾分恭謹。

白衣女子眼光輕抬,神色清俊,朱唇微啟,說道:「羅清子,你可知僭越之罪?」其話語舒緩,聲若吐翠,卻似帶有莫名的天地之威,令人心生畏懼。

聞言,被稱作羅清子的老者,身子輕輕一抖,忙垂首說道:「在下思女心切,想見上一面……」

「休要閃爍其詞!」那女子輕叱一聲,隨即又漠然說道:「數萬年來,你是第一位敢貿然至此求見的外人!若有下回,決不輕饒!去吧……」

羅清子暗鬆一口氣,說道:「多謝聖女法外開恩!在下還有話說……」

聖女面若冰霜,神色不明。

羅清子悄悄抬起頭來,數十外只有雲霧飄渺及一個白色的人影,根本看不清那聖女的真容。他不敢遲疑,拱手說道:「自星月異象以來,傳言沸沸揚揚,界外一時塵囂甚起。有人說應劫之人問世,還有人說是仙帝轉世!在下唯恐仙域生變,這才斗膽尋至上界……」

「呵呵!」羅清子的話未說完,聖女忽而冷笑了一聲,自言自語道:「問世亦好,轉世亦罷,不過是有人要藉機生事罷了!」

話語一轉,聖女又道:「念你羅家忠心耿耿,本仙子不妨實言相告。仙帝早已魂飛魄散,又何來轉世一說。而應劫之人,更是無稽之談。我上界、界外、界內以及下界,壁壘分明,尊卑森嚴,誰敢造次?去吧!好生安撫界外仙域,自有萬世太平!」

不管怎樣,此行心願達成!羅清子躬身一禮,轉身消失在了遠處。

聖女轉向那蒼茫深處,一雙秀眸中云霞閃爍。

凡人造反,要先豎起一面大旗,否則名不正言不順。界內外的仙域,同樣如此。而我九牧至尊,豈容挑釁!

不過,那人魂飛魄散乃親眼所見。所謂的應劫之人,又怎能再起狂瀾!而這一切,真的如此嗎……

念及此處,聖女斜睨蒼穹,神色中透著些許的疲憊與無奈。牧守一方,凌駕於六合人神鬼之上,看似風光無限,卻早已叫人心生厭倦。

罷了!此事過後,還是回去吧……

……

於那蒼穹的盡頭,一位面貌清癯的老者虛空而立,拈鬚遠眺。他強大的神識掃過萬萬里之外的九牧仙域,不由得微微冷笑。那白衣女子離開洞府,獨自翩然而去……

……

浩瀚星域的深處,一個少有人知的仙域之中,一座高大的石殿之內,幾位老者聚在一塊兒。

有人高聲說道:「七星伴月,分明便是我九族復興之兆啊!」

有人附和道:「此前遍尋龍族傳人而不得,眼下天降異兆,我等豈能坐視……」

有人沉聲說道:「既然如此,派出人手去界內、界外走一遭……」

……

三月裡,山谷裡青翠如新。

一個青衣女子從天而降,緩緩落在了一方池塘邊。她韶華正茂,清麗脫俗,眸光流盼,神色中透著一抹欣奇。

環顧四周,女子眼光落在塘邊的一截魚竿之上。那是一根尋常的枯黃竹竿,纖細的一頭無線亦無鉤。

女子走了過去,長袖輕拂,魚竿落在了手中。她垂眸端詳,嘴角泛起一抹不明的笑意……

一個曼妙的身影循著池塘邊款款而行,看春水蕩漾,擁春光入懷……

來到了池塘不遠處的山坡上,女子靜靜站在那間涼棚之前。她輕輕拎起一個罈子,拍開泥封,酒氣撲面而來。其秀眉微蹙,神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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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6 14:49:5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三章 攔路行兇

星月奇觀出現的兩年後,林一暫居過的那個山谷中,多出了一個女子的身影。不知她是途徑此處,還是專門為了這方幽靜而來。

    池塘清清,涼棚依舊,還留下了幾壇原封未動的酒。而空寂的山谷中,人跡難覓……

    這青衣女子在涼棚前駐足良久,腮邊露出一抹迷人的微笑。之後,她離開了山谷,悄然遠去。

    又過了半年,一個男子來到了這個山谷中。

    此人有著二、三十歲的年紀,留著一抹淡淡青髯,相貌俊朗而器宇不凡。他外出遊歷兩年多,並依照師父的指點,還是尋到了這裡。

    山谷所在的這片地方,一絲雷劫之威尚未消失殆盡。男子在水塘邊、山坡上與山林間徘徊了兩日後,掐動法訣沉入地下。當尋至那千丈深處的密室,他不由為之動容。

    人去室空,而厚厚的靈石碎屑之外,凌亂的氣機依然威勢不凡。

    誰在此處渡劫?那七星伴月的異象,莫非由此而起……

    男子施展手段將密室毀去,這才離開地下飛到了半空中。忖思片刻,他繼續前行……

    此後的兩年間,山谷中不時有外來的修士出現,尋無所獲後又一一離去。再之後,這片地方重歸往日的寂靜……

    ……

    這是臨近烏干都城不遠的一個小鎮,街道上人來人往,自有一番熱鬧。

    一成衣鋪子裡走出來了一位面色淡黃的年輕人,抬眼看了下天色,不慌不忙地踱步而行。其腳下踩著軟靴,身著一襲嶄新的灰色道袍,便是凌亂的發髻中也插了根新買的白玉簪子,很是精神的模樣。不過他那雙濃眉下的眸子沉靜如水,嘴角掛著一抹慵懶而無奈的笑意,再加上腰間懸著一個酒葫蘆,這分明就是個遊方道人的打扮!

    年輕人大步走到一家酒肆的門前,隨手扯了個凳子坐在道邊的酒桌前,揚聲喊道:「夥計,上酒……」

    待酒水吃食上了桌,年輕人自斟自飲起來。片刻之後,他放下酒碗,長長吐出一口酒氣,衝著熙熙攘攘的街道呵呵一笑。

    前有三十年閉關渡劫,後又七年拚命提升修為,時至今日本尊不過化神中期的小成境界。而龍、魔兩兄弟更為不堪,只有化神初期的圓滿。徒呼奈何!

    這人便是林一,閉關三十七年後,修為再無長進,才不得不從地下冒了出來!

    三個元神初成,便如吃不飽的大肚漢子,沒用半年便將三十多塊仙晶吸納一空。林一併未急著出關,而是藉機體悟一番。渡劫之後,他便已能感受到煉虛、合體的境界,卻因真實的修為所限而始終不得置身其中。歸其緣由,仙晶不夠用啊!

    本著謹慎起見,林一還是在地下呆了整整七年。沒法子,誰讓他從一枚圖簡中知道了衡月州的由來呢!

    衡天仙域,主星為『衡』,伴星為『天』,從星無數。其中的衡星頗為巨大,分為日、月兩州。衡日州廣袤無邊,元氣濃郁,為諸多仙門及仙道高人聚集的所在。衡月州,佔地甚廣,卻在衡星的另一頭,乃荒瘠之地。兩州相隔之遠,便如雀卵的上下兩側……

    本以為淪落到了星辰的某個角落中,不料並未離開衡天仙域!如此利弊參半,至少不用像當年那般困在九州,卻要憑藉著此時的修為面對更多的強敵……

    哼!今日從地下冒了出來,便沒想著再回去!只待了結一樁舊怨,便去尋某家的麻煩!老子不記仇!可真被老子惦記上的,最後都死了……

    林一端著酒碗,邊想著心事,邊觀賞著小鎮的風貌。

    許是靈氣充裕的緣故,此地的女子嫵媚,男子多半高大健壯,便是那些拉車的牲口亦頗為不凡。還記得李大頭與那些兵士,皆為彪悍之輩,一身的力氣與殺人的手段,堪比大商江湖的絕頂高手。由此可見,這仙域的窮鄉僻壤,同樣勝過九州多矣!只是元氣匱乏,稍顯不美……

    一仰脖子,一溜火燒直透胸腹。『奪』的一聲丟下酒碗,林一眉梢微揚,拍桌讚道:「這酒夠勁、夠烈,再來兩罈子!」

    鎮子不大,街道卻是平坦寬闊。由此一路往北,便可直達三、五十里外的都城。

    過夠了酒癮,林一背著雙手踱著方步,慢慢循著街道走向鎮外。與此同時,他散出神識看向遠處。百里、千里、萬里,倏忽而至。越過烏干的國界,橫跨數個大小不等的國家。十萬里、五十萬里……

    鎮子之外,林一愣愣呆立在官道旁,詫然不已。轉念之間,神識已達百萬里之外!怎麼會呢?自從有了不倫不類的修為之後,這還是他首次嘗試神識的威力!

    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

    三嬰盡皆圓滿的時候,神識可達萬里!此時的修為只有化神,而境界卻是煉虛合體。照此看來,神識已甩開了修為而達到了合體的境界?前後相較,便如練氣期的修士與元嬰前輩的差距啊!

    真若如此,再加上自幼修煉《鍛神鑑》,倒也能自圓其說。不過,這太叫人意外了!

    意外歸意外,林一還是面露喜色。那挨雷劈的半年,不僅是筋骨與經脈得到了淬煉,修為與神魂之力還在天地氣機中得以蘊養與提升。其間辛苦,不堪道哉!其間玄妙,同樣是一言難盡!

    林一收回了神識,不無感慨地搖搖頭!若是施展破空遁法,豈不是要一步橫跨百萬里?想到此處,尚未有所振奮,他又禁不住自嘲一笑。此地不比九州,單單這衡月州便有萬萬里之廣袤。以後面對的亦非山川河流,而是那浩瀚無際的星宇。沒了修為可作依恃,難免顧此失彼而自討苦吃!

    想到此處,林一抬頭仰望。道旁大樹的枝椏上,一隻羽毛未豐的雛鳥慢慢爬出巢,堪堪欲墜。

    見狀,林一心念一動。十數丈內的一切,連同那風兒,霎時間靜止下來。隨著他袍袖輕輕一揮,雛鳥回巢,草木萬物隨即生動如舊。

    這便是元神之力!林一微微一笑。

    元神未成之前,便如沉睡的嬰孩。一朝睜開雙眼脫竅而出,便成為了這天地間的寵兒。自有逍遙方外,化天地之力為我所控、所用之能!

