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曳光] 無仙《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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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一章 凶險重重

半空之中，天狼族五兄弟中的四人已各自高高躥起，只有那個壯葉依舊是巨狼的樣子。恰於此時，『砰』的一聲，好似被一道黑色的閃電猛地擊中了後背，疼得他回首咆哮。

    於此剎那，偷襲者現出了身形，乃是一隻三丈左右的大鳥，巨喙利爪，烏羽發亮，周身透著莫名的熾烈威勢。一擊得手，其不作停留，又是發出一聲刺耳的鳴叫，隨即雙翅輕輕一抖，復又激射而去，瞬息消失不見。原處只留下天狼族的五兄弟，猶自怒不可遏！

    「此鳥，名為赤烏，性惡、易怒、記仇，極好襲殺同類，雖尚未成年且修為不高，卻來去如電且而神通詭異……」

    這是宋玄子在傳音分說著那怪鳥的來歷，林一輕輕點了點頭。臨近妖王谷，形形色色的妖獸便跟著多了起來。之後的十萬里路程，不好走……

    林一悄悄散出神識四下看去。許是山峰阻隔，又或是那層層疊疊的妖霧禁制，遠處的情形叫人難辨端倪。不過，天上一個微弱的黑點霍然變大，那赤烏鳥竟然又氣勢洶洶地回來了。而天狼族五兄弟好似早有所料，不約而同地隱去了身形，瞬間化作清風狼影撲了上去。

    赤烏鳥從天而降，來勢極快。察覺情形不對，那尖喙猛地一張，成團成球、如瀉如注的赤紅火焰從中噴湧而出，灼灼熱浪與熾烈的氣機霎時吞沒了下方的這片山谷。而其不及得意，身形猛然一頓，雙翅一振便欲抽身躲閃。

    於此間不容髮之際，一道銀芒破空而至，『撲』的一下斬斷了赤烏的頭顱。隨之一旁冒出了壯森虛實不定的狼形身影，那鋒利的前爪猶自閃動著令人心悸的寒光。緊接著另外四道清風穿透火焰，喘息之間已將對手圍困起來。

    大鳥被殺，而雙翅依舊搧動不止離地數丈不墜。那被斬斷的脖頸並無血跡噴濺，而是隨著一陣妖異的火光閃過，竟是匪夷所思地又冒出了一個完好如初的頭顱。

    近在咫尺的壯森怎肯罷休，兩隻前爪猛地一揮，十道鋒利的光芒驟然襲去。餘下幾個兄弟守住四方，顯然要合力滅殺這只挑釁的赤烏。

    沒佔到便宜，還身陷危境。赤烏尖喙怒張，嘶鳴高亢而尖利。其三丈長的身子隨之劇烈顫抖，轉而『砰——」的一下炸開。便如熔爐傾覆，又似岩漿崩裂，熊熊火焰飛濺四去而勢不可擋。

    見狀，壯森五兄弟無意拚命，各自轉身躲避。誰料那火焰之中突然飛出一道黑光，倏忽一閃便沒了蹤影。

    無端被欺負了一回，卻任由對手逃遁而無計可施，壯森變回了原形，猶自怒火難消地啐罵道：「扁毛畜生可惡！莫再讓老子遇上……」其他幾位兄弟感同身受，一個個氣哼哼不已。

    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便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山崖之下，袖手旁觀的四人神色各異。見那五兄弟狼狽地走了過來，林一咧咧嘴角，扭頭他顧，臉上閃過一抹怪笑。在修士的眼裡，管你扁毛的還是雜毛的，可都叫畜生。少頃，四周所見又讓他暗暗咂舌。

    這山谷足有數百丈的大小，亦曾鬱鬱蔥蔥且生機盎然，此時卻煙熏火燎而狼藉遍地，到處都是被烤焦的情形。那赤烏的修為不過煉虛，竟是這般的善於折騰！雖說未必以弱勝強，卻使得狼族的五兄弟束手無策，那鳥兒的膽量可嘉！由此看來，妖域之中，沒有弱者……

    「我兄弟要緩口氣，幾個時辰之後再走不遲！」

    壯森不容置疑地吩咐了一句，便在山崖前『撲通』一聲坐了下來。五兄弟守成一排，有意無意間將天狐族的四人攔在了身後。

    幾丈外那五座小山般的背影讓人心頭逼仄不安，媚娘與宋玄子相視無語，轉而又看向林一。對方倚著崖壁盤膝而坐，淡淡笑了笑說道：「趕路的時候有人背著，打架的時候有人搶先擋在前頭……『吱』……」他竟是拿起了腰間的小葫蘆仰頭來了一口，這才接著感慨道：「……著實安逸！」

    從前的媚娘不是這般模樣，或許是孩子的緣故才令其亂了方寸。她見林一泰然自若，不由得凝神稍加端詳，隨即又暗暗搖了搖頭。那年輕人雖有不凡之處，卻未免自恃甚高……

    媚娘與宋玄子及仙奴示意了下，三人各自就地歇息。而其兀自心事不定，禁不住一陣長吁短嘆……

    宋玄子本想與林一攀談幾句，卻礙著媚娘在一旁只得作罷。不知是觸景生情，還是被勾起了酒癮，他竟然摸出一個精巧的玉壺與玉杯，且自斟自飲……

    仙奴則是明眸閃動，一會兒悄悄打量師父的神色，一會兒留意著師伯的舉動，一會兒衝著林前輩的側影發呆……

    妖域晝長夜短，幾個時辰過後，已是翌日的清晨。

    妖王谷有規矩不讓在天上飛，卻沒說不許施展神通掠地疾行。不然，要在三個月裡走完十萬里的路程可不容易。

    淡淡晨靄尚未散去，莽莽山林間躥出了五頭巨狼。其中四位的肩頭上，還分別馱著天狐族一方的四人。為首的壯森衝在最前，帶著幾位兄弟穿溝過壑一路奔馳，可謂神速非常。

    壯森乃天狼族的頭人，自恃身份高貴而不願被人踩在身上。林一還想著自告奮勇，卻遭致對方威脅而只得作罷。那傢伙凶相畢露地說，老子多少年沒吞過修士了……

    不過，除了兇殘且沒人性之外，比起修士的詭計手段來，天狼族的五兄弟倒也簡單實在。我拿你孩子的小命作要挾，你自然要聽命於我。而你既然聽命於我，你的安危自有我來照應。之後又將如何，沒人曉得……

    林一落在一行的最後，卻興致不減。身下乃是壯葉化身的巨狼，正自疾奔如飛。他背著雙手立於狼背之上，身形穩穩當當。而其拋去護體的法力不用，任由衣袂長發飛揚，盡情享受著勁風撲面的快意。

    腳踩著一頭合體的妖物，馳騁於莽莽山林之間。一字抒懷，爽！

    如此過去了半日，林一的腳下換成了一道山崗。他身旁還有媚娘兩口子與仙奴那丫頭，皆在抬眼觀望。前方的山谷之中，天狼五兄弟正與對手激戰正酣。

    行至此處，遇上了三個歇息的妖物。那是名叫『白奇』的一種遠古異獸，皆有著合體初期的修為。他等認為自家受到了衝撞，便要壯森賠禮道歉，又見對方馱著修士趕路，更是為之譏笑不止。雙方皆是野性不羈的傢伙，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頓時間吼聲連連，山谷中殺機橫虐……

    雖說在一旁看熱鬧，可場上的情形慘烈，令人禁不住心驚膽跳。宋玄子手拈長鬚，面帶憂色地自語道：「愈是往前，妖物愈多。這般走法，難以持久……」話未說盡，他轉向一旁。媚娘秀眉微蹙，俏面寒霜，微微搖了搖頭……

    師父、師伯的話裡透著玄機，仙奴暗中若有所悟。她忽而回首一瞥，見那位林前輩正看過來還呲牙怪怪一笑。其不由得微微一怔，隨即抿唇莞爾……

    林一的眼光在仙奴及媚娘兩口子的身上一掠而過，輕輕長吁了下。妖域，崇尚血腥殺伐之道，根本不是修士呆的地方。宋玄子想要離開，亦在情理之中。而仙奴這樣一個天資聰穎的女子，委身於沒落的狐族之中著實可惜了。

    若是憑藉著自身龍嬰的修為，或許可以在妖域闖下一番名堂。而此前曾聽說，妖域不容龍修，不知又是為何……

    一炷香的工夫過後，山谷中安靜了下來。白奇獸一方，兩人遭難並被吞了元神，只有一人僥倖逃生。天狼族一方雖大獲全勝，卻代價不菲。壯森的兩個兄弟遭致重創，情形悽慘。而隨後所見，讓林一瞠目無語。

    那受傷的兩個傢伙分別是狀葉與壯木，並未如修士那般服用丹藥吐納調息，而是各自奔向地上的妖物死屍大口吞噬起來。如此血腥的場面，對媚娘、宋玄子與仙奴來說並不陌生，卻還是不忍目睹而扭頭迴避，唯有林一帶著一臉的寒意冷冷地看著那一切……

    不管是所見過的魔族，還是眼前的這一方妖域，無不以強者為尊。從血腥中求生，於殺伐中立命，弱肉強食自成法則。想那混沌初開，大道伊始，物競天擇之下，萬物之種種，莫不是自然之真性所在……

    不消片刻，兩個傢伙風捲殘云一般吞噬了死屍的五臟六腑。其各自打了個飽嗝，又坐在原地歇息了兩個時辰，一身的傷勢竟然好了七八成。

    半個時辰後，一行接著趕路……

    林一沒了之前的興致。經此一出，他對壯森吞噬修士的說法深信不疑。物傷其類，何況人乎！有這趕路的工夫，還不如多多琢磨天狼族的脾性與神通。眼下雙方看似相安無事，不過是一時的想當然、或是自嘲自樂罷了！此番妖王谷之行，必將凶險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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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二章 妖王之谷

    一處山坡前，有人在歇息。

    那坐在地上的，乃天狼族兄弟五人，一個個滿身的血跡，還大口喘著粗氣，皆疲憊不堪的模樣。不遠處站著的，則是天狐族一方的四人。相較之下，後者神態輕鬆，並不乏有人為此情形暗出一口怨氣。

    一行人接連趕路五日，著實讓壯森五兄弟累壞了。幾乎是每隔三兩時辰，便會遇見阻撓生事者。妖域之中講道理無須口舌之功，憑的是尖齒利爪與強大的修為。既然誰都不服誰，那就動手較量一番！

    這般走走停停，好不易趕到此處，妖王谷尚在千里之外，而一路衝鋒陷陣且任勞任怨的幾個傢伙著實走不動了。這還有賴於五兄弟的兇殘與強悍，不然此行早便半途夭折。只不過，大小數十戰，鐵打的身子亦承受不住啊……

