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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星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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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曳光] 無仙《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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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3 13:51:2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一章 我的女王

金黃色的沙丘上,盤膝而坐的林一便若一塊不起眼的砂岩。任風吹日曬與斗轉星移,其兀自不為所動,只是手中還抓著那塊黝黑的魔骨。他雙目微闔,嘴角微微翹起……

    當神識強行穿透魔氣的阻隔,林一突然回到了那個熟悉的黑暗山谷之中。他頓時恍悟過來,隨即脫身,還是禁不住為之心神激盪。之前所發生過的一切,盡在這麼一塊小小的魔骨之中。

    魔骨中自成天地,外罩一層魔氣結界,儼如芥子乾坤,卻可容萬物,頗為的神異。不用多想,昆邪便是藏分神於此,借月圓夜的陰煞之氣衝開封禁,再放出燈台法寶接引,令眾人自投羅網尚不自知,還以為真的尋至一方秘境,不料想踏上的竟然是一條不歸路。

    試想,昆邪得以重生並恢復修為,憑藉著天魔九印的神通,再將魔骨煉化據為己有,莫說衡天仙域,便是稱霸界內外亦未嘗可知啊!到那時候,他怎會放過一個所謂的魔族後人,只怕林觀主真的大難臨頭了!

    一陣微風襲來,捲起淡淡沙塵。一層黃色的雲霧漫過大漠,天空中陰霾漸起……

    靜坐了三日,依然叫人心緒難平。林一眉梢輕揚,緩緩睜開雙眼。大漠風起,他神色如舊,唯有深邃的眸中精光閃動,好似要穿越重重的迷霧,直透蒼穹的虛無盡頭!

    七印合一,便可以與當年的仙域王者一爭長短!若自己將之修煉大成,或是修至四印合一、五印合一,不指望他日成為仙道至尊,至少滅掉那兩個仙門不在話下。老子就是天魔在世,老子就是真龍再生,絕不容什麼天威伏龍擋道!到那時候,衡天門又怎樣?

    狂念所致,林一眉宇間有妖邪的煞氣一閃而沒,周身的威勢不經意間緩緩散出,逼得風沙尚未臨近便遠遠迴旋躲開。其所在的十餘丈方圓之內,片塵不驚。

    看著手中的魔骨,林一神色微動。當年得到天魔印,用了八十年。那是從無到有,全憑著苦苦體悟而來。如今親眼目睹並暗中留心記下昆邪所施展過朱雀、玄武及白虎三印,想必自己修煉起來會事半功倍……

    林一收起了魔骨,手上多出了四個乾坤戒。將其神識印記逐一抹去,裡面的東西一目瞭然。在天星子的乾坤戒中,另有吾玄、青葉的乾坤戒。秘境之行六位同伴的遺物,盡在此處。

    多謝各位道友的厚賜!念在這百多塊仙晶的人情上,從此往後,林觀主絕不會為難爾等的門人後輩!

    林一自以為是地點點頭,便想盤點一下此行的收穫,忽覺得風雷震耳,不由抬頭望去。疾風橫捲大漠,恰如天翻地覆;狂沙起巨蟒,直叫天地成混沌。

    見此情形,林一知道這地方呆不下去了。如今不缺仙晶,修為提升有望;魔骨與天魔九印,以及天星子煉製分身的法門等等,亟待著手揣悟研修,接下來的日子還是尋一方僻靜的所在閉關為好。

    林一收起了手上的東西,扶搖直上三千丈,這才停下來俯瞰四方。大漠的近萬里方圓之內皆被沙塵所籠罩,便如無數的巨獸在奔騰、在咆哮,聲勢頗為的浩大而壯觀。抬頭仰望,一層淡青色的罡風環繞之外,遠近的星辰歷歷在目。那衡天門所在的『天星』好似孤懸天際,高高在上且透著幾分的神秘莫測,可望而遙不可及。

    不知為何,只要抬頭看見那個狀如明月的天星,便叫人心頭添堵。林一暗啐了一口,尋了一個方向飛去。萬里之外,有一座城……

    林一獨自於半空中悠悠前行,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遠處的那座沙漠之城。那裡有巨大的城池,有綠洲,有湖泊,還有數十萬的住戶,應該是個熱鬧的地方。此去不妨歇息兩日,之後便要忙碌起來了……

    雖說不急著趕路,林一還是漸漸接近了風暴的邊緣。那座沙漠之城,便在數百里之外。神識中有所察覺,他不由得放慢了去勢往下觀望。

    肆虐不休的風沙之中,有一行人馬尚在苦苦掙扎。一兩百頭高大的畜生匍匐在地,首尾相接,竟是裡三層外三層圍了好幾圈。其間則是一兩百個壯漢在瘋狂地呼喊著,好似要竭力保護著什麼人。

    人畜的當央,乃是一輛埋在沙土中的馬車,車輿及頂棚早被掀飛沒了蹤影,只有一個衣衫暴露的女子捲縮一團瑟瑟發抖,卻緊緊抓著一截奇異的玉杖不撒手。而四周的那些壯漢自顧不暇,更因有所忌憚而不敢擅自接近。於是乎,這一兩百人便在煎熬中備受摧殘。卻沒人知道,慘烈的風沙塵暴即將遠去……

    「救我——」又一聲尖叫才起,便湮沒在呼嘯的風聲之中。隨之剎那,車上的那女子忽被狂風捲起,形同樹葉般飛向了半空,眨眼消失在茫茫沙塵之中。四周的壯漢大驚失色,狂呼不已,卻一個個束手無策……

    恰於此時,一道奇異的光芒憑空出現,瞬間便將人畜籠罩其間。風沙頓消,那女子去而復返,周身纏繞著一條栩栩如生的龍影,還有一個氣度不凡的年輕人隨她緩緩落下。

    危急關頭,途經此處的林一順手幫了一把。他將那女子輕輕放在車上,龍影消散,四周的光芒不見,風聲帶著陰霾遠去。天邊呈現一抹晚霞,煞是明豔瑰麗……

    「多謝仙長!」

    在場的一兩百人齊聲致謝,聲勢不小。

    方才臨時起意,不足道哉!林一看著天邊的景色,回味著幾經變異的正陽金龍手的威力,他根本不搭理那些健壯的漢子,身形緩緩飛起,有嬌脆動聽的話語聲適時傳來——

    「本王古麗,謝過仙長大恩!」

    本王?無意中救了一個女王!離去之際,林一不由回首打量著下方的人群。

    裝飾豪華的馬車之上,一個身披薄紗的女子手持玉杖款款而立。其二三十歲的年紀,眉如遠黛,眸如星子,膚色白皙,容貌精美。而她豐腴的雙臂袒露著,加之身姿傲人,上下透著幾分張狂的野性,自有一番咄咄的氣勢!

    不過,那截尺餘長的玉杖不似凡物。其一段鑲嵌的寶石中隱含法力,好似一件靈器。一個凡人持有此物,不知能排上什麼用場。

    那一兩百個壯漢皆身披甲冑,腰佩利刃,雖行跡狼狽卻不失彪悍,顯然是伴隨女王左右的貼身侍衛。而窩在沙堆中的那些坐騎,有虎駿,還有不知名的畜生。

    看來這還一行人還真是王族出行的架勢,卻與自己毫不相干!林一輕輕揮動衣袖,背起雙手便欲離去,不料那自稱為王的女子接著又道:「仙長!承蒙你出手相救,古麗以王城國師之位作謝……」

    「女王殿下,萬萬不可……」叫作古麗的那個女子話音未落,從馬車下面爬出一個人來,顧不得滿臉滿身的沙塵,連連擺手說道:「聽老臣一句話,我星海古城已有了一位國師,乃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仙人!此舉難免會得罪……」他是個鬚髮灰白的半百老者,滿是褶子的臉上儘是焦急的神色,根本未將近在咫尺的林一放在眼裡,只是忙著勸女王收回成命。

    此時,馬車下又爬出了幾個侍女,皆惶然不知所措。

    古麗傲人的胸脯微微一挺,四下里的眾人皆垂下頭去。她帶著凌然的氣勢,手持那截玉杖輕輕揮動,叱道:「哼!得罪了國師又能如何?他不是說保本王長命百歲嗎?今日出遊差點命喪沙暴,他難辭其咎!本王要將他逐出王宮……」話至此處,其忽又翹首媚然一笑,帶著風情萬種與不盡的誘惑,衝著尚未遠去的林一說道:「只有本王的救命恩人,才當得星海古國的國師!仙長,還請莫要推辭……」

    目睹此情此景,林一不由得愣在了半空中。不管是古麗還是那老臣以及四周的侍衛,皆為凡人。一個上天入地的國師,至少是個金丹期的修士,竟然可以隨意罷免,還要被驅逐出宮?莫不是聽錯了……

    林一正自好奇之際,有人嘻嘻笑道:「呀!女王!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哦!林仙長模樣年輕,不免叫人家喜新厭舊。你且從了吧……」氣海之中,那嬌小玲瓏的千塵以手支腮,小模樣眉飛色舞,擺明了對這場偶遇來了興致。

    好吧!陪你走斷天涯路,看似淒美絕倫而令人唏噓感嘆,實則還有另外一個說法,那便是陰魂不散!

    林一暗哼了聲,對那洋洋得意的千塵不予理會,隨口問道:「你那位國師,有著何等的修為?」古麗女王以為他動了心,含笑說道:「他自稱煉虛的修為,以本王看來不過如此,尚不及仙長方才的手段高明……」

    「煉虛的修為……」林一微微一怔,隨即散出神識看盡數十萬里內的一切。金丹元嬰修士的蹤影倒不鮮見,化神之上修為的一個都沒有。衡天仙域之內,哪一家的煉虛的修士甘受凡人的隨意驅使?定是那位國師蓄意欺瞞,這才信口雌黃。稍稍忖思了下,他又問道:「你的王城何在?」

    古麗抬起精巧的下巴,儀態萬端。其伸出玉杖往前輕輕一點,傲然示意道:「三百里之外,便是星海古城!」

    馬車前的那老者急了,拱手說道:「還請聽老臣一言……」

    古麗粉面一沉,冷聲叱道:「力多,你再敢為前國師說話,本王便廢了你的官職!」言罷,她不容置疑地吩咐道:「神鷲衛!啟程……」四周的那伙壯漢轟然應諾,其又眼光輕拋,嫣然一笑,衝著神色遲疑的林一說道:「我星海古國,不僅有佳釀與美女名聞大漠,還有祖上所傳下的仙脈與寶石,定會叫仙長樂不思返……」

    仙脈?這個沙漠古國想必與仙門有些淵源!林一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對強加而來的國師頭銜懶得計較。他才要揚長而去,忽而神色一動,轉而落在馬車旁,已然隱去了周身的修為。便於此時,半空中傳來一聲急切而媚態十足的笑聲——

    「嘿嘿!我的女王,您是遺落大漠中的星海,您是那高貴聖潔的仙子!我不遠萬里而來,只為守護今生今世唯一的女王!我的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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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4 14:19:1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二章 嚇唬誰啊

隨著笑聲傳來,一個人影八面威風地出現在了半空之中。他體態肥胖,披著華麗的輕紗道袍,頗顯奢華富貴。而其頜下無須,方臉大耳,倒也氣度不凡。

    那人先是一番親暱的恭維,之後緩緩落下身形,兩眼中春光氾濫,虛張著雙手帶著無盡的憐愛與呵護之情柔聲說道:「我的王!本國師閉關之中,驚悉大漠風暴甚猛,不禁叫人心慌意亂啊!匆忙趕來……邀天之倖,我的古麗女王安然無恙……」

    古麗原本氣定神閒的模樣,還信誓旦旦地要將某人驅逐出宮。可誰想見到這位自稱國師的胖人之後,再加上一通甜言蜜語,她忽而面呈嬌嗔,甚為哀怨地恨恨投之一瞥,一雙明眸中波光流連。而不過剎那,其突然臉色一寒,攥緊了手中的玉杖怒叱道:「你乃仙人,無所不能,且自詡義比天高,情比金堅,今日卻坐視本王遇險而姍姍來遲……本王……老娘廢了你!」

    古麗衝著來者破口大罵,與之前那個高貴冷豔的女王判若兩人,在場的隨從皆躬身垂首不敢言語,好似對這一切早已司空見慣。躲在人後的林一卻是用手摸著下巴,神色玩味。來的不僅是位煉虛初期的修士,還……還有讓女王變猛虎的本事!