    便於此時,一陣馬蹄聲與車輪聲漸漸臨近。

    聞得動靜,林一轉身看去。

    那是一輛裝飾精美的馬車,正拐著彎上了大道疾馳而來。其上有華蓋,尺高的車輿內坐著一商賈模樣的男子,身旁還擠著一位妙齡女子。車前是個衣著利落的中年漢子,手持馬韁吆喝道:「撞死活該!閃開嘍……」

    林一無意多事,便想繼續前行。而那囂張的話語聲傳到耳中,他反倒是一步攔在了路當間。馬兒嘶鳴,大車猛地一頓,車伕差點一頭栽了下來,男女兩人則是驚呼一聲撲倒成團,前後均是狼狽不堪。

    「吃我一鞭!」

    車伕好不易坐穩了,回頭見主人摟著侍妾並無大礙,便將一腔怒火撒到了擋路之人的身上。痛罵了一聲之後,他拿著馬鞭便狠狠抽了過去。誰料眨眼之間,其『撲通』一下摔在了地上,手中的鞭子已不翼而飛。

    車後那男子有著四十多歲的年紀,滿臉的富態,神情傲慢。不顧身旁女子的嬌聲邀寵,他整了整儀容便要發作,不想車伕已被人奪去鞭子摔了個嘴啃泥。其微微一怔,隨即臉色一沉,叱道:「白日裡攔路行兇,置王法何在!」

    林一抬手將馬鞭甩了個脆響,架勢很是嫻熟。他不理地上爬起來的車伕,而是衝著那車上的男子呵呵一笑,說道:「你有香車美人快意無雙,我有慢步徐行逍遙自在。彼此兩不相干,緣何要出言辱罵?老子便站在這兒,撞上來瞧一瞧……」

    話音未落,林一的手腕輕輕一抖。鞭子去若游蛇,「啪」的一聲落下。那車伕捂著屁股便跳了起來,疼得嗷嗷直叫

    林一笑容燦爛,不緊不慢地罵道:「老子打死你這個狗仗人勢的東西,理當活該!」

    車伕嚇得鼠竄,不忘大聲喊著,呂官人救我!

    車上那呂官人的眼角抽搐著,突然站起身來說道:「這位兄弟!君子動口不動手!容我一言……」

    林一斜睨著那出聲攔阻之人,含笑不語。

    呂官人站在馬車上居高臨下,故作玄虛地問道:「我觀這位兄弟乃修道之人!而你能否看出我的來歷……」

    林一眼光一閃,說道:「俗語有云,居移氣,養移體。看來你非富即貴……」

    呂官人挺了挺胸,矜持地干笑了一聲,說道:「呵呵!算你有些見識。呂某與王族以及宮中的供奉多有往來!不管你是要拜入神道門,還是要在都城覓一份差事,皆輕而易舉……」

    許是屁股不疼了,那車伕不屑地哼了一聲,帶著幾分炫耀的神色幫腔道:「豈止與王族有往來,我家官人乃是當今國舅的本族兄弟……」

    呂官人神色有些不快,回首叱道:「休得四處張揚,以免壞了王族的名聲!」他轉而又沖著林一微微頷首示意,帶著威嚴的神態慢慢坐了下去,漫不經心地摟著身邊的侍妾,目視前方輕聲說道:「呂某有事在身,有緣改日再會!呂木頭,啟程啦……你……」

    一個人影突然躥到了身前,驚得呂官人臉色一變。

    車上的地方不大,林一卻很是舒服地坐在了呂官人的對面。他不理對方的驚詫,而是衝著那花容失色的女子呲牙一笑,說道:「我對神道門的仙人神往已久,還想去王宮走一趟開開眼界,只好麻煩你家無所不能的呂大官人了……」

    那女子云紗纏身,凹凸畢現,春色正濃。呂官人慌亂伸出衣袖擋住林一的眼光,怒道:「呂某豈受等閒之輩驅使……」

    林一不以為意地說道:「我有金銀財寶、靈丹妙藥……」

    呂官人慢慢移開衣袖,正色說道:「呂某豈是唯利是圖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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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8 00:47: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四章 坑死爹了

一座大山撥地而起,峰高千丈,云遮翠掩,自有虎踞龍盤之勢。一座堅城依山而建,氣勢渾雄。那城門樓足有二十丈高,睥睨四野而雄霸一方。左右的城牆更是看不到頭……

    馬車穿過高大狹深的門洞,林一還在好奇地四下張望。坐在他對面的呂官人眼光中卻帶著幾分不屑,不遺餘力地蠱惑道:「不管是要拜入神道門,還是想在都城混出個人樣來,不捨得下本錢,那是不成的!你拿出的那粒丹藥,一不能成仙,二不能大漲雄風……」

    林一的乾坤戒內,還有不少數百年前的瑣碎之物。他從中尋出的一粒固本培元的丹藥,換來了此次的乘車同行,還有一路上某人的喋喋不休。

    呂官人自稱是國舅的本族兄弟,在都城裡乃是手眼通天的人物,上下無所不能。此外,為了讓林一相信他並非妄言,還如數家珍地道出了王宮內的種種秘聞軼事。譬如,王子奪嫡,後宮血案,供奉倒戈,太后掌權,等等。尤其是太后她老人家,母儀天下,德昭八方……

    在呂官人的眼裡,林一這樣的遊方術士他見多了。任你潑皮難纏,還是不免為權貴折腰。不過,他想要的是長生仙丹,或者是那種用於床笫之歡的春藥……

    馬車循著一條盤山大道漸行漸高,在距王宮數里外一條街道上停了下來。十餘丈外乃是一座官家的府邸,門楣上『呂府』兩個漆金大字很是醒目。其門前兩側,則是站著七八個持械的兵丁,皆挺胸凹肚而神情兇殘。

    「都呆著別動啊!大都尉的門前規矩森嚴,待我前去求見……」呂官人不待車馬停穩了,便連忙滾了下去,還不忘小聲交代幾句。而眼前人影一閃,那個遊方的術士逕自跳下車來。他急道:「休得莽撞……」

    雙腳落地,林一往前踱了兩步。稍稍打量一眼不遠處的府邸,他回首衝著那呂官人微微一笑。一粒丹藥換來都城王宮以及神道門的不少逸聞趣事,倒也值得!找人算賬,還須有的放矢才好。只是沒想到執掌烏干權柄的竟是一個女子……

    看著那呂大官人著急上火的樣子,林一懶得多作理會,擺擺手說道:「老子還要去王宮尋人晦氣,告辭了……」沒了之前的敷衍,他言談舉止間的氣勢迥然一變。

    有人要去王宮尋釁?這還了得!守門的那幾個兵丁相互間換了眼神,呼啦一下衝了過來,還有人厲喝道:「大膽!王城內安敢造反!」

    只見刀劍出鞘,寒光耀眼。馬車前的呂大官人大驚失色,腳下一軟便坐在地上,舉手高呼道:「饒命啊!我乃都尉本家族人……」那趕車的漢子與車上的女子更是嚇得瑟瑟發抖,已然縮成了一團。

    林一對那伙氣勢洶洶的兵丁視若未見,而是回頭衝著呂府緊閉的大門淡淡一瞥。少頃,他緩緩凌空而起。四周頓時鴉雀無聲,而那官邸的庭院中有一個中年的漢子正昂首仰望,帶著滿目的愕然失聲驚呼道:「可是林大俠……林道長……」

    聞聲,林一止住去勢,離地十餘丈懸空而立。他俯瞰下方,呵呵笑道:「我說院中之人怎麼看著依稀相識,原來是趙家坳的驢子!」他話音未落,那人喜出望外,急急推開府門衝了出來,大笑道:「真是林道長……」

    這中年人高大健壯,留著絡腮鬍子,一身官袍,龍行虎步間威儀不凡。而他臉上掛著的欣喜笑容,一如三十多年前的那個手持火把的鄉下少年。與其現身之際,那七八個兵丁躬身行禮,齊呼:「見過大都尉!」

    馬車前,呂大官人伏倒在地,頭也不敢抬,一個管家模樣的老者趁亂到了他身旁,恨恨地小聲咒罵道:「你個敗家的東西,坑死爹了……」

    林一看著下方的情形,帶著玩味的神情笑道:「呵呵!當年的少年郎,如今成為了國舅!三十年河東轉河西,叫人刮目相看啊!不知我該怎麼稱呼你呢……」

    那中年人的臉上現出幾分窘態來,拱手說道:「林道長,驢子還是那個驢子……」

    林一的笑容緩和了下來,卻是轉向遠處說道:「早知如此,理當入府一敘。而眼下我要尋人算賬,你要帶兵護衛王宮……」話未說完,其扶搖直上,轉眼已出現在幾里之外。驢子驚愕,大手一揮喝道:「快隨本官前往都城衛府衙……」

    ……

    半山腰的一片山坪之上,樓台亭閣林立,花草流瀑俱全,四周還環繞著一道圍牆,可謂門禁森嚴。此處,便是烏干的王宮所在。

    林一未至近前,三個老者的身影已從空而降。

    那是三個元嬰的修士,神色各異。其中一老者好似認出林一,詫然說道:「是你……」他隨即與兩個同伴暗中示意,來者乃神道門的大敵!

    彼此相距百丈遠,林一緩緩止住了身形。他方才凌空飛起的時候,已然驚動了王族的供奉,故而,其索性大搖大擺地逼上門來。

    林一循聲看去,不置可否地呵呵一笑。當年安葬李大頭娘倆的時候,那老者曾帶著兩個弟子來到隴下村,最終卻是未敢妄動。想不到這些年過去了,對方還是一眼認出了自己。

    一家仙門,甘為王族鷹犬,並任由弟子在邊關祭煉生魂,著實可惡!不僅如此,這些傢伙還在老子落魄之時屢加欺辱!想到此處,林一雙眉一挑,揚聲說道:「讓九靈子滾出來自戕謝罪,神道門就此散夥,老子說不定會手下留情!如若不然,哼哼……」他話語囂張,分明未將那三位元嬰長老放在眼裡。與此同時,其神識掃過下方的王宮,成千上萬個人影一晃而過……

    神道門的山門在千里外的烏月峰,門主乃九靈子。此前的那個呂大官人還說了,國師已有六七年不見蹤影,卻留下弟子守護著王城。對此,林一不以為然。什麼不見蹤影,說不定是怕老子報仇才躲了起來!