    媚娘看著那五座小山般的身軀，及其各自所散發出來的逼人殺氣，她神色中稍顯遲疑，隨後又暗暗搖頭作罷。宋玄子將其一舉一動看在眼裡，禁不住跟著長吁了下。仙奴左右張望，轉而往一旁輕挪了幾步。一株歪脖子老樹下，林一盤膝而坐，雙手攏於長袖之中，正作冥思狀……

    兩個時辰之後，壯森與幾位兄弟站了起來。雖說倦態猶存，而這幾個皮硬肉厚的傢伙還是恢復了大半的體力。

    「此前放縱狂奔太過招搖，難免惹來諸多麻煩。妖王谷已然在即，我等還須收斂形跡以防不虞！而醜話說在前頭……」壯森帶著滿臉的凶相看著媚娘，話語一轉，惡聲道：「莫以為有我兄弟在便可高枕無憂！到了妖王谷之後，禍福由天生死自負。若不識好歹，老子便捏死那孩子，滅了你妖狐村，哼……」

    壯森大手一揮，帶著四位兄弟轉身奔向前方。媚娘神色如舊，淡淡回首一瞥，不聲不響地跟了上去。宋玄子與仙奴隨後而行，只有林一懶洋洋地睜開雙眼，儼如大夢初醒……

    天狼族並非不懂招搖的壞處，而是有恃無恐啊！一個個大傢伙看似莽撞而愚鈍不堪，而天生的殘暴與狡詐並不輸給任何一個修士。至少，媚娘一時還難佔上風。

    如今沒了巨狼坐騎，只有憑藉雙腳趕路了！

    見一行匆匆的身影漸漸遠去，林一好似回過神來。其低頭看了下手心中攥著的一枚玉簡，身形一動便離開了歪脖子老樹，雙足懸空一尺掠地疾行。不消片刻，他便趕到了仙奴的身後，這才去勢一緩，繼續一心二用……

    那玉簡中拓印著一篇殘缺不全的《降妖訣》，乃是伏龍門的看家神通。由其衍變出的伏龍、困龍之術，頗為的神奇。當年，在昊天谷之中，九州的一行人便為此吃過大苦頭。而自從殺了伏龍門的門主祖淵得到此物之後，林一還未來得及加以揣摩。眼下可是妖物遍地，他不由得想起了這帶有『降妖』二字的法訣來。

    降妖二字值得玩味！或許，這是修士專為對付妖族所創的法術。

    曾記得，伏龍門為了讓修為不等的弟子皆能施展《降妖訣》，便用玉符煉製出了樁、索之術，不外乎將伏、困之法簡化易行。而若是追本溯源，憑藉自身法力來施展真正的《降妖訣》，尚不知威力幾何！只是其殘缺不全而晦澀難懂，雖暗中磋磨了幾日，依然讓人有些糊塗……

    有人回眸淺淺一笑，恰似花兒乍開一般的明豔動人。林一收起玉簡，嘴角微微上揚。氣海之中，道、魔、龍三嬰皆陷入沉思狀，《降妖訣》被逐句逐字分拆揣悟。他又抬頭看了看天色，已是黃昏……

    當暮色降臨的時候，一行九人放緩了腳步。妖氣瀰漫之中，一個巨大的山口出現在前方。其兩側山峰高聳，當間巨壑天成，便若一道門戶橫亙而立，肅穆而法度森嚴。時不時有晃動的人影從遠處興沖沖奔來，轉瞬又匆匆忙忙消失不見……

    稍稍耽擱了片刻，壯森帶頭繼續往前。林一跟在媚娘兩口子的身後，與仙奴並肩而行。那山口足有百丈寬、十餘里長，踏足其中的那一剎，便有莫名的威勢洶洶而至，使人禁不住心神一懍。須臾之後，四下里豁然開朗，一個巨大的山谷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這山谷不下千里的方圓，四周山峰犬牙交錯，儼如群獸環伺而倍添了幾分猙獰的氣勢。於那空曠的谷地當央，聳立著一座光禿禿的千丈石山。其下端四方，上端如峰，形同一截高大的塔尖般孤零零矗立著，且通體寸草不生，一眼看去頗顯詭異。

    在那石山四周的坡地間、石丘以及山崗上，則是聚集著數千身影，形色各異，修為不等。整座山谷之中，妖氣衝天！

    不用多想，這便是妖王谷！若非臨時起意，還真的錯過了妖域的一大盛況！那數千的身影，多為妖物而少見修士。其中的合體高手佔了兩成之多，餘下的皆有著化神煉虛的修為！

    誰能想到，星空之中竟然藏著一個不為人知的妖域，並且如此的強大。衡天仙域可只有一個合體修士！這伙妖物若是躥出去，豈不是要橫掃界內仙域？而界外仙域的情形如何，那些高人是否知道這麼一個地方……

    林一心緒難安，隨即強作鎮定環顧左右。仙奴、媚娘以及宋玄子皆驚愕不已，壯森五兄弟卻極為的振奮。身後的山口中還有人影陸續出現……

    「眼下為時尚早，且佔了祭台的近處……」

    壯森好似對週遭的一切很熟悉。他吩咐了一聲後，便帶著眾人奔向石山。前去數百里，上了一道山崗，其揮手示意道：「便於此處落腳……」

    這山崗是個不錯的地方，距石山不遠不近，還可以將四下里的情形盡收眼底。而一行人立足未穩，十幾道身影霍然而至，一個粗野蠻橫的嗓門響起：「滾出我天猿族的地盤……」

    來者皆身軀高大，氣焰囂張，瞬間便將不大的山崗圍了起來。那出聲之人雙眼赤紅，目光在媚娘與仙奴的身上來回亂轉，放肆地笑道：「修士俏麗，卻不及狐媚夠勁……」

    天狼族的五兄弟才想發怒，卻又恨恨跳下山崗離去。媚娘與仙奴更是不敢出聲，轉身遠遠躲避。天猿族一方人多勢眾，根本招惹不起。

    片刻之後，壯森逕自衝向一坡地所在。上面早有幾個身影捷足先登，卻被他上去惡狠狠地踢飛一個，還氣急敗壞地罵道：「這兒是天狼族的地盤……」

    幾個身影倉惶逃去，壯森這才怒氣稍緩。他一屁股坐了下來，衝著不遠處的媚娘說道：「從眼下到妖壇現世的那一刻，還有兩個多月的光景！如何行事，悉聽尊便……」其四個兄弟已分別守在四周，以防有人染指自家的地盤。

    天狼族所佔據的這塊坡地不過百丈方圓，卻將天狐族一方圍在其中。媚娘倒是隨遇而安，帶著宋玄子、仙奴及林一自守一小塊地方。

    此時夜色降臨，巨大的山谷中依舊是躁動不已，隨時都會傳來打鬥與爭吵的喧鬧。

    林一無心靜坐，眼光落在近旁。媚娘與仙奴的白衣便如兩道暗夜中的魅影，看似真切而又玄幻莫測。他又轉向遠方，暗自忖思不已。

    百里之外，那座形若石山的高大祭台透著莫名的詭異。神識之下，可以察覺其中的禁製法力，卻又難辨端倪。而祭台的四周，妖氣更為的濃郁，且有熾烈的氣機層層環繞……

    林一忽而心頭一動，摸出一個酒罈子拋向一旁的宋玄子。對方伸手接過，輕嗅了下又收了起來，傳音道：「多謝美酒相贈！且待日後慢飲細品……」

    這是心事太重，以至於沒了飲酒的興致？林一不以為意地問道：「道友可曾來過妖王谷，能否就此分說一二……？」

    宋玄子說道：「天狐族勢單力弱，豈敢覬覦寶物！我與媚娘還有仙奴，尚是初次來到妖王谷……」

    天狐族偏安一隅，未免不是自保之法，卻因天狼族貪婪成性，這才受到了牽連。林一點了點頭，便想改作他問，對方接著說道：「雖說我從未來過此處，卻對妖王谷的諸多傳言有所耳聞！」

    林一說道：「願聞其詳……」

    宋玄子沉吟了片刻，接著說道：「這山谷常年有妖王守護，妖王谷由此得名……」

    林一驚奇問道：「妖王？何等修為……」本以為妖王谷只是一個名稱，誰想竟是名符其實的存在。這遍地的合體妖物斷然不能稱作妖王，難不成此處還有梵天四境的高人？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妖域的強大……

    宋玄子不緊不慢地說道：「據我所知，妖王的修為不會超越梵天之太玄境，也就是俗稱所謂的仙人。不過，妖王之中，或有太平天仙境界的亦未可知……」

    林一稍稍有些失神，隨即忙又難以置信地問道：「你是說，妖王並非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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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三章 可趁之機

妖域中，不止一位妖王。

    妖域中，有幾位妖王？對此，沒人說得清楚。

    妖域中，但凡有著梵天境的修為，皆可以稱作妖王。

    妖王們常年守護著這片山谷，只是為了那座遠古遺下的祭台。因為，那座祭台不僅是妖域的圖騰，還關乎著妖族的傳承。

    據傳，遠古仙域毀滅，妖族一脈分崩離析。當時的妖王不甘族群就此沒落，便在生死彌留之際，將自身的修為化作一滴精血封在了妖壇之中，還許下一個誓願：血脈繼承者，方可為萬妖之王，當重振妖族……

    無數萬年以來，妖王們一直帶著無比的虔誠守護於此。不過，時至今日，那莫大的機緣還未降臨。

    只須得到那一滴精血傳承，便可一步登天，成為睥睨妖域的萬妖之王，多麼大的誘惑啊！妖域上下，將自己視作真命妖王者，可謂俯首皆是。諸如天狼族五兄弟，還有這遍佈山谷的群妖，皆為此而來……

    濃黑的夜色之中，林一默默聽著宋玄子的敘說。他由詫異至驚愕，亦不過持續了片刻的工夫，便暗中咧嘴苦笑下，隨即又作滿臉的無奈。難怪初臨此地便到感受到了令人心悸的莫名威勢，原來這四周早已盤踞著強大的妖王。如此想來，山谷中的風吹草動皆瞞不過那些高手的雙眼。曾聞妖域不容龍修，雖不明究竟，更遑論真偽，自己都不能不為此多加小心。若洩露身份，必將惹來大禍臨頭。

    天狼族的五兄弟，真是狼膽包天！在群妖環伺之中，莫說奪取寶物，若敢稍加妄動，便是自尋死路。為了孩子，媚娘真願捨棄狐族而不顧……

    此時，夜色已深，偌大的山谷終於安靜了許多。隨著淡淡霧靄瀰漫開來，濃郁的妖氣籠罩著這方奇異的天地。妖物們各自吐納調息，便是宋玄子與仙奴都在闔目靜坐，唯獨林一在悄悄地東張西望，好似在暗中斟酌著什麼。