    自稱為國師的中年胖子雙腳落地,衝著近前見禮的老臣力多大為嘉許地點了點頭,這才抖動著一身的肥膘,帶著諂媚的笑容迎向馬車中那高高在上的古麗,低聲埋怨道:「我的王!還請回宮說話!鞭撻、針刺、火燒、滴蠟,出云子任你發洩便是,休要叫隨從們笑話……」說到此處,他正抬起媚眼輕拋,霎時卻面皮突然一抽搐,變成醬紫,整個人目瞪口呆僵立原地。一個身著灰袍腰拴酒葫蘆的年輕人慢慢從人後走了出來,那上揚的嘴角帶著一抹淡淡的嘲笑……

    一愣神的工夫,國師恍然過來,禁不住後退了兩步,只覺得一陣羞臊難捱,卻還是詫然失聲道:「是你小子……」

    林一在馬車的前面緩緩站定,神色不明。九州一行來到衡天仙域,共有十人。加上花塵子,死了六人。他自己與百里川還活著,另外兩人則下落不明。而此時此刻,不遠處的那位全無高人風範的國師,便是在昊天谷中莫名失蹤的出云子!

    真的想不到,會在此處遇上這個打了數百年交道的故人。其不僅有了煉虛的修為,且躲在大漠之中成為了國師,還為了一個女王忘乎所以到如此窘迫且樂此不疲的地步!時過境遷,物是人非,便是如此嗎?林一不動聲色地說道:「出云子!尚有一事不明,你可有教我?」言罷,他背起雙手,毫無徵兆之下陡然拔空而起……

    出云子眨巴幾下眼皮,不以為然地呵呵一笑,衝著四下里茫然無措的眾人安撫道:「一個過去的小輩追隨而來,本國師不免給予指點一二!力多,天色已晚,還不動身啟程……」他又仰起一張肥臉,頗有擔當地說道:「回宮之後,任憑我王處置!嘿嘿!回頭見……」話聲未落,其大袖揮舞,身子冉冉升起,仙人的風采卓然當空,引得古麗明眸煥采,欲怒還嗔,只有嬌哼了一聲,暫且作罷……

    離地三千丈,林一默然而立。下方傳來侍衛的吆喝,接著便是馬車掙脫沙堆帶起來的一陣悅耳的銅鈴聲。一頭頭虎駿與那叫作沙駝的畜生,抖去滿身的沙塵之後,在火把的帶引下慢慢逶迤前行。殘陽如血,大漠深沉……

    「哈哈!當日一別,倥傯四十載啊!真可謂時光荏苒,歲月如梭,徒呼奈何……」隨著大笑聲,春風得意的出云子出現在了十餘丈外的半空中。林一淡淡瞥了他一眼,說道:「三十八年!」

    出云子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笑道:「哦……哈哈!活了兩三千歲,誰還會記得年月的零頭……」他不忘暗中留意對方的修為,卻一時看不清深淺。

    林一的臉上跟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說道:「我才四百歲,便已忘卻了很多……不過,我卻忘不了三十八年前的那樁舊事!」他神色不變,話語慢慢轉冷,沉聲說道:「我九州一行結伴來到了衡天仙域突遭橫禍,危急關頭被人洩露了身家底細,最終使得陰散人、聞白子、墨哈齊、公羊禮、松云散人慘死並被生吞了元神。被迫無奈之下,花塵子自爆元嬰,落得個屍骸無存。林某身陷重圍九死一生……」

    聞得此言,出云子臉上的笑容沒了……

    「……若非有人出賣,我九州一行斷不會遭致如此慘烈的下場!「林一輕吁了下,接著說道:「我想知道,究竟是你,還是公良贊,抑或是你二人聯手行下這不仁不義之事,還請如實道來!」

    出云子搖了搖肥碩的腦袋,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說那幾位道友都死了?你又如何脫身?還有一個百里川呢……」

    「你還沒有回我的話!」林一的雙眉漸漸豎起,面沉似水。

    「怎講?」出云子兩眼一瞪,有些不滿地教訓道:「彼此相識數百年,異地重逢本是樁快事,怎可無端妄加指責呢!再者說了,你這小子尚且可以逃生,松云與聞白子等人皆是化神後期的修為,怎會落得那般悽慘的下場?」他忽又狡獪一笑,自以為是地說道:「小子,我對你可是知根知底!是否另有所圖啊……」其言語間還是不經意地擺出了前輩高人的架勢,又怎會對一個小輩的叱責有問必答。

    林一靜默片刻,忽而冷哼了聲,衣袂長發輕輕飛揚,內斂的威勢緩緩散出。隨之剎那,他眉宇間煞氣縈繞,陰寒的殺機頓時籠罩了這片天空。

    察覺有變,出云子愕然道:「咦?你小子業已化神……」他隨即又狐疑說道:「不對啊!怎會有煉虛合體的威勢,你究竟是何修為……」

    林一冷冷說道:「最後再問一句,是不是你暗中勾結天威、伏龍兩家仙門?敢有半句不實,莫怪老子翻臉無情!」

    出云子又是驚疑了一聲,不可思議地搖了搖頭,帶著一絲惋惜說道:「你怎會變得如此的蠻橫霸道?那個進退有據,溫良恭讓的林一哪裡去啦……」他雙肩一聳,滿不在乎地說道:「短短數十年,你最多修成了元神,又何必虛張聲勢呢!不妨將前後原委詳盡說來,或許我能幫你一回!不然,一拍兩散,我還要忙著去陪我女王,嘿嘿……」於其看來,林一不過是一個小輩罷了!翻臉又如何,嚇唬誰啊!

    林一週身煞氣更重,不再廢話,猛然揮動雙手祭出一串法訣。不過瞬間,尚未黑盡的天空中忽有一輪明月乍現,帶著冰寒的殺機轟然落下。

    「你還真敢翻臉……」出云子驚叫了聲,一道亮銀光華倏然襲來,凌厲的氣勢竟然不容躲避。未及多想,他忙雙手虛空一抓,九尊虛幻的大鼎霍然而出,擋在了身前。

    「轟——」

    恰如半空中落下一道驚雷,鼎影崩潰,威勢如濤橫捲四方,出云子猛地倒退了數十丈,氣急敗壞地說道:「我的神通來自師弟文玄子的九鼎,威力不俗,怎會不堪一擊?你不是只有一記大斧的殺招嗎……」之所謂知根知底,便是知曉對方的一切傍身的手段。他對林一當年成名的前後是一清二楚,此時才發覺一切不是那麼回事兒。

    林一默不作聲,殺氣凌然,雙手揮動不停。一式月魔印,足以逼退煉虛初期的修士。且看老子的日魔印如何!眨眼間一輪灼日昇空,奪目的光芒之下,萬物不得遁形。

    出云子心頭一懍,叫苦不迭。只可惜自己的混元罩與聞白子的玄妙塔同歸於盡了,不然又怎會如此的手忙腳亂。只不過,那小子怎會如此厲害……

    「砰——」的一聲震耳欲聾的轟鳴響起,出云子被那輪灼日吞噬而過。隨著防身法寶炸開,其整個人影霎時消融在了熾烈的光芒之中。

    林一不以為喜,幻瞳赤芒奪眸而出,再次祭出最後的三十六道法訣。閃念之間,人、日、月三印合一,黑色的巨斧霍然而出,風馳電騁一般劈向百十丈外的一方虛空。

    「喀喇——」一聲撕心裂肺的刺耳巨響中,虛空被巨斧劈開一道黑黑的縫隙,同時一個人影被擊成了齏粉,而另一個出云子現出身形來,大驚失色回頭一瞥,隨即破空一閃便已竄向了夜空的茫茫遠處。林一暗哼了聲,急追而去。

    不過半個時辰,出云子又丟下兩具虛化的分身,再次亡命而逃……

    直至月斜星稀,數百萬里之外的一個山谷之中,氣喘如牛的出云子迫不得已停了下來。他的前方,有人背手望天,周身的殺氣兀自不散,出聲嘲諷道:「老子追得興起,你怎麼不跑了……」

    出云子啐了一口,不忿地叫道:「即便是合體的高人,都難以識破我的隱身術,卻躲不過你那雙賊眼,奈何……」又急喘了幾口,他忽又一陣莫名的感慨,長嘆道:「四百年前,大夏海外的一個島上,我曾被一個乳臭未乾的小子逼得無計可施。誰能想到,四百年後情景重現,莫不是這輩子注定要受你欺負……」話未說完,其禁不住自怨自憐起來,抱怨道:「在九州的時候,便知道你小子的一體三嬰不可限量,終究有一日要凌駕於我等之上啊!故而,這才沒有帶著你前往仙域。誰想人算不如天算……」

    「這算是臨終遺言嗎?要不要我代為轉告你那位女王……」林一轉過身來,神色漠然。

    出云子渾身的肉一哆嗦,猛地揮手叱道:「呸!我與古麗還要百年好合呢,你休得眼饞嫉妒……」見對方殺意漸濃,他又無奈地雙手一攤,說道:「那日昊天塔生變,我情知不妙便暗中施展隱身術先行離去,雖途中多磨,好在僥倖來到大漠並隱修至今,對那後來所發生的一切並不知情,敢以道心起誓……」

    林一皺起雙眉,沉吟不語。出云子敢以道心起誓,便不會有假。或許,這也是所期待的一個結果吧!如若不然,只怕有人早已死在天魔印之下。片刻之後,他神色慢慢緩和下來,說道:「我此前逼問,你為何不如實作答,又為何要逃……」

    「豈有此理!」出云子胸膛一挺,慨然說道:「我出云子怎會是那唯唯諾諾之輩?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古麗女王鍾情於我,並非沒有道理……」話雖如此,他心頭怨念一時難消。這還不是打不過逃不掉嗎!當年的小輩大勢已成,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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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百八十三章 天上人間


    山谷中,晨靄淡淡,一聲怒吼打破了四周的寂靜——

    「公良贊!你該死……」

    歇息了半宿之後,出云子找回了體力,可當獲悉九州一行的悽慘下場並非謊言,便再也坐不住了。他晃動著肥胖的身軀,在原地踱著步子,臉上的肉抖動著,眼光陰沉可怖。

    一塊方石之上,林一端坐著,手裡還拿著紫金葫蘆,神色中透著淡淡的落寞。他將三十八年前所發生的一切,以及自己與百里川相遇的前後情形又說了一遍。不管是天威、伏龍兩家仙門的殘虐暴*行,還是松云散人以及花塵子等人死去時的慘烈,無不令人唏噓莫名。

    一路走來,多少人就這麼沒了。腳下匆匆,奔波不停,不經意間回轉身時,沒有春花曉月的旖旎,忘了縱橫馳騁的快意,只有孤獨漸深,寂寞漸濃……

    出云子吼叫了一陣子,心裡頭舒服了許多,這才恨恨啐了一口,佇足於晨色之中,看著遠方自語道「當年,昊天塔生變,我暗中施展隱身術逃出山谷後不久,撞見了幾個衡天仙域的修士。他娘的欺生啊!見我服飾談吐與其迥異,便上來盤問……」話說一半,他轉身到了林一的跟前,摸出兩個玉壺示意道:「品嚐一下大漠的美酒!此乃王族的貢奉,為本國師獨享……」

    林一不看出云子,隨手接過玉壺。國師的專貢酒,入口苦澀,稍後一絲甘甜悠悠泛起,令人回味。只不過酒勁稍顯綿軟,不夠爽辣痛快!

    「……一番輾轉之後,我便到了大漠之中……」出云子坐在臨近的一塊石頭上,欲言又止,好似不願提起過去的往事。片刻之後,他長嘆了一聲,接著說道:「已然如此,不知你又將如何?是與我在大漠中安逸度日,還是如百里川那般歸隱山林……」

    林一眼光斜睨,一聲不吭。方才的出云子還是怒不可遏,頗有幾分氣概衝天的架勢,而此時卻神態如舊,十足一個知足常樂的富家翁。不!這可是一位有女王陪伴的大國師!