    「大言不慚!即便當年我神道門行事欠妥,又能如何?你是勝得過我三人聯手,還是勝得過我家門主……」

    「我神道門自有高人坐鎮,勸你莫要自誤!」

    「……」

    來者不善,兩個神道門的元嬰長老在出聲叱責之後,各自擺出了動手的架勢。當年軍營供奉被殺一事,曾鬧得沸沸揚揚。如今對方送上門來,絕不可輕易放過。

    此前認出林一的那個老者則是一言不發,神色謹慎。那一年的隴下村,他看不透對手的修為。眼下同樣如此,卻更叫人心生畏懼……

    此時,一座宮殿門前的石階上,一貌美的中年婦人在昂首仰望,眼光中透過一絲訝然。她手裡還牽著一個七八歲的孩子,頭戴著王冠,小臉上卻是怯懦的模樣。

    王宮之外,成群結隊的兵丁蜂擁而來,領頭的乃是全身披掛的呂都尉……

    林一收回神識,抬眼斜睨著百丈外的三人,眸中冷芒一閃。少頃,其大袖一揮,天地氣機驟然一變。

    那兩個祭出法寶的老者正自蓄勢戒備,忽覺著周身一緊,竟然無從掙扎。於此剎那,一道虛幻的人影倏忽而至,猛地伸手抓來……

    一切不過閃念之間,便是「砰、砰」的兩聲悶響,接著肉身崩潰,元嬰被擒。隨著火光閃過,兩個神道門的元嬰長老連一聲驚呼都不及喊出,便寂然消失在半空之中……

    唯一倖存的老者駭然變色,卻不敢稍有動作。他知道自己逃不掉,曾經的擔憂迅即湧上心頭。果不其然,那年輕人至少是元嬰後期的高手……

    快若奔雷的身影在半空中一頓,林一緩緩轉過身來。其手上輕輕用力一捏,所抓著的兩個元嬰魂魄盡失,隨即又被封上了一層禁制扔進了乾坤戒。他看著那不知所措的老者,清冷說道:「莫道天運無常,豈不知命由己造!我再饒你一回,你又該如何教我?」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還活著。這並非都是命中注定的運數,而是與審時度勢、懂得進退不無干係!話說白了,你識趣,老子才饒你不死!

    老者的眼角抽搐了下,心思一陣急轉,慢慢拱起了雙手,垂首說道:「在下海辛子!大殿前那陪著幼王的便是太后。七年前的一場雷劫過後,烏干突然來了許多高人,我家門主不得已只好閉關迴避……」

    來了許多高人?這才是九靈子躲起來的緣由!林一不動聲色,轉而看向下方那個手牽小兒的婦人。海辛子遲疑了下接著說道:「在下這便去請門主前來料理此事。不過,我門中還有一位太上供奉……」

    林一好似沒了耐心,一甩袖子叱道:「休再囉嗦!今兒若是見不到九靈子,老子便將烏干掘地三尺!滾吧……」看著他張狂而又肆無忌憚地落向王宮,海辛子只得黯然一嘆轉身離去。

    大殿的庭院中,多了數十健壯的兵士。呂都尉,或是驢子,手持一把長劍守護在那太后的身前。他滿臉大汗,神色焦急,卻緊緊盯著自空而下的人影。其眼光裡好似在示意著什麼……

    轉瞬之間,林一的雙腳落在了寬闊的庭院之中。威勢所及,一群兵士、閹人及侍女發出一陣驚呼,一個個倉惶後退。

    迫不得已之下,呂都尉高聲喊道:「手下留情……」

    便於此時,太后丟下牽著的孩子,款款步出人群盈盈下拜。未幾,她眼光輕抬,輕聲說道:「林道長可還記得奴家……」其神色從容,話語中卻帶著些許抑制不住的顫抖。

    林一靜靜打量著那個女子,有些意外地搖了搖頭,說道:「桑椹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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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後由 www5711438 於 2013-8-18 16:08 編輯

第八百六十五章 意興闌珊

時隔三十多年,還能從呂都尉的眉目間看出當年那個小驢子的影子。而眼前的這位儀態端莊的太后,與那個青樓出身的小丫頭沒有半分相似之處。可是林一還是直接喚出了她的名字,桑椹兒!

滿頭大汗的呂都尉暗松一口長氣,順勢收起了長劍,衝著左右一揮手。庭院內的兵士迅即退去,卻是將四下里的通道盡皆封死,擺明了不容任何人靠近此處。他又往一旁使了個眼色,幾個閹人、侍女忙將那孩子帶走。不一刻的工夫,空蕩蕩的庭院內只留下了三位老相識。

太后直起身來,欣喜的神色中,還有幾分深藏不露的僥倖。她微微綻開笑容,淺現的皺紋便如歷盡塵世的霜痕,卻依舊可以見到曾經的風情萬種。其幽幽盯著林一,以手掩胸,慨然嘆道:「當年同駕一車,談笑無間,仿若昨兒的情景!如今奴家紅顏不再,道長卻長生不老,風采更勝往昔……」

本來要尋烏干國君的晦氣,再將獨斷專權的太后教訓一通,而林一此時卻是帶著苦笑,一臉的無可奈何!驢子變成了執掌都城衛大權的國舅,青樓的小丫頭成了母儀天下的太后,恰恰這兩個人還曾與自己有些緣分。

不過,這位氣度雍容而遇事沉穩、談吐不凡且心機深沉的婦人,早已不是那個桑椹兒!三十七年間,發生過什麼……

宮殿內的一張條案旁,林一手拎玉壺暢飲不輟,面前還擺滿了珍饈美味。呂都尉守在門前,忠心耿耿的模樣。而太后則在近前作陪,善解人意地說著話……

當年,林一離開趙家坳之後,查彪、吉安、青梅、桑椹兒與筱兒,還有義俠雷銘,一行六人繼續前往都城。走了沒一日,便有仙長御劍追來。

情急之下,查彪便將結識那個林道長的前前後後說了出來。仙長無意刁難,其一行得以接著趕路。誰料臨近都城的時候異變又起,雷銘竟然於夜半時分劫走了筱兒。

正主兒丟了,如何是好呢?一夥人計可施的時候,桑椹兒站了出來,要代姐姐入宮面君。

絕望之中,老鴇青梅轉憂為喜。小丫頭年紀雖小,模樣卻是周正,兩年後未必不是個惑人的小妖精。而查彪為了保住身家性命,只得冒險來了個李代桃僵。

樹花同發,命運卻各有不同。不知是此前林一的那番話有了用處,還是因為來了個義俠雷銘而讓這一切生出了變數,相濡以沫的姐妹兩人從此分道揚鑣。

桑椹兒進了宮,因年歲小而吃了不少的苦頭。三、五年之後,其身子長開,嫵媚叢生,被國君留意並加以臨幸。再之後,她日益得寵,還如願以償生了個王子,被冊封為妃,在後宮風頭漸起。

那一年,桑椹兒的孩子長大成人已娶妃納妾。隨後國君駕崩,王宮為之大亂。十幾個王子為了爭奪王位,不惜撕破臉皮,拔刀相向。

血雨腥風之中,桑葚兒母子可謂朝不保夕!其無人可作依恃,只得憑藉著不甘認輸的性子苦苦掙扎。危急關頭,她尋王族供奉的相助……

在國師九靈子的扶持下,桑葚兒的兒子成為了一國之君。深知這一切來之不易,她依然不敢大意,便在朝野培植勢力,並將前國君的子嗣盡數誅殺殆盡。此後,母子倆的根基愈發穩固而不可動搖。

天授王命啊!一個身世淒苦的小丫頭,何時曾想過會有權傾天下的這麼一日!趙家坳,便成為了桑椹兒眼中的福地!她派人尋到了驢子,將其帶到都城,賜姓為呂,並加以重用!

又三、五年過去,桑葚兒以荒淫無度、昏庸無能為由,廢黜自己的兒子,改由孫子繼任國君。新君年幼,朝綱權柄只得由老太后勉為其難……

桑椹兒已是半百的年紀,尚不顯老態。諸多往事徐徐道來,仿若一個尋常的婦人在嘮著家常。其偶爾會微微一笑,神態頗顯溫和。而看著那張一如往昔的年輕面孔,她會有自慚形穢的落寞與不甘。一個曾經的赤腳小子,竟然是深藏不露的仙人!與長生不老比起來,錦衣玉食與榮華富貴又算得了什麼呢……

「呂都尉!陪我飲兩杯……」

「……」

「呂……兄!莫要拂了道長美意!」

「道長喚我驢子便可……」

呂都尉大步到了林一的近前坐下,舉杯相敬。後者隨意,來者不拒,好似與當年的那個馬車道長沒甚麼不同,還漫不經心地問道:「趙家坳如何了,雷銘與筱兒又怎樣……」

太后淺笑盈盈,神色如舊。外貌粗獷的呂都尉卻是左右張望了下,這才斟字酌句地說了起來……

那輛馬車離開趙家坳的第三年,雷銘突然春風得意地回來了。鼎鼎大名的義俠,那可是有諾必踐之人!他收下驢子為徒並傳下了一身本事,卻於半年後去向不明!不過,那位師父有所交代,雷洛川的雷家已沒有雷銘這號人,其從此後將遊俠天下……

驢子吞服過林道長所贈的丹藥,習拳練劍事半功倍,加之為人豪爽而頗有任俠之風,不幾年便名聲鵲起。新君登基的那一年,突然有官府的人來接他前往都城。

忐忑不安的驢子到了都城之後,不禁又驚又喜。曾夜宿趙家坳的那個桑椹兒,竟然成為了太后。此後,他被賜姓為呂,並成為了都城衛的一名百夫長。

驢子本姓趙,即便成為一方大俠,還是一布衣庶民!而其隨了太后娘家的姓氏之後,儼然便成了王族一脈,官職亦跟著一路飛昇。一時之間,投奔者擠破了呂府的門檻。不過,在他舉家遷往都城的沒多久,趙家坳被一把大火夷為平地,據說是遭了匪災。還有查彪與吉安,以及老鴇青梅,皆因病而亡……

驢子知恩必報,手眼靈活且心地厚道,漸得太后的倚重。在帶兵滅了幾家王族貴戚之後,他成為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都尉。隨其位高權重,見多識廣,一言一行跟著變得謹慎起來!

太后是個心懷慈悲的人,一直在牽掛著筱兒的下落。驢子說他師父去了異域,那位師娘同樣是下落不明。此後,他愈發勤勉,更加的忠心耿耿。

當呂都尉說了該說的一切,抬眼看向太后。對方報以微笑,以示嘉許!而一旁的林一舉杯自飲,嘴角笑意寡淡……

大半個時辰過去,天近黃昏。一抹光亮從大殿中匆匆掠過,直叫人意興闌珊!

便於此時,林一突然扔了手中的玉壺。「嘩啦」一下,條案上的杯盞狼藉。這一聲動靜,在大殿中顯得分外刺耳。

呂都尉不明所以,嚇得猛地跳了起來,神色錯愕。莫非我方才說錯了什麼?