    林一對妖族的傳承毫無興致，所擔憂的只是自身的安危。從手頭的輿圖以及宋玄子的口中得知，距妖王谷的不遠處便是靈齊峰。這百萬里方圓皆為赤陽之地，並以此處為最。若是可以尋到戛金之火，來日便可修復星舟。妖域著實不是人呆的地方，還須早早離開為妙。如今距妖壇的開啟還有兩個多月，妖王們尚未現身，應該有可趁之機……

    七日過去，山谷中的妖物愈來愈多，幾近上萬之數。許是所佔據的地盤風水欠佳，再無人前來相擾，天狼族與天狐族兩家這才算是安穩了下來，而有人卻是漸漸坐不住了。

    那些形形色色的妖物，使得林一瞠目無語。很多都是聞所未聞的傢伙，卻兇殘強悍非常，讓人看了只覺得頭皮發麻。

    典籍有云，以天地靈氣、日月精華，成就自身造化。一草一木，萬千生靈，皆有道也！此情此景，不外乎如是！

    曾經何時，仙道之難，難如登天！

    如今，眼見為實，天道之下萬物混同。人，其實沒什麼……

    在山谷之中，還是見到了幾個修士的身影。對方的情形與天狐族的宋玄子與仙奴相仿，各自依附著不同的妖族。

    此外，不知是幻靈術的之因，還是真正的高手沒有現身之故，這幾日以來，並無人留意自己的存在。與其這般等下去，不如……

    於靜坐之中，林一眼光輕啟。身旁的仙奴，形同一尊玉雕般安然不動；宋玄子獨自拈鬚看著遠處，不知在想著什麼心事；媚娘自從來至此處之後，便沒挪過地方；壯森五兄弟則一個個瞪著狼眼，神情戒備；再遠處，便是那一群天猿族的妖人。那幫傢伙生性好淫，一度垂涎天狐族兩個女子的美貌，此時正忙於守住自家的地盤……

    林一抬頭看了看天色，轉而舉目遠眺。恰逢正午時分，一輪驕陽當空。火紅的日頭下，那座高大的祭台多了些許異樣的威勢，憑添了幾分的神秘。還有，山谷四周的妖氣漸漸彙集而去……

    不過少頃，林一微微一怔。在凝神觀望的一霎，好似有詭異的氣機牽動著，使人不由得對那座祭台心生膜拜之意。他正自詫異之際，那恍惚的錯覺又消失不見了。其轉而內視氣海，龍嬰神態傲然……

    林一輕輕皺起了眉頭，雙眸中赤芒微微閃動。不管是人還是妖，皆為那一線氣機所牽引，並在不知不覺中分出一縷神識之念齊齊匯至祭台的四周，再緩緩升往其上的虛無之中。山谷裡妖氣橫溢，那高大的祭台由此威勢漸盛。天狼族五兄弟好似極為享受這一刻，唯有媚娘、宋玄子與仙奴例外……

    須臾之後，林一似有所悟。那座祭台暗含著古怪的禁制，只須稍加留意便會受其氣機牽引。這般情形倒不見得有什麼壞處，或許還對妖修大有裨益。媚娘三人意不在此，這才不為所擾。而自身的安然無恙，皆因龍嬰……

    林一忖思片刻，暗中有了決斷。他神識不敢及遠，只是在媚娘三人的身上稍稍打量之後，便閉上雙眼佯作入定。而其本尊悄然遁入地下，原處只留下一個分身端坐如舊。

    與此同時，靜坐中的媚娘神色微動……

    轉瞬之間，林一到了地下的千丈深處。其稍作停留，身後並無異狀。自以為方才的舉止無人察覺，他這才放心地往下遁去。而愈是往下，熾烈的氣息愈發的濃烈。

    直至三千丈深處，林一再次止住了去勢。此時仿若置身於炭火之中，異樣的炙熱從四面八方逼來，其猶自渾然不覺。稍加留意之後，他循著炙熱的來源尋覓而去。

    行不過半個時辰，林一的身形忽而一輕，已然來到了另一片天地之中。隨其眉宇間煞氣一閃，四周湧來的炙熱頓時蕩然無存。他雙腳緩緩落地，舉目四望。

    這是一個狹長的岩洞，左右百丈，上下高低不等。其一端窄小，另一端漸去漸闊卻陡然一轉而去向不明。這又形同一深藏於地下的山澗，卻無溪無水，只有暗赤的四壁與滾滾而來的逼人熱浪。

    林一稍稍緩了口氣，隨即奔著岩洞寬闊的一端行去。其腳下離地一尺，片塵不驚，去勢不緩不急。他在百丈遠處轉了個彎，未作遲疑，繼續往前……

    一炷香的工夫過後，林一出現在一個巨大的岩洞之中。或者說，一個烈焰滾滾的熔爐之中。

    這岩洞足有數百丈大小，當間乃是一個近百丈方圓的火潭，熾烈的岩漿沸騰噴湧不止而烈焰滾滾，並匯成幾道赤紅的河流四下淌去。其上的洞壁好似不堪焚燒，竟是被蝕出一個漏斗狀的大洞，頂端有奇異的赤霧縈繞盤旋，竟不為神識所穿透。

    在臨近火潭的一側，有一片十餘丈方圓的凹陷處，便是林一立足的所在。他衝著烈焰上方的那團赤霧凝神打量許久，還是難明究竟。其搖頭作罷，揮袖往前抬起右手輕輕一招，一縷火焰離開了岩漿飛到了跟前。

    隨著林一的五指彈動，那縷火焰化作一條靈巧的火龍跳動不止，炯烈的威勢頗顯不凡。未幾，他雙眉一挑，衝著那變換著的火焰反手抓去。『撲』的一聲，火光消失無影。其嘴角一咧，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自從有了天煞雷火之後，這天下已沒有幾種異火還能傷得了自己。

    妖王谷之下，果然有岩漿的存在。而此處的烈焰，乍一見與當年正陽宗的地火相仿，卻因含有妖氣而有了根本的不同。毋容置疑，這便是所謂的戛金之火。只可惜，尚未尋到修復星舟所需的『星瑜石』，不然，眼下便可著手行事。

    林一又將岩洞來來回回查看了幾遍，除了那赤霧之外，未見其他異常。而他立於原地，卻一時遲疑不決。是就此離去尋找星瑜石，還是繼續坐視天狐族一方冒險？留在地面上的只是元神分身，用不了多久便會現出原形來。而丟下仙奴，著實於心不忍。正是因那女子的緣故，才滯留至今……

    片刻之後，林一兩腳緩緩凌空浮起。而其尚未遁去，岩洞之中突然冒出一白一青的兩道旋風，隨之有人怒氣衝衝地罵道：「下賤的小子，竟敢壞我好事！哪裡逃……」

    林一去勢一頓，雙瞳微縮。旋風過後，相繼現出的竟然是壯森與媚娘兩人的身影。其中一人居前，凶神惡煞；一人隨後，沉靜不語。

    那兩人怎會察覺自己的動向，並尾隨到了此處？林一正自驚詫之際，那氣勢洶洶的壯森厲喝道：「與老子下來……」眨眼之間，一道銀色的光芒帶著尖利的呼嘯聲霍然而至。他不及多想，身形一閃，稍顯狼狽地落在了火潭邊的空地上。隨之剎那，『砰——』的一聲悶響從頭頂傳來，整個岩洞都跟著晃動了下，隨即便是幾點石屑飛迸四濺。

    「咦！這石壁這般堅硬……」

    壯森驚奇了一聲，轉而滿不在乎地看向林一。他周身青氣繚繞，渾然不懼四周的炙熱。見對手並未逃走，其獰笑了一聲，啐道：「妖壇尚未開啟，你為何要鬼鬼祟祟潛入此處……」

    林一對壯森的質問不作理會，而是抬眼瞥向懸空而立的媚娘。那女子白衣飄飄，周身光芒閃動，看似沉靜自若，卻稍顯神色不明。他不禁雙眉斜挑，冷聲問道：「為何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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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四章 為何害我


    巨大的岩洞內，烈焰沸騰。炙熱的氣機，令人窒息。

    壯森與媚娘懸空而立，神色各異。林一則是獨自站在火潭邊的一塊赤紅的空地上，與突如其來的兩人上下遙遙對峙。

    突然被兩個合體的高手堵在地下，林一臨危不亂。他發出一聲質問後，一邊留意著媚娘的神情，一邊暗中提防著壯森的一舉一動。

    媚娘默然片刻，輕聲反問道：「說我害你，何以見得？」言罷，她忽而眼光流轉，微微展顏一笑，又道：「你若修復星舟，我又豈能不傾力相助……」

    壯森漸漸逼近火潭邊的那塊空地，分明是用意不善。忽聽話語中有些不對，他猛然回首看去，禁不住心神為之一蕩。在那火紅的岩漿之上，媚娘一襲白衣飄飄，狐媚風情妖嬈，恰似赤火煉獄中盛開的一朵白蓮，煞是嬌豔動人！

    林一卻是神色微愕，逡巡往後了兩步。那女子怎會知曉自己的身上藏有星舟？看來，又被外表老實忠厚的宋玄子騙了！不過，也怪不得人家，畢竟是千年的夫妻……

    「幫我殺了壯森，我便送你『星瑜』……」自現身之初，媚娘便屢屢語出驚人。她一改此前的百般做作，再次回到妖狐村時的驕橫模樣，周身殺氣陡然一盛，接著揚聲示意道：「事不宜遲，動手……」

    壯森尚自沉迷於那異樣的魅惑之中，卻還是察覺到了危機的降臨，不由得怒然失聲道：「你待作甚……」而其才想動作，卻是神色恍惚起來。兩道粉紅色的光芒霍然而至，詭異的香氣與妖冶的幻境隨之瀰漫而來，令人忘乎所以……

    見狀，林一頓時明白了一切。而其神色如舊，猶自站著不動。

    媚娘已然祭出七道銀光，瞬間穿透了粉色的光芒，帶著必殺的氣勢狠狠撲向了深陷茫然中的壯森。許是天賦異稟，抑或是求生的本能，對方突然忙亂地揮動著雙臂，想要擺脫那讓人無措的困境……

    「轟——」

    一聲巨響炸開，壯森一頭撞在了石壁上，使得整座岩洞都跟著微微晃動。他才要跌向下方的岩漿之中，卻狼狽地掙紮了幾下，這才堪堪穩住了身形。隨著四周的粉色光芒稍稍黯淡，看著胸前的七個血窟窿，其漸漸回過神來，抬頭的時候，已是兩眼凶光閃爍……

    媚娘神色一變，急忙抬手一招，七點銀光連成一線，威勢更勝從前。她嬌聲喝道：「林一，更待何時？天狼一人尚可對付，若是五人聯手，你我皆難逃一死……」

    「星瑜之外，還要將仙奴送我為徒帶走……」危急關頭，林一併未忙著動手，而是帶著要挾的口吻說出了尚自遲疑的一個念頭。

    媚娘想都未想，急聲說道：「殺了仇敵，一切由你……」

    於猝不及防之下突遭算計，又逢偷襲，壯森受創不輕。而那兩人為了殺自己，竟然堂而皇之地討價還價，著實叫人忍無可忍。他怒不可遏地吼道：「狐女該死……」於其看來，媚娘有著合體的修為稍顯麻煩，那下賤的煉虛修士不值一提！

