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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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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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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4 14:59:1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一章 討碗水喝

  一段上坡的路行至盡頭,前方突然冒出十來個持械的兵士。查彪三人止住了坐騎,林一跟著停下了馬車並隨後觀望。

    曾途中遭變,查彪不敢有所大意。稍作打量之後,他與兩位同伴放下心來。待三人跳下虎駿迎了上去,對方果然是一夥執行公務的兵士。

    「諸位有何公幹?」查彪遞上了一塊鐵牌,隨口詢問起來。對方為首的乃一什長,說道:「我等受上官差遣,在此設卡抓捕邊關叛兵……」

    勘驗了來者的身份之後,什長奉還了鐵牌,拱手又道:「原來是都城衛的幾位大哥!失敬了!」

    查彪抖了抖膀子,很是威嚴地哼了一聲。他抬頭見四下里甚為荒僻,於轉身之際好奇問道:「邊關的叛兵緣何會逃至此處?且這荒山野嶺不見人煙,爾等豈不是要枉費工夫……」

    那什長又沖著馬車打量一眼,隨即擺手示意了下。堵住路口的兵士讓過一旁,他這才有些無奈地抱怨道:「查上官有所不知,此去往北十數里便是趙家坳,乃是叛兵的老家所在。那人若是放不下婆娘幼子,定會返回。為此,我等只得守在路口……」

    查彪不屑地搖搖頭,以上官的口吻教訓道:「若那叛兵從別處潛回家中又將如何?你等行事太無章法……」對方遲疑了下,神秘兮兮地說道:「尚有幾位仙長守在趙家坳,又何須我等勞神!此間不過例行公事罷了!」

    一個邊關叛兵而已,竟惹來了幾位仙長?查彪心頭暗驚,還想就此追問幾句,對方卻心有顧忌,而無意多說。他只得上了虎駿,招呼一行繼續趕路。無論是其本人,還是路兩旁的兵士,皆不曾留意那駕車之人的兩眼中有冷芒閃動……

    一炷香的工夫過後,去路拐了個彎,有小小的山坳出現在右手邊的道旁。樹蔭掩映之下,十餘間農舍由近遠去,自有山野鄉村的簡樸與安寧。

    依著那位什長所說,這便應該是趙家坳的所在!

    查彪不敢大意,催動坐騎便欲避開這是非之地,而身後的馬蹄聲與車輪聲卻於此時戛然而止。他回身看去,卻見趕車的人已雙腳落地,還帶著笑容與桑椹兒說道:「小丫頭,是否口渴?不妨與我去討碗水喝……」

    車前的桑椹兒久坐枯燥,張口就要答應。她畢竟是小孩子心性,去農家溜躂一番亦是樁趣事。查彪卻是嚇了一跳!明知仙長在此,還要去討碗水喝,這不是添亂嗎?他忙出聲央求道:「只須到了客棧,大碗酒、大塊肉,應有盡有……」

    林一背著雙手在原地踱了兩步,饒有興致地打量著眼前的小山村。他對查彪的話充耳不聞,反而出聲示意道:「你三人過來,我有話說……」

    查彪三人面面相覷,而遲疑了片刻還是不敢抗命。他三人跳下虎駿來到了近旁,聽對方輕鬆地說道:「將筱兒與青梅都請下車……」

    你自己去討碗水喝亦就罷了,何必要捎帶上他人呢!惶急之中,查彪還想分辨兩句,林一卻是根本不予理會,伸出手來指點四周,興致勃勃地接著說道:「……這山青水美,更有仙長在此出沒,叫人神往啊!呵呵……」其話語一頓,不容置疑地吩咐道:「你我在此小憩片刻,說不定便有仙緣上身,走過路過又豈容錯過呢!休要耽擱!」

    迫於無奈,查彪只得讓桑椹兒請車上的兩個女子下來,卻為此腹誹不已。還山青水美?一個尋常的小村子罷了,便是水塘都未見一口。此外,你林道長不是對仙長不屑一顧嗎,眼下卻裝成善男信女,真不知要作何名堂!

    青梅隨著筱兒下了馬車,一時不明所以。其臉腫尚未消盡,猶自淒悽慘慘的模樣。眼光躲閃之中,忽見那人看來,她頓時往後退了兩步,失聲嬌呼道:「查大哥,奴家膽怯……」

    查彪禁不住便要上前攙扶,卻是不敢擅自挪動腳步。林一擺手示意無妨,衝著那嬌柔做作的女子笑道:「據傳仙長有駐顏之法,何不讓你查大哥帶著走一趟撞撞運氣呢!」眼光掠過那神色疑惑的筱兒,他眉梢一挑,無奈的一聳雙肩,抱怨道:「這大熱的天,只有我一人口渴不成?討碗水喝而已……」

    一行七人離開道旁,慢慢走向不遠處的村子。查彪三人神色鬼祟,三個女子眼光好奇,走在前頭的林一卻好似信步閒逛一般,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這邊的草屋前,一矮笆籬上晾曬著衣物;那邊門前的庭院裡,一架紡車上纏滿了麻線……各家門戶大開,而前後卻不見人影,只有幾聲蟬鳴斷續傳來,叫人愈發煩躁的心緒平添了幾分的不安,只想著透過樹梢逃去,直上云端……

    一棵榕樹下,一台老舊的石磨前,眾人慢慢停下了腳步。村子不大,站於此處可將前後左右看得清楚。濃密的樹蔭下有幾方石凳,查彪示意筱兒姐妹扶著青梅坐下歇息,這才與吉安、項判走到了林一的身旁。對方背著雙手抬首四顧,神態悠閒。他遲疑了下,帶著幾分忑忐說道:「家家戶戶都沒人,你我該如何是好……」

    「哦?為何沒人……」林一從遠處收回眼光回首問道。見其後知後覺的模樣,查彪臉色發苦。暗忖,你裝什麼糊塗!此處乃叛兵老家所在,定有仙長潛伏其中,山民村夫不是被殺便是被抓,又何須多問……

    林一忽而展顏一笑,說道:「你等稍待片刻,我去尋些清水為大夥兒解渴……」話未說完,他邁步走向臨近的一戶農家。

    一人養尊處優了好幾日,突然降尊臨卑親自前去尋水,引得在場的眾人皆注目看去。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位馬車道長的舉止太過古怪!

    林一才要穿過一片空地,前方憑空閃過一道光芒,隨之冒出一個人影……

    「啊……」

    恰如白日裡撞鬼,嚇得三個女子禁不住一聲驚呼。查彪三人則是緊握著腰間的刀把,一時不知所措。於此剎那,驚變再起。便於那端坐著的人影現身之際,踱著方步慢行的林一驟然一動,竟於電光石火間踢出凌厲的一腳。

    這一刻,酷日炎炎之下的一切都安靜了下來,只有接連響起的爆裂聲與悶響聲是如此的驚心動魄!前一聲讓那人影身上的光芒盡碎,後一聲竟是一顆頭顱砰然炸開的動靜……

    便在眾人震愕之際,林一根本不理會身前的血肉狼藉,竟是腳不沾地轉身急縱,直撲那幾個石凳而去。三個女子愣愣呆坐著,只有眼光還在轉動。

    恰於此時,筱兒身旁的石凳上再次多出個人影來。那竟是個神情猥瑣的中年道人,同樣是一臉的詫然。他方才還沉浸在美人相伴的遐思中,此時卻為同門師兄的慘死而震驚!一個凡人,怎會識破修士的隱身術,還一擊必殺……

    不過閃念之間,一道橫飛的人影便已衝到了身前。中年道人這才想起應變,卻已措手不及。太快了!根本不給人留下祭出飛劍,或是掐動法訣的空隙。百忙之中,他起身便逃,小腹卻是猛然一痛,已是氣海盡毀,肝腸寸斷……

    與此同時,一道金光拖曳丈許的光芒陡然襲來。林一才將甩去手臂上的死屍,便被飛劍擊中。「轟——」的一聲,他凌空倒飛出去十餘丈,「撲通」一下摔在地上。

    不遠處的大樹下,隨著光芒閃過,又一個盤膝而坐的中年人現出身形。一招偷襲得手,其召回劍光盤旋左右,這才緩緩起身。

    一、二十丈之外,林一翻滾了兩圈,騰地一下跳了起來。道袍已被劍光撕碎,而其上下毫髮無損,唯有周身散發著森然的殺氣,叫人望而生畏。

    見狀,那中年人神色一怔。而隨即想起兩位師弟的慘死,他一時不敢稍有大意,死死盯著那個來歷不明的年輕人,暗暗揣度。

    三頭虎駿與馬車停在道旁的時候,便引起了中年人與兩位師兄的留意。見是官差途徑此處歇腳,他三人便沒放在心上。而對方一行七人卻逕自來到了大樹下,此處正是其師兄弟隱身守候的地方。

    事出所料啊!一位師弟被逼現身的一剎那,被人家一腳踢碎了護體靈氣,接著又被爆了腦袋;另一位師弟貪婪女色的時候,卻不想早已被對手惦記上了!

    這來歷不明的年輕人,身無靈力,顯然並非修士。而其不畏飛劍的鋒利,筋骨之強卻遠遠勝於尋常的妖修。再者,他一介凡夫俗子,又怎能識得破隱身術,還殺得了兩位仙長?

    「你……究竟是何人?」沉吟了片刻,中年人帶著幾分謹慎問道。

    林一甩去了手上的血跡,又看了下身上破碎的道袍,轉而又抬頭張望了一下,這才將眼光落在了那中年人的身上。他神態如常,根本不似才殺過人。而其愈是如此淡然,愈是叫人難辨深淺,心生畏懼。

    「我只是一介俗人罷了!呵呵……」林一的兩眼中冷芒閃動,隨即詭異一笑。他衝著那中年人微微頷首,不知是在打招呼,還是另有用意。而其腳下卻在慢慢往前走去……

    查彪三人站在原地不敢動彈,各自冷汗直流。他方才殺的可是仙長……

    筱兒與桑椹兒緊緊偎在一起,姐妹倆的臉色煞白,身子瑟瑟發抖。怪不得查上官三人對這位林道長畏懼如虎……

    青梅已滑下石凳癱在地上,猶自緊緊拉著兩個小丫頭不肯撒手。不知不覺中,她身下又湧出一片腥臊的水跡……

    中年人好似想到什麼,身邊的劍光大盛。他揚聲叱道:「你莫非便是那個邊關的叛兵,還不與老夫從實招來!得罪了我神道門,必將大禍臨頭!」

    「呵呵!叛兵?早晚有一日我會尋那個烏干的國君算這筆賬……」林一不以為然地搖搖頭。腳下不停,他雙眉一挑,衝著那中年人嘲諷道:「一個築基後期的修士,亦敢妄稱老夫,豈不就是大禍臨頭……」

    中年人心頭一懍,驚道:「你是隱藏了修為的前輩……」

    林一的臉上忽而閃過一絲妖邪的神色,冷冷說道:「老子乃誅鬼之人……」話聲未落,其身形倏然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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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5 19:20:0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二章 義俠雷銘

那一棵榕樹冠蓋十數丈,遮天蔽日的濃蔭下卻沒有一絲的涼爽,只有窒息的殺機在瀰漫著。幾方石凳邊,一具死屍旁,或立或坐的三個女子神色惶惶。臨近樹蔭的邊緣,另外站著查彪三人,同樣是冷汗直流,目瞪口呆……

    曾經的一個赤腳小子,眼下的林道長,殺了兩個仙長之後再次發狂!他邊說邊走,與那個中年人相距還有十餘丈時猝然發難,揮動著鐵拳衝向了對方……

    那個築基後期修為的中年人,萬萬想不到林一會突然動手。這般肆無忌憚,便不怕殃及同伴?而不過閃念之間,一道人影裹著強勁的氣勢霍然而至。他忙手指一點,環繞身旁的劍光急襲而去。

    「當——」的一聲震響,如同擊中了銅牆鐵壁,劍光猛然彈回,而那年輕人卻兇狠不減,一拳瘋狂砸來。中年人臉色一變,抽身便欲躲避卻為時已晚。只聽得「撲」的一下,如中敗絮,鐵拳直入其身……

    隨之剎那,林一將那中年人一把摔了出去,竟無血肉四濺的慘烈,只有一具枯屍四分五落,情形詭異!