    玉壺裝酒不過兩斤,一口便飲盡了。『啪』的一聲脆響,片片碎玉濺落。在晨輝的照耀下,草叢間星閃點點。

    出云子無奈地閉上雙眼,自命風雅地嘆道:「哎呀!暴殄天物!美酒與美人,皆要細品慢嘗才有滋味……」

    林一舉起了自己的紫金葫蘆,辛辣入口,舌齒間殘餘的柔軟綿甜一蕩而盡。酒氣輕籲,他不緊不慢地說道:「我年歲不過數百,卻也算幾世為人,嘗過甘苦,懂得退讓,這才跌跌撞撞走到今日。可我也知道,並非每一道溝塹都可以踰越,每一樁劫難都可以僥倖躲過,每一回的羞辱都可以坦然處之……」

    出云子睜開眼,神色忽而變得謹慎起來。

    林一接著說道:「當踰越不了躲避不過的時候,唯有以死力爭,寧可玉碎,亦在所不惜!」他話語一轉,看著出云子又道:「你問我以後該如何……」

    出云子卻於此時低下頭去,很是愛惜地撫摸著身上的輕紗道袍,擺出裝聾作啞的模樣。

    林一微微一頓,眼光中精芒一閃,沉聲說道:「我要殺公良贊,滅天威、伏龍兩家仙門……」

    出云子一哆嗦,還是按捺不住抬頭說道:「天威、伏龍兩家仙門深不莫測,豈是你一人可以抗衡……」話至此處,他突然伸手作勢扇了自己一耳光,依然暗暗悔恨不已。果不其然,對方毫不遲疑地接著說道:「有你這位國師相助,我怎會是孤軍奮戰呢……」

    仿若被人揪住了痛處,出云子猛地跳了起來,大聲嚷嚷道:「你糊塗呀?天威、伏龍或不可怕,背後的衡天門才是擎天巨獸!人家只須伸出根手指頭,便可橫掃仙域。莫要以為長本事了,你打得過煉虛中期、後期的高手嗎?我是命苦才甘願受你欺負,想要我陪著送死……老子不干!」他大袖子一甩,竟是背過身去,一口飲盡的壺中酒,猶自憤憤不平地直哼哼。

    林一不為所動,周身透著隱隱的霸氣,哼道:「哼!衡天門又怎樣?敢有阻攔,假以時日,老子照樣滅了他……」他瞥了眼那個背影,嘴角微微上揚,猶自冷意不減地說道:「我意已決,不容更改!你身為九州的修士,怎可棄同道慘死的大仇而不顧!真若放不下那個星海女王,我便助你斬斷塵緣!」

    出云子仿若再次受到了驚嚇,驟然跳轉身來,兩眼閃動著凶光叫道:「動她一指頭,老子跟你拚命……」忽見對方嘴角露出一抹捉摸不定的笑意,他怔了下,頓時洩氣。所謂上了賊船不外如此,同夥脅迫相擾之下,從前的安逸時光算是一去不復返了,更莫說陪著女王逍遙度日……

    原地轉兩個圈子,出云子有些無奈地說道:「我並非無情無義之人,彼此相識了數百年,你該瞭然才是啊……」

    林一神色如舊,深沉說道:「瞭然!」

    男女之情玄妙無窮,你瞭然個屁!當年不過是個練氣的修士,便狡詐多智叫人難以對付,如今更是不得了啦!出云子一陣抓耳撓腮之後,手臂一揮好似在痛下決斷,一張肥臉上帶著幾分鄭重的神情說道:「等我……五十年!只待此間事了,公良贊不勞你費心,我定叫他血債血償!你若肯等上百年,我便為你兵不血刃取下天威門,或者是伏龍門,你只須全力對付其中的另一家便可,如何……」

    林一默默打量著出云子,不置可否地說道:「你已是兩三千歲的老怪物,何以如此這般貪戀紅塵……」

    「此言大繆!」出云子抬頭挺胸,一臉正氣地說道:「不經紅塵歷練,還修什麼道,成什麼仙!」說著,他雙手背後,氣度威嚴地又道:「之所謂,修煉為靜,紅塵為動,動靜合宜,方為道之真體!」

    林一眉梢一挑,不得不點了點頭。

    出云子兀自端著高人的架勢,細長的雙眼中卻是閃過一絲得意的神色,不屑道:「你枉活了數百歲,至今還是純陽之身,俗語中的『童子雞』,豈能領悟紅塵妙法!嘿嘿……」他禁不住猥瑣一笑,卻強自帶著幾分矜持教訓道:「道友不聞,飽後思味,濃淡之境頓消;色後思淫,則男女之間盡絕也!故而本國師,常以事後之悔悟,破臨事之痴迷,則道心常在而無不正!」

    林一嘴角牽動了下,扭頭他顧,擺擺手說道:「等你五十年不難,可我要知道真正的緣由……」

    ……

    星海古城往北的百里之外,有座披翠高山,名為樂游。其千丈山巔的群峰環簇間,有一方湖泊,名為星海。湖水碧藍,平坦如鏡,儼如群星聚落,天光入懷,景色壯麗而奇異!

    在這幾里方圓的湖水岸邊,有一間洞府。其門前奇花異草遍佈,靈氣氤氳,儼然一處神仙人家!

    「此處如何?」出云子站在洞府前,主人般地指點著四周。興頭所致,他又手摸著無須的下巴,慨然吟道:「千載偷得半日閒,為我女王入塵緣;樂遊星海勝仙境,只道是天上人間!嘖嘖!文采如何呀……」他搖頭晃腦一番,不待有人奉承,又自得一笑,說道:「嘿嘿!妙句偶得之,文章本天成!」其伸手虛點幾指,丈許高的洞府門上多了四個歪歪扭扭的大字:天上人間!

    林一在湖邊背手踱步,聞聲不由得暗暗撇了撇嘴角,抬眼看向遠處問道:「這山峰有阻擋神識之能,何故?」他此前沒有發現出云子的蹤跡,不知與這樂遊山的怪異有無干係。

    出云子在自家的門前端詳了片刻,這才晃動著身子走了過來,臉上猶自帶著愜意的笑容,分說道:「此處不僅可以俯瞰百里外的古城,山下深處還藏有一條小小的仙脈,足夠你我二人修煉百年之用!而左右山峰之中,因嵌有一種稱為『星子』的異石,使得過往的修士根本發覺不到此間的玄機!且坐下歇息……」他大袖子一揮,岸邊出現一方柔軟且華麗的木榻。其嘿嘿一笑,又不動神色地將其收起來,換成一套石桌凳,上面還多出幾壺美酒,這才伸手相請。

    林一對出云子的鬼祟行徑視若未見,而是心頭一動。星子!豈不就是煉製星盤所需的異石?他在石桌前慢慢坐了下來,擺手婉拒對方的玉壺,說道:「我已然來至此處,可否說說你與女王的那段往事來聽聽……」

    出云子是個酒色之徒,還是一個仙道的高手!這麼個心智與修為皆超出常人的傢伙,竟然心甘情願拜倒在一位沙漠女王的裙下,太過匪夷所思。林一雖暗中有了計較,卻不能不對這樁怪事有所知曉。可來的時候人家扭扭捏捏不願說,更是令他好奇不已……

    「嘿嘿!其實沒甚好說的,古麗女王曾以『情比金堅、義比天高』概言之,倒也貼切……」出云子手持玉壺輕呷了一口,賤賤一笑,一副個中滋味不為外人道哉的德行!

    林一面無表情地放下了紫金葫蘆,抓起桌上的玉壺作勢欲摔。

    出云子忙出手相阻道:「你『玉碎』便是,別糟蹋國師貢酒啊……」未幾,他苦笑了下,懶懶地說道:「罷了!年輕人好奇男女之事,乃天性使然!我這便好為人師教你一回……」

    在九州的時候,出云子還自恃身份而有所收斂,眼下卻已是毫無顧忌,滿口的胡言亂語,讓口齒伶俐的林一隻能甘拜下風。見有人臉色不好看,他只得老老實實說道:「你與松云等人在昊天谷外遭遇大難,卻不知我同樣是境遇不堪吶!說來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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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6 21:13: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四章 捨身相報


    ……那一日,昊天塔的突然消失,使得出云子暗覺不妙,便於眾人驚慌失措之際,施展法門隱去了身形。當時見四周修士眾多,且其中不乏化神的高手,他不敢遲疑,趁亂竄出了山谷。

    初臨仙域,出云子兩眼發黑,一時辨不清東南西北,只得奔著人少的地方跑去。半日之後,自覺著已遠離了是非之地,他心頭竊喜,便現出身形來尋人問路。

    恰好遇見一位行色匆忙的化神修士,出云子便上前打招呼。誰料對方見他一身不同於本地的衣著裝扮,且口音怪異還帶著滿臉狡獪的笑容,頓時戒備起來並予以盤問:你可是來自昊天谷,可知曉昊天塔被毀的緣由,等等……

    昊天塔被外來的修士毀去,其中的寶物下落不明。有關此事的風傳正甚囂塵上,可出云子只顧著逃竄,對於身後所發生的種種是一概不知。故此,乍一聽有人如此逼問,心虛之下他扭頭便走,可對方卻召集人手追了過來。

    慌不擇路的出云子,意外陷入對手設下的陣法之中。他性情奸猾,卻非任人拿捏之輩。大怒之下,其一掃憊懶常態,奮力廝殺……

    一番殊死的較量之後,出云子殺掉一個對手,卻被另外三個化神後期的修士聯手擊成了重傷。所幸其憑藉著隱身術,這才逃脫重圍……

    好一路狂奔!直至半個月之後,傷重不支的出云子一頭栽向地面。那是一片茫茫無際的大漠,還有追逐的鐵騎與人群。尚未看清四周的情形,他兩眼一翻便昏死了過去。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昏昏沉沉的出云子從難以忍耐的疼痛中驚醒過來,這才發覺自己被人剝光了衣衫綁在一根柱子上,正被帶著刺芒的鞭子狠狠抽打著。四下里則圍著一群衣著古怪的漢子,在大呼小叫……

    痛啊!一鞭子下來,白皙的肌膚上便是一道血痕。出云子震怒之後,隨即陷入絕望之中。其修為消耗殆盡,傷勢慘重,想要施展護體之術亦不能夠。尤為更甚者,他周身還被一層奇異的法力束縛而根本不容掙扎,只得這麼如同一頭待宰的牲口般遭受著非人的凌辱。

    與之同時,出云子明白了自己的處境。這是落在了一群沙漠流寇的手中!其中一個醜陋的老者還拿著一塊晶石在唸唸有詞,好似在施展一種秘術,只待將他徹底禁錮起來,再殺了烤肉吃……

    「天降惡魔懲罰眾生!而先祖的神靈無所不能,庇護他的子民安然無恙!惡魔變作肥羊,分而食之便可遇難成祥!上蒼賜福……」

    一個細皮嫩肉的胖子,口飈著鮮血,張牙舞爪地從天上掉下來,讓行至此處的流寇們被嚇了一跳。這是蓄謀偷襲,還是惡魔天降?眾人忙請同夥的巫師預測吉凶,才有了這匪夷所思的一出場景。

    殺人吃肉尋常事,生啖惡魔則可以趨吉避禍,讓這伙野蠻的漢子們趨之若鶩,三兩下便將人事不省的出云子剝皮捆綁了起來,並要來個開腸破肚。誰料鋒利的刀子卻割不破那膘肥體胖且細嫩的身子,關鍵的時候有巫師大顯神通。

    那位巫師或許已覺察到了出云子的身份,卻有意要置人於死地。不知他施展出了什麼手段,終將對方體內的氣機漸漸禁錮起來。為炫耀自家的法力無邊,這老者還指使眾人抽上幾鞭子以觀其效。

    出云子已然看出了巫師的異常,那是個有著練氣的修為老者,手中的晶石透著幾絲仙元之力,加之奇異的咒訣所施展出的法術,竟讓他這個落魄的仙道高人無可奈何。當然,後來他才知道那晶石名為『星子』,有吞噬神識及法力之能。

    合該是千年一劫啊!出云子正自叫苦不迭,一騎人馬從遠處奔馳而來。為首者竟然是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年歲不大卻颯爽英姿且貌美驚人。她身後帶著十來個侍衛,皆披甲持械,身軀健壯而彪悍……

    流寇有四五十人,根本未將來者放在眼裡。而那女孩子見一夥兇殘的傢伙在折磨一個可憐人,不由心生惻隱,便嬌聲叱呵道:「放開那胖子!」無人理會,她大怒之下揮舞馬鞭衝了過來。隨從跟著大喝道:「古麗公主有命!敢有不從者,殺無赦!」

    好精緻的小美人,原來是星海古國的小公主!一幫子流寇目露凶光,垂涎三尺,操刀迎了上去。

    本想著王威所致必將萬眾俯首,誰料撞上了一夥亡命之徒!待古麗公主以及王族的侍衛明白過來,已身陷重圍。接下來便是一場驚心動魄,且慘烈異常的廝殺……

    隨從侍衛一個個死去,小公主嚇得臉色煞白。她獨自一人退守到了出云子的身旁,猶自瑟瑟發抖,卻不忘嬌聲安慰道:「莫怕!此處距王城不遠……」

    大漠血光四起,兵器鏗鏘交鳴,漫卷的風沙與呼嘯的喊殺聲中,那一聲『莫怕』便若一道春雷,清脆入耳,又讓人神魂激盪難平。一個十來歲的小丫頭啊!為了一個落難的陌生人,她不惜用柔弱嬌小的身軀面對鋒利的鋼刀……

    那一刻,出云子只覺著兩、三千年都白活了,一身的修為都讓土狗吞了!男人大丈夫,怎能躲在一個女子的背後,更何況那還是個十來歲的孩子!他羞愧,他感慨,他激憤,他忍無可忍……

    沒了那法師的相擾,出云子豁出性命掙脫了束縛的繩索,凝聚起最後一絲殘餘的修為,猛地衝入廝殺的人群之中。恰如一頭暴怒的蛟龍,他拳打、他腳踢,他牙咬,所向之處血肉橫飛……

    星海古國的侍衛趕來了,卻一個個佇立在飛揚的沙塵中目瞪口呆。遍地的血腥狼藉之中,只活下兩人。古麗公主餘悸難消,啼哭不已;還有一個衣不蔽體的肥胖男子在一旁倍加呵護,小心安慰……

    古麗自知闖下大禍,只得隨著侍衛們離去,卻心有所牽而頻頻回眸。見那人兀自威風不減地在揮手作別,她才得以破涕為笑。本要逞強救人,卻最終被人所救。生死存亡的倚靠,實難叫人忘懷……

    大隊人馬沒了影,出云子頓時癱倒在地,卻呵呵直樂。士為知己者死!我方才真是為了一個小丫頭在拚命嗎?