    便在壯森凶相畢露的一剎那，始終畏縮逡巡的林一忽而氣勢大變。他驟然躍起，眸中兩道血光奪然而去。隨之瞬間，其雙手法訣飛舞，一把閃動烈焰的黑色巨斧破空而出。

    與此同時，媚娘兩眼中妖色閃動，一線銀光去若奔雷……

    莫名之際，壯森只覺得四周的景物虛幻而叫人惶惶不安。他情知不妙，一道帶著烈焰的黑色狂飆轟然而來。其駭然色變，才想躲避為時已晚……

    「轟——」

    那天魔巨斧，摧枯拉朽一般碾過了壯森的身軀，又狠狠劈在了岩洞上的石壁之中。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緊接著便是一陣劇烈的晃動，一時之間碎石飛濺如雨，岩漿烈焰沸騰咆哮不止，恰如山崩地裂一般的驚人！

    媚娘所祭出的法寶，未能建功便已激射而回，化作七點微弱的光芒飛入她體內不見。而其怔怔立於岩洞一隅，兀自花容失色……

    四周的動靜尚未停息，林一虛踏幾步來到了半空之中。他揮袖一招，一隻石鐲與一隻乾坤戒飛到了手中。其轉而傲然四顧，邪狂的氣勢沛然而起。天魔四印合一，威力著實不凡。只要不遇上那種有著幾條命的妖物，想要斬殺合體初期的對手並非難事。如今壯森屍骸無存，已化作一縷微不可查的精血成就了魔嬰的魔力。不過，若非媚娘地相助，怕是沒有這般輕鬆……

    「林一，那妖圈……」

    媚娘心有所念，緊緊盯著林一的手中之物。而她察覺對方看來，還是不免心頭一亂。本想借助那人的幻瞳之威，再由自己動手除去強敵，誰料一個煉虛的修士，竟然能施展出如此強悍的神通……

    林一沒有理會媚娘，而是逕自看著岩洞高處的那個詭異的洞口。為天魔印所擾，那團赤霧的盤旋之勢稍有加快，卻依然難辨端倪。尚不知其通往何處，但願方才的一切莫要驚動地面上的妖族高手才好……

    「這戛金赤火，氣機濃重，自有阻礙神識之能。而此地深達兩萬丈，應無大礙……」不消片刻，媚娘已是從容自若。她慢慢迎了上來，嫣然笑道：「見面之初，承蒙道友手下留情，這廂謝過了！我蒐集的星瑜石，可堪使用……」

    林一收起了周身的氣勢，轉而落在了那塊空地上，這才抬眼看向跟來的女子，不由輕輕搖了搖頭。心中所想，根本無須說出來，便被對方一一點明。這個媚娘善解人意且心機深沉，由此可見一斑。

    妖王谷之行伊始，便在這個女子的算計之中。其根本沒有想過奪取妖壇的的寶物，而是一直在等待著時機。既然力有不逮，不妨智取，終得以達成所願。自己本來是個旁觀者，卻被她借力借勢，還如此的輕而易舉……

    林一默默打量著媚娘，嘴角露出一抹苦笑。數百年以來，從未想過謀害別人，卻還是陷入一個又一個圈套之中。每每有驚無險，並非自己機智過人的緣故。只因放眼高山，或許便忽略了腳下的溝溝壑壑。雖有僥倖，不免磕磕絆絆！

    「你怎會識破我的元神分身，並尾隨至此？又如何料定我會幫你……」林一虛空一抓，一塊星點閃爍的玉石到了手中。將之掂量一下，足有四五斤重。

    兩丈之外，媚娘款款而立，腳下離地三寸，一襲白衣飄飄欲動，整個人美豔端莊如舊。見對方話語隨和，並無遷怒之意，她笑道：「你若肯加入我天狐族，我必將族中秘術傾囊相授！而你待仙奴並無邪念，且親如子侄，必有臨危相助之義！」

    林一不以為然地搖搖頭，繼續端詳著手中的玉石，接著問道：「助我修復星舟，可是想陪同宋玄子離開妖域……？」他話音未落，對方搶過去問道：「此話當真？」

    那個宋玄子曾對星舟諱莫如深，為的便是要背著婆娘偷偷離開妖域。而你這女子既然知曉此事，並甘願拿出星瑜石來，分明是兩口子合謀算計林某人，為何又故作不知？聞言，林一慢慢抬起頭來。

    媚娘已是俏目圓睜，難以置信地連聲發問道：「你是說，宋玄子那老東西要棄我而去？他早便與你暗中圖謀不軌……」

    林一啞口無言。你問我，我問誰去……

    媚娘恍然，忽而以手掩胸，玉面含煞，咬牙切齒地恨恨道：「可惡的老東西！枉我千年痴情守護，並誕下一子，誰想他始亂終棄……我……我……」她身軀顫抖，悲憤莫名，抬手摸出一枚玉簡捏成粉碎，怒道：「我非將他的雙腿打斷了……不！我要封了他的修為，讓他此生此世都不得離開妖狐村半步……」

    這女子若是瘋魔了，有點兒嚇人！一個貌美的狐女為情而著魔，則更為的驚心動魄！

    林一愕然，忙退後兩步。他收起了那塊星瑜，隨即又抹去了石鐲上的神識印記。不過瞬間，猶自昏睡不醒的宋幺兒從中飛了出來。

    當娘的還是沒有忘了孩子！媚娘顧不得發怒，忙將宋幺兒接過去虛空扶著，並上下左右打量不止，唯恐有個閃失。其嘴上還不停著，猶自怨念難消地咒罵道：「狠心的老東西，竟然要丟下我娘倆……」

    林一趁機走到了火潭邊，將手中的石鐲舉到了眼前。裡面的地方不算大，只有十數丈的方圓。尋常所見的乾坤戒，乃芥子虛空而成，可存得下諸般東西，唯獨不能收取有血有肉的活物。而這妖圈雖煉製粗劣，卻有淡淡妖氣氤氳其中，頗顯不同。

    若是將妖圈內的妖氣換作元氣、或是靈氣，想必修士可以藏身其中修煉！這倒是個不錯的法子，有待日後慢慢琢磨。

    此時有了星瑜石，又有了這戛金之火，修復星舟才是當務之急。早早離開妖域，以免節外生枝……

    林一正自忖思之際，岩洞內突然冒出了宋玄子匆匆忙忙的身影。對方帶著一臉的驚奇四下張望，又沖著他頗為意外地看了一眼，便奔到了媚娘的身前，急急說道：「哎呀！幺兒……」

    媚娘則是臉色生寒，胸口起伏，一言不發。

    乍一見孩子安然無恙，宋玄子顧不得多想，急忙又問道：「壯森何在？可莫要驚動了他的四兄弟……」

    媚娘不容分說，抬起玉腕露出一個石鐲，瞬間便將幺兒收入其中。她轉而怒氣橫生，猛地撲了過去，舉手痛罵道：「哼！你還敢妄想著帶走我的幺兒？我打死你個忘恩負義的老東西……」

    宋玄子大驚失色，轉身便躲，還不忘連聲求饒道：「孩子他娘，有話好說……」他忽而有所醒悟，氣急敗壞地揮舞大袖子，衝著林一喊道：「林道友，為何害我……」媚娘不依不饒地緊追不捨，二人轉瞬間消失在赤紅的洞壁之中……

    岩洞之中，只剩下了林一獨自一人。他咧咧嘴，默然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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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五章 好為人師

  藥王谷的那塊坡地上，少了一個人，天狼族一方的壯森不見了！

    半日過去，兄長還是不見回轉，四兄弟各自詫異不解。其中的老二名叫壯林，便想尋天狐族一方的媚娘問個明白。而那女子與三位同伴皆在闔目靜坐，對週遭的一切渾然不覺。

    「大哥曾說有事離開片刻，卻至此時仍未見回轉。我怎麼覺著，他被人殺死了呢？」

    壯林的猜測，使得壯木、壯根與壯葉深以為然。五兄弟的血脈相通，忽而缺失一人，彼此的神念中隱隱有所察覺。而妖王谷之中，萬妖聚集，高手眾多，凶險莫測。但有意外，亦屬尋常。

    「可知曉我大哥的去向……」壯林沒了耐性，衝著十餘丈外喊了一嗓子。

    天狐族一方的四人端坐如舊，看似與之前的情形沒什麼不同。聞得動靜，其中的媚娘眼皮都不抬一下，輕聲回道：「我才不管壯森去了何處！他若是敢帶著孩子一去不返，我便尋你四兄弟要人！至於妖壇的寶物，哼……」

    壯林神情一怔，吶吶然無話可說。片刻之後，他有些無奈地看向其他幾位兄弟，傳音安慰道：「距妖壇開啟，為時尚早，大哥或許無事，且等等……」

    坡地上又安靜了下來。天狐族的一方四人情形依然，天狼族的四兄弟則是心有所屬地盯著遠方的那座祭台。

    整個山谷，都籠罩在一層異樣的威勢之下。那熾烈而莫名的氣機不知從何而起，於不知不覺中充斥著四方，並愈發的熾盛且濃烈，使人心頭隨之灼熱而期待不已。

    這一刻，靜坐中的林一突然眉梢聳動，慢慢睜開了雙眼。那微微翹起的嘴角以及淡然的神態，顯然是本尊的模樣。在深入地下的時候，其留在原地的只是寄魂分身。如今半日過去，加之媚娘兩口子生變，他唯恐露出破綻，這才悄然返回以防不虞。而九個人之中，唯獨壯森不見了，媚娘與宋玄子好似根本沒有離開過原地。此前地下岩洞中的一切，使人恍如錯覺……

    那座千丈高的祭台為妖氣所籠罩，愈加顯得詭異而莫測。狂躁的氣機橫虐著整座山谷，讓人為之心煩意亂。還有那數不勝數的妖物，可謂盛況一時！不過，尚未見到合體之上的妖王出現。

    林一的眼光落在近前的宋玄子身上，嘴巴微微翕動。對方渾然不覺，而一側的媚娘卻頭也不回地傳音說道：「林道友，你休想帶走這老東西！」

    我何時想過帶走你家男人？林一眸中幻瞳微微一閃。這兩人並非本尊，只是其中的一個礙於修為難以應答自如。而媚娘神通高強，在不為人察覺的時候蠱惑壯森，並一同潛至岩洞，才有了後來的突變。其本人卻留下真假難辨的分身，使得天狼族另外的四兄弟依然蒙在鼓裡。此時，一對冤家或許還在地下追逐。