太后款款起身,帶著些許的意外關切問道:「道長,可是酒水不合心意……」

林一斜倚著身子,帶著慵懶的神色說道:「桑葚兒,我或許能尋到筱兒與羅銘的下落,你可想知曉……」

太后眼光一閃,輕嘆了聲,說道:「奴家死不足惜!而烏干朝野必將大亂,可是苦了庶民百姓……」她遲疑了下,接著說道:「過往以往!奴家絕不再過問筱兒姐姐的下落就是了……」

呂都尉好似聽不明白兩人的說話,卻暗地裡鬆了口氣,轉身往外走去。而他尚未在門前擺好守護的架勢,忽而失聲驚呼:「國師駕到……」

太后神色一動,轉而衝著門外喚道:「奴家恭迎仙長駕臨……」見林一依舊是坐著不動,她歉然一笑,隨即低頭默默走了出去。

這一刻,林一好似個多餘的人,被遺棄在這空寂的大殿中獨自守著一桌殘席。活了四百年又怎樣?拋開讓人敬畏的身份與殺人的手段之外,他在那個桑椹兒的眼裡什麼都不是。太后,權柄在手,一怒之下伏屍百萬!他林一,一人之主,一怒之下,又會死幾個人?

林一自嘲一笑,起身踱著方步便到了門外。太后與呂都尉正忙著與人行禮,他從一旁緩緩走過,抬眼打量四周。

寬闊的庭院之中,昂首站立者一位身著淺色道袍的中年人。半空中,一、二十位修士已將大殿所在圍困起來。海辛子,與從前那個軍營的供奉東山子,皆在其列。

庭院中那人便是九靈子,滿臉的陰沉。驚悉有人殺了門中兩位長老,他顧不得閉關,忙帶著人手奔了過來。而其方才便已到了此處,可大殿內那年輕人卻佯作不知。如此驕狂之輩,著實叫人心頭火起。

九靈子對行禮的太后與都尉視而不見,衝著慢步走來的林一叱道:「便是你要滅了我神道門?便是你要殺了老夫……」

「然也!」彼此雙方相隔十餘丈,林一停了下來。他隨口答了一句,便衝著半空中一人說道:「東山子,將你弟子歷元搶的發簪還我!不然,立斬不饒……」在軍營的帳篷裡被人搶去了蠆芒,時過三、四十年,其猶自唸唸不忘。

東山子沒說話,九靈子已氣得鬍鬚直抖。自己已修至元嬰後期的修為,乃衡月州有數的高手之一,誰敢輕忽?可這年輕人屢次與神道門為敵,如今又殺上門來,身陷重圍還如此囂張,著實叫人忍無可忍啊!

九靈子便要發作,心頭忽地一跳。半空中突然墜下一個人影,接著便炸開一團血霧。電光石火之間,那年輕人已回到原地,不慌不忙地從一乾坤戒中尋出一根七寸尖刺,還念叨著,這便是搶老子東西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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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9 14:29:35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六章 首惡必誅

東山子,一個金丹後期的修士,就這麼沒了……

眾目睽睽之下,還有九靈子等幾位元嬰高手在場,卻沒人能阻止那一切的發生。霎時間,天上地下,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太后與呂都尉兩人,算得上見多識廣,同樣是震愕當場。林道長總不會比國師還要厲害吧……

自忖對付一個金丹後期的弟子可以手到擒來,卻斷然沒有這般的乾脆利落。靈子雙瞳微縮,緊緊盯著林一,驚道:「你……你究竟是什麼修為?為何要與我神道門為敵……」

林一兀自端詳著手中的蠆芒,想了想便將其收了起來。聞聲,他抬頭看向九靈子,冷哼了一聲,破口罵道:「三番五次欺辱,一而再而相逼,從邊關軍營追到了趙家坳與隴下村,老子還憋著一肚子火無處宣洩呢!你他娘的還敢裝糊塗……」

一門之主,烏干國師,何曾遭人如此辱罵過?大怒之下,九靈子便要發作。林一卻對他不予理會,眉梢一挑,話語一轉,清冷地說道:「烏干王庭,對外窮兵黷武,對內橫徵暴斂,權貴無不膏粱錦繡,子民卻衣不蔽體而命如草芥。神道門為虎作倀,縱使弟子在邊關祭煉生魂。可憐那些為國捐軀的兵士,死後還難入輪迴……」

這一番話,句句擲地有聲。而林一卻沒了說下去的興致,反倒是回首輕輕一瞥,方才那慵懶神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冷然中多了幾分不容抗拒的威嚴。

從容自若的太后,忽而慌亂起來。她身子禁不住微微顫抖,神色躲閃。不知是無從面對,還是問心有愧!其一旁的呂都尉則是暗吁了下,深深垂下了腦袋!

九靈子的神色一陣急劇變幻,胸口起伏不定。他一甩袍袖,怒聲叱道:「哼!老夫雖看不出你的修為,卻容不得有人放肆!此間難以施展手腳,出城……」說著,他身形騰空而起,顯然是要尋個開闊的地方來一番惡戰。而其離地不到三丈高,身形驟然一頓,不由為之大驚失色。有人冷笑道:「呵呵!看不出老子的修為,你他娘的還敢妄稱老夫……」

便於此時,連同九靈子在內的一二十位修士,盡被元神之力捆縛,一個個呆立在在半空中,神色惶急而無從掙扎。緊接著便有人囂張地罵道——

「老子拳打臥牛之地,殺人何須出城!都他娘的滾下來……」

仙人鬥法,大殿門前的兩人只能袖手旁觀。而看著那匪夷所思的一切,太后隱有悔意,呂都尉的心頭莫名一振……

庭院之中,只剩下林一獨自一人。他大袖子張開,雙手環抱著猛然往下虛空一擲。頓時間,人影飛墜,一陣「撲通」亂響,半空中的二十多個修士盡數摔在了院中的青石地磚上,一個個狼狽不堪。

那些可都是金丹元嬰的修士,神道門的菁英,上天入地的仙長,面對元神之力根本沒有招架之功。由此可見,修士的元神大成,前後的修為境界實乃兩重天地!

隨之剎那,林一雙手疾揮,禁法如雨飛去。那些跌落的修士尚不知所措,便被一一禁錮,相繼滾到了庭院的角落裡擠成了一堆。其中的九靈子卻身不由己離地而起,駭然驚呼——

「前輩救命……」

「手下留情……」

「砰——」

呼救聲與求饒聲才將響起,便被一聲悶響代替。只見林一輕鬆一拳擊碎了九靈子的身子,搶了乾坤戒,掏取元嬰捏去魂魄收起,彈出火光焚屍滅跡,一連串的手腳恰如行云流水一般,嫻熟,狠辣……

「你……」

半空中突然冒出一個人影來,神色錯愕。怔怔看著庭院中氣定神閒的林一,還有牆角那橫七豎八的一堆修士,他目瞪口呆。

「國師……」大殿門前,太后發出一聲哀呼之後,便若失魂一般,無力地伸手扶向一旁。國師九靈子,乃是烏干王庭最大的倚仗。而便是那麼一位法力通玄的仙人,竟然在林道長的手下不堪一擊!

呂都尉遲疑了下,慢慢靠了過去,送上他高大堅實的臂膀……

「你小子……明知是我,便不能手下留情?」好似一口氣終得以緩了過來,半空中那人忍不住出聲指責。隨後,他忽又想起了什麼,不由再次凝神打量。庭院中昂然而立的年輕人,身著一成不變的灰色道袍,腰裡還拴著個紫金葫蘆。只是那周身的氣勢若有若無,虛實莫測,深淺難辨……

看著來人,林一併未有所意外。他背起雙手,帶著清冷的腔調說道:「百里川,明知是你又怎樣?你既然便是神道門中的那位高人,不妨給林某一個說法!我今日可是尋仇來了……」

突然現身的中年修士,一身青袍片塵不染,面相儒雅且神色平和,正是在昊天谷外失蹤不見的百里川。這位九州的同道,昊天谷外的倖存者,在遠處現身的剎那已被林一察覺。

那一刻,林一正自鬱悶。當看清百里川的身影時,使他頗為驚訝。而其隨即恍然,頓時氣得扔下了手中的玉壺。那位不是神道門背後的高人,又是誰?讓自己耿耿於懷三十多年的,竟然是位故人!這事兒也太他娘的扯淡了……

不管這位百里先生是怎麼來到的衡月州,今日都不容他插手神道門的這樁恩怨。憋了三、四十年的火氣,豈是一句『和為貴』便可以勸解的?首惡必誅,誰都攔不住!

故而,林一殺了九靈子……

日頭西墜,天光黯淡,都城的遠處已亮起了燈火點點,唯獨王宮漸漸沉入黑暗之中。

大殿門前,太后依偎著呂都尉堪堪站穩了,神情中透著難言的蕭瑟;角落裡,往日威風凜凜的供奉們死屍般地橫躺著;庭院中,林一昂首目眺遠方。而百里川突遭質問,一時不知如何作答,只得從半空中緩緩落下身形,苦笑著說道:「衡月州各國皆有供奉,已成舊例。若烏干沒有修士鎮守,情形可想而知啊!將那些弟子放了吧!彼此難得重逢,且去別處說話……」

……

林一在殺了九靈子之後,還是放了被擒的神道門弟子,並讓海辛子代管門中事務。百里川說的不無理,約定俗成的一些東西,並不以某一個人或某一件事而有所改變。只是他不想再理會那個太后,而是直接離開了都城。時過境遷,桑葚兒已不是那個青樓出來的小丫頭,驢子也不再是那個山裡的少年郎……

這是神道門以北三千里外的一個山谷,乃是這七年來百里川閉關的地方。

明月夜,短松岡,清風送爽。一塊平坦的大石之上,林一獨自盤膝而坐而一言不發。百里川在一旁好奇地端詳著他,猶自難以置信地連連搖頭。見對方依舊是神色不快,他自認理虧,只得娓娓道出當年逃離昊天谷後的一切……

百里川乃煉器大家,博古通今,對煉器諸多法門皆有涉獵。他曾煉製過一玉符,與神道門的《魂傀術》有三分相仿,自有保命之用!