    「可惡……」暗啐了口,林一猛然止住了去勢,抬起腳尖在近前的樹幹上用力一點,偌大的一棵榕樹隨之一顫。與此剎那,其返身急躥而回,奔著一道疾掠而去的人影狠狠揮拳砸去。

    只須頃刻間,便可越過大樹的樹冠而御劍騰空,卻不想身後之敵應變如此之快,竟於眨眼的工夫追了上來。中年人揮袖往後急甩,黑煙滾滾之中,一個個猙獰而凶悍的魂體洶洶而出,陰氣逼人。

    「砰——」的一聲爆響,林一鐵拳到處,恰似風捲殘云一般,尚未成形的鬼魂頓時支離破碎。受其所累,那中年人稍有把持不住,一個趔趄栽了下去。

    驚變迭起,直叫人無所適從。查彪三人無措之際,忽見那仙長衝著自己而來,嚇得各自轉身便逃。項判的大腿上箭創未癒,腳下不利索,恰好擋住了那中年人的去路,頓時被劍光穿體而過……

    「撲通、撲通」兩聲次第響起,項判與那中年人相繼摔在了地上。前者成了血肉模糊的死屍,後者卻忙不迭爬起來踏上劍光疾飛而去。而林一如影隨形而至……

    榕樹下地方逼仄,難以施展手段,只須飛到半空中,便可擺脫那叫人頭痛的貼身糾纏。而就在即將遠去之時,這中年人忽覺得腳腕子一緊,身子隨之往下一沉。大驚之下,他不及多想,全力驅動飛劍騰空而起。

    查彪逃出去幾步遠,禁不住回頭張望。榕樹下驟然躥出一道劍虹、兩道人影,那是仙長在御劍飛行,只不過腳腕子上還掛著一位林道長……

    他娘的,一個凡人敢與仙長這般拚命!查彪與吉安顧不得死去的項判,更是顧不得理會那三個女子,只顧著愣愣仰首,雙目愕然……

    喘息之間,林一已被中年人帶著飛出去數十丈。間不容緩之際,他雙臂猛然使力。半空之中,一道劍虹與兩個人影去勢一頓。

    「與老子下去……」便於此刻,林一抓著那中年人的雙腳用力往下摔去。對方那堪如此折騰,一個倒栽蔥便砸向了地面。而他怎肯罷休,隨後衝了下來。

    「砰——」的一聲,中年人便若飛石墜地,狠狠摔在村口的道旁。這一下摔得他一魂出世二魂升天,尚不及爬起來,便又「轟」的陷入地下尺餘深,血肉四濺的身上還踏著一雙腳……

    一陣虎駿的嘶吼聲響起,接著便有人叫道:「哎呀!莫不是天神下凡……」

    林一俯身取了死屍上的乾坤戒,循聲看去。道邊的馬車旁,不知何時多了一位肩負長劍的年輕人。其勁裝在身,有著二十出頭的年紀,眉清目朗而面帶英氣,卻是風塵僕僕的模樣。

    看了眼那突然冒出來的年輕人,林一抬腳離開了土坑。而不待他轉身,對方竟是搶至近前,迫不及待地抱拳說道:「我師父有言,奇書不可不讀,奇人不可不交!在下雷銘,敢問天神尊姓大名,又是如何從天而降,莫不是斬妖除魔來了……」

    林一腳下一頓,隨口說道:「我非天神,亦非奇人,方才施展的不過是江湖輕功罷了!不想招惹是非,速速離去……」話至此處,那把無主的飛劍從空墜落,被他不著痕跡地伸手接住並藏於袖中,轉而繼續往回走去。

    自稱雷鳴的年輕人神色一振,撫掌笑道:「哈哈!還真是因緣際會,原來這位兄台乃同道之人!你方才所殺定是惡徒……」他並未離去,而是好奇地衝著土坑中的死屍打量一眼,接著竟是隨後跟來,還不忘繼續分說道:「我在家中閒悶,這才仗劍遊歷天下!行至此處,見道旁停有車馬,便欲結伴而行……」

    一個途徑此處的路人而已,林一無心理會。少頃,他來到榕樹下。查彪與吉安愣在原地,猶自驚魂未定。那三個女子擠在一起瑟瑟發抖,其中的青梅更是情形不堪……

    在兩個修士的屍身上尋覓一番,林一走到了那枯屍的斷臂殘肢之前。駐足打量之際,其暗暗搖頭。來時穿過那個路卡的時候,從兵士口中獲悉了趙家坳之變,他便心頭火起並暗動殺機!

    邊關軍營的那些個供奉還真是沒完沒了,竟然派出人手尋到了趙聾子的老家。照此看來,李大頭的家同樣不能倖免!哼!一個小小的神道門,不僅在戰場上大肆掠取生魂,還對一個苦戰餘生的兵士斬盡殺絕,真是豈有此理!只可惜,你惹到老子的頭上來了!

    既然如此,且斗上一斗!而既然知曉趙家坳必有埋伏,林一這才借查彪等人來掩飾行跡。如若不然,獨自一人進了村子,勢必惹眼。到時候來一個雞飛狗跳,自己也沒本事追到天上去。

    此外,雖說沒有神識的相助,林一還是有著敏銳的六覺。那三個修士在榕樹下隱形潛伏,所在處風不侵、塵不落,只須凝神留意便可察覺些許的異常。故而,他與查彪等人說話的工夫,便已有了計較。

    在稍加試探之下,逼得一人現身。將其殺掉的同時,引得另外兩人的氣機紊亂,林一又怎會錯過這間不容髮的良機!他趁勢除去場中第二人之後,便全力對付大樹下的那最後一人。有樹冠相阻,御劍騰空時難免有所耽擱……

    不過,此番冒險,還是搭上了一人的性命!這世間,便他娘的沒有盡全盡美的說法,更休提事事順遂人願了!而用枯屍煉製分身,這是頭一回見到……

    「哎呀!莫不是仙子當前……」

    便於林一忖思之際,有人一驚一乍。只見雷銘逕自到了筱兒的身前,兩眼閃亮,抱拳說道:「在下雷洛川雷銘,素有善德仁勇的薄名,被人稱作雷洛川義俠!此番仗劍走天下,竟與仙子邂逅,實乃三生有幸……敢問仙子芳名,哎……你這人莫擋著我……」

    筱兒尚在惶惶茫然之中,聞聲心頭一跳。突見有英武不凡的陌生男子上前主動示好,其蒼白的面頰上飛過一抹紅霞。曾於青樓中強作歡顏,早便懂得迎來送往的逢場作戲。而此時身處異鄉,沒人知曉自家的身份!這雷銘的舉止,不外發乎於情,止乎於理!他還以仙子相稱呼……

    查彪怕林一,可不怕一個路人!其此行的重任便是將筱兒護送至都城,豈容有人添亂。他大步上前,一把攔住雷銘,呵斥道:「一個遊俠兒罷了!速速遠去,休要惹禍上身!」想想也是,這女子即便是仙子又能如何,還不是一國之君的侍妾。一個浪蕩江湖的遊俠兒,還想覬覦天家的美色,真是痴心妄想!

    礙於查彪的身份,雷銘不便相爭,嘴上卻是不閒著。他連連搖頭說道:「我並非尋常的遊俠兒,乃雷洛川義俠……」

    查彪心裡正煩躁著呢!項判死了,有人殺了仙長,此番回都城還不曉得怎麼善後,哪裡有閒工夫陪你一個遊俠兒枉費口舌。他兩眼一瞪,叱罵道:「老子才不管你什麼俠,滾開……」

    雷銘不樂意了!他昂首挺胸,正色說道:「古人有云,作威福,結私交,以立強於世者,謂之遊俠。而雷某人行必果,諾必誠,乃赴厄困、千里誦義者也……」

    查彪懶得說話,伸手便要拔刀。不遠處的吉安同樣是目露凶光,蠢蠢欲動。

    雷銘退後一步,「鏘」的一聲長劍在手,揚眉笑道:「雷某人怕天怕地,唯獨不怕官府之人!」他凜然不懼,氣度灑脫不羈,引得筱兒暗暗注目。好一個威武不屈、英姿勃發的俠士!

    這兩人各不相讓的時候,林一不耐煩地出聲說道:「與其這般鬥嘴,不若將死屍埋了!」

    查彪與吉安各自一怔,忙領命稱是。林一轉而打量著遠處,繼續吩咐道:「筱兒與青梅留下歇息,桑椹兒去農家尋些清水。至於這位俠士,不妨隨我來……」

    一場紛爭轉眼間消弭於無形,眾人各行其事。雷銘擺好的架勢沒了用處,禁不住一陣眼光流連。佳人回首顧盼,神色赧然,叫人為之心動啊!他只顧著筱兒的一顰一蹙,卻對林一的話置若罔聞。

    便在雷銘心旌搖曳之際,身前人影一閃,手中的長劍已然易主。他心頭一驚,對方已如風離去,還出言相譏:「既為赴厄解困之士,怎可視此間的危情而不顧!追得上我,原物奉還!不然,你妄稱一個『俠』字,不配劍之剛直仁義……」

    雷銘一怔,忙道:「還我劍來……」林一不予理會,一去十餘丈,轉瞬間便到了一間農舍的房頂,接著腳下輕點,飄然躍至一棵大樹的樹梢之上。

    臨風遠眺,林一神色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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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6 15:01: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三章 夜色撩人

小山村往東,乃是一個不大的山谷。天近黃昏,遠近的山峰上,披了層淡淡的霞光……

    稍作眺望,林一躍下樹梢。

    大樹之下,被迫止步觀望的雷銘驚羨不已。如此輕身提縱之術,冠絕天下啊!忽見對方遠去,他再次高呼道:「還我劍來……」話音未落,一道流光倏忽而至,隨即背後的劍鞘「撲」的一沉,竟是將其閃了個趔趄。

    殺人於抬手之間,絕塵於拂袖之後,真乃奇人也!雷銘神色振奮,拔足便追了過去。待其繞過農舍,眼前已是不見了人影。不及愕然,他忙奔向不遠處的峽谷。

    須臾之後,雷銘慢慢停下腳步。一側山峰的百丈高處,方才那人如履平地般疾馳而下,手中還拎著一個人!轉瞬之間,兩道人影落下……

    林一雙腳著地,並放下了手中之人。那是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眸子湛然,神色靈動。其腰間一邊別了把砍刀,一邊拴著個小背簍,裡面是數十株來自山裡的草藥。

    「方才為何要逃?」

    在樹梢之上,林一便看見了遠處山峰的草木間藏著一人。才要細加打量的時候,對方竟是轉身便躲。他好奇心起,沒費周折便將之擒來,這才有此一問。

    「不必驚慌!你可知村子裡的山民去了何處……」見眼前的少年猶自驚慌無措,林一含笑示意道:「我身旁的這位……雷銘,乃俠義之士!你不妨將實情相告,說不定我等可以出手相助!」

    那少年漸漸回過神來,卻一時遲疑不定。雷銘雙眉一展,上前一步大聲說道:「雷銘!人稱雷洛川義俠是也!村中的三位歹人已被……」他看向林一,神色略顯尷尬。奇人當面,卻不及討教尊姓大名,這事兒有失妥當了!

    林一隨口說道:「我姓林……」

    雷銘頓作瞭然狀,適時接話道:「林官人……林大俠已將村中的歹人盡數誅殺!之所謂鐵肩擔道義,利劍斬妖魔……」在他看來,林一定是官府中人。不然,那兩個軍漢及三個女子怎會唯命是從呢!

    「此話當真?那可是三位御劍行空的仙長,沒人殺得了……」這個山裡的少年詫然失聲。

    「你說的可又當真……」雷銘跟著一怔,不由得反問了一句。他本以為是官差途徑山村,恰遇賊人為非作歹,這才由其中的武功高手予以誅殺。那死去的三人,竟是仙長?

    「哪裡有什麼仙長,不過幾個修士罷了!」本想著讓雷銘出面來消除這男子的戒心,誰料換來的卻是兩人的滿目愕然。林一擺擺手,輕描淡寫地又道:「我且問你,村中的人是死是活……」

    修士,可不就是仙長!怪不得村口所見的情形,是那般的驚世駭俗!雷銘退後兩步衝著林一上下打量,那少年倒是沒這麼多心思,老老實實答道:「在下『驢子』,見過兩位俠士!村裡的人……」

    ……

    驢子,乃諢名。其本人進深山採藥,而僥倖躲過了一劫。當其潛回村子查看時,還是不免露出了形跡。被林一擒獲時,他著實被嚇得不輕。隨後見對方並非歹人,這山裡的少年才安下心來。

    一柱香的工夫過後,三人來到了幾里之外的一道山坡上。『驢子』手指著前方峭壁下的一個洞口說道:「我回村的時候,見此處有異,方知裡面囚禁著父老鄉親!雖可彼此說話,卻因仙法所阻而不得出入……」說著,他與林一及雷銘示意了下,帶頭靠近那個山洞。

    果然,未至洞口便可聽見裡面傳來小兒與女子的啼哭聲。而驢子卻停了下來,帶著憂色說道:「囚禁了數日,加上食水不濟,再耽擱下去怕是會鬧出人命來……」

    丈餘大小的洞口被一層淡淡黑霧籠罩著,只聞人聲而不見人影。雷銘跟在驢子的身後,連聲驚嘆道:「仙家的手段,神鬼莫測啊……」

    許是怕走漏了風聲,神道門的人才將村裡的山民囚禁於此。而築基修士布下的禁制,又能有多大的威力!林一默默打量著眼前的情形,不以為然地搖搖頭。少頃,他衝著一旁的兩人擺擺手,吩咐道:「與我閃開!」

    驢子好心說道:「這位義士進不得!我上回才將踏入半步,便被扔了出來……」他話說一半,忙閉上嘴巴往後退避。林一已走上前去,猛地一拳擊出。只見洞口前光芒閃過,接著「喀喇——」震響,隨之云消霧散,一個十餘丈深淺的山洞出現在三人的面前。其中擠著二、三十個男女老幼,一個個神情疲憊、恐懼莫名。