    出云子將自己埋在沙堆裡,再次昏死了過去。半年之後,他才從地下冒了出來,往著想像中的那座古城進發……

    從此往後,出云子便在星海古城暫居下來。當他慢慢恢復了修為,索性在城外的樂遊山上紮根落戶不走了。其一邊借助地下仙脈修煉,一邊遙遙俯瞰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日漸妖嬈動人……

    在古麗公主十八歲的那年,王族為她尋了門親事。對方乃是位將軍家的公子,粗大健壯而威武不凡。不想到了聘嫁之際,那人竟然光著屁股死在自家姨娘的花房中。再之後,又有老臣的幼子,以及當朝的才俊,每每到了要成為星海古國的乘龍快婿時,不是倒斃在茅坑裡,便是猝死在妓寨之中……

    出云子來到大漠的十年後,二十多歲的公主到了恨嫁不得的年紀。沙漠古國自來有承襲不分男女的舊例,老國君便想著將王位傳給嬌美動人的古麗,可她的幾位王兄王弟不樂意了。

    紛紛擾擾又過了五年,國君壽終正寢的那一日,古麗不僅沒有繼承王位,還被人強行押解出城。她的同胞們,要將其遠嫁異域。

    古麗雖生性潑辣且頗有主見,無奈身為一介女子,終究不是那些王子王孫的對手。便在她自嘆紅顏命薄之時,一個肥胖的身影從天而降。那不是當年在大漠偶遇之人嗎?竟然還是位仙人……

    驀然之間,古麗發覺自己的生命不再凋零。那寬厚的身軀,那溫和的笑容,豈不就是此生苦苦找尋的倚靠?

    一行數百侍衛皆不知所措,而古麗卻站在馬車上昂首笑問道:「胖子,所為何來?」那人一把將她攔腰抱起,哈哈大笑道:「有你當年的捨身相救,出云子專為捨身相報而來!」

    出云子帶著古麗殺回王城,一舉奪回王位……

    在金碧輝煌的王宮之內,高居王位的古麗感懷莫名。她衝著那個狂飲美酒的出云子說道:「據傳,仙人皆清心寡慾之輩,卻不想被我遇上個情比金堅,義比天高的胖子……」見對方得意地渾身亂顫,其又一往情深地幽幽說道:「我奉上我的身子,我的城,讓你成為我的王……」

    ……

    林一離開了那方石桌,循著湖水岸邊慢慢踱步。出云子自顧笑道:「女人吶!唯恐年老色衰遭人棄!我說了要陪她一生一世,又怎會食言呢!這十年的閉關冷落了古麗,回頭還要好好安慰一番才是啊!是尋些駐顏的丹藥,還是……」

    這湖光山色,倒還真是一方洞天福地。四下稍稍打量,林一凌空飛往湖對面的一座山峰,身後傳來出云子吃吃的笑聲:「奉上我的身子,我的城,讓你成為我的王,嘖嘖!夫復何求……」

    林一在對岸落下身形,聞得身後的動靜,不由為之暗暗搖頭。出云子不會在意凡俗的王位,卻是對那位女王動了真心!一個風流之人,竟然對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一見鍾情,且守護至今,並將繼續陪伴下去。若非親眼所見,誰會相信呢!

    有關男女之情,林一自認懵懂。當年與藍琪兒相處的日子裡,雖說彼此無間,卻依舊是平平淡淡,甚至於都不曾仔細看過那張動人的容顏。直到失去的時候,才發覺是如此的痛……

    恍惚之中,林一輕輕皺起了雙眉,神色中現出一抹苦澀來。一直避諱且隱藏許久的那個人名,那個白色的身影,不經意間便從心底的深處悠悠蕩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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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7 15:24:48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五章 仙門大盜

   在樂遊山上的星海湖畔,林一為自己開闢了一間洞府。他聲稱要靜修一段時日,便閉門不出,卻不忘時刻留意著那位鄰居的一舉一動。

    不幾日之後,那位國師果然將女王接到了山上,還擺開軟榻並布上美酒吃食。一時之間,湖水岸邊春光無限。

    迫不得已,林一隻得封死了洞府,以免撞見某人的放浪形骸……

    林一的洞府不大,只有三五丈的方圓,簡陋而清爽。他稍作思量之後,便將改良過的聚靈陣法嵌入四周,隨即敷設一層仙晶,這才施施然盤膝坐下。

    從星巧門飛云嶂下的仙脈中所得,加上那六位罹難同道的遺留,林一此時有一百六十多塊仙晶。既然不缺修煉之物,提升修為才是正事,且將魔骨、星舟以及分身的煉製擱置一旁……

    「哼!你怎只顧得自家修煉……」尚不待林一入定吐納,氣海中有人叫了起來,還委屈地說道:「我要等到何時才能重塑元神?你不若將仙晶分我一半……」

    無論是修士,還是一縷殘魂,只有修成元神才可延續仙道,並與天地共存。故而,化神修士捨去肉身並無性命之憂,在修至合體的境界之後,便可以憑藉元神來重塑真身。由此可見,元神對千塵來說至關緊要。可一百多塊仙晶分成兩半來又如何使得?更莫說還有一個奄奄一息的老龍……

    不過,千塵的抱怨及時提醒了林一。此時不比以往,行事斷不能循規蹈矩。他沒了修煉的心思,揮袖收起了地上的仙晶之後,便抬腳走出了洞府……

    湖對岸的一方軟榻上,古麗正扯著出云子的一隻耳朵訓斥道:「我當初不嫌棄你長得胖,你如今卻嫌棄我年紀老,信不信老娘跳湖死給你看……」對方雙膝跪著,佯作疼痛,呲牙咧嘴地求饒道:「你年至半百,卻似韶華容貌,在我看來更是小丫頭一個啊!我不過是提及駐顏丹藥的神奇,並無他意,你且手下留情……」

    那位高貴冷豔的女王成了悍婦,威風八面的國師則成了階下囚。兩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雖舉止不堪,卻自得其樂……

    林一對湖邊的旖旎風光視而不見,轉而直上雲霄。

    片刻之後,接到傳音的出云子衣衫不整地跟了上來,滿面春風地說道:「你家嫂子叫我代問小叔一聲好!她還好奇你怎麼數百年守身如玉,是否生有暗疾,嘿嘿……」見對方欲言又止,還帶著一抹窘態別過臉去,他禁不住得意大笑。

    林一嘴角牽動了下,無奈地轉過身來,說道:「你與女王儘管溫存,又何必提及他人……」他可不想成為對方的調情笑料,著實叫人臉上掛不住。

    出云子滿不在乎地說道:「你家嫂子倒不是成心的,她還想送你幾個侍女……」

    林一忙擺擺手,言簡意賅地說道:「我要離開幾日,借你的隱身術一用!」

    出云子收起笑容,訝然道:「我說兄弟,你這借法著實鮮見啊!」

    林一理所當然地說道:「既是自家兄弟,你囉嗦什麼!借,還是不借?」

    出云子抬眼端詳了下,再次露出笑容說道:「你小子,還真是變了……」不容對方應聲,他自顧說道:「初見你時,你不過一練氣的小修士,謹慎有餘卻行不藏機;後來你到了九州之後,內斂沉穩了許多,還是不免太過矜持而端著臭架子。而此時此地,你張口便是粗言穢語,轉臉又能云淡風輕,可謂不著色相,不留聲影,境界自成,叫人感嘆弗如啊!」

    林一眉梢一挑,揮臂拋出十點晶光。

    出云子兩眼一亮,手上已多出十塊仙晶。他面帶喜色,卻佯作不快地叱道:「自家兄弟,何談借與不借,真是俗不可耐……」見對方神色不屑,他哈哈一笑,又帶著幾分關切問道:「你可是要身入險地?」

    林一坦言道:「我要在衡天仙域走一遭,為免遭遇強敵,只得早為綢繆之計!」

    出云子不再賣關子,揚手拋出一枚玉簡,又問道:「何時回轉?」

    林一隨口答道:「短則數月、長則數年……」

    出云子作瞭然狀,迫不及待地轉身便走,火燒火燎地念叨著:「敢叫女王久候,罪莫大焉!」

    林一看向手中的玉簡,神色一怔,失聲問道:「怎會是《寄魂術》?」對方遠遠地賊笑了一聲,回道:「隱身術,可不就是來自《寄魂術》。我當年將其抹去,你得到的只是一半的功法,嘿嘿!」

    出云子所說的,正是林一才從玄天仙境脫身的那一年。兩人曾在一片樹林中討價還價,後者本以為討得便宜,沒想到直到數百年後才明白受騙……

    ……

    這是遠離大漠的一片地方。山野茫茫之間,有流水潺潺,還有綠樹成林,為盛夏的清晨平添了幾分怡人的韻致。

    一溪流水邊,一株老樹下,林一闔目靜坐。朝暉透過樹隙傾瀉而下,幾縷光芒氤氳裊裊而斑駁盈動,間或有幾聲鳥鳴傳來,使得這一方晨間愈發的生機煥然。

    靜坐一夜的林一,於此時緩緩睜開了雙眼。深邃的眸光微微一閃,落向手中的那枚玉簡,他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容。

    記得出云子提起過,《寄魂術》來自玄天仙境的玄天殿,自然不同凡響。而對於林一來說,這法門最大的一個用處便是用來修煉分身。誰想時隔了數百年,掏出了十塊仙晶之後,換來的《寄魂術》才算是大顯崢嶸,並叫人為之驚訝不已。

    《寄魂術》共有上下兩部,林一此前得到是只是寄魂分神之術,而出云子藏下的則是隱行匿魂與寄身合體之術。

    在強大的神識所及之下,尋常的隱身術無所遁匿。只因藏形容易,卻難隱去神魂存在的痕跡。而憑藉《寄魂術》,竟然可以將神魂融入虛無,叫人無從探查。

    隱身術固然神奇,而讓林一頗感意外收穫的則是最後的一篇『寄身合體之術』。何為『合體』?以虛無為床,以天地為鼎爐,破碎虛空,元神不壞,此乃煉虛合體。

    『寄身合體之術』,則是以寄身為基,元神為尊,使得修煉出來的分身形神渾化,自有破碎虛空的合體之威!

    簡而言之,林一以後修煉出來的分身,可以隨時化作本尊。只待境界大成之際,分身的修為不再受限於本尊的三成,來日的成就不可想像……

    這篇完整的《寄魂術》,可謂來的恰如其時!

    隨著心念一動,林一在原地失去了身影。下一刻,他已出現了十萬里之外……

    ……

    八千里大山,名為伏龍。顧名思義,這便是衡天伏龍門的道場所在。其山門的百里外有個鎮子,稱為伏龍鎮。

    傍晚時分,鎮子上依舊是人來人往。街口的一家酒肆中,一個築基修為的掌櫃突然臉色一變,隨即氣急敗壞地衝著幾個飲酒的修士叫道:「誰偷我的酒……」他身後的櫃檯上空空如也,之前整齊擺放的十幾個酒罈子不見了……

    「掌櫃的,還請慎言!在座的不乏金丹同道與元嬰的前輩,均未察覺你櫃檯上的異狀……」

    「或許是你自己收起了酒罈子,只為蓄意訛詐我等……」

    「哼!掌櫃的,奉勸你一句,莫為了貪圖幾塊靈石惹禍上身……」

    「……」

    掌櫃的是個老者,不過是築基後期的修為,在一番著急上火之後,隨即驚醒了過來。他暗呼一聲倒霉,忙衝著酒肆中一個個神色不善的修士連連拱手賠罪道:「是在下的過錯,適才魔怔了……」

    半炷香之內,鎮子上又有幾位酒肆的掌櫃魔怔了……

    伏龍鎮的千里之外,月上枝梢,夜色溶溶。靜寂無人的山崗之上,突然破空閃出一個空酒罈子,『啪』的一下摔成了碎片。未過少頃,又響起『呵呵』幾聲輕笑,隨之現出林一盤膝而坐的身影。他嘴角上揚,神色怪異。

    寄魂隱身,果然不俗!憑藉此法門,在伏龍鎮上猶如無人之境。只要不碰上合體以上的高人,根本不用擔心被看破真身。而耗時月餘尋至此處,可不是為了偷幾罈子酒……

    林一抬頭遠眺一眼,倏忽沉入地下,直奔伏龍山的山底深處遁去。與此同時,他身前漂浮著那枚尋靈戒有光芒閃動。

    一個時辰之後,林一在地下的萬丈深處止住了去勢。看著前方的情形,他稍稍錯愕。那是一座數十里方圓的仙脈,四周有禁制防護,可謂是戒備森嚴。而其中元氣充沛,令人心動不已。

    伏龍門竟然擁有這麼大的一座仙脈,怪不得會成為衡天門之下數一數二的大仙門!