    林一不動神色地側首一瞥，問道：「既非宋玄子口風不嚴，你又如何得知我要煉製修復星舟，還將亟須的星瑜石隱瞞至今……」許是心有靈犀，靜坐中的仙奴眼光輕啟，隨即又不明所以地報以赧然，轉而便故作鎮定自若。

    這小丫頭，胡思亂想什麼呢！林一以長輩自居，殊不知人家的年紀與他相差彷彿。他不以為然地搖搖頭，接著與媚娘說道：「我與仙奴一見有緣，著實想收下這個弟子！還望你言而有信……」

    除了將仙奴收為弟子之外，林一著實不知該如何對待這個女子。

    「哼！狐妖村上下，何事能瞞得過我！」媚娘只要不刻意隱忍，沒人敢對其有所輕忽。她又道：「你看上仙奴，便為緣法所在。為妻為妾，由你便是！而無論何時何地，她天狐一脈不容更改，還有……」

    什麼為妻為妾，身為師父豈可這般口無遮攔？我只想收個弟子罷了，還從未這般求過人。林一心有所想，卻無意爭執，不由得再次看向身旁。兩人傳音並未對仙奴加以隱瞞，那女子已然沒了適才的羞澀，正自抬著一雙明眸看來，神色疑惑不解……

    四道眼光一碰，林一神情微窘。尚未徵詢人家的意思，便如此這般地想當然。他忙傳音問道：「仙奴，可願拜我為師……」

    仙奴忽而神色躲閃起來，微微垂首不語。媚娘適時接著說道：「我這弟子修不了你的妖術，更成為不了魔修！而除此之外，我還真不知道你能傳授她什麼！宋玄子那老東西說過，人之患，在好為人師。你莫要誤人子弟才好……」

    這個媚娘看似爽快，而說起話來卻不留一點情面啊！我能傳授什麼？化神之上，自有修煉的功法，所傳授的不外乎神通以及禁法、丹道、煉器諸般境界感悟。自己的手段與仙域的那些高手相較，簡直是微不足道。仙奴這般天資聰穎的貌美女子，又為何要捨棄一個合體的師父，而屈從於一個煉虛修士的門下呢？

    林一愈發尷尬起來，不由得自嘲一笑。罷了！有心便好，一切隨緣！

    「林道友！你可害苦了我……」

    許久不出聲的宋玄子，突然於此時怒目回首。於此剎那，他與媚娘的身形皆微微動了下。不容多想，其中一人在地下無處可逃，索性回到山谷之中，以險地來換取一時片刻的安穩。而另外一人緊隨而至……

    林一咧咧嘴，支吾道：「那個……我還以為你兩口子合夥騙我……」

    宋玄子暗哼了一聲，正氣凜然地叱道：「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豈會如此不堪……」話未說完，他又氣勢一斂，低聲告饒道：「我只是想返回山門看一看，以便為你娘倆留條後路！天狐族日漸沒落，不妨走出妖域另尋他法。凡人有句話說的好，樹挪死，人挪活！還有一句話更妙，一日夫妻百日恩，千年夫妻情比海深……」

    媚娘啐道：「我呸！凡人壽不過百，又何來的千年夫妻？你還敢花言巧語騙我……」

    天狐族一方四人皆端坐不動，而其中兩人的爭吵卻如滾水一般沸騰不休。林一無心攙和，暗中留意著四周的情形。稍後，他留下龍嬰分身，並用幻靈術隱去修為，隨即悄然遁入地下，尚未走遠，身後有人傳音道：「我願意……」其去勢一頓，嘴角露出笑容。此前在尋找宋幺兒的時候，與仙奴相互留下神識為引，後來並未收回。而自己的一舉一動，根本沒想瞞過那女子……

    林一繼續往下遁去，不用再作尋覓，轉瞬間便已到了那個岩洞之中。在妖壇開啟與妖王們現身之前，理當可以將星舟修復完善。而值此妖域盛況，天上的那些鴟鸞獸亦應疏於防範。到時候趁機離開妖域，管他什麼寶物！

    重返岩洞的火潭邊，林一閉目靜立片刻。將熟記於胸的相關禁製法門又回想一遍，他不再遲疑。隨其大袖輕輕一揮，那塊十餘丈大小的空地上，霍然多出來一個艙體渾圓的星舟。

    林一凝目細瞧，隨手又打出一連串法訣。一陣光芒閃過，離地懸浮著的星舟忽而微微顫抖起來，瞬間一分為三。他又信手一招，其中之二不見了蹤影，唯獨剩下一截塌癟了大半的艙體尾端，在法訣牽引之下，緩緩飛至火潭的上方。

    便於此刻，魔嬰元神從本尊體內一閃而出，並隔空抓著那塊星瑜石。隨其雙手揮動，沸騰的岩漿之上忽而飛出一條火龍，圍著玉石上下靈巧盤旋。

    與此同時，林一本尊所施展的乃是一套相同的法訣。來自后土仙境煉器鼎爐上的十八式『明火印』與九句『明火訣』，乃控火異術，用作煉器頗顯神奇。

    在這套《明火印訣》的操縱之下，星舟的尾艙霎時被烈焰圍裹起來。那團玉石漸漸被燒融淬煉，去蕪存菁。如此一晃便是十日過去……

    烈火潭邊，林一本尊與魔嬰元神懸空盤膝而坐，彼此神態凝重，雙手猶自揮動個不停。經戛金烈焰的連日淬煉，那一截兩丈大小的尾艙已是通體赤紅，塌癟的地方微微有隆起之兆；星瑜石已不復原來的模樣，只化作一團星光閃爍的銀色光芒在火潭的上方盤旋。

    不過須臾，那團銀色的光芒飛至星舟尾艙之上，於無聲無息之間悄然炸開。頓時間星芒急遽閃動，二者迅即融為一體。間不容緩之際，林一本尊飛快打出一套星巧門的煉器法訣。只見那塌癟的艙體倏然恢復了原狀，顯然已完好如初。而其依然不敢有所大意，趁勢招出另外兩截艙體，並甩出去十餘塊仙晶。一旁的魔嬰元神適時出手，彼此默契無間。

    轉眼的工夫，仙晶化成縷縷元氣融入三截艙體之內。其各自緩緩靠攏，隨即兩聲「砰、砰」的輕響，星舟復原……

    「哼！此番周折，皆拜那伙畜生所賜！老子非殺他幾個不可……」

    神識之中，星舟已無大礙。林一不及鬆口氣，聞聲詫異轉首。不遠處的魔嬰元神氣勢囂張，邪狂不羈，好似修為又有了提升的兆頭。

    見此情形，林一暗暗無奈。在大漠秘境之中，魔嬰吸納了那個昆邪的精血之後，修為便突飛猛進。唯恐三嬰失衡，便有意加以壓制。誰想他又吸納了壯森的精血，加之龍嬰離體沒了顧忌，不免魔性漸長……

    若是駕馭不了龍魔兩嬰，天曉得以後的自己會變成什麼樣子！只是道嬰的修為太弱，又不得不借助《升龍訣》與天魔九印。如此下去可不成！

    想到此處，林一心神一凝。魔嬰隨即狂態頓斂，身形一閃便回到了本尊的體內。他又手臂揮動，五、六丈大小的星舟飛離火潭，倏然變成了一塊兩寸長的石頭落到了手中。尚不待加以端詳，其轉而抬首。只見岩洞頂端的那團赤霧黯淡了許多，一個深邃的洞口時隱時現……

    「喀喇——」

    恰於此時，火潭之中突然傳來輕微的、異樣的一聲動靜。

    林一收起縮小的星舟，循聲望去。那烈焰滾滾的岩漿沸騰依舊，一時看不出什麼名堂。於此惴惴不明之際，一個白色的人影從岩洞的赤紅石壁中冒了出來，急急喚道：「林……林前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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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六章 不濟是禍

  仙奴突然慌慌張張地出現在岩洞中，才喚出一聲林前輩，便不堪忍受撲面而來的灼熱，忙用法力護住了周身上下。她有些忌憚地打量一眼那烈焰滾滾的火潭，接著又道：「大事不好了……」

    林一背著雙手，面色沉靜，不置可否地點了點頭。

    仙奴顧不得多想，繼續說道：「師父與師伯爭執太甚，無意中驚動了天狼族的四兄弟。於彼此各不相讓之際，天猿族的一高人又心生歹念。奴兒只得循著前輩留下的神識印記尋覓而來，以求暫避一時……」話至此處，她忽而臉色微赧，恍然道：「前輩既然留下分身，想必已知曉了一切……」

    有龍嬰守在山谷之中，那四周所發生的一切自然瞞不過林一的本尊，卻因忙著修復星舟而無暇他顧。再者說了，其本人也不想多管閒事。見仙奴自說自話，神態清新可人，他報以淡淡一笑，隨即昂首神有所思。

    山谷中的那塊坡地上，天狼族的四兄弟已斷定自家兄長罹難，便要天狐族繼續履行之前的奪寶約定。媚娘正想著怎麼懲治宋玄子的忘恩負義呢，一張口便將對方堵了回去。兩家一爭吵，便引起了他人的留意。數百丈外的山崗之上，便是之前那群天猿族的臨時地盤。其中一不甘寂寞的傢伙唸唸不忘美色，竟然趁機湊了過來。

    那傢伙是個好淫且好事之徒，見媚娘招惹不起，便對只有化神修為的仙奴動起了念頭。他想將嬌滴滴的美人搶走，亦算是此番妖王谷之行的一大收穫。妖域之中，這般強行劫掠的行徑再亦尋常不過。

    被人窺伺並即將遭致覬奪的滋味不好受，仙奴來不及稟明師父、師伯，便施展遁法躲入地下。她想尋那位林前輩以求庇護，卻忽略了對方所留下的分身。與其想來，沒有合體的修為，分身又怎堪大用呢！

    宋玄子見仙奴無故遁走，頓時心生疑惑。難不成某人暗中修復了星舟？他同樣顧不得林一的龍嬰分身，急匆匆跟著往地下遁去。究竟如何，還須眼見為實！

    媚娘怎肯放宋玄子獨自離開，便與狼族四兄弟說道：「寶物一事作罷，我要找尋壯森與孩子的下落……」她帶著幾分不解看向穩坐不動的林一，便不顧一切地急追而去。尋找壯森與孩子是假，就此抓住那老東西離開妖王谷是真。

    天狼族的這四兄弟雖無壯森的狡詐，卻都是生性好疑且莽撞的傢伙，各自化作一陣清風遁入地下……

    不過須臾的工夫，原地只剩下林一的龍嬰分身，還有百十丈外的那個天猿族的好色之徒。對方有心追上去湊個熱鬧，卻又轉身回望。恰於此時，整個山谷微微一顫，隨之有驚呼聲此起彼伏——

    「寶物現世之兆……」

    「時辰未至，何故提前……」

    「依著往年的情形，妖壇在百日之內開啟皆屬尋常……」

    「……」

    那塊坡地上，只剩下了林一的分身。他左右張望了下，一臉的不可捉摸。媚娘！你可真不消停！我若是宋玄子，也受不了這般的折騰啊！我只想收個弟子罷了，你何至於如此的厚待……