    驚訝過後,驢子大喜,忙衝進山洞喚道:「爹、娘、叔伯……」他與親鄰相聚的時候,雷銘在一旁由衷讚道:「誅仙除魔,手段通玄,林大俠真乃不世出的奇人也!」

    大老遠地來到趙家坳,林一自有用意!他無暇理會雷銘的恭維,衝著那些劫後餘生的山民揚聲問道:「趙龍的家眷何在?」

    聞聲,眾人不明所以,還是紛紛回首看向了山洞角落處的一對娘兒倆。那當娘的乃是個二十多歲的農家婦人,衣衫簡樸,滿臉的菜色;她懷裡摟著的男孩子,四、五歲的小模樣瘦弱無神。

    放開懷裡的孩子,婦人緩緩起身。她帶著幾分疑惑看著林一,斂衽作禮,輕聲說道:「趙龍正是我家裡的男人……」

    ……

    山民們回到村子的時候,天色已晚。好心的驢子乖巧地幫著安置查彪與那三個女子的住處,跟著忙前忙後的自然少不了那位善德仁勇的雷大俠。林一則是來到了趙龍家的兩間草屋前,默默坐在一方石凳上忖思不語。

    草屋裡昏黃的燈光下,趙龍的婆娘在收拾著衣物。不遠處的門前,一個瘦弱的男孩子坐在門檻上靜靜盯著林一的背影。

    片刻之後,小心吹滅了油燈,那婦人出了屋子。她挽著包裹,拉著孩子的小手,慢慢走到了林一的跟前,垂下頭去,輕聲說道:「不知何時啟程……」

    林一站起身來,欲言又止。

    從山洞返回的時候,林一佯稱來自軍中。因趙龍擔上莫名的官司,這才惹禍上門並殃及整個村子。念彼此有舊,他特意前來接這娘倆避禍他鄉。卻不料那女子抹了把眼淚,便輕聲細語地道出了實情。男人出征的時候曾有交代,每三個月傳一封家書。家書在,人在。斷了家書的那一日,便讓她帶著孩子在村口道旁燒點紙錢……

    哀莫大於心死!那婦人淡淡的悲傷與平靜,竟是叫人有些無所適從。末了,林一隻得說,離開村子吧!為了孩子,為了這個村子……

    須臾之後,林一暗吁了下,抬腳走向村口。

    婦人回首一瞥,禁不住將孩子扯進了懷裡。夜色之中,孤零零的兩間草屋愈發顯得寂寥。未幾,母子倆匆匆轉身而去。

    林一走得很慢,為的是讓那娘倆跟上來。身後那細碎的腳步聲,意味著順從與無奈。窮人家,有窮人家的活法。便如筱兒所說,生老病死與榮華富貴,皆是命中注定!即便遭受蹂躪與鞭撻,亦只能默默承受那與生俱來的一切。

    只不過,權貴者與所謂的仙長,卻可輕而易舉決定著這些小民的命運!李大頭如此,趙聾子如此,這娘倆亦是如此!而權貴者與仙長們的命運,又有誰來操控?我林一的運數又抓在誰的手中?

    樹花同發,雖落處各異。而天道之下,萬物又何來的不同呢!若想我命由我,取決於自身的鍥而不捨之外,還在於是否敢於一拳打翻那個試圖改變你命運的人……

    林一緩步往前,眸中忽而有血光閃動。許久未曾出現的幻瞳,竟然隱隱而出。而他並未留意,依舊在想著心事。邊關軍中的供奉可是被自己殺了不少,神道門的長輩定不會善罷甘休。他要將這娘倆帶走安置,以免夜長夢多。此外,還要趕往闞裡郡的隴下村,不知李大頭的老娘是否安然無恙……

    村中的榕樹下,拴著虎駿、駑馬,停著那輛大車。除此之外,還有幾個人影在火把的亮光中搖晃,更有爭吵聲與刀劍出鞘的動靜傳來——

    「一個仙子般的佳人,竟要淪落深宮與他人爭寵,真是豈有此理!豈有此理……」

    「你他娘的管得著嗎?」

    「我是管不著!可你不能攔著我與筱兒說話……」

    「這位筱兒小姐乃君上的侍妾,豈能讓你一個遊俠兒近前猥褻!」

    「放肆!我勸筱兒莫要貪戀榮華富貴,乃金玉良言,不容褻瀆……」

    「敢罵老子?找死!」

    「哼!惹惱了我雷某人,今日便將筱兒劫走!」

    「老子先一刀砍翻了你!」

    「……」

    「……」

    隨著林一的現身,爭吵聲戛然而止。驢子舉著火把在一旁看熱鬧,有些不知所措;三個女子拎著行囊守在馬車前,其中的筱兒又羞又急;查彪與吉安手持鋼刀,殺氣騰騰;雷銘長劍出鞘,豪氣干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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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7 13:48:21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四章 野渡舟橫

林一踱著步子到了場中央,眼光在筱兒與雷銘的身上一掠即過。趙聾子的婆娘挽著包裹帶著幼子,在後面亦步亦趨。

    「林道長,你這是……」查彪與吉安放下了高舉的鋼刀,各自詫異不解。此前聲稱要討碗水喝,卻殺了三位仙長,如今又要連夜帶走了人家娘倆,這位馬車道長的舉止著實叫人難以揣度!

    雷銘亦收起了長劍,好奇問道:「此時天色已晚,林大俠何不歇息一宿呢?明日結伴同行,雷某還想多多請教……」他從山谷返回後便瞅機會與筱兒說話,遭致青梅與查彪的屢次阻撓並惡語相向。其無意中獲悉對方的來歷及去處,不由得義憤填膺。一個仙子佳人,竟要被送往深宮去爭寵邀媚,叫天下的好男兒顏面何存?如此這般,才有之前的一番爭執……

    林一不予多說,而是衝著查彪吩咐道:「牽來一頭虎駿,並為我指明前往闞裡郡的途徑!」

    「我等隨身帶有烏干輿圖,坐騎鞍下便有。只不過……」查彪面呈難色,接著說道:「虎駿乃軍中戰馬,不容有失……」其遲疑了下,一咬牙關,硬著頭皮又道:「林道長若是就此離去,馬車無人駕馭不說,兄弟我也心有不捨……」話至此處,他腦門子上的冷汗下來了。

    不捨我離去是假,怕上官追究三個修士的死因是真!林一眉梢一挑,說道:「莫非以為,有我去都城認罪伏法,你等便可安枕無憂了?」

    查彪嚇得連連擺手,忙道:「不敢、不敢……」

    林一哼了一聲,逕自走向拴在石磨旁的一頭虎駿。

    見狀,查彪暗暗叫苦,卻還是出聲提醒道:「虎駿欺生……」

    林一抬手解下韁繩,卻不料那頭虎駿揚蹄便踢、呲牙便咬。

    「畜生!安敢如此!」

    隨著一聲冷叱,兩道赤芒在林一的眸中乍現即隱。剎那之間,其長發衣袂無風自揚,莫名的氣勢沛然而出,霎時籠罩了十丈、百丈,乃至整座山村。聲威所至,那頭高大的虎駿猛地驚吼了兩聲便往後退,卻被死死抓住了轡頭而不得掙脫。少頃,其鐵蹄著地,盡顯順從。餘下的那三頭畜生,同樣是驚悸不安而嘶鳴不止。

    與此同時,隨著驢子手中那照亮的火把「撲」的一下熄滅,在場的眾人只覺得如墜冰窟,皆難以自持。筱兒與桑葚兒偎在一起瑟瑟發抖,青梅索性一翻白眼昏死了過去。查彪、吉安的鋼刀脫手,雷銘愣愣呆立,那對母子神色茫然……

    瞬息過後,那突如其來的一切忽而消失的無影無蹤。月光下的樹影中,一人默然**……

    不知不覺中,幻瞳回來了!不僅如此,沉寂許久的靈力便如冬雪初融,繼而化作涓涓小溪,在四肢百骸的經脈中緩緩流淌。消失的修為,從練氣一層、兩層,須臾間便到了練氣的圓滿,這才突然莫名其妙地停了下來。神識隨之恢復,內視可見識海與氣海中的情形。

    識海中,那兩把玉尺靜靜盤旋。

    氣海內,三嬰皆比原來大了兩圈,卻氣息遲滯而沉睡不醒。其中的魔嬰身纏煞氣,妖邪的神色中多了些許淡然;而龍嬰那威嚴的神態中,更是多三分的浩然氣度。

    三嬰環繞間,一小團血光盈盈而動,卻為一絲詭異的氣機所禁錮,即便如此,還是能感受到其中蘊含著強大的威勢。而那來自魔嬰、龍嬰的一絲氣機,竟然與道嬰有了隱隱的相連。後者身前的金龍劍中,老龍的一縷殘魂若有若無,羸弱不堪……

    不及多想,林一長出一口悶氣!憋悶許久的他,猶如穿過黑夜見到了一線曙光!有了練氣的修為,便不愁築基、金丹以及元嬰。只待來日化神煉虛,倒是要看看誰還能擋得住老子的去路!

    林一拋下了虎駿的韁繩,抬手屈指輕彈。一縷火光倏忽而去,驢子所持的火把再次燃起。那少年驚呼了一聲,訝異不已。

    見此情形,在場的眾人神色各異。

    查彪顧不得擦拭滿頭滿臉的冷汗,與一旁的吉安面面相覷。方才的動靜可是嚇人啊!那隔空點火的本事,可是難得一見的仙法?一個藐視並滅殺仙長的人物,豈不是更為厲害?分明是一個來頭極大的仙長,非要裝扮成一個鄉下的窮小子,這不是害人嗎!幸虧見機得早……

    馬車的旁邊,桑葚兒顧不得地上躺著的乾娘,而是緊緊拉著筱兒的臂彎,驚慌中帶有一絲悔意,小聲地念叨著:「早知如此,該趁機說些好話才是……」

    筱兒強作鎮定,暗暗搖了搖頭。她默默打量著氣度迥異的林一,回想起此前的奇遇及彼此間的對話,不由得若有所思。少頃,其眼光流轉,看向那位英氣逼人的俠士……

    雷銘在震驚過後,可謂欣喜莫名!想不到此番遊歷,還真是大有所獲……

    林一往前走了幾步,那頭虎駿乖乖跟在身後。他腳下一頓,抬起左手。一直藏於袖中的那把飛劍露了出來,卻眨眼不見了。其又抬起右手,掌中多了幾個小巧的玉瓶。

    抬眼掠過眾人,目光落在了查彪的身上,林一雙眉一挑,說道:「林某來自邊關,殺了五位軍營的供奉,搶奪了你一行的虎駿,並劫走了趙龍的婆娘與幼子。返回都城之後,你如實稟報便是……」

    查彪哪敢應承,忙連連擺手以示拒絕。

    林一並不強求,接著又道:「爾等此去都城,一時難尋車伕,不知這位雷義俠可否代勞……」

    查彪一怔,這怎麼成?那遊俠兒對筱兒已生覬覦之心,讓他駕車,豈不是自找麻煩!

    雷銘卻是神色一振,當仁不讓地上前一步說道:「林……道長但有所命,在下不敢不從!」長劍歸鞘,他又幹脆利落地衝著林一抱起了雙拳。

    林一點了點頭,舉起手中之物,分說道:「相識便是有緣!此丹藥有培元洗髓之功效,為臨別所贈!」說著,他輕輕一拋,四個玉瓶分別飛到了查彪、吉安、雷銘與那少年的面前,竟是懸而不落。

    「哈哈!道長還沒忘了驢子呢……」山裡的少年欣喜異常,伸手將玉瓶輕輕抓住。另外三人亦各自放下了心思,皆露出了意外的笑容。培元洗髓的丹藥,可遇不可求啊!