當時,聞白子、墨哈齊等人遭難之際,百里川同樣未能倖免。他用自己煉製的那塊玉符幻出替身,在危急關頭躲過必殺一擊,得以趁亂逃遁而去。不過,那個南行子畢竟是煉虛的高手,還是令其身受重傷。

不得已之下,百里川一路急遁。沿途見到眾多化神的修士,更是讓他不敢停歇,便這麼亡命逃了下去。直至穿越一片遼闊的大海,又穿過了一道百里長的罡風,這才到了衡月州……

見衡月州並無仙道的高手,百里川放下心來。在他急於閉關療傷的時候,恰好遇見了神道門的九靈子。對方見其乃是一個落魄的化神前輩,頓時喜出望外,便以禮相待……

如此這般,百里川算是暫且安頓了下來。神道門的烏月峰乃鬼修之地,他便在都城王宮的靜室中閉關療傷,同時見證了烏干王族的奪嫡之戰以及宮斗的種種殘酷與陰暗。有關神道門的軍營供奉被殺一事,其本人曾有耳聞,卻並未放在心上。

九靈子始終想著要拜個化神的高人為師,一味刻意奉承。而神道門上下的種種讓百里川極為厭惡,便一口回絕了九靈子的懇求,卻又念及這番收留之情,會偶爾予以修煉上的指點。加上他恬淡而不喜多事的性情,彼此雙方相處的還算融洽。

七年之前,一場曠世罕見的雷劫突如其來,不僅隨之天生異象,還招致各方的關注。百里川發覺有仙道的高人現身時,嚇得他不敢在王宮逗留,便尋了這處所在閉關躲避。而九靈子也怕惹禍上身,索性也埋頭藏了起來。

當一切風平浪靜的時候,百里川沒有返回王宮。九靈子有所企圖,依舊是不離不棄陪護左右。

這一日忽有弟子來報,當年那個林姓的小輩闖入都城並殺了兩個元嬰長老。九靈子大怒之下便召集人手趕赴王宮。不過,他多了個心眼,在臨行之前轉告百里川,說是神道門有強敵來犯,亟待前輩出手相助,等等。

衡月州之大,根本見不著化神修士的身影,又何來的強敵呢?一是好奇林姓小輩的由來,二是卻不過九靈子的央求,百里川只得答應前來以壯聲威。而尚在半途中,他便在神識中見到了林一的身影,不禁欣喜!而隨後的一切,令其大出意外而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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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20 12:49:0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七章 觀人之法

    曙光初現,晨靄淡去。天地好似未曾醒來,四下里寂靜依然。

    山岡之上,一對患難的道友再次重逢,說了一宿的話之後,此時皆默然無聲。或許,昨兒的夜色太過深沉……

    林一背著雙手立於晨風之中,遠眺天際。百里川坐在那塊大石頭上,懷裡抱著空酒罈子,獨自黯然出神。

    陰散人死了,聞白子與墨哈齊死了,沒想到公羊禮與松云散人也死了!除了下落不明的公良贊與出云子之外,九州一行只剩下了眼前的兩人。大夥兒懷揣著虔誠,不辭萬苦朝聖而來,怎會就成了這個樣子呢……

    鬱鬱難消之際,百里川揮手叫道:「再來一罈酒……」話才出口,自覺不妥,他幽幽一嘆。昊天谷外的慘狀,實在叫人不堪回首。任其道心穩固,還是不免為之亂了方寸啊!

    聞得動靜,林一慢步到了近前,隨著手掌一翻,將一罈酒輕輕放下。石頭上的空罈子已躺倒了七八個,可某位先生還是酒興不減。

    「今兒飲一罈,明日十倍還你……」百里川抓過罈子便猛灌了一口。酒水嗆濕了鬍鬚,淋漓而下,其猶自渾然不顧。片刻之後,一罈子酒點滴不剩,他這才意猶未盡地抬眼打量四周。晨色迷離,叫人心生茫然……

    見林一轉身看來,百里川輕輕搖了搖頭,示意道:「酒水難消惆悵,不妨淺嚐輒止……」隨即,他又是喟然一嘆,說道:「只可惜了塵子那小丫頭!元嬰自爆,斷了輪迴啊!尚不知你又是如何脫身,可否為老夫道來……」

    林一眉梢聳動,一言不發。你再這般淺嚐輒止,我可沒這麼多的美酒伺候!

    不過,那丫頭真的就此寂滅了嗎?

    心念一動,林一藏在袖中的手上多了一個碧翠玉鐲。他暗暗把玩一下,又將其收了起來,走到百里川的一旁坐下,說道:「我用秘法殺了南行子,卻被天威門的申岳與伏龍門的祖淵聯手擊成重傷。九死一生逃至衡月州,修為盡失,只得藏身邊關軍營,又遭致神道門弟子屢次欺辱。由此這般,我才於今日上門報仇,並要尋你這個高手的麻煩……」

    百里川驚噓了一聲,隨手丟下酒罈子站了起來。他退後兩步,衝著林一上下端詳,難以置信地說道:「南行子可是煉虛的前輩,天威、伏龍的門主更是衡天仙域的高人!你於三人的合圍之下,還能斬殺強敵並逃出一條性命,這……」

    話到此處,百里川忽又坐了來,身子趨前,帶著滿臉的疑惑問道:「我觀你已是化神無疑,為何元神之力虛實莫測,且上下渾然一統,比起那些煉虛的高人還強上一籌呢?你究竟是何等的修為……」

    看著百里川尚未從沉鬱中走出來,便對自己的修為生出了好奇,林一面無表情地咧了咧嘴,說道:「勉強算是有了化神中期的修為吧,不足道哉……」

    百里川微愕,隨即一陣恍惚。這年輕人在元嬰的時候便可以斬殺煉虛的高人,此時豈不是如虎添翼而愈發的勢不可擋!少頃,他略顯無味地自嘲道:「時至今日,我尚在化神初期的境界止步不前!枉我自稱老夫,實乃貽笑大方啊!」

    這個淡泊無爭的百里川,看似迂腐卻不失*精明,隨遇而安中又帶著不屈的執念,著實叫人無可指責!而他能逃脫劫難活下來,與他一貫的明哲保身之道不無干係!經過一番徹夜的長談之後,林一心頭殘存的怨氣早已沒了,卻還是帶著不可捉摸的神情淡淡說道:「修為再高,又有何用?」

    百里川搖頭苦笑了下,起身踱了兩步,迎著朝陽撫鬚而立。天際云霞似火,瑰麗而妖嬈。其駐足片刻,對方才的話避而不答,輕聲問道:「林一,此間事了,你又將如何……」

    林一沖著遠方深深一瞥,眸光中彩霞閃動。他毫不遲疑地說道:「你我一道殺回衡日州,滅了天威與伏龍兩家仙門為九州同道報仇!之後,再尋出云子與公良贊算賬……」

    百里川雖有猜測,卻還是被林一的話嚇了一跳。他轉身問道:「那……再之後呢?」

    林一接著說道:「尋衡天門討個說法……」

    這是要與整個衡天仙域作對了?百里川忙擺手安撫道:「我輩中人,當安貧樂道,恬於進取,何苦四處樹敵呢!還須和為貴,修煉至上……」

    林一不動神色地問道:「你甘願躲在此處耗盡壽元,當初又何苦離開九州呢?」

    「事出意外,徒呼奈何……」百里川雙手一攤,顯然是不願返回衡日州,更不想與某個惹禍的人摻和在一起。

    林一無奈地一撇嘴角,說道:「我若留下了陪你,唯恐那場雷劫餘波未平而殃及無辜……」

    「那雷劫是你化神所致……」百里川神色一變。

    林一老老實實地說道:「一體三嬰渡劫,動靜不免大了些……」

    那場雷劫持續半年之久,還招來七星伴月的異象,當時便讓自己坐不住了!何止是動靜稍稍大了些?那可是天大的動靜啊!百里川瞠目無語!須臾之後,他好似想起了什麼,長吁了下自語道:「離開九州遠行之際,織娘托我對你多加照拂!她說你秉性良善有擔當,殺伐果斷明道義,乃不可多得的奇男子!呵呵!我還不以為然,誰想後來還是在勾陳仙境中遇到了你……」

    怎會扯出織娘來了?乍一聽褒獎,還是來自一個女子,林一面皮一熱,轉而佯作他顧。怪不得在勾陳仙境的時候,百里川對自己的言行舉止中透著莫名的曖昧,原來另有說法啊!

    百里川接著說道:「自古便有觀人之法,視其所以,觀其所由,察其所安,人焉藏哉?人焉匿哉?我自認道行高深,有識人之能,而明察善斷尚不及一個女子……」

    從前,修為有高低,身份各不同,彼此間沒什麼話說。如今,這位百里先生侃侃而談,沒完沒了,還真有幾分老學究的模樣!林一擺手止住對方,說道:「我且問你最後一次,是走,還是留?」

    百里川微微一笑,說道:「你若能在衡日州站穩了腳跟,我便前去為你搖旗吶喊,甘受驅使!你若被人追殺而抱頭鼠竄,我自問本事不濟,又何必湊那個熱鬧呢!」

    林一嘴角上揚,隨聲說道:「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這一回百里川沒有繞彎子,很是乾脆地應了一聲。隨後,他又理直氣壯地伸出手說道:「酒來……」

    林一神色不解,坐著不動。

    百里川一本正經地說道:「古人有歃血為盟!你我雖不必如此,來罈子酒痛飲一番還是要的。此舉不無應景之意……」

    林一好奇問道:「你不是說酒水難消惆悵,不可恣情縱飲嗎?」

    百里川胸膛一挺,振振有詞道:「哼!我還說了,酒水難消惆悵,可尋醉裡望鄉,莫道天涯路盡,何不大夢一場!」他長鬚一擺,不耐煩地催促道:「你怎這般小家子氣,上酒來……」

    一個凡事退避三舍而潔身自好的淡泊之士,一個動輒與人為善、開口便是以和為貴的百里川,臨機應變與活泛的心思與聞白子、松云散人之流,可謂有過之而無不及!這人吶,千萬莫要被相識的第一眼給騙了!正如那『觀人之法』,自有一番道理!

    不過,飲了一罈子酒,可要十倍奉還,我可記著呢!

    林一呵呵輕笑了一聲,總算是恢復了往日的神態。他站起身來,抬手抓出兩罈子酒,帶著幾分豪情朗聲說道:「天涯路盡又何妨,我自凌云上九霄……」

    ……

    兩個來自九州的道友,一對淪落天涯的故人,終得以劫後重逢。沒了顧忌,少了隔閡,有了約定,彼此相處甚歡!其間不免談經論道,雙方各有所獲。

    有了織娘所贈的《云軒輯要》,再加上百里川這位宗師級人物的指點,林一的煉器造詣大為提升。一番軟硬兼施之後,他還從對方的手中獲得那個保命玉符的煉製之法。『玉碎符』,危急關頭可假身避禍,與神道門的《魂傀術》有異曲同工之妙!