    山谷之中，愈發熾烈的氣機瀰漫著，令人窒息。遠處的千丈祭台，多了一層淡淡的赤霧，透著莫名的詭異威勢，依然叫人難辨究竟。四下里萬妖激昂，情形有些混亂。而於此地下的兩萬丈深處，即將有著另一番熱鬧……

    岩洞之內，林一突然從頭頂收回眼光，衝著仙奴說道：「你若信我，入妖圈暫避一時！」說著，他手中多出了一個簡陋的石鐲。對方稍作遲疑，明眸一閃，輕聲『嗯』了下，便倏然失去了身影。

    林一略加留意，石鐲中多了一個小巧的白衣女子。他將之塞入懷中，反手便拋出四面小旗，隨即又將乾坤陣盤猛地拍入火潭邊滾燙的地下。

    不過瞬間，岩洞中相繼冒出六個身影。其中的媚娘與宋玄子各自往兩旁散開，隨後的天狼族四兄弟則是怔然四望。想不到地下還藏著這麼一個所在，那年輕的修士又為何置身此處？

    與此同時，林一陡然厲喝道：「媚娘殺了你等的兄長，何不尋她報仇！」

    四兄弟面面相覷。天狐族的一介女子，怎殺得了本事高強的兄長？

    媚娘與宋玄子不再爭吵，而是雙雙祭出了法寶。她眸中閃動著粉色的光芒，毫不示弱地嬌聲叱道：「殺人者，林一也！」

    四兄弟又是一愣，隨即凶相畢露。管他是誰殺了兄長，天狐族一方擺明了蓄意不良！「嗷」的一聲怒吼，四人分頭衝向了各自的對手！

    媚娘將宋玄子擋在身後，長袖揮舞之中，七點銀光攔住了撲來的壯林與壯木兩兄弟，不忘揚聲示意道：「林一！還不召回分身聯手對敵！以你巨斧神通，滅殺天狼不難！除惡務盡……」

    林一根本不理會媚娘的好意，而是抬手掐動了一個法訣。閃念之間，云煙驟起，乾坤四象旗陣已將大半的岩洞及在場的眾人籠罩起來。於此剎那，天狼族的壯根與壯葉兩兄弟已快若電閃一般衝到了近前。

    這可是兩個合體修為的高手！林一不敢硬抗，轉身便在原地失去了蹤影。隨即便是「砰、砰……」的幾聲悶響，四下里劇烈搖晃，緊接著又是一陣「喀喇」撕裂的動靜，乾坤四象旗陣堪堪欲墜。而兩個傢伙不肯作罷，各自化作清風狼影，又是好一通橫衝直撞。

    於此相隔不遠處，壯林與壯木兩兄弟卻手腳遲緩而一時忘卻了拚殺。媚娘得勢不饒人，七點銀光急襲而去。

    「撲、撲……」幾聲，恰如風落殘葉般的輕微，卻使得壯林與壯木的身上血光四濺。難耐的疼痛，頓時讓兩人從幻境中驚醒過來，各自踉蹌了幾下，隨即發出一聲狼嚎，勢若瘋狂般地撲向了前方。媚娘不敢與對手拚命，忙要帶著宋玄子往後躲避。而四周陣法所阻，叫人根本退無可退！

    媚娘大驚失色！此時再要施展幻瞳與法寶，已然來不及了！危急關頭，她匆忙攔在宋玄子身前，竭力驅使七點銀光應敵。於此間不容緩之際，白霧橫生的陣法之中突然飛出兩點怪異的細小火龍，霎時便撲到了正自瘋狂的壯林與壯木的身上。不過眨眼的工夫，未及慘嚎，無從抵擋，兩兄弟已在驟然爆開的火光中化為灰燼。

    「萬幸……」

    宋玄子面對強敵，可謂心急如焚。雖不明媚娘為何要與四個高手對陣，卻又不得不言聽計從。如今忽見對手被殺，他不由得驚呼了一聲。原來孩子他娘早有計較，林道友才是最終的殺招啊！

    誰料情形瞬息逆轉，宋玄子目瞪口呆。前方云開霧繞，兩道清風狼影霍然而至。那位林道友依舊是蹤跡難覓……

    媚娘暗哼了一聲，知道有人藉機為難自己。置身險境絕地，她秀眉倒豎，猛地咬破舌尖噴出一口精血。隨之手訣揮動，雙眸幻瞳閃爍，七點銀光『砰』的炸開，四十九道凌厲的風芒狂風驟雨般急襲而去。陣法之中，亂成了一鍋粥……

    壯根與壯葉皆身軀健壯，被道道風芒割開了無數血口，雖傷勢慘烈，猶自凶悍異常。

    媚娘所擅長的本事不在於搏殺，此時卻不得不用上拚命的手段。便在她與宋玄子岌岌可危之時，天狼兩兄弟疲憊之際，林一突然從雲霧深處冒了出來，雙手快如風影般祭出了一串法訣。隨之一霎，團團光芒憑空閃現，帶著莫名的威勢呼嘯而去。

    壯根與壯葉才有察覺，周身上下已被一道道無形的法力所束縛。兩人神色慌亂，急忙掙紮起來。

    林一已然撲至近前，手指疾點，叱道：「天地借法，為我降妖！困！」話音未落，那無形法力驟然一緊，壯根與壯葉猛然僵立不動。而他不作遲疑，再次伸出兩手點向兩兄弟的雙眉之間，忽又往外一抓，隱有神魂離體之兆。其又屈指彈出兩滴精血，並加以詭異的法訣，『啪』的一聲分別拍入對方的腦門之中。

    不過喘息的工夫，林一摸出懷中的石鐲隨手一揮。天狼族的兩兄弟沒了，原地多出了仙奴的身影。而他這才雙腳落地，眸光炯炯，氣勢沉凝而法度自然。其方才的一番舉止，行云流水一般的自如，卻又殺機森森而叫人見之色變。

    仙奴立足未穩，訝然四顧。不遠處的另外兩人，一個又驚、又氣、又無奈，一個則是震愕不已。

    媚娘驚的是，方才竭力拚殺，可謂是險象環生，差一點便萬劫不復；氣的是，林一給自己送來了四個亡命的對手，他本人卻不慌不忙地躲在一旁，根本無須分身相助，更沒施展巨斧神通，便輕鬆地趁機殺了兩個、擒獲了一雙；無奈的是，誰讓自己又故技重施呢！

    宋玄子沒有想到林一會這般的強大！雖說有些勝之不武，而身為一個煉虛中期的修士，殺得了合體的高手，已足以令人歎服！

    媚娘緩了口氣，眼光一轉，出聲說道：「奴兒！我天狐一族並無門戶禁忌，還不拜你林前輩為師……」她此前還譏笑某人的好為人師，眼下卻突然改了口。

    仙奴有些無措地東張西望，尚未應聲，周圍突然傳來『喀喇喇』一陣撕裂的巨響。

    林一來不及理會媚娘的用意，忙抬手急招。與此同時，陣法已轟然坍塌了半邊。隨其匆匆收起了陣旗與陣盤，四下里的情形一目瞭然。連同他在內，在場的四人禁不住瞪大了雙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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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七章 既濟是福


    那百丈方圓的火潭之中，一直赤漿沸騰，烈焰滾滾。忽然之間，躁動的一切好似安靜了下來。而莫名的威勢平地而起，並迅即籠罩巨大的岩洞，令在場的四人氣息一窒。

    不過須臾，火潭的岩漿只是稍稍止歇便再如泉湧，霎時已從當央的地方多出一塊數丈大小的隆起，逼人的威勢隨之傾瀉四方。林一與媚娘兩口子及仙奴皆往後退了幾步，不禁為之錯愕不已。

    轉眼之間，岩漿烈焰陡然分開，從中冒出一物來。其又逕自往上緩緩上升了少許，轉而微微一頓，竟是懸停在火潭的上方……

    見此情形，媚娘失聲驚呼道：「妖壇……」

    宋玄子與仙奴皆怔然失神，只顧著兩眼一眨不眨。林一同樣是神色一凝，暗暗動容。岩洞所處祭台之下，難不成傳聞中的妖壇由此現世……

    岩漿烈焰之上，靜靜懸著一方詭異非常的四色石台，有著三尺三厚、三丈三的長寬，方方正正且渾朴無華。其正中擺放著一圓形的供台，三尺多大小，同為青、白、赤、玄四色玉石造就。不過，那上面空無一物。

    「既有妖壇，寶物何在……」

    媚娘已是振奮難抑，兩眼閃亮。妖王谷中萬妖群集，不就是要一睹妖壇現世的風采嗎！而於此地下兩萬丈的深處，機緣陡降，又豈可錯過？她自問了一句，身形倏然一動。瞬間，其白色的身影便到了那石台之上，卻猛然一頓，竟是撲倒下去……

    異變陡起，驚得宋玄子與仙奴各自呼喊了一聲——

    「媚娘……」

    「師父……」

    未見妖壇有何異狀，宋玄子與仙奴便想著出手救人。而法力才將觸及妖壇的近處，便寂然消失。兩人唯恐再出意外，各自不管不顧地奔了過去。隨其人到了媚娘的身前，尚不及有所動作，雙雙又是身形一頓，隨即癱倒在地……

    林一愣愣呆立在原地，一時有些不知所措。無論是神識還是幻瞳，皆看不出妖壇的古怪。而媚娘三人性命無礙，卻如重負在身，又如被捆縛住了手腳，這才一時難以脫困。突遭危情，何法可解？

    恰於此時，那方石台微微一顫，好似隨時都要衝天而去。林一立在火潭邊，急忙抬頭仰望，不由得心神一懍。岩洞頂端的那個洞口豁然大開，其中縈繞封堵的赤霧業已蕩然無存……

    「林道友，我夫妻不勞相救，還請帶走……奴兒與幺兒……」

    聞得動靜，林一猛地看向數十丈外的那方石台。媚娘竭力掙紮著想爬起來，無奈雙手難以離地，只能出聲呼救。宋玄子已是四肢匍匐，根本動彈不得。仙奴縮成一團的身子瑟瑟發抖，已不堪支撐……

    林一皺起雙眉，揮袖往前急捲而去，一隻法力所化的大手尚未臨近石台的一丈遠處便砰然崩潰。其一時遲疑不定，轉而恨恨啐了口，抬腳往前急躥而起，霎時便到了石台之上。雙腳立足未穩，才要伸手抓向近旁的仙奴，一道無上的威勢從天而至，逼得他猛然躬下了身子。隨即一陣刺鼻的血腥撲面而來，令人窒息難耐。