    林一轉過身來,衝著等候中的婦人示意了下。他伸手虛抓,轉瞬便將其母子倆放在了虎駿之上。那女子緊緊摟著孩子有些不知所措,見坐下穩當這才神色稍安。

    事已至此,林一不再耽擱。他一撩衣擺上了虎駿,並將那對母子護在了身前。高大的虎駿馱著三人毫不吃力,幾步便出了月光下的樹影。

    林一抬頭看了下天色,沉聲說道:「查彪,不管你如何應對上官,煩請轉告烏干的國君,等老子回頭來算賬!」

    查彪還想說上兩句,頓時嚇得再不敢吭聲。林一轉而看向馬車旁的筱兒,說道:「不知所以然而然,命也!小丫頭,不妨隨緣應變!」樹影下,那女子神色不明。

    林一驅動坐騎往前,雷銘跟過來還想挽留。他沖其含笑示意,說道:「凡事,不可一味逞強!」那位義俠心頭一動,緩緩舉手相送。他又與舉著火把在前頭照亮的驢子說道:「好人未必得好報!而無愧於心,自有天地坦蕩!」其話音未絕,鐵蹄聲響。虎駿去勢如風,轉眼間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雷銘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隨即灑然一笑,喚道:「驢子,還不領我等前往你家……」

    驢子欣然應聲道:「我已讓爹娘收拾了屋子,幾位隨我來……」他手中同樣攥著一個丹瓶,被視若珍寶般地揣在了懷中。

    雷銘看向筱兒姐妹,才想開口招呼,卻是含笑轉向查彪抱拳說道:「查兄!之前多有失禮之處,您大人大量,萬勿介懷!所幸林道長有了交代,便讓雷某當一回車伕來贖罪,呵呵……」

    「哼!人都走了,此處便由老子說了算……」查彪從遠處收回眼光,長鬆一口氣。而不待他恢復往日的氣勢,雷銘驚訝道:「此話怎講?我等皆受下林道長所贈的丹藥,便與他的所作所為脫不了干係!既然用不著雷某來駕車,且自行前往都城便是,不妨將此間實情轉告天下……」

    「你……」查彪兩眼一瞪,隨即悶哼了一聲。少頃,他看了一眼身旁的吉安。對方抓著丹瓶不撒手,還帶著一臉的苦相。其轉而不耐煩地擺擺手,衝著雷銘大聲叱道:「你既為車伕,還不與老子將馬車收拾妥當……」

    那昏死在地上的老鴇已悠悠醒轉,兀自驚魂不定地東張西望,由筱兒姐妹倆攙扶著走了過來。雷銘向筱兒投以深深一瞥,接著滿不在乎地應承道:「查兄所言極是……」

    大步追上驢子,雷銘笑問道:「稍後幫我尋些草料清水來,如何?」

    驢子舉著火把在前頭帶路,爽快地答應道:「馬車與牲口,交由在下料理便是!」

    雷銘看著這個質樸而不失靈動的山裡少年,有意無意地說道:「小驢子,可曾想過拜師學藝,他日像我這般行走天下……」

    驢子不無神往地點了點頭,卻又忙搖了搖頭說道:「我一個山裡窮人家的孩子,豈敢有此奢望……」雷銘伸手在他的肩頭輕輕一拍,揚聲大笑……

    ……

    夜半時分,一個山村的農家小院門前,趙聾子的婆娘牽著孩子在駐足遠望。久久之後,那婦人轉過身去,鬆開了牽著孩子的手,輕輕叩響了院門。而其另一隻手卻是緊緊捂著懷裡的一個包裹,裡面有好心人留下的數百兩金銀。一時不得回娘家避難,好在還有數百里外的這家遠親可供容身……

    月光下,有一騎飛奔……

    ……

    兩日之後,一處野渡前,林一臨岸而立。遠處的山野披翠,景色倒是不錯,而眼前這大河滔滔,卻不見片帆船影,叫人只得無奈停下了前行的腳步。不過,河對面的岸邊,有一小舟橫斜……

    林一返身走到虎駿的身前,伸手輕輕拍了拍它的脖頸。這畜生著實累得不輕,一身金黃的毛髮濕漉漉的,正氣喘噓噓地啃食著岸邊的青草,還「吼吼」昂頭搖尾示意。

    兩日跑出了五千里,虎駿可謂神駿異常!林一從其鞍下的皮囊裡取出一張獸皮,上面乃是烏干軍中所用的輿圖。他將其拿在手中觀看,知道自己抄了捷徑這才有大河擋道。此前曾問過路人,只須過了這條寬逾百丈的大河,再往前數十里,便可尋往闞裡郡的隴下村。

    不過,據說此處只在早晚有人擺渡。來時已錯過了時辰,想要過河只得在此等候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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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8 14:14: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五章 天大地大

河水岸邊,林一盤膝而坐,默默衝著那不知停歇的奔流出神。他身後不遠處,虎駿在悠閒地溜躂著……

    片刻之後,林一看著手中的兩塊靈石搖了搖頭。方才的一番吐納調息毫無用處,便是吸納起靈力來亦極為的緩慢,修為就這麼莫名的卡在練氣期而不再提升。

    此外,魔嬰與龍嬰的情形與往日大不相同。雖說一時難辨其詳,林一還是能感受到兩者修為與境界的日趨圓滿,只是距最後的登頂尚隔一線,或許還差那麼一點點的機緣。

    一嬰境界欠缺,三嬰皆不得完滿!這便是一體三嬰的一個弊端吧!而氣海中的一小團詭異的血光,必是龍血無疑,卻被那一絲莫名的氣機禁錮了十之七八的威力。如若不然,他林一將必死無疑。

    不過,在最後關頭驅使那一絲氣機護住心脈的,是魔嬰,是龍嬰,還是老龍,抑或是另有其因?

    靜坐冥想之中,林一忽而神色一動。識海之中,兩把玉尺好似與那一絲氣機遙相呼應、且隱隱相通,並使得魔嬰、龍嬰與道嬰漸漸互為一體。這惹來滔天大禍的寶物,真暗藏著什麼玄機不成?

    兩把玉尺,一者色澤金黃,一者瑩白剔透,皆透著懾人的氣機與無上的威勢,神異而莫測!林一從昊天塔脫困之後,便是遭遇連番的劫難與逃亡,根本沒工夫來琢磨識海中的這兩件寶物。

    在昊天塔的石室之中,老龍突然從他的千年閉關中醒來。其振奮地大喊大叫著天意如此,並竭力攛掇,勢必要取了兩把玉尺。而從那兩樣東西莫名其妙地進了識海之中後,接下來的一切叫人措手不及……

    凝神查看之中,林一眉梢聳動。金色玉尺上,隱隱浮現兩個古體小字:龍梵。瑩白玉尺上,同樣有字跡可辨:昊天。無論前者還是後者,神識皆難以浸入,仿若天之聖器,不容窺覬!

    這兩把玉尺的來歷與用處,想必那位高人有所知曉。

    「老龍!老龍……」

    情不自禁,林一失聲召喚。而他隨即默然,暗自唏噓。道嬰身前的金龍中,老龍的身影微弱而黯淡,仿若隨時都會消失不見……

    罷了!未知的一切,還是留待來日揭曉。老龍!我定會尋上十條、百條的靈脈為你恢復魂力!

    稍稍定了定心神,林一將玉尺暫且擱置腦後。他收起了靈石,手上多出一個碧翠剔透的玉鐲。許是睹物思人,他幽幽一嘆!

    曾幾何時,那個花塵子叫人厭惡透頂而唯恐避之不及。誰又能想到,便是那樣一個鬼怪精靈、凡事不擇手段的女子,竟然在最後關頭捨生取義!其言豪邁,其行壯烈,叫人為之動容!

    人,總要等到死的時候才能蓋棺定論。與其說是對逝者的安慰,不若說是對生者的莫大諷刺!人活著的時候,緣何相識不相知?

    有人說,沒有烈火怎見真金,還須危難方顯本性!看似道理沒錯,卻屁都不是。用人家的性命來打消你心頭的疑惑,卻擦不亮你那已蒙塵的雙眼。有本事,自己去死一回……

    不過,花塵子死了沒有?元嬰自爆,可是神魂俱滅的下場。真若如此,最後那一句話又是誰說的?伴你,走斷天涯……

    收回紛亂的思緒,林一端詳起手中的玉鐲來,不由神色微愕。一層古怪的禁制擋住了他的神識,一時難辨其中端倪。

    怔然半晌,林一隻得收起了玉鐲。少頃,他又摸出五個乾坤戒。其中一個來自衡天仙域的元嬰修士,一個來自天威門的申豹,另外三個則來自趙家坳。

    片刻之後,林一又無奈地翹起嘴角。憑藉此時的修為,竟是破不了元嬰修士與申豹的神識印記。退而求其次,他只得將神道門弟子的三個乾坤戒逐一打開。

    築基修士的身家,不足一曬,而林一還是從中略有所得。神道門,以鬼修煉魂為主修,乃烏干國最大的一家仙門。除此之外,這片陸地上還有數不清的國家,統稱之為衡月州。至于衡天仙域何在,依舊是不得其詳。

    林一收起了所有的乾坤戒,手中只剩下兩枚玉簡與三個圓珠。

    一個玉簡中拓有一篇《魂傀術》,以寄魂借體為傀,形同分身而真假難辨,看似旁門左道卻頗為奇異。那個神道門弟子,便是憑藉此術逃過一命。只是他用枯屍來煉製假身,著實不堪了些……而將之去蕪存菁,煉製寄魂分身來,又會怎樣呢?

    曾經修煉出的寄魂分身,只能支撐個一時半刻,便因法力不支而消失。其雖有本尊的三成修為,卻還是一個虛幻的存在。即便是化神修士的元神分身,同樣如此。

    若是將《寄魂術》與這《魂傀術》合二為一,煉製出魔嬰與龍嬰的分身,彼此間有相同的命魂與血脈印記,自成一體卻又以本尊為主,這世間豈不是又多了兩個林一。到那時候,一個人便有三條命……

    林一眉梢一挑,隨即自嘲地笑了笑。多想無益,這路還須一步步走下去。他收起了《魂傀術》,留意起另一枚玉簡。這是一篇神道門的功法,名為《煉魂訣》,與九州的鬼修功法有幾分相仿。而其中的煉魂之術,卻要強大許多。此外,還附錄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法門。

    半個時辰之後,林一記下《煉魂訣》。雖無心修煉這篇功法,卻無妨知己知彼。他將其收了起來,抬頭看看天色,又沖著對岸打量一眼,這才端詳起手中的三個圓珠來。

    圓珠又名鬼珠,有雀卵大小,為寒石煉製,有驅禁鬼魂之用。不用多想,其中祭煉的魂魄大都來自邊關的將士。

    默唸著《煉魂訣》中的口訣,林一猛地用力捏碎了三個鬼珠。隨著三聲砰然碎響,頓時黑風呼嘯,鬼影幢幢。不遠處的虎駿乍然受驚,一陣「吼吼」嘶鳴。

    林一眸中的幻瞳閃動,抬手打出幾個法訣。環繞身邊的黑霧之中,一張張猙獰的面孔上多了些許的茫然,隨即化作縷縷陰風倏然而去。少頃,四周情形如舊。

    此時,日頭西斜,天近黃昏。對岸的那條孤舟旁,多了一個人影……

    約莫過了一柱香的功夫,一舟一人到了近前,林一卻是無奈地搖搖頭。那小舟不到兩丈長、四五尺寬,載人不難,想要帶上虎駿是斷然不成了。怪只怪自己一直在岸邊想著心事,倒是忘了這茬……

    「老漢來晚了,客官莫怪!」

    擺渡的是個五十多歲的乾瘦男子,皺紋深壑,面帶水鏽,飽經風霜的模樣!他操著雙槳立於舟中,帶著和善的笑容招呼道:「客官,渡河不要銀錢!老漢在水邊活了半輩子,兩日裡不操船弄舟便閒得慌,呵呵……」

    「野渡人稀,難得你日行一善!」林一跟著露出了笑容,揚聲又道:「稍等……」其大步到了虎駿的身前,幾下便將鞍具與轡頭除去,並順手扔進了濤濤的河水之中。他拍了拍那畜生脖頸,說道:「天大地大,何不縱情馳騁一番!」

    虎駿頗通人性,好似明白了什麼。它極為振奮地嘶吼了兩聲,隨後又快意地抖動著一身的毛髮。少頃,其低下頭來用那隻獨角蹭了蹭林一的手臂,轉而四蹄騰空飛馳而去。落日之下,山野間宛若飛過一道金色的云霞……

    林一沖著遠方呵呵一笑,轉而輕輕一躍便到了小舟之上。過了百丈寬的大河,於登岸之際,他從乾坤戒中尋出一錠金子丟下,轉瞬便消失在了擺渡人的眼前。

    ……

    從那擺渡人的口中再次得知,此去四、五十里,有一個依山傍水的小村子,名為隴下。

    林一離開岸邊之後,便想在天黑之前趕到隴下村。他施展起御風術一路疾奔,二、三十里過去,去勢突然慢了下來。

    遠山墜入暮色,眼前的溝渠中還倒映著晚霞的最後一抹光亮。林一止步,落下身形,昂首眺望,輕輕皺起了眉頭。適才有兩道神識掠過,尚不知是否來自神道門的弟子。當初離開邊關時,被那個叫作東山子的供奉搶去兩塊腰牌。如今,對方顯然是將自己當作了李大頭或者趙聾子的其中一人,或是與之有關,這才不依不饒……

    轉念之間,兩道劍虹由遠至近,在林一身前的二十丈遠處猛然一頓。拖曳的虹光散去,飛劍上立著兩個中年男子的身影。那是兩個築基修士,皆神色不善。

    「你方才施展的御風術……」

    「一個練氣的小輩罷了……」

    「你可是前往隴下村……」

    「他不是李大頭本人,便是同夥……」

    「還不從實道來……」

    「東山子師叔有過交代,行跡不明者,先行奪命鎖魂,以免步趙家坳三位同門的後塵……」

    來者踏劍凌空,出聲叱問,各自神色謹慎,卻又自恃甚高。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很有聲勢,林一卻是面帶冷笑不為所動。

    不出所料,隴下村早已有人結網以待。東山子,便是軍營中的那個金丹供奉。他帶著兩個弟子在此守候,卻又因故獨自離去。而趙家坳那三人被殺,還是沒能瞞過兩日。所幸自己連夜脫身,否則難免殃及他人。

    便於此時,半空中突然響過飛劍的爆鳴。那個築基後期的修士不耐煩了,竟要搶先動手殺人。而另一個築基中期的修士則是祭出鬼珠,只等著奪命鎖魂。

    林一看著那兩個高高在上的傢伙,暗哼了一聲:欺負老子飛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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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五十六章 河水岸邊