    林一收起了尋靈戒,眸中的赤芒奪然而出,循著地下的仙脈慢慢繞行。又過去了兩個時辰,他再次停了下來。幻瞳之中,此處的禁制最為薄弱,還有一絲不為人所察覺的縫隙。

    見此情形,林一微微一笑,衝著氣海中那個不安分的嬌小人影說道:「小丫頭,此處如何……」

    有人不假辭色地說道:「請稱呼我為塵子!」

    林一嘴角一撇,尚未說話,對方已然詫異道:「呀!此處乃仙門的仙脈!你這是……」其又帶著幾分莫名的喜悅,卻煞有其事地說道:「偷酒喝的,尚算是雅賊!竊取仙脈的,可是仙門大盜哦……」

    仙門大盜又如何?若不是有人整日裡叫嚷著要重塑元神,我又何苦如此這般!林一不容置疑地吩咐道:「借我金劍,送你入仙脈中修煉,事不宜遲!」

    「嘻嘻!這一切不干我事!想不到你這金劍內另有乾坤……」隨著笑聲,一線微弱的紅光飛入林一手上的金龍劍之中。而不過剎那,便有人驚呼道:「呀!是誰……」

    林一不由分說,抬手將金龍劍往前拋去。隨著一道金光穿過那禁制的縫隙,霎時便沒入仙脈的深處,他這才輕舒一口氣,自語道:「還能有誰,願你二人好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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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8 14:16:1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六章 天門半掩
       
人不知,鬼不覺,林一將金龍劍,連同老龍與千塵,一併送入伏龍門的地下仙脈之中。之後,他又悄悄遠遁而去。

    此舉,乃不得已而為之。幸虧有千塵的糾纏與提醒,這才暫且了卻一樁心事。如今耳根清淨了,還可以讓她與老龍借助仙脈來將養神魂之力。只須三、五十年後,二人重塑元神不難……

    數萬里之外,林一從地下冒出了身影。其本想著就此返回大漠,可隨即又打消了原來的心思。那樂遊山的星海湖畔,乃是出云子與女王的天上人間,他一個外人又去湊什麼熱鬧!或許,千塵所說的不錯……

    林一稍作斟酌,拿出輿圖來找尋了一下方向,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十日後,其出現在一個山谷之中。這兒距天威門的天門山尚有萬里之遙,所在甚為的僻靜。

    天色尚早,且四下無人,林一在一塊山石上坐了下來,隨手召出了天煞鐵棒。尚不待他掐動法訣,周圍頓起狂風,隨之一頭氣勢洶洶的白虎躍然而出。

    那畜生足踏黑云,威風凜凜,呲牙咧嘴無聲咆哮。一番搖頭擺尾之後,它轉瞬化作丈二的身子落在地上,那猙獰的神態中竟然難得現出幾分親暱來。

    見此情形,林一暗暗點頭。白虎吞下一枚金丹之後便沉沉睡去,直至今日才赫然醒轉,而修為卻大有提升。想了想,他將天煞鐵棒擱在雙膝之上,右手中多出了一個元嬰。這還是在九州后土仙境中殺人所得,一直留著並未派上用場。

    好似聞到了美味,白虎興奮地搖晃著大腦袋。

    林一手中的小人兒,乃栩栩如生的修士模樣,只是神魂俱滅而成為了一個死嬰。他輕吁了下,隨即心頭一橫,將之扔向了白虎的那張血盆大口。稍後,其索性又拿出了來自神道門的兩個元嬰,一併便宜了那畜生。

    白虎連吞了三個元嬰,並未如之前那般沉睡,而是在原地精神抖擻地兜著圈子,那兩隻虎眼猶自不離林一的雙手,十足一個不知飢飽的模樣。

    哼!老子撐死你!林一輕輕皺起眉頭,再次拿出了三個玉瓶來,正是那可讓神鮫修成元神的「獸元丹」。他隨手將其中一個捏碎了,三粒丹藥才將現身便被白虎一口吸入肚內。其又捏碎了第二個玉瓶,在丹藥消失的瞬間,那白色的虎影隨之不見……

    雖說是有意為之,林一還是略作擔心。而神識之中,那頭白虎正躲在天煞鐵棒中酣然入夢,根本沒有所謂爆體而亡的跡象。倒是個貪吃貪睡的傢伙!

    又耽擱了片刻,林一收起了鐵棒,隱去了身形,化作一陣微風消失在了半空之中。直至子夜時分,他在地下的萬丈深處兩眼放光,與那頭垂涎三尺的白虎沒甚兩樣。只可惜面前的這座仙脈同樣有禁制防護,看來仙門對於身家根本從不曾掉以輕心過。

    林一這回不再故技重施,而是周身湧出一層龍紋龍甲。少頃,他化作一道虛幻的龍影,衝著那座仙脈狠狠撞了過去。地下響起一聲沉悶的轟鳴,禁制頓時被撕裂出一個豁口。其不作遲疑,從中一頭鑽入其中,匆忙掘取了十餘塊仙晶之後轉身便跑,還不忘丟下一塊東西。

    不消須臾,禁制的豁口前出現了七、八個人影,無不面帶怒色。隨後有人發現並拾起了一塊令牌,驚道:「伏龍門敢毀我仙脈?我這便去稟報門主,還請幾位師兄弟速速緝拿賊人……」

    七日後,冥元門的仙脈被毀,賊人逃離時遺下一塊伏龍門的令牌……

    又十日,衡道門的仙脈被毀,賊人逃離時遺下一塊伏龍門的令牌……

    再十日,幻靈門的仙脈被毀,仙晶被搶奪一空。其門中高手阻攔時,被打傷了兩個,對方卻無意洩露自家來自天威門……

    在接下來的兩年中,又有數十家仙門的地下仙脈遭人掃蕩,無不損失慘重。

    據傳,那為非作歹者來自伏龍門,只為來日獨霸衡星而肆意妄為。還有人說,背後的主使者乃是天威門,只因對衡天門心懷不滿才有意如此。更有人說,那是一位縱橫星宇的仙門大盜,以劫掠為生,無惡不作……

    一時之間,各種傳言鬧得沸沸揚揚。而眾多不堪折磨的小仙門怨聲載道,天威與伏龍兩家仙門則不免成為了眾矢之的。

    當平靜已久的衡天仙域日漸混亂的時候,天威門與伏龍門已是惡名遠颺!衡天門自然要派人飭令肇事者自省其身,而兩家皆無從申辯,自有一肚子的怨氣……

    天門山,高萬丈。其山巔有兩塊巨石為峰,直插雲霄,形若天門,氣勢渾雄。這數千里方圓的巍峨大山,由此得名。又因其地下藏有一座仙脈,而成為了天威門的道場所在。

    此時,在這天門山巔之上,有三人在說話。

    一青袍男子,有著二、三十歲的年紀,留著一抹淡淡的青髯,相貌俊朗而器宇不凡。這是衡天門的淳于風,受師命而來。他看了眼那云遮霧繞中的兩道山峰,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彼此栽贓亦好,他人嫁禍亦罷,我衡天門都無意深究。而昊天至寶的下落至今不明,你兩家難辭其咎。仙域的混亂四起,難說不是你兩家行為失德所致。家師有話……」

    頓了一下,淳于風從遠處收回眼光,落在另外兩人的身上,正色說道:「家師對你兩家極為不滿,還望好自為之!若再起事端,只怕來日的紫薇仙境之行與你兩位無緣了……」話到此處,他隨意地拱拱手,轉身騰空而去,留下兩個老者愣在原地面面相覷。

    片刻之後,那個頭敦實的玄袍老者撫鬚自語道:「不允我等前往紫薇仙境?看來余恆子前輩真是動了真火!而每回仙境開啟的時日,非界外通傳而不可得,非仙域結隊而不可往。真若如此,豈不是錯過了成仙的大好機緣……」

    說話的便是伏龍門的門主祖淵。他猶自患失患得之際,不遠處一身著土黃長袍的清癯老者哼了一聲,說道:「此事若說與你伏龍門毫無干係,只怕難以服眾……」

    「怎講……」祖淵兩眼一瞪,不忿說道:「毀壞仙脈的那人有意留下身份令牌,不外乎嫁禍之計,你怎可糾纏不放……」

    那黃袍的老者,乃是天威門的申岳。他被方才的淳于風登門訓斥,自覺著大失顏面,便衝著同樣被傳召至此的祖淵抱怨道:「或許那是嫁禍之計!可眾多仙門,唯有你家的仙脈安然無事,又怎講?」

    「呵呵!莫非我家仙脈被毀,你才肯罷休……」祖淵面無表情地干笑了聲,說道:「豈不聞有傳言說,那人來自天威門……」

    申岳叱道:「你無憑無據,怎可妄言……」

    「單憑著一塊尋常的令牌,你又怎能無端指責……」祖淵寸步不讓,火氣漸起。

    申岳無言以對,一甩袍袖背過身去。他與祖淵本是相交甚厚的一對老友,此時卻話不投機。而對方自覺無趣,離去之際恨恨說道:「不知是誰背後坑害我伏龍門,若是叫我知曉,斷然不能輕饒……」

    聞言,申岳心頭一動,忙轉身道:「且慢!」對方停了下來,猶自臉色不好看。他手拈長鬚,自顧若有所思地說道:「你伏龍門可得罪過什麼人?或者說,你我兩家是否同時得罪過某一人,這才遭致蓄意陷害……」

    祖淵轉動著眼珠子,火氣漸消。過了片刻,他不以為然地說道:「一家仙門,得罪一兩人又算得了什麼!不過,倒不曾記得你我兩家有過共同的宿敵……」

    兩人所在的山巔,足有數百丈的方圓。那兩座陡峭的山峰,便如擎天巨劍一般直插蒼穹,氣象非凡;又若天門半掩,透著莫測玄機。

    申岳環顧四周,沉吟了下,說道:「據聞,那人行跡詭秘,且修為不弱,幻靈門的門主都非一合之敵。而其如此橫行無忌,用意不言自喻,分明就是衝著你我兩家而來……」他緩了下,臉色陰沉,接著說道:「你我又怎會沒有共同的仇家?道友莫忘了曾經的昊天谷外……」

    祖淵微微一怔,接話說道:「你是指昊天谷外,那個被金袍人救走的小子?」他隨即不屑地搖搖頭,又道:「他當時不過一個元嬰期的小輩,即便那日僥倖不死,眼下有著化神的修為已屬逆天,又怎能戰勝煉虛初期的幻靈門門主……」其好似想起什麼,忽又自語道:「那金袍人……」

    申岳抬頭仰望了下,帶著莫名的心緒,不緊不慢地說道:「金袍人乃神魂之體,便有扯破虛空的手段,可見其原來的修為是何等的強大。而有這麼一個人出手相救,那個年輕人絕不簡單,真有回來尋仇的那一日,亦未嘗可知……」其話語一轉,接著說道:「你對那個林一的來歷可是一清二楚,卻不曾聽你提起過……」他眼光盯著祖淵,暗有所指地又道:「先有昊天至寶的遺失,後有十年前的那場『七星伴月』的奇觀,指不定皆與那個小子有關。念在你我相交多年,又何必故意隱瞞呢……」

    祖淵摸著鬍鬚輕咳一聲,神色不變地說道:「即便是對衡天門有所隱瞞,而彼此卻是坦蕩無間。我門中收下的那個下界弟子對林一所知甚少,不值一提!」他大大咧咧一擺手,很是隨意地招呼道:「我還須返回山門,命弟子多加提防,以免賊人有機可趁。而道友同樣不可大意,但凡有事,你我兩家守望互助可保無虞啊!告辭了……」

    申岳拱了拱手,衝著那扶搖而去的背影暗哼了聲,冷冷說道:「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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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9 15:31:14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七章 棒子渡劫
       
在各地的仙脈接連遭襲之後,大小仙門皆嚴加防備,為亡羊補牢之舉。而天威、伏龍兩家則是派出人手四下探查,以期尋到那個栽贓嫁禍者的下落。可折騰了兩年之久的仙脈風波突然消停了下來,風頭一時無倆的那位仙門大盜銷聲匿跡了……

    大盜沒了蹤影,而各家仙門猶自不敢大意。從此以後,衡天仙域多了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地下仙脈,乃仙門根本而不容有失,於防護禁制之外,還須由專人全日看守。