    「轟——」

    便在林一咬緊牙關強撐之際，所在的四周突然發出一聲轟鳴。隨之剎那，滔天一般的重負傾軋而下，逼得他「砰」的一下單膝跪地。緊接著便覺得一陣光芒閃動，身下的石台陡然騰空而起，瞬間穿過岩洞頂端的洞口。

    風雷電掣一般的動靜，不過是持續了短短一霎便驟然消失。隨即石台又是一頓，四周景物豁然大變。林一猶自半跪著身子，強撐著抬首看去。居高望遠，周圍萬妖云集……

    ……

    與此同時，妖王古一陣顫抖之後，那赤霧環繞的千丈祭台突然噴湧出一道赤紅的光芒，隨即又是白、青、玄三色閃過，一方石台霍然出現。

    妖壇提前現世了！群妖振奮，卻又疑惑不解。妖壇上為何會多出三個修士與一個狐女？

    在山谷的那塊坡地之上，林一的龍嬰已站了起來。他並未在意妖壇上的情形，而是看向遠處的幾個人影。在祭台生變的那一瞬，有人適時現身……

    ……

    妖壇之上，林一本尊的眼光落在那幾個由遠至近的人影身上，不由得暗暗叫苦。

    來者六人，相貌神情各異，且身上的威勢深不可測。毋容置疑，所謂的妖王現身了！不對啊！其中的一位並無妖氣，分明就是個修士……

    「啊……」

    一聲低微的呻吟傳來，林一忙回首看去。身邊的仙奴已然筋疲力竭，整個人趴在了地上，痛苦不堪。媚娘與宋玄子情形尚可，亦不過多撐個片刻的工夫罷了！而他本人半跪著已是不易，想要站起身來更為艱難。若有人趁機發難，四人唯有束手就擒。

    此時，有話語聲傳來——

    「哈哈！我已備下了祭物，眼下卻是用不著了……」

    「幾個膽大妄為的小輩，可曾想過以身血祭的下場……」

    「人血為祭，或有意外之喜……」

    「盡數殺了！速速開啟妖壇……」

    「妖壇自行開啟，我等不可莽撞……」

    「尋到妖壇的所在實屬不易，何不查明這四人的來歷……」

    「……」

    林一顧不得仙奴，聞聲看去。數百丈之外，那六人談笑風生。其中為首的是個中年的壯漢，長袍遮身，滿臉土黃色的絡腮鬍子，兩眼炯炯有神，氣勢頗為不凡。他一旁則是四位老者，各自鬚髮灰白不同，卻皆為身軀粗大健壯而彪悍的模樣。獨自守在一側的是位修士，乃是一青衣道袍的銀鬚老者，神色深邃不明，叫人難辨深淺。

    那幾人口中所指的血祭又是何意？林一轉而看向身前的那個供台，心頭漸漸發沉。令人作嘔的血腥與強大的氣機從中洶洶而出，已然將跪拜在地的四人死死困住。只怕用不了多久，熱血便將染紅這方石台。所謂的血祭，原來是妖壇作祟。

    這叫什麼事兒？躲至地下兩萬多丈，還不夠深嗎？修復了星舟，離開妖域在即，誰料猝然之間，天上地下來了一個大逆轉！而這般萬妖云集的大場面，對自己來說可是唯恐避之不及！眼下倒好，眾目睽睽之下趴在妖壇上等著成為祭物，熱鬧而又光鮮，想不露臉都不成啊！

    林一眼光斜睨，暗自長吁了下。媚娘已是滿臉的愧疚，卻竭力與宋玄子依偎在一起。或許，她自知命不久矣，只想著與自家的男人不離不棄！仙奴嬌弱無助，嘴角已溢出一縷血痕……

    「哈哈！修士就是麻煩！幾個小輩罷了，管他來自何處……」說話的是黃鬍子的壯漢，滿不在乎的神情中帶著幾分不屑。

    聞聲，林一再次抬頭看去。

    老者模樣的修士不以為忤，反倒是拈鬚無奈一笑，說道：「適才隨口一說，讓金聖道友見笑了……」他見妖壇上那個年輕人猶自掙扎不屈，不由得多打量了一眼。

    一位灰須的老者接著說道：「凡人有句話，非我同族，其心必異！羅坤子道友以為然否？」

    叫作羅坤子的老者輕輕搖了搖頭，說道：「東山道友，羅某並無惡意！」

    另外一個濃須的老者哼道：「邀請道友前來觀禮，足顯我妖域盛情，還望自重……」

    羅坤子有些意外，說道：「白道友，這是……」

    又一個白鬚老者分說道：「我兄弟的意思，勸你慎言……」他身旁有人附和道：「端木大哥不用理他一個修士……」

    為首的那個金聖見羅坤子神情尷尬，不由得意一笑，揮動大手吩咐道：「罷了！休要囉嗦！且待妖壇開啟……咦？那小修士緣何還不倒下，誰去幫他一把……」

    羅坤子微微一嘆，識趣地往後退出去數十丈，猶自心事不明。

    金聖往前幾步，昂然四顧。妖王谷之中，萬妖翹首，都在等待著妖壇開啟的那一刻。他又哈哈一樂，忽又察覺到了不對頭。吩咐過後，無人應聲，著實大煞風景。其有些不快地說道：「白老弟，還不將那幾人殺了祭壇，更待何時……」

    被稱作白老弟的便是那個濃須的老者，不留情面地反諷道：「哼！尚未成為萬妖之王，便這般頤指氣使。假以時日，還了得……」

    金聖面呈慍怒，卻一時不便發作。

    有人適時站出來打著圓場，笑道：「無論誰家成為萬妖之王，皆上命由天！而妖域混亂已久，亟待明主降臨啊！還望此番妖壇開啟，能了卻我等夙願！」

    金聖神色轉喜，說道：「監老弟，若是金某得到遠古傳承，必不會虧待於你！」對方見其他幾人神色不屑，佯作未見，衝著遠處的妖壇裝模作樣地拜了幾拜，不置可否地應道：「先祖庇佑！」

    隨著這兩人一唱一和，五位妖王已不甘落後地將祭台圍了起來。各自相距百丈遠，無不神色期待。不過，那年輕的小修士在妖壇強大的威勢之下，猶自強撐不倒……

    「監老弟……」金聖志才要招呼適才那位老者動手，卻又好奇地伸手示意道：「那人還想站起來，不自量力，哈哈……」其他幾位妖王均饒有興致地看向妖壇，一時忘了殺人上供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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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八章 造化弄人

妖王谷之中，千丈祭台的頂端，三丈妖壇之上，林一單膝跪地，苦苦承受著身前供台所散發的威勢，以及四面八方湧來的濃重殺機。

    這般情形，好似並不陌生。

    在數百年前大商都城的十字街口，有過萬眾矚目，亦曾面對生死的抉擇。若說有所不同，那時候的自己更像是一位紅塵岸邊的過客，有意無意間的稍作停留，只為了卻煙雨春夢中的那幾分羈絆罷了。而眼下的自己，則更像是一隻不羈的蒼鷹，縷縷遭受折翅之苦，卻依然忘不了御風長空……

    不過，這一回他娘的又栽了！被一群妖物當作供奉先祖的祭品，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即便是難逃一死，亦注定要轟轟烈烈，而絕非如此的窩囊！再者說了，老子有三條命呢……

    又一聲熟悉的呻吟聲傳來，林一急忙垂首看去。仙奴已是口鼻流血，神情悽慘無助，隨時將會爆體而亡，叫人不忍目睹；近在咫尺的媚娘，神情悲慟，卻只能竭力依偎著自家的男人，等待著厄運的最終降臨；宋玄子已放棄了掙扎，極為狼狽不堪，而絕望的神色中卻透著幾分欣慰……

    見狀，林一雙眉豎起，眸中血光湧動。千鈞一髮，生死在此一拼！他雙手撐地，猛地抬起頭來，周身的筋骨一陣『噼啪』作響。而妖壇之上的無形威勢重若巨山，令其四肢一陣劇烈顫抖，依舊難以挪動分毫……

    與此同時，百里外的那塊坡地上，龍嬰分身已是殺意森森，瘋狂的氣勢沛然而出，隨即驟然一動，猛地往前躥去。那個騷擾仙奴的天猿族的傢伙尚未走遠，正自翹首眺望，忽而有所察覺卻已躲避不及，「砰——」的一聲便摔飛出去。這一下至少被人踢斷了幾根肋骨，他疼得嗷嗷直叫，尚未落地便要尋偷襲者報仇，而那道身影卻倏忽不見了……

    祭台的四周，五位妖王神色各異。用修士的熱血來獻祭，可謂對先祖的敬意十足。尚不知此番妖壇的開啟能否帶來驚喜，著實值得期待！而山谷的風吹草動皆瞞不過這幾位高人，是誰敢在此時搗亂？

    金聖才想發作，卻又與其他幾位妖王凝神看去。

    於此剎那，妖壇上，林一的身上突然閃過一層光芒，隨之龍影乍現即隱，狂傲而雄渾的威勢霎時席捲四周。其猛然昂首長嘯，恰如龍吟，鏗鏘之聲震徹山谷。便在萬妖錯愕之際，緊接著又是「喀喇喇」一陣撕裂悶響，他已掙脫重負長身而起，只是一旁的仙奴與媚娘三人情形依舊……

    那五位妖王赫然變色。其中的金聖更是暴跳如雷，怒吼道：「龍修！那小子竟然是龍族後人，還斗膽混入妖王谷搶我寶物……」

    於遠處瞧熱鬧的羅坤子神色一動。這世上還有龍修？莫非，青龍一脈尚存……

    龍嬰分身歸體的瞬間，《升龍訣》之威盡現。林一昂首挺胸的瞬間，不及多想，更無暇理會那幾位妖王的動靜，揮臂扯出天煞鐵棒，猛地衝著前方砸了過去。「轟——」的一聲巨響在半空中陡然炸開，四色供台成了碎石塊，妖壇之上的禁制崩潰殆盡。

    在林一起身的那一刻，媚娘便暗暗有所留意。突然沒了束縛，她應變極快，伸手抓著宋玄子與仙奴站起，卻又惶然無措起來。四周萬妖云集，根本無處可逃。恰於此時，有人喝道：「入我妖圈……」其稍作遲疑，帶著兩人便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妖壇被毀，守護了無數萬年的妖族圖騰便這麼沒了，先祖的傳承亦將就此斷絕。山谷上下頓時嘩然一片，五位妖王更是震怒不已。金聖見那可惡的小子妄想帶著三個同伴離去，不由得怒極生笑，罵道：「可惡的東西！我非將你挫骨揚灰不可……」他叉開五指往前一抓，一道黃色的光芒脫手而去。隨其動作，餘下的四位妖王各自施展法力，霎時禁錮了整座祭台。無論是誰毀去了妖壇，都將罪不可赦，更莫說兇徒還是龍族的後人……