    除此之外,林一還讓百里川煉製了一套傳送陣法,另有他用。

    半年之後,林一要告辭離去。動身之際,他留下了一篇來自后土仙境的碑文。百里川驚喜之餘忙強作挽留,從神道門索取應用之物,耗時一月煉製出一套云袍、云靴相贈……

    ……

    在衡天仙域留下一塊落腳地,並有百里川留守後院,這才是林一的真實用意。如今心願達成,他要再次獨自上路……

    烏干都城,呂府的後院,呂都尉欣喜莫名。他衝著幾丈之外那位年輕的道人拱手說道:「林道長仙駕光臨,驢子倍感榮幸!」

    林一看過精美的庭院,眼光落在了呂都尉的身上,輕笑道:「我是來辭行的,後會無期了……」

    呂都尉微微一怔,忙深深躬下身子,鄭重說道:「驢子代烏干朝野上下,多謝道長大恩!」

    「哦?此言怎講……」林一隨聲問了一句,手上多了一根暗紅的刺芒。

    呂都尉左右打量一下,這才壓低了嗓門說道:「國師九靈子,帶著幾個門下弟子禍亂後宮久矣!太……太后被迫投其所好,這才使得王庭混亂不堪。對此,驢子及朝中百官皆是敢怒不敢言。所幸道長誅殺首惡,一掃陰霾……」

    林一不以為意地呵呵一笑,說道:「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臨別贈你一物防身,只作了結這場緣分!」說著,他將手中煉製過的蠆芒遞了過去。

    呂都尉不敢怠慢,伸出雙手接過那根七寸的尖刺,好奇打量個不停。忽有腥臭撲鼻,令人窒息,並有莫測殺氣逼來,令其駭然色變。

    林一收起了笑容,輕聲分說道:「大凶之器,善待之,自可保你一世平安!不然,害人害己,遺禍無窮!」他在蠆芒中嵌入法陣,有防禦護身之用,等閒之輩難以破解。若是用之攻擊他人,必遭反噬。故而,這番告誡實乃善意!

    呂都尉這才轉驚為喜,正要拜謝,卻聽那位林道友又問:「可想知道雷銘與筱兒的下落……」他愣了下,搖頭說道:「驢子只求師父、師娘安好……」對方呵呵一笑,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他二人去了何處……」

    恰於此時,庭院中忽起一陣清風。待呂都尉回過神來,方才說話的人已沒了蹤影。他失聲喚道:「林道長,太后還想見您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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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21 14:06:27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八章 有人非禮

又是冬季,寂靜的山谷中滿眼的荒涼。那山坡上的涼棚尚在,卻是塌了一角,上下佈滿了灰塵草屑,破舊不堪。

    池塘的四周,長了一圈蒿草,隨著有人走近,從中『撲啦啦』飛出幾隻野鳥。水面上,飄浮著一層落葉,波瀾不驚……

    當年閉關的間隙,偶爾會來到這山谷中歇息一二,要麼在涼棚中飲酒,要麼在池塘邊垂釣靜思,自有一番閒情逸趣。隨著天劫的臨近,此後便再沒回到此處,直至今日……

    林一站在池塘邊,舉目四顧。少頃,他看向腳下,微微一怔。

    強大的神識,可以在毫無阻擋下橫越百萬里,卻因五行所限,加之雜亂氣機相擾等等,而難以穿透腳下的大地。只不過千丈之下的情形,還是歷歷在目。林一不及多想,身形陡然一沉。

    轉瞬之間,林一來到了曾經的閉關所在,而密室卻被毀去而不見了蹤影。片刻之後,他回到地面上,環顧左右,兀自神有所思。

    當初渡劫的時候便有所防備,三個元神在龍血相助之下迎向高空的劫雷,這才沒有殃及這山谷與鄰近的凡人村鎮。此舉還有不想暴露自家行跡的用意,不然又何必在地下橫移了數千里……

    即便如此,還是有人尋到了這個山谷。依著百里川所說,雷劫不可避免地驚得了衡天仙域。不過,又是誰毀去了密室,是善意,還是另有所圖?

    林一在池塘邊呆了半個時辰,還是理不清頭緒。他去意已定,索性不再多想,緩緩騰空而起。莫名之際,其回首一瞥,這才發覺那根魚竿不見了……

    ……

    藍天白雲之間,一道微弱的光芒閃過,隨之冒出林一的身影來。他猛*喘了幾口粗氣,抬手摸出一隻小巧的玉舟拋了出去,小舟迎風化作幾丈長。一人一舟繼續往前……

    十日之後,林一獨自立於半空之中,舉目四望。海天一色,茫茫無際,一時叫人辨不清東南西北!離開烏干國之後,一路疾行兩千萬里,終於來到了大海深處。這一回他沒再借助飛舟來代腳,而是一頭衝了下去。遠遠可見,海面上的浪花簇擁著幾片礁石。

    人尚在半空之中,林一忽而雙袖疾揮,一連串的手印霍然結成一團詭異的烏云。隨其手指一點,海面上黑風呼嘯,一柄四、五丈的巨斧霍然而出,以悍不可擋之勢,猛然劈向了下方的礁石。

    閃念之間,情形一變。巨斧即將劈中礁石的一剎那,忽又飛起,衝著一方虛空急襲而去——

    「喀喇——」

    一道驚雷乍起,半空陡然撕裂出一道數丈長的黑色豁口,隨之狂飆橫捲,威勢驚人!而不過少頃,巨斧消失,四下里情形如舊……

    林一落在了礁石上,疲憊的神色中透著些許的笑意。有了元神之力,施展起『天魔印』來不再捉襟見肘,而是多了收發由心的自如,威力更不可同日而語。

    佇立片刻,林一在礁石上坐了下來。此處突出海面丈餘高,有著四、五丈的方圓,四周浪花飛濺,倒是個臨時歇腳的地方。持續使用破空遁法趕路,著實叫人有些吃不消。憑藉他此時的修為,只能一遁十萬里,且頗為消耗元力。

    故而,在每日疾行兩百多萬里之後,林一便借助飛舟來緩口氣。而據百里川的交代,日、月兩州之間,尚有一道百里寬的罡風攔路。此行他不得不留有餘力,以防不虞。

    兩個時辰過去,林一併未急著趕路,而是心念一動,隨之一線黑光透體而出,直去百餘丈遠,於碧波之上驟然化作一團黑色的旋風。少頃,一根鐵棒從中倏然返回,轉眼化作五、六尺長,靜靜浮在他身前的兩丈之外,兀自煞氣湧動而氣勢不凡。

    不過少頃,鐵棒中突然閃過一道銀光,瞬間化作一頭猙獰的白虎。其體長丈餘,滿身銀毫,一雙虎睛中寒芒四溢,呲牙咧嘴,凶相畢露。只是它身形虛實不定,卻又顯得極為的振奮,猶自懸空來迴游走,氣勢囂張。

    林一看著眼前神氣活現的白虎,不禁微微一笑。此乃九州真武門弟子從仙境中所得,最終便宜了自己。這虎魂只有金丹期的修為,卻憑藉著遠古異獸的天生異稟,足以戰勝尋常的元嬰修士。而以後要面對的盡為化神煉虛的高手,這點本事可不夠用啊!

    白虎曾被祭煉,主僕心念相通,頓時昂首怒嘯狀以示不忿。遠古百獸之王者,怎堪忍受某人的藐視!

    林一眉梢一挑,嘴角露出一抹邪笑來。他手上忽而多出一物,竟是一枚修士的金丹。稍作遲疑,他將之輕輕一捏便拋了出去。「撲」的一聲輕響,丹體破碎,一團精粹靈力直奔虎魂而去。那畜生心領神會,猛地張開大口吞下。

    少頃,白虎凶態盡斂,老老實實蹲在林一的身前,眼巴巴的神色中儘是貪嘴的饞樣,分明是嘗到了金丹的好處而欲罷不能!

    見此情形,林一微愕。吞噬金丹可提升修為,尚不知對虎魂有無用處。而方才的臨時起意,誰成想竟然歪打正著。

    不過,一枚金丹,可是一條人命!你這畜生……還真是畜生!

    林一瞪了一眼虎魂,撓著下巴忖思起來。除了在大夏雷鳴谷殺人所得的金丹之外,自己的身上還有四個元嬰,分別來自九州后土仙境,及神道門的九靈子與他的兩位長老。若是這法子可以提升虎魂的修為,它最終化神不難。莫忘了,老子的身上還有三瓶來自梵天谷的『獸元丹』與兩瓶『梵天丹』……

    若是虎魂得以化神,等閒的煉虛修士根本不是對手!到那時候,豈不是多了一個強有力的左膀右臂!

    林一心有所想,白虎跟著得意起來。見那畜生低垂著大腦袋討好地湊至近前,他一甩袖子將其拂了出去,罵道:「休要得寸進尺!」虎魂身形砰然一散,繼而又慢慢成形,卻抖動著身子,仿若很委屈的模樣。

    見狀,林一轉而笑道:「罷了!以後吞噬元嬰、元神的缺德事兒,便由你這畜生代勞,老子斷然不屑為之!而你要記住了,膽敢嗜殺成性,必將神魂俱銷……」說到最後,他話語一沉,威嚴不容抗拒!白虎倒是善解人意,連忙晃動著大腦袋,重拾抖擻。

    林一再次拿出一個禁錮的元嬰,隨手輕輕拋起。白虎毫不客氣,大口一張,血光一閃,一團精炁便進了肚子。而不過少頃,其漸漸萎靡不振,竟然打起了瞌睡,隨即身形淡去,眨眼化作一道銀光飛入鐵棒不見。

    莫非,睡覺便是修煉?由此看來,這白虎與老龍倒有得一比!

    林一不再耽擱,收了鐵棒,破空遁去。直至又過去了半個月,他再次停了下來,在那大海茫茫深處踏波而立,凝神觀望。

    數十里之外,一道青煙上接天穹,下連碧海,氣勢恢宏而不容睥睨。淺而易見,那必是罡風無疑!如此一道天塹,隔開了日、月兩州,不知是大神通者的有意為之,還是天地造物的神奇!

    林一伸手拿起腰間的紫金葫蘆灌了一口酒,回望來路,雙眸熠熠生輝。少頃,他放下酒葫蘆,雙袖輕輕揮動,一層元神之力瀰漫,四周所在霎時自成一體,已然與這方天地隔絕開來。隨後其身形一動,倏然衝向那道奇異的罡風……

    ……

    這是一個濱海小鎮,只有百來戶的人家,街道上冷冷清清見不到幾個人影。從那客棧酒肆的門匾幡旗上不難猜出,這小鎮名為『衡海』。

    臨近傍晚時分,一個身著灰袍的年輕人從衡海鎮的街道上風塵僕僕走過。此人衣袂長發隨風飛揚,步履飄逸,唯獨神色中稍顯倦意。他在一家酒肆門前稍稍逗留,買了幾罈子酒之後繼續往前。看著左右的街景,其嘴角微微上揚……

    林一橫渡大海,穿過百里寬的罡風,用遁法與飛舟交替趕路,還是用了三個月才雙腳落地。衡日州,果然有所不同,便是這偏僻的小鎮上都充斥著濃郁的靈氣,還有若有若無的淡淡元氣飄蕩在四周。而鎮子上的人們,皆面色紅潤,身輕體健……

    離開小鎮,又去千里之外,林一尋了一僻靜的孤峰停了下來。他隨意掘出了一個容身的山洞,隨後靜坐歇息……

    如此又過去了十日,林一這才從入定中醒來。有了元氣的吸納,找回體力事半功倍!