「住手!我有話說……」

    眼看著交手在所難免,林一突然大喊了一聲。劍光來勢一頓,那築基後期的修士傲然叱道:「敢有半句不實,定斬不饒!」另一人附和道:「大難臨頭才知害怕,死不足惜啊!」

    林一雙肩一聳,帶著無奈的神情說道:「你等腳不沾地,我這心頭亦不踏實啊!」他擺手示意了下,竟是摸出了個酒罈子,不無善意地招呼道:「我這還有來自異域的美酒呢,兩位下來邊飲邊談……」

    「不是欲擒故縱,便是想用美酒換條性命……」築基中期的男子不屑地搖搖頭,隨即緩緩落下身形,還嘲諷道:「縱有千般詭計,怎奈修為不濟……」

    那築基後期的修士卻神色疑惑,在半空中出聲提醒道:「師弟,回來!」對方身形一緩,不以為然地說道:「師兄!我取了美酒便回!他一個小魚小蝦,掀不起多大的浪頭……」

    林一雙手舉著酒罈子,臉上帶著討好的神情。見那個『師弟』相距不過十丈,而『師兄』卻不肯落下來,他嘴角泛起一抹詭異的笑容,出聲說道:「你怎知老子不是擱淺的蛟龍!」

    那對師兄弟一愣怔的工夫,林一突然扔下酒罈子,身形驟然而動。不過閃念之間,他已高高躍起十丈,瞬息欺至那『師弟』的身前,猛然劈下一道劍光。對方大驚之下才想動作,便「砰」的一聲炸成了兩半。

    「哼!飛不起來不要緊,老子照樣殺人!」

    血肉橫飛之際,林一腳下凌空一踏,身形急轉便再次往上躥起,順勢拋出一道劍光。與此同時,一連串禁法脫手而出,直奔半空中的『師兄』而去。

    一眨眼而已,師弟便沒了!師兄駭然變色!本想祭出飛劍相阻,卻不想對手的強大超乎想像。而凌厲的殺氣撲面而來,叫人無從招架。他不敢遲疑,轉身急遁,屁股後面拖曳起一道劍虹煞是驚豔。

    飛劍急襲數十丈,去勢殆盡一頭栽了下去。沒了落處,數十道倉促而就的禁法凌亂空中。而林一本人不過又躥起三五丈,便如片樹葉緩緩落下。

    少頃,林一回到了原地,手上還拿著那把靈器飛劍。其未經祭煉,難以及遠,非疏忽而不屑為之。他只有練氣的修為,還是喜歡那種手刃血灑的乾脆利落!

    林一收起了飛劍,抓起了地上的酒罈子。將其泥封捏碎了,昂頭便灌了下去。酒水淋漓……

    「砰」的一聲輕響,空酒罈子落地粉碎。林一吐出一口酒氣,昂首衝天罵道:「狗東西!滾下來……」

    暮色漸沉,明月初升,天地一片寧靜。而那道劍虹在夜空中兜了個圈子又飛了回來,可謂大煞風景。上面的人帶著幾分僥倖厲聲叱道:「你果然便是殺我同門的罪魁禍首!我已發了傳音符,大批人手轉瞬即至……」他雖出言恐嚇,卻離地數十丈而不敢再往下一尺。

    林一眸中冷芒一閃,滿不在乎地說道:「是老子殺的又如何?你他娘的有種下來報仇啊!」半空中那人悻悻哼了一聲,出聲反詰道:「你有種飛上來啊!」

    雙眉一挑,林一呵呵冷笑了兩聲。所幸方才殺了一個。如若不然,頭頂上老是有人這麼嗡嗡直叫喚,只怕要被生生吵死了!不過,等到神道門的人蜂擁而至,還真是個麻煩!

    林一瞥了那人一眼,有些氣餒地罵道:「老子還要趕路,你他娘的有種就別跟過來!」言罷,他不再理會對方,施展御風術急遁而去。

    半空之中,那位神道門的修士不無得意地哼了一聲,隨即御劍跟隨。地上的溝渠阡陌間,一道人影匆匆逃竄,很是狼狽。

    不過須臾,御劍追隨的那位突然神色一變。尚不見下方對手有何動作,一道拳頭大小的閃電「喀喇」一聲從天而降。他才要躲避,又是十餘道雷光接踵而至……

    「轟——」的一聲巨響,十餘道雷光陡然炸開。一個人影隨之栽下飛劍,「撲通」摔在了田埂上,已是衣衫襤褸而遍體鱗傷。其一口淤血噴出去,才要勉力爬起,胸口上突然落下一隻腳,重若巨石一般根本不容掙扎。他慘哼一聲,忙抬眼看去。有人擋住了明亮的月光,還在呵呵笑道:「有種你別下來啊……」

    ……

    小河灣的岸邊,那三間破舊的草屋便是李大頭的家。

    一路尋至此處,林一慢慢停下了腳步,默默環顧四周。遠處樹影綽綽,依稀可見幾處農家院落。波光蕩漾的小河岸邊,孤零零的三間草屋為這夜色平添了幾分寂寞。溶溶的月光之下,一切又是如此的安謐……

    來時問路得知,此地的人們並不知曉仙長的存在。由此看來,那伙神道門弟子只作暗中潛伏,尚未大動干戈。

    不過,此情此景卻讓林一躊躇起來。趙聾子婆娘的那哀絕而淡漠的神情,在他眼前久久揮之不去。若是李大頭的老娘得悉噩耗,又該如何?佯稱李大頭活得好好的,吃得下睡得著,之後便轉身離去,將神道門的人引開了事……

    片刻之後,林一循著一線光亮,緩步到了草屋的門前。遲疑了下,他伸手輕輕叩響門扉。虛掩的房門應聲而開,隨即有凳子倒地的動靜,接著一個又驚又喜的顫抖嗓音響起——

    「兒啊!可是我的大頭兒回來啦……?」

    林一僵立在門前,任一個佝僂而蒼老的人影撲在胸前。

    這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婦人,卻已是風燭殘年的模樣。其白髮蒼蒼,形銷骨立,神情憔悴。這一刻,那滿是皺紋的臉上卻綻開了歡顏,一雙滿是白翳的眸中有濁淚滾滾。她一邊呼喚著,一邊伸出枯瘦的雙手在林一的身上、面頰上,顫抖著撫摸個不停。

    「兒啊!真是我的大頭兒回來啦!日日想、夜夜盼,娘總算是把你想回來、盼回來了,這下死了也能瞑目了……」泣聲哽嚥著,老婦人忽而摸索著,猛地抓緊了林一的手,喃喃道:「不是夢、這不是夢啊!老天,這是我的大頭兒!累了?餓了?渴了?娘為你備些吃食,莫急啊……」

    林一沒有著急,依舊是一動不動站著。他早已歷經風霜而寒潭不驚的心頭,禁不住蕩起一層漣漪。不知是那一聲兒啊的呼喚,還是從未有過的情愫,竟是讓他卻不過一個羸弱不堪的老婦人的牽扯,就這麼慢慢抬起了腳步。

    許是驚喜所致,老婦人踉蹌了下,竟是軟軟倒了下去。而她瘦骨嶙峋的手,還緊緊抓著其朝思暮想的『大頭兒』!

    林一微愕,忙長袖一甩,便已將老婦人輕輕抱了起來,又往前兩步,將其輕輕地放在牆角的一張竹床上。隨後,他彎腰扶起倒在地上的竹凳,挨著床邊坐下,順手抓過老婦人的腕脈,抬首四望。

    昏黃的燈光下,草屋內的情形一目瞭然。迎門的牆壁前搭著一方低矮而簡陋的供台,上面端端正正擺放著一塊木質的靈牌,上有夫李榆與未亡人李文氏的字樣,被擦拭的一塵不染;旁邊的地上有一個陶盆,裡面的渾水中浸泡著半截手巾;臨近床頭的破木箱上放著一隻陶碗,小半的殘粥在散發著陣陣的餿味。除此之外,四下里空空蕩蕩,只有牆角的大蜘蛛在結著孤獨的網……

    李榆,當是李大頭爹的名諱;未亡人李文氏,乃老婦人無疑。

    竹床之上,枯瘦如柴的李文氏蜷縮著,滿是皺紋的臉上掛著淚水。體弱多病加上氣息滯塞所致,她昏厥了過去。而其兀自睜著的一雙滿是白翳的眼,好似要看穿一個等待十年的夢!夢裡,有個叫人魂牽夢繞的大頭兒……

    看著這羸弱不堪的李文氏,林一暗暗搖了搖頭。他雖用靈氣幫著老人調理身子,卻亦知道對方的來日無多了……

    莫名間想起了什麼,林一回首看向門旁的那盞油燈。李文氏已雙目盡盲,這燈火為誰而照亮……

    一個當娘的念兒心切,朝夕倚門而待。如此這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她哭瞎了雙眼,卻唯恐遠行夜歸的兒子尋不見家門,這才點燃一盞油燈……

    恍惚之間,林一眉梢聳動,禁不住長吁了下。若李文氏知曉等來的又是一個夢,或是聽到她的大頭兒早已不在了……

    半個時辰過去,李文氏悠悠醒來的一剎那,便突然驚恐地坐了起來。察覺一隻溫暖而有力的手掌在把著自己的腕脈,她猛然怔了下,竭力睜著無神的眸子張望著,隨即帶著小心出聲輕喚道:「大頭!我的大頭兒……」

    林一抓著老婦人的手,默然良久。他一個活了近四百歲的人,竟不敢面對一個凡俗老嫗的那佈滿白翳的眸子;或許是,怕承受不起一個慈母的殷殷期待……

    遲疑過後,林一佯作李大頭的嗓音應道:「嗯……」

    聞聲,百感交集的李文氏禁不住再次緊緊抓著林一的手,好一會兒,才如釋重負般地長鬆了口氣。她帶著慶幸的神色,含淚泣道:「兒啊!娘真怕又是場夢!真怕你又不見了……」

    這是不是一場夢,只有天曉得。林一無言以對!

    李文氏忽而詫然問道:「大頭,你好似清瘦了許多,又為何今日才回轉……」說著,她又抬起顫抖的手,似乎是想把夢境拽入往昔的回憶,再讓之成為可以觸摸的現實。

    林一忙將李文氏的手輕輕擋住,說道:「邊關風沙甚大,且連年征戰不休,難免如此!因服役十年期滿,這才榮退返家……」

    「可真是苦了我兒!」李文氏心疼地搖搖頭,又道:「待娘去灶間為你煮些粥來……」

    林一說道:「不用了,我途中已用過飯食!」

    李文氏擔憂地說道:「這如何使得……」

    便在想著怎樣勸阻老婦人的時候,林一雙眉陡然豎起,只聽得屋外有人厲喝道:「姓林的,滾出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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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0 13:51: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七章 不可奪志

姓林的,與姓李的,在年老體衰的李文氏聽來沒什麼兩樣。不過,這老婦人卻知道有人上門找麻煩,帶著焦急問道:「大頭!可是又闖禍了?」

    草屋外的夜空下,六個修士氣勢洶洶而來。神識所見,讓林一怒火中燒。事已至此,他本想著怎樣帶走李大頭的娘另作安置,卻不料這些妄尊自大的東西轉眼間又逼上門來。

    一個小小的神道門,信不信老子將你一腳踩爛了?林一殺心大起,眉宇間黑氣閃現,眸中血光湧動。聽李文氏說話,他強抑著周身的氣勢,隨口答道:「萬事有我……」

    言罷,林一起身。想不到,當年的李大頭還是個愛闖禍的傢伙!

    李文氏卻於此時掙紮著坐了起來,艱難地說道:「萬事……還有娘呢……」這老婦人還是個執拗的性子!在她的眼中,李大頭永遠是個長不大、且愛闖禍的孩子。

    林一稍稍錯愕,伸手去攙扶。誰想李文氏將他輕輕推開,勉力在床上坐穩了,急喘了口氣,正色又道:「有過,便給人家賠罪!無過,則斷然不容有人上門欺辱!」

    見狀,林一又是一怔。不及多想,他」嗯「了一聲便往外走去。才到門前,身後的老婦人又道:「你爹生前說過,草屋雖破,寒門不可侮!人雖輕賤,而匹夫不可奪志!行得端、走得正、不欺心,則不畏鬼神……」

    腳步一緩,林一回首看去。佝僂而瘦弱的李文氏端坐在竹床上,淚痕未乾的臉上帶著慈和的笑容,緩緩說道:「……莫忘了,無論你怎樣,不論你出了門去往何方,你都是李家的大頭兒!娘在家等著你回來……」

    泠然的話語聲輕輕響起,卻如春江怒潮霎時漫過了林一的心頭。此刻,他一個數百歲的人,突然陷入一種陌生而溫暖的情懷之中。

    這世間總有一個人,在默默惦唸著、關愛著、相信著你,並隨時為你付出一切。哪怕十年的朝思暮想換來的是一場夢,她會在祝願中再次點燃那盞回家的燈火!那個人,是娘!

    這世間總有一個人,在你徬徨、疲憊、受傷的時候張開那並不強健的臂膀,為你遮風擋雨,為你送上溫馨而寧靜的懷抱!那個人,是娘!