    凡俗間的人家講究個防火、防盜,而仙門則簡單了許多,只有防盜、防盜,防大盜……

    ……

    伏龍山上的一間洞府中,祖淵盤膝而坐,雙目微闔。他身前不遠處則垂首站立著一個老者,身材矮小,鬚髮灰白,面皮木訥,唯有兩眼中帶著卑微而討好的神色。

    片刻之後,祖淵眼光輕啟,幽幽說道:「十年過去了,撒出去的人手皆一無所獲,你真的以為那人便是林一……」

    老者微微欠了欠身子,恭敬答道:「林一乃妖、魔、道三修,絕非等閒之輩。當初在昊天塔之中,便是他取走了兩把玉尺。而憑藉著元嬰期的修為,竟然殺得了南行子前輩並逃脫重圍,可見那小子的身上還有不為人知的隱秘!晚輩以為,只要他不死,幹出禍亂衡天仙域的勾當來不足為奇!」

    祖淵眸中精光閃動,輕輕舒了口氣,說道:「真的難以想像,這世上還有『一體三修』之人!而你一行皆難以靠近昊天塔至寶,只能由他輕取之,有趣啊……」他神有所思,自語道:「真若如此,那個林一必有名動衡天之日。只怕到那時候,想要奪回昊天至寶更是難上加難了!」

    老者善解人意地接話道:「故而!他劫掠仙晶只是為了修煉。於其蟄伏之際,正是我動手之時,機不可失……」

    「此言大善!」祖淵手拈長鬚,隨口讚了一句,又問道:「只是那林一躲著不出,又該如何找尋他的下落?「

    老者臉色一苦,吶吶然說道:「這個……除了派出人手多加留意,別無他法!」

    祖淵緩緩點了點頭,忽而露出笑容問道:「近三、五年以來,天威門的人忽而對你這位下界的修士生出了興致,彼此可否來往走動過……?」

    老者神色謹慎,垂首說道:「晚輩一直閉門不出,與同門的道友也少有往來,不知門主所言何意……」

    祖淵神色不明地呵呵一笑,說道:「如此便好……」

    老者心頭一懍,急忙說道:「晚輩還有一事稟報……」不待對方首肯,他不假思索地又道:「十年前的那『七星伴月』異象,據說由天劫而起。而林一……」

    「哦?」祖淵有些意外,說道:「速與老夫道來!」

    老者抬眼飛快一瞥,恭恭敬敬地回道:「林一結嬰渡劫之時,便因天生異象而驚動四方。他真若修成元神遭遇天劫,引來『七星伴月』亦屬尋常……」

    祖淵的眼光中寒意一閃,問道:「你可曾與他人提起過此事?」

    「不曾!」老者屏息凝神,又一字一頓說道:「晚輩突然想起,或有找到那人的法子!」

    「講!」祖淵從嘴中吐出一字,神態威嚴。

    老者不敢怠慢,小心說道:「我九州一行,尚有百里川與出云子僥倖逃生。而林一與這兩人素有交情,只須尋到其中一位,便不難獲悉他本人的下落!晚輩寧為前驅,並立下誓願,效忠師門……」

    祖淵神色不動,靜默半晌,這才開口說道:「亦罷!且看你運氣如何!只不過,你與老夫所說的一切,不得往外透露半句。否則……」

    老者暗鬆一口氣,心頭又起忐忑。九州的化神修士皆與那小子翻過臉,又何來的交情……

    ……

    衡日門,傳承至今已有無數萬年之久,可謂源遠流長。而這又是一家小仙門,數百個弟子要麼清修,要麼四處遊歷,日子過得安逸且與世無爭……

    千里赤日峰,不僅是衡日門的道場,還是淳于風在衡星上的暫息之所。原因很簡單,其當年得到余恆子的青睞並收為弟子,這才離開了衡星。不過,他依然還是這家小仙門的門主。或者說,他在用衡天門的身份,庇護著這一方安靜的所在。

    赤日峰半山腰的一間洞府門前,淳于風與一位老者相對而坐。兩人的當間,乃是一塊方石,上面淺淺劃著幾道印痕,還隨意擺放著幾顆白黑分明、有指頭大小的玉石。其間看似尋常,卻暗有天地經緯之勢,星辰錯落自有法度。

    那老者是位煉虛初期的修士,素衣道袍,相貌清癯,眉目慈和。他手拈銀白長鬚,盯著眼前的方石沉思了片刻,伸出手指輕輕虛空一點。方石那交錯的星位上,突然多出一點黑色的光芒。與此同時,一點瑩白光芒寂然而落。緊接著,黑白玉石疾若星辰飛墜,形若經緯的印痕縱橫四去,小小的一方石頭上竟然殺機四起,恰如千軍萬馬爭鋒,又似陰陽龍虎相鬥,自有一番凌厲的威勢叫人驚心動魄……

    不過少頃,老者呵呵一笑,拱手說道:「舒樂子甘拜下風!」

    淳于風含笑拂動長袖,方石上點點星芒盡去,殺伐之氣頓消,便是那幾道淺痕亦不見了。他不以為然地說道:「天地如棋局,不著者才是高手!對弈之樂,無關輸贏!」

    自稱舒樂子的老者頷首附和道:「門主高論!而紋枰藏道,於進退間明取捨,殺伐中見真性,自有一番境界啊!」他沉吟了下,又道:「只不過,天地為枰,萬物為棋,誰不為風雲所動?誰又不在意生死輸贏呢……」

    淳于風看著遠方的山色,輕聲說道:「師兄今日所言,正是師弟當年所惑!」

    舒樂子說道:「師兄我洗耳恭聽……」

    淳于風想了想,說道:「你知道我原名『御風』。拜入衡天門之後,家師說我名中的『御』字多了動念而不合道境。風,不在御,而在乎隨性自然。故而,我便改名為『於風』……」話未說盡,他淡淡一笑而不再出聲。

    舒樂子神有所思,未幾恍然說道:「多謝門主賜教!」

    「我這門主有名無實啊!」淳于風擺手示意對方不必客套,又帶著幾分歉意說道:「多年以來,我奔走衡天仙域各地而不得安閒。二十五年前仙脈遭劫一事波及甚廣,我這才回到了赤日峰小住幾日……」說著,他衝著舒樂子又道:「山門上下全賴師兄一手維持,該當門主之位才是啊!」

    舒樂子忙擺了擺手,笑道:「衡日門雖小,卻有你這位衡天門的高人撐著門面,遠近的同道誰不敬讓三分呢!再者說了,這些年來赤日峰的元氣日漸稀薄,弟子們大都外出遊歷,我也跟著清閒了許多……」

    淳于風略感好奇地說道:「據我所知,赤日峰地下的仙脈,尚可供數百弟子修煉千年,怎會如此不濟,看守的弟子可曾發現異常……」

    舒樂子揪著鬍鬚,神色見窘,搖頭笑道:「我地下仙脈從無禁制防護,又何須專人看守……」話到此處,他與淳于風皆是一怔,禁不住雙雙抬頭仰望。那原本晴朗的萬丈高空,忽而陰云密佈,隱隱可見一團數百里方圓的旋風急遽襲來,莫名的威勢陡然籠罩赤日峰,叫人驚悸莫名……

    「天劫……」見此情形,淳于風失聲自語,隨即詫異問道:「門中弟子誰在渡劫?」

    舒樂子猶自納悶不解,說道:「那劫云好似化神的徵兆,而門中弟子不曾有誰要渡劫啊……」

    便於此時,一線微弱的黑光突然從赤日峰下激射而去,瞬間消失在了遠處。那天上的劫云隨之移動……

    突遭異狀,淳于風霍然起身,回首看向一旁的舒樂子。對方錯愕道:「原來如此!有人在我地下仙脈中修煉,還招來了天劫……」

    不及多想,淳于風破空一閃,疾遁而去。舒樂子緊隨其後。不多時的工夫過後,兩人便已追至萬里之外的一個偏僻的山谷前,忙又遠遠落在一道山崗上駐足觀望。與此同時,還有其他的修士被這方動靜引來……

    一片數十里大小的谷地間,不見人影,只有一根五六尺長的黝黑鐵棒,在離地十餘丈高的半空中緩緩盤旋。天上那團劫云隨其而至,可怖的雷劫正在蓄勢待發。

    短短不過半個時辰,那天上的劫云縮至數十里大小,濃黑如墨,翻湧如濤,好似數百頭蛟龍在空中飛舞,只待降下洶洶天威。又過了片刻,千里之內的靈氣、元氣驟然齊聚,掀起陣陣狂飆,整座山谷都在急遽顫抖著,便如天崩地裂之前的那一刻……

    趕來湊熱鬧的十來個修士忙各自往後躲避,山谷前的淳于風與舒樂子則屹立在山崗上巋然不動。只不過,兩人皆錯愕莫名!這般詭異的天劫,從未見過啊!還有渡劫的人去了何處?莫不是那根棒子渡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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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10 14:47:09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八章 白虎神獸

偌大的山谷之中,不見半個人影,只有那根鐵棒在慢慢旋轉著。萬丈高空的劫云,帶著無邊的威勢往大地緩緩傾軋而來,叫人望而生畏。

    淳于風與舒樂子面面相覷。那天劫與往日所見的情形似有不同,卻又讓人說不清楚。此時此刻,唯有靜觀其變。而那根鐵棒只不過是件法寶,並非什麼所謂的仙器出世……

    突然之間,一切仿若凝滯了,萬物於這一刻停止了喘息。那根黝黑的鐵棒中,倏然躥出一道白光,霍然化作一頭三丈、五丈、十餘丈的巨大白虎。其現身之際,凌空盤旋,仰首無聲怒吼,威風凜凜而不可一世。只待與天比高,與大地爭長短……

    恰於此時,蓄勢已久的劫云爆發。一道水缸粗細的火光從中猝然而落,隨之「咣當——」一聲巨響震徹天地。間不容髮之際,白虎猛然躍起,帶著凶悍而瘋狂的氣勢,張牙舞爪地撲向了那道雷劫。

    「砰——」

    於那震耳欲聾的轟鳴中,雷光飛濺,白虎倒栽蔥摔了下來,身形幾欲消失在虛無之中,卻在瞬間便又凝實了,威勢更勝從前。其仰天怒吼,一聲低沉的虎嘯聲響徹千里。須臾之後,半空中竟然云消霧散。明媚的天光中,赫然瀉下一道白色的光芒,瞬即沒入它的體內不見。

    一切不過轉眼之間,白虎已從天落下,十餘丈的身軀變至兩三丈大小,遍體白毫晶瑩,一雙虎睛生金。而其尚自懸空,背後忽有銀光乍現,隨之化作兩道各有丈五的翅膀在輕輕揮動,煞是神異不凡……

    「天劫……沒了?」即便是見多識廣的淳于風,親眼目睹了這一場天劫,還是忍不住詫然失聲。元嬰渡劫,要經受九道天雷。化神與煉虛渡劫,則劫雷倍增。而那頭白虎惹來好大的動靜,渡劫的時候卻是這般的簡單,太過匪夷所思。而那白虎生出雙翼,乃神獸,竟假身於一根鐵棒之中……

    「嗯……沒了!」

    便於此時,好似有人應答,竟是遠遠的甕聲甕氣地回了一句。淳于風正自驚奇,不由得又是一怔。只見數十里外,那頭白虎四肢虛踏著鐵棒緩緩落地。其大口翕張,並繼續出聲:「吼吼!我要變作人樣……」

    這一下聽得清晰啊!那甕聲甕氣且略顯生硬地的話語聲,果然出自白虎之口。淳于風暗暗驚噓,忽而振奮不已。那躲在衡日門赤日峰下修煉的,並非通靈的異獸,乃是一頭真正的遠古神獸!典籍所載,遠古神獸有四,白虎、朱雀、玄武與青龍也!其修成元神之後,便可輕易化作人形。而其他的異獸,須有合體的修為方得如此……

    只聽說界外有高人豢養異獸以為臂助,今日若是收取了這頭罕見的神獸,豈不是正如那白虎添翼,笑傲左右……只不過……

    一陣心念急轉,淳于風與舒樂子換了個眼神。二人不再遲疑,身形一動便往那頭白虎衝去。而與其同時,那湊熱鬧的十來個修士也從四面八方湧向山谷。

    那頭白虎正自得意洋洋,忽覺危機來臨,不由低吼一聲。少頃,它未見作勢便已緩緩離地而起,足下的鐵棒隨即化作一團烏云。轉瞬之間,其躍至半空,足踏烏云,昂首四顧,殺氣透體而出,渾然未將山谷中出現的修士放在眼裡。

    人獸相距不過百丈遠,淳于風與師兄突然停了下來。後者揚聲叱道:「此乃我衡日門的鎮山神獸,爾等不得妄生貪念,速速離去……」

    聞聲,那十來個修士跟著止住了身形,卻是將白虎遠遠圍在當間。其中一煉虛初期的修士笑道:「舒樂子,你本是個老實人,何時學得謊話連篇!衡日門若有神獸鎮山,又怎會淪落成今日這般地步……」有人附和道:「呵呵!舒樂子道友乃淡泊之士,絕不會在乎一頭異獸……」還有幾個化神的修士在七嘴八舌道:「一頭妖物,有德者居之……」

    神獸降為了異獸,隨即成為了尋常的妖物,那十來個修士擺明了不願空手而回。

    衡日門乃是個小仙門,且門風及底細皆為同道所知曉,舒樂子頓時被人家說的無言以對。他神色尷尬,遙遙拱手說道:「玄黃門、平元門的兩位道友,還請莫要失禮!這是我家門主……」其本想抬出淳于風來威懾眾人。衡天門的弟子及一個煉虛中期圓滿的高手,才是叫人忌憚的存在。不料那位師弟輕輕擺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那兩個煉虛的修士以為舒樂子不再相爭,便不約而同地動起手來。一個揮袖拋出一道白光,一個抬手祭出玉環。霎時間,白光化作一方石印,閃動著詭異的符文,轟然砸向了白虎;而那道玉環迎風便長,倏然在半空中失去的蹤影,只有一團急劇旋轉的颶風驟然襲去。

    白虎凶悍,卻元神初成。乍逢兩個煉虛修士聯手一擊,它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且來襲的寶物威力不凡,只怕這一戰討不得便宜!