    林一緩步走出了狹小的山洞,極目四野,景色融融。須臾之後,其守著這方春色,在峰巔上盤膝而坐,帶著幾分異樣神情抬頭仰望。一輪碩大的『圓月』高掛天際,上面山川河流清晰可見……

    片刻之後,林一輕輕吐出了一口濁氣。老子回來了!

    林一的手中多了一枚古樸的玉簡,正是羅秋娘所贈的星域輿圖。這些年來,經過多方的蒐集與探查,他對衡天以及其他的仙域略有所知。

    衡天雖廣袤,不過界內八家仙域的其中之一罷了。除此之外,還有神秘莫測的界外七大仙域。內外相加,足有十五個仙域之多。其彼此間相隔無不有萬萬里之遙,非合體修士而不得橫渡星宇,尋常修士只得借助傳送陣,或是其他手段……

    不過,羅家傳下來的星域輿圖中,分明有十八仙域。林一又拿出來自南行子的一枚圖簡,上面標註的仙域內外分明。兩者相較,後者唯獨少了最為遙遠的吳牧、玉守及皓滅。這三家仙域為何不在其中,莫非不在了,又或是生出了什麼變故?

    一時想不明白,林一隻得放下心頭的疑惑。等到有一日走出衡天仙域,再作計較為時不晚!而自己接下來要走的路,尋找仙晶,提升修為,祭煉分身,報仇……

    默默出了會神,林一手上的玉簡不見了,卻多了一隻碧翠玉鐲晶瑩剔透。他稍加端詳,緩緩驅動神識侵入其中,一層禁制稍加阻止便悄然崩潰,緊接著有人嬌聲喊道:「有人非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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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22 15:02: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九章 恍若千塵

那一場天劫之後,林一有了一身說不清的修為。在兩百多道天雷的淬煉之下,他的《升龍訣》之『魔龍訣』意外圓滿,並邁入『解龍訣』的門檻。

    解龍訣,有無堅不摧之猛,有縱橫八荒之勢,可破除天地禁制,頗為的神異。或許,這本來便是龍族的天賦神通,卻要林一修煉數百年才可初見端倪。而他尚未有所嘗試,尚不知《升龍訣》第五層境界的真正威力。

    不過,林一神識才將觸及玉鐲,其中的禁制便不堪阻擋而悄然崩潰。解龍訣境界尚淺,便有了破禁的神通不成?而隨即所聞所見,更是讓他詫然不已!玉鐲之內,另有一方玄妙的空間,一個身著粉衣的嬌小女子在跳腳喊了起來——

    「臭小子!枉我與你有過命的交情,還將一縷殘魂託付,誰想你卻對我之生死漠然不顧!塵子遇人不淑,塵子好命苦哦……」

    「……」

    「看什麼看?貿然毀我禁制,全無憐花惜玉之心,老友對面不相識,你便是那負心人……」

    「……」

    「我為你自爆元嬰,為你慨然赴死,此情天高地厚啊!你不能置我不顧,我要出去,我要修煉,我要仙晶,你若不允,你便是忘恩負義的壞小子,臭小子……」

    「你是誰……」

    那嬌小的魂體儼然便是個女子,還是個美人兒!其眉目神情及指手畫腳的德行,再也熟悉不過!而林一愕然半晌,忽而問了這麼一句。對方稍稍一怔,小臉上怒容頓現,猛地以手掩面痛不欲生地尖叫道:「臭小子!我被你氣死啦……」

    林一兀自端詳著手中的玉鐲,輕輕皺了皺眉頭,平靜地說道:「你不是花塵子!還不從實招來……」

    那女子緩緩放下掩面的雙手,帶著不盡的茫然哀聲自語:「天吶!我不是花塵子,我是誰……」

    林一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說道:「罷了!既然不說,我便將你封在玉鐲中扔進大海……」恰於此時,一道粉紅的細弱光芒在眼前突然一閃,令人猝不及防。他心頭一驚,一個嬌小的人影便已到了識海之中。

    「大膽……」

    林一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本以為那女子的魂體受制於玉鐲中,誰想方才的一番作態,不過是另有企圖。他才要驅動神識將其禁錮,卻遲疑起來。只見那粉色人影離開識海,轉瞬已興沖沖地沉入氣海之中,嘴裡還不停念叨:「你毀了魂鐲禁制,致使小女子無家可依,不得不另尋棲息之地啊!嘻嘻……」

    那小女子的神魂之力,與元嬰後期的修士相仿。此前她受困於玉鐲之中,只因那一層禁制阻擋的緣故?

    林一暫且放下心思,留意著體內的動靜。那女子背著雙手站在氣海之中,好奇地打量著三個盤膝靜坐的元神,驚呼道:「呀!三元神,好威風哦!人家說土狗尚有七條命,你也不差……」

    便於此時,三個元神不約而同睜開雙眼,抬手祭出一串法訣。隨之剎那,莫名的威勢籠罩整個氣海,一層禁法瞬間封住了四周。那女子的魂體已無處可逃,猶自驚奇不已地嘆道:「你眸生幻瞳,奇人奇相!一體三修,遠古罕見。而龍威虎勢,魔道天成,更為不凡啊!我當初便看出你小子身懷異稟,果不其然吶……」

    林一心念急轉,出聲問道:「你怎會知道幻瞳,而非雙瞳?你究竟是誰……」與此同時,氣海內禁法忽而一動,緊緊將那女子困住。誰料對方並不驚慌,而是眉目間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欣喜,轉而不慌不忙地坐了下來,鼻尖一蹙,嗔道:「壞小子沒良心!幻瞳乃遠古異獸天賦神通,典籍中可查啊!我是誰?我是塵子啊,那個伴你走斷天涯的可憐女子……」

    只須催動禁法,便可以瞬間滅了這女子的魂體。而那句走斷天涯的話傳來,使得林一暗暗嘆了一聲。忖思片刻,他輕聲說道:「當年的彩霞客棧中,我用野粟酒灌醉了花塵子。夢囈中,她道出了自己不為人知的過去!在后土仙境兩界山的生死幻境中,我見到了花塵子原來的樣子。那是一個性情內斂不喜張揚的女子!我還知道,她原本該有著凡人安穩的一生,只因有了這玉鐲之後,才莫名其妙地成為修士,並有了令人矚目的修為……」

    氣海之中,粉衣女子以手支腮,隔著禁制衝著那三個元神擠眉弄眼,好似根本未將某人的話放在心上。

    林一的臉色拉了下來,沉聲說道:「你用一縷殘魂奪舍,使得那可憐的女子踏上仙道,卻又因魂力不濟,這才被我無意中察覺到了破綻。在昊天谷外的危急關頭,你為了自行脫身,不顧那女子的死活,最終自爆元嬰而斷了她的輪迴之路!著實可惡……」

    話到此處稍稍一頓,林一帶著幾分寒意說道:「認得我眸中幻瞳與龍嬰元神,識破我天煞鐵棒中的虎魂,你絕非尋常之人!我不會忘了花塵子的情義,卻不能容一個既無誠意且來歷不明的人寄身於氣海之內,對不住了……」

    「欺負人……」便在林一牽動體內氣機,即將催動禁法的一剎那,那女子好似突然回過神來,即刻委屈地叫喊道:「怎會沒有誠意?我此般境地,與以身飼虎何異?我就是塵子呀,又何曾騙過你?不過呢……依稀記得有人喚我千塵……」話語漸低,她好似沒了底氣,幽幽撅起嘴巴,擺出孤獨無依且楚楚動人的可憐模樣。

    千塵?林一眉梢輕輕聳動了下,心頭殺機一緩,卻不假辭色地說道:「你以身飼虎,我又何嘗不是與毒蛇相伴?不管你是荒山野嶺的一縷殘魂,還是上界的仙人落難凡間,皆與我一一道來……」

    氣海之中,千塵哼了一聲,不情不願地說道:「事已至此,我自然不會有所隱瞞,你又何必擺出這般陣仗來嚇人?十足小人得勢的德行……」

    峰巔之上,林一雙目微闔,寂然獨坐。他無意山林春色,任清風拂面,等著有人繼續分說。見其不為所動,千塵暗自腹誹了片刻,才又帶著追憶的神態接著說道:「不知何年何月何地,我於魂飛魄散之際躲入『魂鐲』,這才倖存一縷殘魂苟延至今。至於那場大禍的緣由,以及當時的情景,我竟再也回想不起來……」

    許是深知某人性情多疑,千塵話語一轉,自說自答道:「時隔太久,且神魂受損,誰又能想起過去的一切呢?可憐我還記得自己叫作千塵,萬幸哦!不過,我後來便成為了花塵子,花塵子便成為了我,彼此渾然一體,豈不是就是一人,嘻嘻……」

    什麼時隔太久、神魂受損,或者是年老體衰等等,這個千塵的諸多藉口倒是與當年的老龍如出一轍。林一對此見怪不怪,並對那番顛三倒四的話語不作質疑,聽對方接著說道:「那一年……」

    那一年,千塵寄身的玉鐲被一獵戶拾得,成為了一個女孩子的心愛之物。那女孩子名叫花塵子,乃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山裡閨女,並無修煉仙道的靈根。

    在花塵子十歲的那一年,她被荊棘刺破手指,流出的血浸入玉鐲。一絲血脈氣機,驚醒了沉睡中的千塵。她用秘法分出一念魂識與之相融,從此以後,那女孩子的一生便有了不同……

    起初的日子裡,千塵陪著那孩子說話,講述一些修煉的粗淺法門,並幫著驅除寂寞,帶來歡樂。在那個叫作花塵子的女孩子終得以踏入練氣的門檻時,兩人的神魂漸漸不分彼此。

    比起他人來,花塵子的修煉總是事半功倍。只是她太過弱小,在拜入天道門之後,還是被一個『師父』坑害了一回。

    許是悲憤所致,又或是莫名的緣由,花塵子性情大變。她拋去了從前的恬靜與怯懦,成為了一個狡詐多智的小魔女,並瘋了般的閉關修煉。而隨著修為的提升,識海中那個陪伴許久的姐妹不見了,她終於成為千塵,或者說,千塵成為了花塵子。

    此後,花塵子遇見了林一,不僅沒佔著便宜,還在未央海上空手而回。誰想八十年過去,那個小子竟然在天道門的魔冢現身……

    有意追逐之下,花塵子漸漸接近林一,卻也露出了自己身上的破綻。彩霞客棧中,她吃禁不住野粟酒的威力而迷亂;后土兩界山的幻境中,她再次神魂失守。

    在生死幻境之中,花塵子回歸了本性。那一刻,至真至情不容替代。便在那女子難以走出離別之痛的一剎那,被旁觀的林一及時出聲棒喝。難以忘卻、無法割捨,不妨攜之同行……

    花塵子幡然醒轉,隨即有所察覺,便出言試探。誰料對方根本不予理會,令其一直疑惑不定。時至今日,她才明白當時的猜測無誤,那個可惡的『老頭』,果然便是壞小子本人……

    再往後,九州的高人們在出云子的蠱惑下踏上了尋找仙域的征程。情急之下,花塵子還是沒忘了林一。在派人傳信之後,她便匆匆追隨師祖松云散人而去……

    衡天仙域的昊天谷外,九州一行傷亡殆盡。花塵子自知難逃一死,卻不想在那個南行子的手中落個神魂俱銷的下場。與其被辱,不若玉碎!逼迫之下,她搶先一步自爆元嬰,令對方措手不及……

    花塵子死了!或者說,在當年結丹、成嬰的那一刻,原來的花塵子便已然不在了!