    這世間總有一個人,為你的欣喜而愉悅,為你的跌倒而落淚,為你的成長而驕傲!當韶華逝去而日漸變老,她依然會目送你振翅高飛,並送上孩子一般的微笑!那個人,是娘……

    恍惚之中,一點光亮穿過黑夜而來。些許的暖意,直透林一的心底。他周身冰寒的殺機隨之微微一蕩,血紅的眸子閃過一抹清泠之意。

    一把長劍所向披靡,可以殺出了個屍山血海,卻斬不斷天地至情。鐵血無敵,縱使睥睨寰宇,同樣耐受不住風中的那一絲寂寞!

    殺戮的盡頭,是柔情!剛強的背後,有脆弱!

    心有所動,林一衣袂長發微微蕩起,屋中憑空掠過一陣涼爽的清風。其帶著莫名的感慨看著那位李文氏,略略欠身示意。一個雙目已盲的凡俗婦人,給了他此生缺失而又無從找尋的那份感受!

    老婦人,你兒子李大頭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而我,只是林一!

    林一轉身走出了草屋。這一刻,他氣海之中的情形再次有了不同。沉睡不醒的魔嬰與龍嬰好似如釋重負,狂野與驕橫的氣勢中多了幾分云淡風輕的從容;道嬰嘴角上揚,緊閉著的眼簾微微顫動,欲睜未睜。那一絲詭異的氣機牽動三嬰滯塞的氣息,緩緩溝通天地。其修為隨之慢慢邁過了練氣的門檻……

    ……

    月色之下,六個修士踏劍凌空。為首的是個鬚髮灰白的老者,正是那個軍營供奉東山子。他的四周則是臨時召集來的五個築基弟子,其中一人大喊過後見草屋內沒有動靜,大聲說道:「師叔!且將屋子連根拔起,讓那宵小之輩無處藏身……」

    恰於此時,林一大步出了草屋,冷聲喝道:「哼!有老子在此,誰敢妄動!」他對半空中的六人視而不見,四道流光脫手而去,倏忽消失在夜色之中。與此同時,他又掏出一塊陣盤猛地拍入地下。乾坤四象旗陣霍然而成,三間草屋的所在頓時被一層白霧籠罩起來。

    沒了後顧之憂,林一獨自站在河岸邊。其大袖一揮,身前懸空多出十把飛劍。好似在挑挑揀揀,他取了一把曾祭煉過的元嬰法寶抓在手中,眼皮都不抬一下,罵道:「殺了兩個,來了一窩!方才是誰說的連根拔起?這法子不錯,來日老子便去如法炮製……」

    一位金丹長輩帶著五位築基弟子齊聚於此,對於一家獨大的神道門來說已然是不小的陣仗!而邊關的供奉被殺,不僅讓門主顏面盡失,還讓烏干的國君惶惶不安。是敵國有所圖謀?抑或是王族中有人要窺覬王位?等等緣由,讓門中的長輩不得不派出人手徹查此事。可誰又能想到這麼一個忽而趙龍、忽而李大頭的年輕人,竟然出身軍營呢!

    不!那是一位修士!可一個煉氣修為的小輩,他何來那麼多飛劍?且無一不是元嬰的法寶啊!還有那不凡的旗陣……

    見此情形,原本志在必得的六人皆神色錯愕!面對重圍,神態自若,還揚言要滅了神道門,這真是一個小輩嗎……

    東山子凝神片刻,沉聲說道:「你就是那個前鋒營的叛兵!洗去污垢剃去鬍鬚,差點讓老夫認不出來了……」

    林一選中了一把飛劍,其餘的皆被收了起來。其修為還不足以駕馭這麼多的元嬰法寶,有一殺敵利器足矣!此外,在老龍未醒之前,為免有所驚擾,他絕不會動用那把金龍劍!

    「呵呵!」

    聞聲,林一仰頭報以冷笑。他手臂一振,小巧的法寶霍然化作一丈多長的巨劍,寒芒吞吐,殺氣逼人。

    這個年輕人的修為不過如此!東山子搖了搖頭,居高臨下地問道:「你即為李大頭,緣何又在趙家坳自稱林姓?你一個凡俗賤民,怎會有一身的練氣修為?怎敢與我神道門為敵……」話至此處,他忽而心頭一沉,忙衝著幾位弟子吩咐道:「小心……」

    東山子的話音未落,岸邊那個持劍的人影已然不見了。眨眼之間,夜空中突然落下一道劍芒。無從阻擋,不及呼喊,之前聲稱要連根拔了草屋的那個弟子已被劈成了兩半。

    月色之下,一蓬血雨帶著屍身轟然墜向河面,波光詭譎。

    東山子大驚,喝道:「退後!」回應他的是「撲、撲」兩聲,與栽下飛劍的四片血肉……

    一陣劍虹亂竄,僥倖偷生的兩個築基修士顧不得之前的合圍之勢,倉惶逃至東山子的身旁。便於此時,夜空中緩緩冒出一個人影,足踏清風,劍光奪目……

    此時的東山子,震愕不已。不過眨眼間,三個弟子就沒了。本有心相阻,卻叫人猝不及防而無能為力。一、二十丈外的那人分明就是練氣的修為,而施展的遁法與殺人的手段竟然如此深不可測。

    「你究竟是誰……?」東山子臉色陰沉。對方藏身軍營,謀殺供奉,與叛兵糾葛不清,公然挑釁神道門,這事兒愈發不可收拾了!

    「呵呵……」以風遁術的出其不意,林一連斬三人,這才現出身形來,依舊是面帶冷笑。他不以為然地撇了撇嘴角,嘲諷道:「老子是誰?老子是滅了你神道門的那個人……」

    「你……狂妄!」東山子怒叱。

    「狂妄?」林一眉梢斜挑,帶著一抹妖邪的笑意說道:「當你家門主跪地求饒的時候,老子才會讓爾等見識什麼才是狂妄……」

    「你敢羞辱我家門主?那是元嬰的前輩,縱橫衡月州的高人……」東山子慍怒不已。

    林一收起了笑容,帶著狂傲的氣勢淡然說道:「在老子的眼裡,那就是一個死人!」對方還想駁斥,他已驟然而動。一道劍光快若流星,當空劈下……

    東山子忙祭出飛劍以阻敵勢,不忘與兩個弟子同時拋出鬼珠。此前遭致偷襲而來不及出手,眼下三人合力一處倒也不可小覷。霎時間,月夜下鬼霧瀰漫,陰風陣陣。

    「砰——」的一聲震響中,黑霧翻騰,鬼哭狼嚎,逼得林一手中的長劍蕩起,去勢猛然一頓。他才將恢復築基初期的修為,尚不足以使出元嬰法寶的威力。只因為如此,他還是要對付那個金丹中期的東山子。

    霧氣從四面八方圍困而來,一個個鬼魂張牙舞爪,凶悍異常。林一抬手打出一串法訣,那百鬼夜行的瘋狂頓時為之一緩。他使出的正是神道門的禁魂鎖魂之法,雖不能真正擋住祭煉過的鬼魂,卻換來了喘息之機。

    於此間不容緩之際,林一突然在原地失去了身影。夜空中又是兩道劍光次第落下,那兩個築基弟子未能倖免,隨之血肉橫灑,命喪當場!

    情形急轉直下,東山子忙往後退!他想不到對手會如此兇猛,禁不住心生怯意!見一道劍光再次劈來,其竭力驅使法寶迎敵,色厲內荏地喝道:「得罪了神道門,便是得罪了化神的高人!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轟——」的一聲巨響中,林一的飛劍與對方的法寶撞在一起,彼此勢均力敵。而他隨手將其丟棄,猛地透過重重鬼霧奮力一拳擊去。

    東山子驚駭萬狀!對方真正厲害的並非法寶,而是一雙拳頭!而其明白過來為時已晚,便聽得「喀喇——」一聲,那悍不可擋的鐵拳撕裂了他的護體法寶,直接洞穿腰腹而過。

    一擊得手,林一不喜反怒。他一把將枯屍扯得粉碎,衝著遠處一道闇弱的流光啐道:「他娘的,又是這招……」少頃,其又是一怔。化神修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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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這兩章寫的有點苦!一個人不懂人性至情,又怎懂得天地大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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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8
發表於 2013-8-12 15:02:20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八章 白雲意懶

在最後的關頭,東山子假借魂傀枯屍脫身而去。對此,林一很是無奈。修為到了築基之後,並非蹭蹭地往上竄,而是緩緩地往上爬。要施展頗耗靈力的風遁術,還要勉強驅使元嬰法寶,更要痛下殺手震懾強敵,讓他著實有些力不從心。

    事已至此,林一隻得作罷!他在岸邊落下身形,卻又輕輕皺起了眉頭。東山子逃走時丟下的一句話,叫人有些意外。神道門之中,還有化神的高人?

    忖思之際,林一抬眼打量四周。方才的一番熱鬧,並未驚動遠處的鄉民。或者說,老實巴交的人們都關門閉戶躲了起來。

    化神的高人又能怎樣?待來日再作計較。片刻之後,林一將水中岸邊的屍骸一一燒了。四下里收拾妥當,收起了乾坤四象旗陣,他這才返回草屋。

    一直在提心吊膽的李文氏聞得動靜,在床上虛張著雙手,眨動著一雙白眸,關切地問道:「大頭啊!無恙否……」

    林一上前抓著李文氏的手,佯作大大咧咧地說道:「賊人自知理虧,已然離去!啊!這屋內太過悶熱……」這老婦人頗感欣慰,慶幸地說道:「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她隨即慌亂起來,摸摸索索就要下床,還帶著歉意說道:「可莫要熱壞了我兒,娘陪你去屋外乘涼……」

    「哈哈……」見老婦人答應了,林一哈哈一笑,手上暗吐靈力封住了對方的昏睡穴,之後將其輕輕抱起來出了屋子。

    林一來到岸邊,將昏睡過去的老婦人用禁制封了起來。他不作遲疑,足踏清風而起。待人到了半空,其伸手一點。一道劍光倏然飛向草屋,並循著四周急遽旋轉起來。

    不過少頃,林一收了飛劍,抬手隔空一抓。三間草屋連同庭院、地基突然消失,原處只剩下了一個十丈方圓的大坑。隨後,他帶著老婦人化作一陣清風遠去……

    ……

    在闞裡郡隴下村的兩萬多里之外,一座偏僻的山谷之內,林一尋了塊地方安頓了下來。他在此處忙活了兩日之後,這才甚為滿意地打量著四周。

    立足所在的山坡前,積水成塘,清波蕩漾,幾尾游魚暢遊其間;岸邊樹蔭蔽日,山風送爽。同為大樹環繞的山坡上,乃李大頭家的那三間草屋。門前的竹椅上躺著昏睡不醒的李文氏,她身旁的石幾上擺放著各式的糕點吃食,石桌上則是水壺茶碗一應俱全。

    草屋之內以及簡陋的灶間與原來沒甚兩樣,只是那張竹床上添了一套新褥子,床頭的箱子裡更是塞滿了四季衣物。此外,牆角旮旯的那個結網的蜘蛛沒了。施展搬運的乾坤戒內為虛空所在,不容活物,那個小東西自然不能倖免。

    在草屋的左手邊,林一搭建了一個兩層的涼棚。其下方為水缸、木箱、米袋、各種果蔬及居家一應物什;上方鋪著草蓆,四下臨風,乃是他的棲身所在。

    「呵呵!」林一背著雙手踱著方步,禁不住自得一笑。千里外一座小鎮的幾戶有錢人家,被他好生折騰了一回……

    ……

    同一日的傍晚時分,隴下村的天空中落下十數道人影。為首的乃是位仙風道骨的中年人,面貌清癯,長鬚飄然,卻滿臉的陰霾而神色不快。他的身後跟著兩位元嬰初期的長老,還有東山子等一幫金丹弟子。

    中年人腳下凌空,緩緩到了那十丈方圓的土坑前。少頃,他手拈長鬚,慢慢轉過身來。門下一干人守在不遠處,皆暗藏著小心。他神色中閃過一絲慍怒,沉聲問道:「一個邊關叛兵,怎會成了林性的築基小輩?他接連殺了我十二位弟子之後,如今又逃向何方?」其積威甚重,眼光到處,眾人無不垂首迴避。

    這位可是神道門的門主九靈子,元嬰中期的高手,烏干王族的供奉。其往日裡深居簡出,且喜怒不形於色,頗讓弟子敬畏!如今他老人家親自出馬,顯然是動了真怒啊!事關己身,東山子自知躲不過去,忙硬著頭皮站出來,拱手說道:「林姓小輩隱匿藏形於軍營,與叛兵勾結殺我弟子,乃大不赦之罪!如今他帶著一個鄉下老嫗離去,不過是掩人耳目罷了!晚輩猜測,此人來自敵國,必有他圖……」

    九靈子哼了一聲,叱道:「爾等臨機處置不力,豈能借敵國之名搪塞之?」

    東山子心頭一緊,忙辯解道:「那小輩口口聲稱要滅了我神道門,還……還羞辱我門中的元嬰前輩,若非敵國修士,他怎敢如此大逆不道?這不僅是弟子親耳所聞,都城衛的兵丁查彪等人可作明證……」

    九靈子大袖子一甩,背起雙手傲然叱道:「哼!真是猖狂!放眼衡月州,誰敢藐視我神道門?難不成那是隱藏修為的高人……」話至此處,他心頭起疑,神色變得凝重起來。少頃,其揚聲吩咐道:「由兩位長老帶著人手繼續暗中巡查,待老夫回轉都城後另有計較!」

    那兩個元嬰初期的修士與弟子們領命稱是,九靈子逕自踏空而去……

    ……

    在神道門想著怎麼對付林一的時候,他帶著李文氏隱居在這偏遠的大山之中,遠離喧囂塵世,享受著難得的安逸。雖沒了雞鳴犬吠與鄰里的走動,那老婦人並不介意!有草屋容身,有大頭兒子相伴,餘生足矣!