    便在白虎作勢欲斗之時,忽又大腦袋一偏。不過閃念的工夫,它好似幡然醒悟,背翼猛然震動了下,竟是化作一道銀色的閃電破空而去。那兩件去勢甚猛的寶物一擊落空,而不遠處卻傳來一聲慘呼,使得在場的眾人皆是一驚。

    只見一個化神初期的修士在猝不及防之下,竟被突然而至的白虎用尖利的爪牙撕成了碎片。血肉灑落之際,他元神尚未離體遁去,便被那畜生一塊吞下……

    「吼——」

    偷襲得手的白虎,氣焰大漲,咆哮了一聲之後便再次故技重施。它振動雙翼,悍然襲向另一位化神中期的修士。

    「孽畜!」

    兩位煉虛修士大怒,雙雙催動法寶。遠處的眾人同時出手,只有首當其衝的那位化神修士嚇得轉身便逃。元神初成,便可輕易滅掉化神初期的修士,可想白虎是何等的凶悍!

    便在十餘人同時發難的一瞬,兀自盤旋氤氳的那團烏云突然捲起一道狂風橫捲而去,只聽得「轟——」的一連串炸響,來襲的法寶不是被砸飛,便是被阻住了去勢,那玉環與石印也被迫現出了原形。白虎威勢大振,『吼』的一聲咆哮聲才起,已化作一道銀光疾馳而去。

    那化神初期的修士,乃一中年人,嚇得面如土色。他才將施展破空遁法,誰想那白虎來勢更快!法寶被『砰』的一下撞飛,護體元神之力『喀喇』震碎,鋒利的爪牙劃過一道閃電落下……

    「撲——」的一聲悶響之中,血肉橫飛,元神入口,白虎昂首吼吼直叫,張狂不可一世。

    山谷中,虎嘯聲久久迴蕩不絕。一夥想著佔便宜的修士皆震駭不已,其中的兩個煉虛的修士更是暗暗心驚。白虎才渡完天劫,只是元神初成的修為。可方才鐵棒的順勢一擊輕鬆力壓眾人,凌厲的威勢絲毫不輸於一個煉虛後期的高手。神獸尚幼,怎會這般的厲害?生吞元神的慘烈,更是叫人不忍目睹……

    白虎睥睨四方,威風凜凜。見四周的修士不再動手相逼,它返身踏著烏云,氣勢囂張地便要趁機遠遁。恰於此時,淳于風與師兄暗中使了個眼神,破空一閃便攔住了那頭神獸的去路。

    「吼——」

    前方數百丈遠處突然冒出兩個修士的身影,逼得白虎去勢一頓。它怒吼一聲,再次凶相畢露。而那伙吃了虧的修士不甘罷休,一個個恨恨地圍了上來。

    淳于風眸中精光閃動,山谷中依然不見有陌生人的人影。他看著那頭氣勢洶洶的白虎,淡淡笑道:「呵呵!深諳避實就虛之道,還懂得見好就收,你尚未化作人形,便成為了人精!」他話語一轉,似有所指地逼問道:「你的主人是誰,可否現身相見……」不遠處的舒樂子神色謹慎,猶自小心留意著四周的動靜。顯然,這對師兄弟已然有所猜測。

    「吼——」

    白虎懶得再吐人言,而是以咆哮回應。它周身的銀毫根根豎起,金黃的虎睛中閃動著凶光,健壯粗大的前爪虛踏了幾下,背後的雙翼微微顫抖。便在對方還要說話的時候,它突然毫無徵兆地衝了過去。半空之中不見虎影,只有一道勢不可擋的閃電……

    淳于風好似早有預料,雙袖輕輕拂動,口中念道:「星辰借法,天地銅爐,困!」口訣才起,他兩手以環月之勢,霎時結出一團碗口大小的光芒,隨即由單掌托出虛空一擲。不過剎那,四周千丈之內突然閃現出千道、萬道流轉不息的光芒,恰似星辰飛墜,又若江河倒流。而這方天地氣機為之凝結,所在萬物頓失自如……

    去勢兇狠的白虎尚未撲到對手身前的十丈遠處,忽覺得跌入到了浩瀚無際的星宇之中,一時沒了方向。其被迫一頓,卻見無數流光急襲而來,竟然無從躲避。它虎吼一聲,震動雙翼,橫衝直撞,卻不得遠去,分明已被無形的法力所困……

    場外諸人皆為這奇異的場景驚訝不已!淳于風只有煉虛中期圓滿的修為,而抬手舉足間盡顯高人風範。那頭叫人無可奈何的白虎,此時在他身前十丈遠處兜著圈子已然是威風盡喪。

    舒樂子扶須大笑道:「呵呵!衡天門的遠古神通,叫人歎為觀止啊!有門主師弟出手,神獸在劫難逃……」

    淳于風不以為然地說道:「界外的仙門皆以神通見長,只有我衡天仙域地處荒僻而孤陋寡聞!家師所傳這一招『星辰鼎』,雖為自創而成,卻有三分遠古仙法之長,足以對付任何一位煉虛的高手,擒獲一頭神獸算不得什麼……」

    哦!怪不得出手不凡!原來那看著年輕的男子大有來頭。人家不僅是衡日門的門主,還是來自衡天門的高人。那對師兄弟侃侃而談的時候,玄黃門、平元門的兩位修士以及其他湊熱鬧的幾位頓時熄了撿便宜報仇的念頭,各自慢慢往後退去……

    眼光掠過四周,淳于風淡淡一笑,接著說道:「師兄!且看我收了這頭神獸……」

    舒樂子尚未答話,卻聽得有人冷聲道:「哼!誰敢動老子的白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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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11 14:29:16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八十九章 豈能輕縱


    隨著囂張的話語聲響起,山谷一側的山峰上,不知何時多出一位身材頎長的年輕人。其灰色道袍片塵不沾,卻亂發披肩,頭頂上還不倫不類地挽了個道髻,上面更是插著一根暗紅的發簪,加上那腰間懸著的酒葫蘆,整個人顯得懶散而隨意。只不過,他眼光淡淡掃過四周,莫測的威勢渾若天成,竟是叫人辨不出深淺來……

    舒樂子及遠處尚未離去的那伙修士皆詫然不已。此處還藏著一個高手,之前卻毫無察覺……

    淳于風抬眼看向那個年輕人,心頭略作驚訝。而其臉上不動聲色,只是微微頷首示意,手上卻不留情,依舊將白虎困在法力禁制之中。見對方緩步踏來,他揚聲質問道:「你是何人?緣何口出不遜之言……」

    「哼!你少裝糊塗!」臨近數百丈遠處緩緩站定了,來人刀眉斜挑,面帶狂色,嘴角還掛著一抹不羈的冷笑,出聲說道:「你使盡了手段,不就是要逼出白虎的主人嗎?眼下老子現身了,你又問老子何人?聽清楚了,老子行不改姓坐不改名,林觀主是也!」言罷,他眼光落向那一團若有若無的光芒,以及其中被困無助的白虎,禁不住又哼了一聲。

    淳于風的臉色拉了下來。衡天仙域之大,還沒人敢與自己這般說話。他帶著幾分不快,叱道:「你即便是神獸的主人,而不經相告便竊我仙脈修煉,如此行徑為人所不齒!還請道出來歷並給於風一個說法,不然,彼此的臉面都不好看……」

    這番話在他人聽來,有理有據,正氣凜然而無可辯駁。佔據人家仙脈修煉,與從前那個仙門大盜有何不同?此乃失徳之舉,遭人唾棄啊!

    只不過,自稱林觀主的不是旁人,正是那個所謂的『大盜』林一。二十多年前,那一番瘋狂的劫掠使得各家仙門都在嚴加防範。既然無機可趁,途徑衡日門赤日峰的時候,他便躲在地下仙脈中修煉至今。本想著閉關三、五十年後再遠走他處,誰想天煞鐵棒中沉睡的虎魂突然醒來,並鬧騰著要由地下衝出……

    林一起初不解,隨即恍然。那畜生置身於仙脈之中,再加上金丹元嬰吞了好幾個,又有六粒『獸元丹』大補了一回,沒被撐死,卻是到了修為狂升的時候了!而他察覺到了劫雷的氣機,還是感到好奇。虎魂也會遭逢天劫?

    渡劫不要緊,可赤日峰是人家的地盤。好歹借地歇息了二十多年,不能扔下一串天雷再溜之大吉吧!林一忙隱去身形,並帶著天煞鐵棒到了萬里之外的一個荒僻的山谷之中……

    天劫的動靜大,難免招來淳于風等人。林一對此並不在意,卻為白虎的修為大升而暗暗驚喜不已。

    想不到那畜生不聲不響地結成元嬰,還頗為神奇地迎來了化神的天劫!而虛張聲勢那麼久,一個響雷『咣鐺』落下,天劫竟然到此為止,林一與那些旁觀者同樣的心思,旁觀之時不由多問了一句。誰想白虎竟口吐人言回道:沒了……

    天劫沒了,該離開了。可有人卻要佔便宜!

    林一有意檢校一下白虎的本事,這才暗中指使它殺了兩個化神的修士。誰料淳于風出手了,還施展出來自衡天門『星辰鼎』的神通……

    白虎被困,林一知道躲不下去。此外,那個淳于風倒有見識。白虎生出了雙翼,便成為了神獸了?還有,名為『星辰鼎』的一式神通頗為不凡,叫人不得不多留個心眼……

    「口口聲稱有人竊取你家仙脈,憑證何在?」林一踏空而立,底氣十足。不容對方說道,他下巴輕輕一抬,嘲諷道:「白虎不過是途徑赤日峰,便成為了你家的鎮山神獸,何其怪哉!而它渡劫才罷,你等不聞不問上來群毆,真是好大的本事!」

    舒樂子神色微窘,無言以對。明明見那鐵棒從赤日峰下躥出來,怎會是途經路過呢?可仙脈沒人看守,還真的不知道有否缺失。他方才雖未動手,卻叫嚷著自家的鎮山神獸……

    師兄是個老實人,可師弟淳于風卻非泛泛之輩。面對林觀主的振振有詞,他神色一緩,不以為然地笑了笑,說道:「仙脈一事暫且不提!我適才請問神獸的主人,卻無人理會。而神獸傷人性命,被我困住成擒之際,你貿然現身且出言不遜,這又是何道理?我不管你是哪一家的林觀主,想要妄行不法並與我衡天門為敵,還望多加掂量……」

    林一隨聲問道:「你是衡天門弟子?」對方帶著幾分矜持,灑然回道:「衡天門淳于風……」、

    這位淳于風倒是個人物!方才自己只是不屑現身,卻被人家抓住了把柄,隨即便為白虎冠上無主之獸,叫人同樣難以爭辯。不僅如此,還借勢搬出衡天門來嚇人……

    林一暗中權衡了下,沉聲又道:「放了白虎!它有沒有主人自見分曉!」

    淳于風搖搖頭,不緊不慢地說道:「神獸擔上人命,豈能輕縱……」

    「哼!若非見你方才神通不俗,且舉止從容有度,老子才不會這般囉嗦……」林一嘴角冷冷翹起,眸中血光一閃。

    淳于風遠遠盯著對方那雙詭異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怔。而他嘴巴上卻寸步不讓,說道:「我見你年紀輕輕,且氣度不凡,本有心結交,奈何緣分未至……」

    這是要逼自己出手的兆頭?林一面無表情地點了點頭。不經意間,其披肩亂發微微揚起,還有一層淡淡的黑霧在身邊縈繞不去。

    數百丈外的淳于風雖話語輕鬆,卻時刻留意著數百丈外的動靜。不知為何,心頭忽而一緊。在衡天仙域,除了師門的幾位師兄與師父之外,倒還不曾畏懼過任何人。不錯,他是想著逼那人出手,以便查出底細,並證實心頭隱約的猜測。而此時此刻,好似有無邊的殺氣鋪天蓋地而來,竟叫人無所適從。正自詫異,其神色微變。那位林觀主突然衝了過來,身後還拖曳著一道虛幻的龍影。對方原來是位妖修……