    花塵子沒死!林一所熟悉,並打了兩百年交道的那個鬼怪精靈的花塵子依然還在!

    無論生死,那個淳樸恬靜的花塵子,已帶著她難以忘卻而無法割捨的一切,在屬於自己的夢境中一去不返!

    恰如花落成塵,一縷芳魂無覓處!今有浮生萬緒,恍若千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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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23 14:37: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七十章 店大欺客

山峰之上,林一依然靜靜坐著,嘴角帶著一抹無奈的苦笑。

氣海之中,某人仿若回到了家,安然入定,理所當然地享受著來自四周的元力蘊養。她說了,為了早日重塑元神,靈脈、仙晶多多益善……

花塵子,儼如又一個老龍啊!有關自身的來歷,兩個字『忘了』,便將一切推得乾乾淨淨。

不過,正如其所說,她還有一個名字,叫作千塵。從凡人到修士,直至魂飛湮滅,她始終活在另一個女子的生命裡,並感受為人一世的七情六慾。有時候,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誰!而無論最後有沒有自爆元嬰,在林一的眼裡她只是千塵。那曾經的一切,若不是『奪舍』,又是什麼呢……

林一長吁了下,輕輕搖了搖頭。任憑活了四百歲,還是有許多鬧不明白的事兒……

此外,即便千塵裝聾作啞,還是在無意間有所流露。可以斷定,其來自遠古仙域已是確鑿無疑!她既然認得幻瞳,說不定曾見識過這樣的神通,便不知是否聽說過一個叫作『千幻』的女子……

不過,憑藉著『過命』的交情,與那句『走斷天涯』的話,以及似是而非的坦誠相待,千塵早已料定不會被人拒之門外!那女子,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且蠻橫而難以對付……

林一慢慢舉起手中的玉鐲,神有所思。魂鐲,有蘊魂養魂之用,倒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寶物!只是其內外有別,難以吸納元氣,千塵這才藉故躲入自己的氣海。若是老龍有日醒來,他兩人湊在一起,不知又會是個怎樣的情景!

收起了玉鐲,撩開紛亂的思緒,林一留意起天煞鐵棒中的動靜。那頭虎魂依舊酣睡不醒,而周身的威勢似有不同。不用境界感悟,只須貪吃貪睡即可提升修為,不愧為遠古異獸啊!

便於此時,天空有一道劍光劃過,引得林一抬頭觀望。那是一個御劍飛行的金丹後期的修士,急匆匆的,不知所去何方。

衡日州之廣袤,足有幾萬萬里,更有仙門無數。重返此地之後,這還是頭一回遇見修士。

林一稍作遲疑,在峰巔上站了起來。他將自己的修為化作金丹中期的樣子,摸出一把飛劍踩在腳下,直奔遠處那人追了過去。

不消片刻,林一的舉動被人察覺。對方隨即在半空中止住了去勢,惕然回顧。

那是個中年人,面色焦黃,留著稀疏的鬍鬚,唯有雙目如電,神色中帶著一絲戾氣。見趕過來的是個金丹中期的後進,他放下心來,不滿地叱道:「這位道友行跡鬼祟,莫非另有所圖……」

彼此相距十餘丈,林一停了下來,不以為意地呵呵笑道:「春光大好,何不結伴而行……」對方盯著他,帶著幾分疑惑問道:「你也是要趕往飛云嶂的星巧門……」

這個飛云嶂在什麼地方,星巧門又有何名堂?看來,身上的那枚圖簡所載不盡詳實!林一輕輕點了點頭,不置可否地說道:「這位道友明察秋毫之末,眼力非同一般……」他話未說完,對方神色緩和了許多,卻不屑地譏諷道:「你去了也是白跑一趟……」

「何以見得?」林一愈發好奇起來,隨聲反問了一句後,舉手說道:「林某敢請這位道友賜教……」

「散修?」那人眼光斜睨著,大袖子一甩轉過身子去繼續前行,說道:「杜某,忝為道元門金丹長老!」

林一不緊不慢地追了上去,呵呵笑道:「原來是道元門的杜長老當面,失敬了!」對方沒了戒心,頭也不回地說道:「我一眼便看出你的來歷,不足為奇啊!正值星巧門開門煉器之日,遠近無不趨之若鶩。只不過,你這等散修,根本難以近前……」

這個杜長老所說的飛云嶂與星巧門,遠在萬里之外的大山深處。臨近傍晚時分,林一隨其來到了這處群山環繞的巨大山谷之中。一片山坡上聚集了數百戶人家,稱之為星巧鎮。數十里外那云霞籠罩著的高峰,便是飛云嶂及星巧門的山門所在。

來到此處之後,杜長老自稱有要事在身便揚長而去。林一在街道上獨自徘徊,神有所思。

鎮子上的住戶大半為凡人,而街道上往來的卻以修士居多。兩旁的店舖鱗次櫛比,酒肆客棧及仙鋪應有盡有。隨著日頭落山,點點燈火漸起,夜色下的星巧鎮依然很熱鬧。

一家鋪子的數丈之外,林一駐足打量。那門頭的匾額上『星巧閣』三個大字光芒閃動,耀眼奪目。門前同樣罩了一層法陣,使得三層的小樓盡顯富麗堂皇而氣勢不凡。

來時的路上,林一從那杜長老的口中套出不少話來。據對方所講,星巧門擅長煉器之道,其門主為煉虛初期的天星子,煉器手段更是遠近聞名。每數十或數百年不等,星巧門都要來一次開門煉器,並廣邀同道前來觀摩。此舉廣結善緣,還可以光耀門楣,實乃飛云嶂一大盛事!

明日的卯時,便是星巧門開門煉器的良辰吉日。既然誤打誤撞趕巧了,林一自然便想見識一番。只因那位杜長老又說了,千萬里方圓內的中小仙門,皆在受邀之列。而那些有著煉虛後期高人坐鎮的大仙門,讓星巧門的天星子還高攀不起。

不過,仙門分為三六九等,星巧門更有自家的規矩。明日想要踏入飛云嶂觀摩煉器的修士,須每人奉上一塊仙晶以示敬意,這才是杜長老瞧不起林一的真正由來。一介小小的散修,怕是修煉的靈石都不富裕,又何必湊這個熱鬧呢!

對於林一來說,既然來了,湊湊熱鬧又有何妨!已然見識過百里川的手段,尚不知衡天仙域的煉器之道有何高明之處,豈可錯過這難得的機會!只是身上僅有的仙晶已消耗一空,如何是好……

林一在『星巧閣』的門前遲疑片刻,抬腳走了過去。這家鋪子乃是鎮子上最大的一家,應該會有所收穫。

星巧閣的一樓亮如白晝,裝飾擺設盡顯奢華且一塵不染。其中的修士往來不絕,還有掌櫃的與幾個夥計在忙著應酬。

林一慢慢踱著步子來到了廳堂之中,抬眼環顧四周。屋頂的天花及牆角的立柱上嵌滿了明珠,將十丈方圓之地照得通亮。衝門的那面牆壁前擺放著一排多寶槅子,五尺外布下了一層無形的禁制以防外人靠近。一個元嬰的老者應該是個掌櫃的,餘下的三個金丹修士成了夥計。而光顧此處的修士,則修為不等……

「這位道友!不知看中了哪一件寶物?」一個中年的夥計迎上前來,笑容可掬卻不卑不亢。

林一直截了當地問道:「可否換取仙晶?」對方點點頭,衝他上下打量一眼,說道:「靈石、靈藥、天材地寶均可換得仙晶!」

二人對話聲響起,引人側目。一個金丹初期的小輩要仙晶作甚?來往的修士中有位鬚髮灰白、面貌清瘦的老者,投來深深一瞥。他的眼光在林一身上稍稍打量,神色微訝。

林一聽那伙計如此一說,心頭一喜,說道:「甚好!我想換取幾塊仙晶,不知規矩如何?」對方不假思索地回道:「五十萬靈石,或者萬年成分的靈藥十株,皆可換取一塊仙晶。若是其他的天材地寶,還須當面勘驗論價……」

聽到如此分說,林一微愕。原來百萬的靈石都在化神的時候用光,此時身上的幾萬之數,還是後來所得。靈藥倒是有,可十株才能換一塊仙晶,太不划算了。他想了想,拿出一件元嬰法寶,問道:「此物不知作價幾何?」

夥計眼光一掃,根本不接林一手中的那把飛劍,帶著一成不變的笑容說道:「不入品的元嬰法寶一件,作價靈石一萬……」

林一臉色一黑,手上又多出一把飛劍。對方稍加打量,隨意說道:「下品化神法寶一件,作價五萬……」

「既是化神法寶,怎會只有五萬靈石?」林一不樂意了,禁不住出聲駁斥。這飛劍還是殺了那個申豹後所得,至少價值數十萬。星巧閣,夠黑!

一個金丹修士,接連拿出元嬰法寶與化神法寶出售,頓時驚動了鋪子裡的所有人,各自紛紛圍了過來。那伙計對此情形司空見慣,更為從容自若地說道:「買賣自願,還請道友慎言!莫忘了這是什麼地方……呵呵!」話說了一半,他呵呵笑了一聲。不言自喻,我這鋪子是光明正大地作生意,不容詆毀!化神法寶又如何?星巧閣以煉器見長,敢拿著法寶上門叫賣的豈不是自尋其辱!

看著那伙計招牌式的笑容,以及圍在四周的十來個看熱鬧的修士,林一不禁暗暗搖頭。換取一塊仙晶就這麼難嗎?對方好似摸透了他的心思,接著說道:「這位道友,不妨將隨身所攜寶物一一拿出來,公平作價,定會得償所願……」

還得償所願,索性將老子的衣袍剝去任你看個夠?店大欺客,不外如此!林一惱火之時,有人說道:「可否將法寶轉讓給老夫?價錢好商量……」

林一循聲看去,那是個鬚髮灰白的清瘦老者,還隱藏了修為……

便於此時,又有人說道:「這位道友,你身上的道袍有些名堂,可以換取一塊仙晶,如何……」

咦!還真有人惦記上了老子的云袍!林一雙眉一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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