    池塘邊的樹蔭下,林一赤著上身盤膝而坐。他的手裡還拿著一根魚竿,垂釣於水。

    這塘中的魚,以及魚竿等物,皆來自數百里外的一戶漁家。林一將其一併買來,不僅可嘗試垂釣之趣,還可以熬些魚湯為李文氏補養身子。這老婦人積勞成疾,早已毀了生機根本,即便有了靈氣調理,只怕最後亦難以回天。

    不過,每日裡有『兒子』陪伴與悉心照料,李文氏枯瘦的面頰多了一絲紅潤,精神頭漸漸好轉。她坐在門前的竹椅上,在縫補著一破舊的道袍。而其兩眼已盲,雙手顫抖,便是縫衣針都拿不穩當,卻依然執著地忙碌著,還帶著心滿意足的神情……

    林一回首看了一眼,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一件道袍縫補了三日,李文氏依然如此的細緻耐心。怪不得李大頭唸唸不忘娘親,有人疼愛著呵護著的日子,真好!

    暗吁了下,林一轉向水塘。漣漪層層,魚兒游動,卻唯獨沒有上鉤者。他將魚竿插在塘邊,抬眼遠眺。山谷幽靜,白雲意懶,天地悠然……

    如此這般已過去了半個月,林一體內的修為只有築基初期的圓滿。比起此前煉氣期的瞬間恢復,這一回進境之緩慢,有些出乎所料。看來要想提升至金丹或是元嬰的修為,只怕還要費上一番功夫!而此事急不得,不妨順其自然!

    故而,林一將修為拋在一邊,不再行功修煉。日裡,他不是在塘邊垂釣,便是上山狩獵,或是坐在門前的石桌旁聽李文氏說曾經的往事。夜裡,其獨自躺在涼棚裡,聽空谷鳥鳴,觀山嵐漸起,然後拿著一枚玉簡沒看上幾眼便沉沉睡去……

    「大頭!天已轉涼,且將衣衫披上……」李文氏在喚她的大頭兒子。

    林一應了一聲,收回了遊走的心緒。他伸手拿起魚竿便往水中一刺一挑,隨之水花輕賤,一尾鮮魚飛上岸邊。

    李文氏偏首細聽,臉上的皺紋舒展開來,說道:「又有魚兒上鉤,我兒好本事……」

    當娘的眼裡,兒子總是最好的!林一隨手放下魚竿,拿著鮮魚返回屋前,笑道:「且燉一鍋魚羹來下酒!」

    李文氏輕輕頷首,卻從竹椅上緩緩站起,顫巍巍的雙手托著縫補好的道袍,神色中不無期待。

    見狀,林一稍稍遲疑了下,還是將鮮魚放在一旁,上前接過了道袍。其破損處針腳密匝,縫補厚實。他隨口讚道:「完好如初!多謝了……」

    李文氏才將露出了心滿意足的笑容,卻又微微一怔,急道:「大頭,可是受了風寒,讓娘來瞧瞧……」其一雙無神的白眸中,儘是關切。

    自知失言,林一的心頭沒來由一亂,忙道:「是大頭在說笑呢……」他披上道袍,匆匆離去。身後的李文氏愣了愣神,輕嘆道:「我兒至今未成個家,都是娘沒用!」

    林一在灶房前止住腳步,想要出言勸慰,卻又不知該如何張口……

    ……

    烏干都城的王宮內,有一座**的院落。此乃王族供奉的靜修之所,尋常人等不得靠近半步。神道門的九靈子長驅直入,來到一靜室門外止住了腳步。他稍稍緩了口氣,拱手說道:「前輩!在下有一事不明,還請賜教……」

    靜室的房門緊閉,四下里不見動靜。而九靈子依舊神態恭謹,與往日裡的言行舉止大相逕庭。他一個橫行王宮的人物,如此謹慎可不多見。

    片刻之後,靜室內有人輕聲問道:「何事不明……」

    暗自斟酌了下,九靈子說道:「我衡月州地處偏遠且元氣匱乏,鮮有高人現身!前輩屈尊至此,神道門上下倍感榮幸!在下想請教的是……」話至一半,他變得吞吐起來。見其如此,靜室內那人不耐煩地冷哼了一聲。

    九靈子頭皮一緊,不敢有所遲疑,小心問道:「前輩是否隻身來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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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2 15:03: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五十九章 酒醉入夢


秋來風涼,天高云淡;層林盡染,山谷斑斕。池塘上飄浮著落葉,寂寞片片;岸邊魚竿斜插,不見了垂釣者的身影……

草屋前的涼棚內,林一以臂為枕,雙目微闔。他身前擺放著一個酒罈子,還散落幾枚玉簡。

草屋內的竹床上,李文氏拿著一塊布料在反覆估摸著尺寸,還獨自念叨著:該為大頭添件秋衣了!床前的箱子裡裝滿了新買的成衣,怎及娘親手縫製的厚實呢!大頭體貼孝順,卻總愛一個人喝著悶酒。唉!兒大不由娘!不過,大頭說了,來年便去娶個婆娘,呵呵……

低低的念叨聲與笑聲從草屋裡傳來,林一慢慢睜開雙眼。雖不知那老婦人緣何如此,他還是跟著翹起了嘴角。當娘的所思、所為,所喜、所憂等等,皆是為了自己的孩子。或者說,她燃盡餘生,只是為了陪伴著自己這個『大頭兒』多走一日……

念及此處,林一又禁不住暗吁了下。李文氏眸中的白翳,乃五行不調而土沉木郁上火所致,並非絕症。幾經遲疑之後,他提出來要為老婦人尋醫問藥。卻不料對方的一句話,叫人無言以對。其原本的擔憂,多了幾分僥倖,還有幾分愧意……

那老婦人說:「眼瞎了,心裡頭亮堂了!耳聾了,天地清靜了!等到娘老糊塗的那一日,睡夢就踏實了……」

有人云:目無所見,耳無所聞,心無所知,神將守形……還有人云:眼不見耳不聞,心境寧和,順應正道,便可修得長生!此乃仙境幻象中的仙人所言,自有一番玄妙莫測。而來自一個貧苦農家的婦人,無意說出的粗俗話語,竟暗合大道要義!

那看似玄而又玄的道理,或許原本就這麼坦陳於路旁道邊的草叢砂礫之間,卻隨著匆匆奔逐的腳步而匆匆錯過!

后土仙境的那位老者曾有過指點,萬涓成水,長生又豈是一日之功,非九轉而不可成就正果。其分別為返歸質樸,順從世俗,豁然貫通,與物混同,神情自得,靈會神悟,融於自然,忘卻生死,方可修至玄妙的境界……

當初,自己還想當然的以為到了四轉與五轉的境界。眼下看來,順從世俗的這一關,尚且徘徊不定!

林一抓起了身旁的罈子灌了一口酒,隨後搖晃著那隻翹起的腳,遙看遠山,心境舒緩。少頃,他摸起草蓆上的一枚玉簡,若有所思。當年的未央海,碧波連天,佳人如蓮。相見,只為道別。你若安好,足矣……

這玉簡中的《云軒輯要》,便是那個女子所贈。此乃她一生的心血所在,來之不易!其中不僅有煉器之道的精髓要旨,還有選材、火候、符陣、手法及器物煉製的一整套法門。而云靴、云袍的煉製之法,霍然在冊。

片刻之後。林一收起了《云軒輯要》。織娘,一個有恩必報的女子!願她一切安好!

如今難得有了清閒的日子,林一將隨身所攜的功法玉簡尋了出來,一一揣摩體會。他又拿起一篇《登天術》。這是來自通州散修匡夫子的妖修秘法,可提升一層修為,卻有損根基而不便輕易為之。

在昊天仙境之外,與那三個煉虛的高人拚殺時,林一曾用這《登天術》強行留住跌落的修為而施展了最後一擊。由此可見,這秘法並非一無是處。

林一將《登天術》琢磨了一遍,再次拿起那篇《魂傀術》看了起來。若說前者可以攻敵不備,後者則是保命的不二法門。假以時日,將之與分身術合二為一,自己不僅多了兩條命,還多了左膀右臂,同階之內誰是敵手……

悠然遐思半晌,林一收起了身前的所有玉簡。天色尚早,他起身揚聲說道:「秋日氣爽,大頭去山上走一遭!」

草窩內的李文氏嗯了一聲,答道:「我兒這是嘴饞了,早去早回!」此處乃兩國交界的所在,人跡罕至,野物甚多。那個大頭兒子想打牙祭的時候便藉口上山,從不空手而歸,她已習以為然。

林一哈哈一笑,出了涼棚直奔高山而去……

……

秋盡冬來,草木凋零,山谷中一片蕭殺景象。直至大雪飄飛,四下里才銀裝素裹,憑添了幾分的妖嬈。

這一日的黃昏時分,林一從山上飛馳而下,手裡還拎著一頭野羊。不遠處的池塘不見了蹤影,便是門前的涼棚上亦覆蓋了一層厚厚的積雪。他好似已忘了自己修士的身份,更沒有施展手段來擋住季節的交替與這風雪的嚴寒,一切順其自然。

林一將山羊開膛破肚洗涮乾淨,連湯帶肉煲了一大鍋。夜色降臨,他端著熱氣騰騰的陶盆進了屋子。

屋內早已點燃了炭爐,甚為暖和。李文氏坐在竹床上,瘦弱的面頰上帶著舒心的笑容,口中卻責怪道:「於這冰天雪地裡狩獵,真是苦了我兒……」

「哈哈!無妨!」林一大咧咧回了一句,便將湯盆擱在了炭爐上。霎時間,肉湯的香味兒瀰漫開來。他樂呵呵地盛了一小碗,還添了塊煮爛的羊肉,說道:「且小心,別燙著……」

李文氏哆嗦著雙手接過陶碗,輕嗅一下,讚道:「這是大頭煲的湯,真香啊……」其淺嚐則止,滿臉的皺紋頓時蕩漾開來。對一個當娘的來說,這一碗尋常的肉湯,已勝過天下所有的美味!

林一哈哈笑著,回身關閉了房門。見門旁那盞油燈還在,被其順手點燃了,這才回到炭爐前的竹椅上坐下。而這鋪了層褥子的竹椅,乃是他每晚睡覺的地方。天寒地凍,李文氏怎肯讓她的大頭兒子在涼棚中受苦!而對方此舉不無陪護之意。老婦人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李文氏的飯量極小,每回煮的飯食大都進了林一的肚子。她催促道:「兒啊!忙活這麼久,趁熱吃吧……」

林一應了一聲,又為李文氏送上湯匙,這才拍開一罈酒邊吃邊喝起來。那老婦人端著陶碗帶著滿足的神情,自顧說道:「往年的這個時候,你爹會在門前的小河上掘出冰窟窿,魚兒一條一條躥出來,呵呵……」她溫和笑著,陷入追憶中,接著說道:「你爹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漢子,只是那年去了邊關後便再沒回來過。沒想到後來你又被抓了兵役,好在老天有眼……」

李文氏在絮絮叨叨個不停,林一則是一罈酒接著一罈酒灌了下去。每回陪著這個老婦人說話的時候,他都是只管傾聽而一言不發。

久而久之,李家的陳年往事聽多了,林一會跟著微笑、跟著唏噓。他好似真的成為了那個李大頭,而這個苦命的婦人,便是自己的親娘!而每當此時,其心緒便會不知覺間飛向遠處……

夜漸漸深了,林一歪倒在竹椅上扯起了呼嚕。其面色酡紅,儼然便是酒醉的模樣!他身旁炭爐上的一盆肉食見了底,只有殘湯還在『咕嘟咕嘟』冒著熱氣。李文氏不再說話,手上的湯碗已變冷,卻是側耳聆聽那熟悉的動靜,臉上露出了慈和的笑容……

林一醉了!借酒醉入夢,任心緒橫飛天際……

……山林披翠,鳥鳴啾啾,山道上走來一對年輕的夫婦。當娘的是位二十出頭的女子,容貌清秀,舉止利落,懷抱著個不滿週歲的孩子。她的身旁還跟著一位身材壯實的年輕漢子……

「孩子他娘,若是累了便歇息片刻……」漢子說著,伸出手來攙扶。

「據說這路上不太平,不敢耽擱……」婦人搖了搖頭,腳下緊走。兩眼不離懷中的孩子,轉而笑道:「別人家的孩子都是趕路睡覺,可咱家的孩子卻愈發精神!乖!喊聲娘啊……」

那孩子眉目靈動,咿呀學語。看著那近在眼前的親人,費盡全力卻喊不清一個『娘』字,急得他揮舞小手憑空亂抓。見其如此,婦人嘻嘻直樂,神情中柔情蕩漾。

一旁的漢子跟著嘿嘿笑了聲,又面呈憂色說道:「鎮子上的算命先生說了,咱家的孩子命犯天煞,克雙親,還……」不待他話說完,婦人沖其急急啐了一口,叱道:「呸!一派胡言,隨風吹去!咱家的孩子是人中龍鳳……」

……

這對夫婦倆走了沒多遠,遇上幾個趕場的山民結伴而行,不料轉眼間橫禍突起,一群山賊圍了上來。混亂之中,漢子身中數刀,卻是死死抱住一個賊人不撒手。他拼了性命,只想讓婆娘帶著幼子逃出虎口!