    淳于風心思極快,掐動法訣便要搶先擒住白虎。恰於此時,對方猛然一拳擊來,恰如魔龍橫空,帶動風雷之勢,凶悍而不可阻擋……

    這一擊之威,介乎化神中期與後期之間。淳于風心頭一緩,這便要放下白虎分身應對,而對方來勢忽而一轉,竟是衝著那『星辰鼎』結成的法力禁制轟然砸去……

    「砰——」的一聲悶響中,那團若有若無的光芒崩潰四散,圍困之勢瓦解。隨之又一聲吼叫,白虎已然脫困而出並猛地竄至半空中,猶自驚魂不定地東張西望……

    悍然一擊,威勢絲毫不亞於煉虛的境界,卻只是為了救一頭神獸?淳于風有些措手不及,禁不住暗暗心驚。星辰鼎所結困陣雖不及原本威力的三成,卻非尋常人可以輕易破之。這個來歷不明的林觀主,究竟是何修為?衡天仙域之中,還有不為人知曉的高手……

    一拳擊碎了法力陣勢,林一併未趁勢欺人。待身後龍影淡去,其周身殺氣不減。而那頭白虎極為靈動,倏然消失在足下的烏云之中,轉瞬化作一道黑光飛入他的體內不見了蹤影。

    見此情形,淳于風心念急轉。那人眸生異象,修為莫測,還帶著一頭遠古的神獸潛藏於赤日峰下……他稍作躊躇,還是忍不住出聲問道:「你來自何方……」

    林一收起了天煞鐵棒,昂首遠眺。數十里之外,那十來個修士見討不得便宜,又碰上位仙道的高手,已各自匆匆離去。他在淳于風的身上淡淡一瞥,竟是轉身破空遁去。

    淳于風眼光一亮,大聲喝道:「休走……」,其不及招呼,眨眼間便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山谷中,只剩下了舒樂子一人。他拈鬚半晌,依然對師弟的舉止有些不解。而深知衡天門的遁法精妙,他只得搖搖頭獨自返回衡日門……

    ……

    三十萬里之外,林一在半空中止住了去勢,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去。百里遠處有光芒閃過,隨之冒出了淳于風的身影。那人果然有些門道,竟能如此輕易地追了上來。

    只不過,現在可不是面對衡天門的時候……

    林一輕輕皺了皺眉,神色不明地自語道:「還有快過破空術的遁法嗎……」

    轉瞬之間,淳于風在相隔數百丈遠處穩住了身形。見林一不再逃避,他手扶淡髯,失笑道:「呵呵!破空法門,乃最為尋常的元神遁法。而真正的高手,自有頃刻即至百萬里、千萬里,乃至於萬萬里的大神通……」

    這是在笑話老子沒見識!林一眼光一挑,又問:「你方才施展的又是什麼遁法,為何衡日州的仙門中鮮見你這種遁法……」

    敵我之間交手在即,哪裡有這麼問話的?淳于風不以為意地說道:「我方才施展的遁法,乃家師余恆子依據界外所傳的遠古仙法所自創,從不外傳……」

    林一抱著膀子,用手捏著下巴,逕自默然不語。怪不得衡天門凌駕于衡天仙域之上,法術神通自有高人一等的地方啊!衡天門的門主余恆子更是不得了,竟能自創法術。自己何時才有這個本事?而依此看來,威力無窮的大神通還是來自遠古仙法,正如天魔九印……

    恰於此時,淳于風突然冷不防地說道:「我且多問一句,你既為林姓,是否來自下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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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3-9-12 14:41:03 |只看該作者
第八百九十章 少了一人

   忽聽淳于風有此一問,林一不由得雙眉豎起,眸光一寒。直至此時,他才明白對方糾纏不放的真正用意。這麼多年過去了,果然還有人在惦記著自己……

    「我無意多事,卻奈不住有人一味尋死!」林一冷冷說了一句,無意間抬頭仰望。天際邊的那輪『日星』,藏在云層之中,若隱若現……

    淳于風心頭一動,隨即笑道:「即便為我言中,亦不必殺人滅口啊!再者說了,我……」話說一半,他突然收聲不語,急忙凝神四望。數百丈外,人蹤杳無……

    正自驚奇之際,忽覺著寒意襲來,淳于風神色微變,身形瞬移百丈遠,手上一團光華急襲而去。與此同時,他適才所在的地方『呼』的落下一道黑風,隨之還冒出一個殺氣騰騰的人影。

    一擊落空,使得林一稍感意外。他才想繼續發難,卻見漫天流光急墜,還有人念道:「星辰借法,天地銅爐,困……」

    又是這一招!林一不敢怠慢,忙收起了鐵棒。而不過閃念之間,他已陷入一片幽暗無際的天地之中,看不見日月,只有星虹亂墜,使人心神恍惚而茫茫然無所適從。

    此時此刻,林一好似迷失在星空之中。仿若有無邊的孤獨襲來,使他心神為之一緩。星辰尚且寂落,生死有何歡?不如隨著那流光飛逝遠去,墜入靜寂深處,寂寞也永恆……

    有人茫然無措,有人則是暗暗鬆了口氣。淳于風傲然當空,衝著數十丈外的那團光芒微微一笑。不管被困的是不是要尋找的那人,且將其擒獲再作計較。想到此處,他才要掐動法訣,卻又是神色一怔。只見那個林觀主的臉上帶著一抹妖邪的神色抬眼看來,隨之有兩道形若實質的血色眸光奪然而出,竟是瞬間穿透法力禁制……

    淳于風心頭一懍,顧不得多想,忙祭出法訣,急喝道:「星辰借法……」其口訣未成,便聽得「喀喇——」一聲震響,『星辰鼎』崩潰,對方已拖曳著一道十餘丈的魔龍幻影衝了過來,還不無囂張地叱道:「你這『一招鮮』沒用了!有何神通儘管施展,老子一一接著……」

    「星辰借法,天地銅爐……困!」淳于風雖驚詫不已,還是被迫祭出『星辰鼎』。此前困住白虎不過用了三成的修為,可方才卻是盡了全力,還是被對方輕易破去。而這一回……

    「砰——」

    這一回不待那團流光近前,便被林一的鐵拳擊碎。他抬手揮臂間,龍影騰挪,所向披靡。『星辰鼎』雖威力不凡,怎奈《升龍訣》之『解龍訣』專破法力禁制。

    「來而不往非禮也!接我一招……」林一得勢不饒人,抬手揮袖間,一連串閃光的印訣迅即飛出,隨之有一輪圓月當空落下,陰寒而森然的殺機呼嘯著漫卷四方。

    首當其衝之下,淳于風心神大亂。那月華傾瀉而來,不盡的洪荒、殺伐、狂野、征服,以及縱橫四合的暴戾氣機,無不以徹天揭地之勢覆頂而至,叫人難以躲避,無力阻擋,只能任歲月的狂飆吞沒一切……

    魔修?幾近合體的修為?詭異莫測而強大無匹的神通?他怎會隱藏的如此之深?這一剎那,淳于風明白自己所挑釁的是一頭蟄伏中的猛獸,只待顯現爪牙便將會撕碎一切敢於睥睨的存在。驚秫之中,他身形爆退,雙手急遽飛出點點流光,急聲叱道:「星辰借法,天地銅爐,殺……」

    『星辰鼎』的神通並非只有一招,乃一殺一困兩式。而『殺訣』極難修煉,淳于風直至今日都不得收發由心,這才不敢輕易施展。再一個,衡天仙域還有能躲過『困訣』的修士嗎?可當引以為傲的神通沒了用處,他只有冒險一試……

    半空之中,起先追逐的兩人逆轉過來。淳于風往後暴退,猶自強斂心神,不敢直視那兩道血色的眸光,唯恐被狂虐的殺意所吞噬。其周身的法力從雙手間不斷湧出,霎時化作點點流星急遽橫飛。與此同時,察覺那一輪圓月以不可阻擋之勢撲來,他忐忑、遲疑……

    「轟——」

    星月相撞,流光四濺,驚濤駭浪之中,淳于風口飈熱血倒飛了出去。林一面無表情,威猛不減,手上法訣又起……

    「林一,我並無惡意……」

    淳于風的身形難以自持,猶自凌空倒飛,而那無盡的殺機瘋狂襲來,叫人禁不住心生絕望。生死關頭,他不敢遲疑,一直猜測的那個人名脫口而出。

    林一亂發飛揚,衣袂勁蕩,刀眉下一雙血眸閃爍著妖異的光芒。由他體內散發出的凌厲煞氣籠罩千丈,更是將那呼喊之人禁錮其中。忽被道破名諱,其不為所動,一百零八道手印霍然而出……

    此情此景,使得淳于風暗生悔意!或許,本不該鬧得這般不可收拾。只因放不下無謂的矜持與偏見,這才惹禍上身。可誰能想到,衡天仙域遍尋六十多年而不見的一個人,會突然出現呢……

    「林一,你欠我一個人情……」迫不得已,淳于風無力地出聲說道:「衡月州,若非是我暗中相助,你豈能躲到此時……」

    忽聞此言,殺心已決的林一突然在半空中慢慢止住了身形,那即將結成的魔印懸而不落,猶自光芒閃動而蓄勢待發。百丈外的淳于風卻感到四周的殺機為之一緩,忙踉蹌著勉力站穩了,嘴角掛著血跡,苦笑道:「林道友,多謝今日不殺之恩!後會有期……」他還想多說幾句,可又怕錯失這唯一的逃命良機,話音未落便已掐動法訣消失在原地……

    林一對有人離去無動於衷,猶自默然當空神有所思。

    原來是淳于風尋至衡月州的那個山谷,並毀去了地下的密室……那場『七星伴月』的動靜波及甚廣,除了衡天門之外,還有更多人在關注著自己的動向……

    那一場天劫距此遙遠並事過多年,而衡天門的淳于風卻能尋到並在首次見面猜出自己的來歷,太過叫人匪夷所思。是天生異兆驚世駭俗,還是涉及昊天塔那兩把玉尺,抑或是其他的緣由?

    本以為行事隱秘,卻不想掩耳盜鈴!有公良贊不死,一起都難以隱瞞下去。加之那場天劫太過惹眼,精明者,諸如淳于風之流,循跡找到他林一並不意外。只不過,一個衡天門的弟子,為何要幫著自己掩飾行跡?真的沒有惡意,其又為何在見面之初屢屢試探……?

    還有,衡天門在衡天仙域一家獨尊。而淳于風依然要毀去那山谷下的閉關密室,分明就是為了瞞過更為強大的存在。莫非,還有衡天仙域之外的高人在找尋自己的下落?

    此外,若是所料無誤,公良贊應該與南行子所在的伏龍門有所勾結。而時至今日,天威、伏龍以及衡天門,並未大張旗鼓行事,且淳于風對他林一的認知尚有不足,又是為何?

    不知不覺間,林一心頭髮沉。無論怎樣,真若被人獲悉身份並尋來,想要繼續修煉並報仇的打算全都成了泡影。衡星雖大,再無容身之處。而今日放過淳于風,但願會成為日後的一線轉機……

    想到此處,林一長吁了下。好似身後跟著幾頭餓狼,逼得自己連喘口氣的工夫都沒有。歸根結底,還是時辰不夠用啊!只須再給老子百年用來閉關,哼哼……

    總而言之,這條路走了四百多年,見到了星辰之遠,腳下亦愈發的急促起來!

    拋開煩亂的心緒,林一破空遁去。身後那尚未祭出的天魔印,消散無形……

    半個月之後,林一尋至一個修士聚集的小鎮,在逗留了不到兩個時辰便悄然離去。半年之後,他獨自呆在一個無人的山峰上,神情中透著一絲無奈。

    衡星之上,除了衡天門之外,再無通往其他仙域的途徑。而即便是前往衡天門,還須借助各大仙門所專有的傳送陣方可。亦就是說,沒有合體的修為,或是憑藉星舟,無人可以離開衡天仙域!

    罷了!還是回大漠一趟吧!與出云子打個招呼後,再另作計較……

    ……

    又過去了三個月,林一風塵僕仆地回到了大漠之中。距樂遊山尚遠,那山巔湖畔的情形一目瞭然。而他卻是皺起了眉頭,轉而散出神識看向百里外的星海古城,隨後又將數十萬里內的一切盡收眼底。非但不見古麗女王的身影,便是出云子也沒了!那胖子去了何處?

    林一緩緩到了樂遊山之上,足踏雲霧往下俯瞰。湖水碧藍如昨,山巔景色依然。而與以往有所不同,這一方幽靜的所在竟然多出幾個修士的身影。那是一個元嬰的老者,另有四個金丹的修士。對方不僅佔據了出云子與自己的洞府,還另外開闢了幾個山洞,有人在靜修,有人在湖畔悠閒……

    見此情形,林一神色微愕。前後不過二十五、六年,重回故地,竟叫人恍如隔世一般。可那間洞府的門上,由出云子手書的『天上人間』四個字尚在,不對,少了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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