見男人被殺,那婦人如瘋如狂。為了孩子,她撕咬著掙紮著衝了出去。見其如此剛烈,賊人亂刀齊下……

孩子摔在地上哇哇大哭,婦人不顧一切撲了上來,用她那浴血的身子撐起了一方天空,用盡她最後一絲力氣喚道:我兒!莫怕……

「娘……」

血光染紅了夢境,溫暖瀰漫而來,林一禁不住發出一聲沉重的夢囈。突然,一滴滾燙的淚水落在臉上。其眉梢聳動,霎時清醒。不知何時,李文氏摸索著將一件褥子蓋在了他的身上,帶著莫名的欣慰輕輕嘆道:「孩子,你總算喊了一聲娘,難為你了!」

林一錯愕,佯作沉睡一動不動。李文氏的神色中帶著無盡的慈愛與不捨,緩緩說道:「有你陪著的這數月裡,便如大頭還活著,老婆子感恩不盡吶……」她說完了這句話,抬起一雙白眸看向門前的那盞油燈,瘦弱的身子慢慢倒了下去。

林一心頭一驚,起身便將李文氏抱在懷裡。未幾,他黯然長嘆,淚水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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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8-13 14:52:22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六十章 七星伴月

七日之後,趙家坳隴下村的小河岸邊,那消失了數月的三間草屋又回來了,只是緊閉的房門上貼著兩張白紙,門楣上掛著一盞無人點燃的油燈……

    草屋不遠處的坡地上,十幾個村民正將兩具棺木安葬。有村中的長者在長吟短嘆,有人在覆土掩埋,有人在撒著紙錢……

    於這忙碌的人群中,換了身灰色道袍的林一獨自默然佇立。他腰纏著麻繩,一手背後,一手持著柳木魂幡,面沉如水……

    有的人眼瞎了,心裡頭是亮堂的!有的人眸生雙瞳,心裡頭卻是糊塗的……

    老婦人昏厥的那一刻,便已有所察覺。她是不願夢醒……

    便是這樣一個農家老婦人,給了他林一從未有過的摯愛!而他卻喊不出那一聲『娘』!

    枉活了數百歲,經歷過無數的悲歡離合與生離死別,卻猶自俗念不去!在與李文氏朝夕相伴的那些日子裡,還是不免自恃身份而帶著報恩的念頭。而當他林一帶著悲憫去俯瞰一個農家老婦人的時候,對方同樣以慈母的胸懷包容著一切,並用那瞎了的雙眼垂視著她的『大頭兒』……

    林一啊!林一!你可以放縱輕狂、可以橫行霸道,卻不可自恃甚重而忘了為人的根本所在!

    李老婦人,千萬莫說感恩不盡的話來!您之恩情,可謂天高地厚,林某受用不盡啊!

    只怪林某用心太重,少了灑脫活潑之機,沒了悠閒鎮定之趣,這才畫地為牢自欺欺人!須知,風兒之輕,才可無拘無束;云兒之輕,方有逍遙的從容……

    恍悟之間,仿若有最後一層無形的枷鎖在悄悄崩潰,林一隻覺得周身為之一輕,神魂與天地交融,心念飛揚……

    恰於此時,三道人影出現在天邊。許是見到下方的喪事,其各自並未急著現身,而是在半空中靜靜懸立……

    林一對那三人視若未見,緩緩轉向了兩座新起的墳丘。前面的兩塊墓碑上,分別有李文氏與李大頭的名諱。李大頭的遺骸從邊關搬了回來,他要讓這娘兒倆守在一塊兒,再不分開……

    「孝子祭拜,答謝……」

    村中的老者無力地喊了一嗓子。

    林一拿著魂幡走上前去,舉手說道:「有勞各位鄉親!這兒有些茶水錢,聊表謝意!」其右手上多了一個錢袋,裡面足有數百兩的銀子。

    老者接過錢袋,驚噓一聲。這個來歷不明的李家小輩,出手可真是闊綽!早知如此,該多請幾班人手,流水席少不了,吹吹打打一番才熱鬧……

    林一將手中魂幡輕輕插入土中,又將那件帶有補丁的道袍放在李文氏的碑前,這才一撩衣擺跪了下去。恭恭敬敬磕了幾個頭之後,他又到了李大頭的墳前拱手為禮。

    那些個村民還在為著一包銀子不知所措,各自呆在原地並未離去。天上的異常,則無人知曉。

    少頃,林一轉過身來,擺手示意說道:「列位不妨於歲末年初勤來祭掃,既為同鄉之情,又幫了林某的一個大忙!告辭!」說著,他一把扯去腰間的麻繩,眉梢微微一挑,昂首離地飛起。

    仙人!隴下村的那老者目瞪口呆,捧著錢袋便跪了下去……

    轉瞬之間,林一來到了半空中的浮云之上。他去勢稍稍一頓,眼光斜睨,輕叱道:「念爾等識趣,老子今日不殺人!」言罷,其破空一閃,蹤影杳無。

    百丈之外,三個神道門的修士駭然失色。其中的元嬰長老怔怔半晌,這才失聲說道:「神道門,大禍臨頭也……」

    ……

    兩萬里之外的山谷中,依舊是白茫茫的一片,林一從空緩緩而降。少頃,他離地三尺虛空而立,默默看著雪地上的一小截竹竿。那曾經的魚竿,無線亦無鉤……

    默然片刻,林一倏然遁入地下。直至千丈深處,他迅即掘出一個十餘丈大小的密室來,又布下聚靈陣法並敷設厚厚的一層靈石,這才施施然盤膝而坐。四周濃黑如墨,而其雙眸中卻有赤芒閃動……

    三嬰大病初癒,氣機已然無礙。雖各自疲憊未消,卻是恢復到了從前的修為。

    不僅如此,三嬰的修為與境界還在緩緩提升,直叫人欲罷不能。好似天將破曉,只待震驚天下的一聲啼鳴!

    少頃,林一雙目微闔,心神守一……

    三年過去,林一從靜坐中開了雙眼,有妖邪、狂傲與寧和的神色交替閃現。他盤膝不動,身子卻緩緩騰空,隨即大袖一揮,百萬靈石傾瀉而出,密室內頓時高了數尺。而其不願作罷,再次拿出珍藏數百年的那二十多塊極品靈石,分別嵌入聚靈陣的陣眼之中。

    待身形落下,林一併未行功,而是將心神沉浸在《玄天心法》的附錄及《洞真經》的經文之中……

    《玄天心法》中只有煉氣至元嬰的功法,卻隨後附錄了一段化神的略述。而得以化神之後並繼續修煉至煉虛合體,境界的感悟至關重要!至於合體之後又該如何,眼下論及還為時尚早。

    《洞真經》中有云,丹道分為煉精化炁,煉炁化神,煉神還虛與煉虛合體。炁不等同於氣,前者為先天之炁,後者為後天之氣……精自化炁,炁自化神,神自返虛,中黃直透……吾之元神長覺長明,主宰其間,性功精純……為煉炁化神!

    而《洞真經》不僅有化神要旨,還有練神返虛與煉虛合體的修煉體悟。

    煉炁化神,主靜立極,長覺長明,則元神成。

    真空煉形,焚身煉質,元神出竅以目為機,終至形神渾化,肉身盡化為微塵炁體,以神合虛,以虛化神,乃化神煉虛!

    以虛無為床,以天地宇宙為室,破碎虛空,元神不壞,此乃煉虛合體!

    林一要衝擊化神的門檻,而他卻將煉虛、合體的行功關竅秘旨,及火候真機等諸般修煉法門,一一體悟揣摩。他此番閉關,心志頗大!體內既有龍血可作依恃,何不豁出去拼上一回!

    又三月過去,自覺萬事諸備,林一雙手結印,漸漸入定……

    ……

    這一年,烏干新君繼位不久,距都城兩萬多里的天空之中,突然風起云湧。如此一月有餘,之後便是電閃雷鳴半年不歇。天生異象,朝野驚慌!

    唯恐凶兆降臨,國君不免要焚香禱告,祈求先祖及上蒼的庇佑!即便如此,他還是放心不下,不由想到了王族供奉的仙人。

    一間靜室內,一老者與一年輕人相對而坐。

    那仙風道骨的老者,便是神道門的門主九靈子。其雙目微闔,神態矜持。

    年輕人則是瘦瘦弱弱的模樣,二十左右的年紀。其雖貴為一國之君,卻帶著幾分惶恐的神色小心問道:「天雷滾滾,朝野難安。有臣子上奏,直斥本王失德遭致天譴,真乃荒謬也!敢問仙長,異兆何解?」

    這是尋老夫占卜吉凶來了!九靈子眼光輕啟,手拈長鬚沉吟了片刻,高深莫測地說道:「震不於其躬,於其鄰,無咎!」

    國君微微一怔,隨即面露喜色,說道:「如此說來,雖凶無咎!大善!本王這便回稟母后……」話未說完,他便匆匆爬起來衝了出去,門外的兩個閹人與侍女忙碎步跟隨。

    不多時的工夫,國君來到一處雕樑畫棟的宮殿之內,衝著一對鏡梳妝的背影急聲說道:「那位仙長說了,是鄰國招來的雷災……」對方緩緩轉身,竟是個貌美的婦人,氣度雍容華貴,不怒自威。

    見年輕人如此失態,婦人的神色略顯不快。她不緊不慢地整理了下華麗的衣裙,兀自端坐著,輕聲叱道:「哼!身為一國之君,行止自有法度,豈可如此盲從?」

    國君神色一滯,忙退後一步,這才帶著幾分怯意說道:「回稟母后!仙長有言,震不於其躬,於其鄰,無咎!」

    這貌美的婦人,便是烏干的王太后。看著怯懦不堪的兒子,她神色稍緩,輕嘆了一聲,說道:「如此便好!母后為了你的王位,可謂煞費心血,唯恐招來天怒人怨啊……」

    ……

    子夜時分,王宮裡依然是燈火搖曳,唯獨一僻靜的樓閣籠罩在夜色之下。那高聳的樓台之上,一位青袍男子寂然獨坐。隱隱的雷聲從天邊遠遠傳來,使得他暗暗動容。

    便於此時,九靈子的身影從不遠處的樓梯處冒了出來,拱手說道:「弟子……」

    「老夫不曾想過收徒……」那青袍男子輕輕皺了下眉頭,猶自看著遠方。

    黑暗中,九靈子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躬身說道:「承蒙前輩提攜之恩,晚輩執弟子之禮,乃應有之義!」

    那人轉過身來,乃是一個留著三綹長鬚的中年男子,相貌儒雅,卻神色鬱鬱。他淡淡瞥了一眼九靈子,說道:「老夫有傷在身暫居於此,念你細心陪護,這才予以稍加點撥。而師徒講究個緣法,不可強求!」

    九靈子神色不變,恭恭敬敬頷首稱是。對方招呼他坐下,又說道:「這王宮之內,陰氣太重!而太后與國君,母壯子弱,難免再生禍亂啊!你身為供奉,還是不要參與紛爭才好!須知,和為貴……」

    老國君死了,為了王位之爭,一幫王子王孫鬧騰了好些年,免不了掀起一陣腥風血雨。而當今的太后緊緊抓住了王族供奉這棵大樹,最終得以如願以償。

    九靈子呵呵賠笑,說道:「前輩所言極是!此前國君來占卜吉凶,便被我隨意打發了!不過,那雷劫著實詭異……」

    「雷劫?」中年男子轉而遠眺。那夜空的盡頭,光芒閃動,雷聲隱隱。他強抑悸動的心神,輕聲說道:「持續半年之久,前後五十四、八十一,一百零六……一百零七……一百零八,共有兩百四十三道天雷啊!試問,誰在渡劫,誰堪承受此劫?」

    聞言,九靈子赫然變色。唯恐外來的高人渡劫,少有人敢近前觀看。而這位前輩則一直在樓台上暗中留意,想必不是妄言。

    天吶!那還是人在渡劫嗎?元嬰為一九天劫,化神與煉虛合體分別是二九與三九天劫,合體才是四九三十六道天劫啊!而兩百四十三道天劫……

    此時,喧囂忽而遠去,天地為之一靜。夜空中,明月高懸,七星閃爍!

    九靈子尚自驚愕,那中年男子已霍然起身,失聲驚呼:「七星伴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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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文中典故及道家的解釋,雖來自典籍卻牽強附合的成分頗多,不必當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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