    妖王谷之中，群妖激憤。千丈祭台之上，林一孑然傲立。他讓媚娘帶著仙奴與宋玄子進了妖圈石鐲，乃權宜之計。如今情形危在旦夕，她三人若是分頭逃命必死無疑，且躲過一時是一時。而他才將石鐲套在腕上，雄渾無上的威勢便從四面八方逼來。去路已無，五位妖王動手了！

    林一嘴角一撇，兩眼中血光閃動。曾幾何時，自己面對合體的高手都要敬而遠之。眼下倒好，以一己之力獨鬥五位仙人修為的妖王。而老子還不想死，更不會坐以待斃……

    不過轉念之間，一道黃色的光芒洶洶而至，凌厲的殺機不容阻擋。

    林一週身遍佈龍甲，眉宇間煞氣閃現，隨手拋下天煞鐵棒便如狂風驟雨一般祭出一連串的法訣。眨眼的工夫，三十六、七十二、一百零八、二百五十六道手印疊加在了一起。恰如電光石火般的迅疾，他手指一點，一把黑色巨斧破空而出，帶著滾動的烈焰與滔天的氣勢轟然劈向前方。與此同時，其趁勢往前衝去。生路死裡尋，拼了……

    「轟——」

    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聲中，那曾無往不利的天魔印被生生攔了回來。兩股威力奇窮的法力相撞之下，狂虐躁動的餘威便如驚濤駭浪般驟然狂瀉。那四個妖王身形搖晃，首當其衝的金聖則是往後退了一步，隨即各自神色微詫。

    遠處旁觀的那個羅坤子暗暗動容，不由得揪緊了手中的長鬚……

    妖王們安然無事，好似困獸猶鬥般的林一卻是猛地倒飛了回去。四周皆無退路，他強行止住了頹勢，一屁股狠狠摔在了那一方三丈三的石台之上，竟是將一堆供台的石塊碾成了碎屑。其暗哼了一聲，口角溢出一縷血跡。最強的殺招沒了用處，還被逼洩露了龍嬰的底細。想趁機逃命，卻逃無可逃……

    見四周的妖王並未趁勢痛下殺手，林一急忙便要爬起來，卻又腳下一軟『撲通』摔倒，禁不住一陣氣血浮動，心神悸動難平。他含血啐了一口，血跡隨即沒入石台中不見了。其無心留意，嘴角露出一抹寂寥意濃的苦笑。適才的莽撞，無異於以卵擊石。而此情此景，已別無選擇！梵天境的仙人修為很厲害嗎？且待來日，再論高下。只是……老子今日在劫難逃了……

    林一失意之際，有人喊道：「幾位道友且慢動手！那小輩乃魔道雙修，來歷不凡，可否由我詢問一二再作定奪……」他循聲看去，乃是羅坤子緩緩飛了過來，正與幾位妖王含笑打著招呼。而對方一個個神態傲慢，皆未作搭理。

    羅坤子自知不受待見，歉然一笑，說道：「我見那小輩修為詭異，不免心生好奇。列位不妨試想一下，方才的一記魔修神通，若是由你我的修為施展出來，誰人能招架得住……呵呵！故而……」

    不待羅坤子的話說完，金聖不耐煩地瞪起了雙眼。不遠處那位監姓的老者哼道：「還沒人敢在我妖域指手畫腳，且事關妖域禁忌……」

    羅坤子的笑容僵在臉上，欲言又止。妖域不容龍修，又是為何？

    金聖撓了一把土黃的濃須，臉色一轉，盛氣凌人地說道：「羅道友乃仙域的高人，若肯指教一二，回頭我自當奉陪……」

    羅坤子自討沒趣，搖頭嘆了聲。話說到這個份上，與逐客沒甚兩樣。他興致索然地拱拱手，說道：「多謝諸位道友的款待！眼下不便相擾，告辭了……」他衝著祭台的人影投以深深一瞥，轉而扶搖直上，竟是直奔天外星空而去。而其卻留下一道神念，悄悄關注著此地即將發生的一切。

    監姓的老者兩眼凶光一閃，罵道：「修士沒幾個好東西，不讓將其留下……」

    金聖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妖域雖地處隱秘，早晚不免為人所知曉。若是各家仙域都尋上門來，才叫熱鬧……」他話語一沉，帶著怒氣又道：「而妖壇事關我先祖的傳承，絕不能輕饒了那小子……」其轉身回望，神色不禁一怔。在場的其他幾位妖王，均是緊緊盯著祭台……

    藉著妖王們與羅坤子說話的工夫，林一好不易緩了口氣。自覺著傷勢並無大礙，其雙手一拍石台便要跳起來。誰料一道四色光芒從身下激射而出，頓時便將他籠罩在內，使得整個人如陷泥淖而難以動彈。

    絕境死地，又遭橫變，真是天要亡我不成？林一心生寒意，循著光芒往上看去，不由得驚噓了一聲。所在的四色光芒衝天而起，直入百丈虛空。而不過眨眼間，那虛空竟被光芒撕裂出一個丈許大小的黑色裂縫，有幾樣東西從中緩緩而落。那是一個玉瓶、一枚玉簡，三塊玉牌，卻在下落了數十丈後，悠悠一停……

    「哈哈！妖壇開啟，寶物降臨……」

    欣喜若狂的大笑聲傳來，林一心頭一緊。妖壇開啟的時機，有點莫名其妙！若是任由妖王前來取得寶物，自己再無生路！而四色光芒中所蘊含的並非禁制，而是形同天威一般的存在，便是龍嬰都排不上用場，又該如何是好？

    顧不得多想，林一急忙驅動神識，卻難以穿透四色的光芒。之前落在石台上的天煞鐵棒跳動了下，又沒了動靜。而那五位妖王已迫不及待衝了過來，令他不由得暗嘆了一聲！霉運透頂，造化弄人啊！

    便在林一絕望之際，忽又神色一動。天煞鐵棒「砰」的一下從石台上飛起，驟然化作一團烏云。繼而，從中躥出一道白色的身影，其霍然化作一頭六、七丈長的雙翼白虎，仰天發出一聲怒吼！

    剎那間，虎嘯八方，威震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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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一十九章 王者降臨

不知是感受到了莫名的召喚，還是那一覺睡得太久，天煞鐵棒中的虎頭終於在危急關頭醒轉過來……

    真是好大的動靜！

    林一在龍嬰歸體的那一刻所發出的怒吼，遠遠不抵這一聲虎嘯。他是有所隱忍的被迫爆發，而虎頭則是毫無顧忌的宣洩！於是乎，沉睡十來年的白虎神獸，便這麼隆重登場了！

    虎頭現身的一剎那，奇異的四色光芒稍稍鬆動。林一尚不及意外，再一次瞪大了雙眼。

    山谷之中，嘯聲猶在迴蕩，巨大的白虎圍繞著四色光芒盤旋不定。他遍體的銀毫晶瑩閃亮，體態矯健而強壯。一對背翼微微抖動，隱隱有風雷之聲。尤其那額頭上還多出一根半尺長的金色獨角，倍添幾分睥睨天地的威勢。

    環繞祭台百丈之外的五位妖王，皆驚愕當場，隨即相繼現出真身來以示敬意。以金聖為首，化作了一頭七、八丈的黃色巨虎；餘下幾位老者亦然，唯各自毛色不同。彼此相較之下，白虎愈發顯得高貴而不可一世。與此同時，妖王谷上下，群妖注目……

    一切不過閃念間的工夫，白虎突然恢復了人形，變作了一個年輕的壯漢，正是虎頭的模樣。他詫然四望，有些糊塗。不遠處的五人現出真身來，看著怎麼這麼熟悉，同族？又為何有人透著敬意，有人帶著驚喜，還有人不服氣？好似有更為親近的牽引就在眼前，那又是何物……

    虎頭不理五位妖王，猛地轉向那懸在半空中的幾樣東西。恰於此時，四色光芒悄悄消散。其中的一枚玉簡與三塊玉牌倏然往下直落，玉瓶卻是毫無徵兆地炸裂。

    「砰」的一聲輕響，微乎其微，卻在偌大的山谷中清晰可聞，使得萬妖谷上下皆為之靜了下來。

    妖王們重又化作人形，各自心緒莫名。金聖有些急切地「啊」了一聲，兩眼中閃動著熱望，便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忽又與其他幾位同伴往後退了幾步。只見那玉瓶炸裂的一瞬間，一滴泛著金色的血液悠悠飛出，雄渾無匹的威勢隨之籠罩住了祭台所在的千丈方圓，頓時令人心生畏懼而不敢稍有妄動。

    虎頭猶自愣愣呆在遠處，任那一滴血液飛向自己。

    林一週身一輕，未及慶幸，重負再次從天而降，逼得他『撲通』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眼光一閃，趁勢揚手抓過落下的玉簡、玉牌，還不忘抬頭看去，猶自愕然不已。許是得益於『梵天丹』之力，此時的虎頭竟然有了不亞於合體後期的修為。與其相比，自己的龍嬰多有不如。而那玉瓶中裝的，莫非便是妖族的精血傳承？所謂的遠古妖王，不會是那傢伙的先祖吧？百丈高處，一道黑色的裂縫猶存……

    便於此時，那一滴血液飛入到了虎頭的眉宇之間。他兩眼猛地閉上，神情痛苦不堪，大拳頭攥得鐵緊，周身止不住地一陣顫抖，筋骨的脆響接連不斷……

    「虎頭——」

    林一心有關切，急急喚了一聲。忽而察覺精血帶來的威勢不見了，他才要起身站立，妖壇上的天煞鐵棒陡然騰空而起，「鏗」的一聲到了虎頭的手中。其心頭一喜，忙道：「隨我離開此地……」

    於此瞬間，四周的五位妖王赫然逼近。其中的金聖帶著滿臉的戾氣，怒叱道：「哼！你找死！還不交出我先祖的寶物……」其他幾人同樣是如臨大敵的模樣，顯然不容任何人帶走虎頭。遠古神獸幾近滅絕殆盡，這才使得妖族興盛不再。如今白虎現身，王者降臨，傳承在即，妖族的復興指日可待。敢有趁機禍亂者，必將遭受妖域的雷霆一擊……

    虎頭的身子顫抖依舊，卻是鐵棒在手，慢慢睜開了雙眼。他冷冷瞥過四周，傲然的氣勢沛然而出。五大妖王身形一頓，林一同樣是一怔……

    「你……是龍族一脈……」許是見林一神色異常，虎頭的眼光緩緩一凝，帶著幾分怪異地口吻又道：「你……龍族背信棄義，滅玄武、絕朱雀，害白虎，乃十惡不赦之罪……可你……」話未說完，他周身殺機一盛，卻又猛地搖搖頭，強撐著陣陣襲來的痛苦，恍惚自語道：「我是誰……」

    數十丈外，五位妖王躊躇不定。叫作東山的灰須老者搶過一步，說道：「您乃神獸嫡傳，王者血脈，妖域之主！」另外一個叫作白兵的濃須老者不無振奮地說道：「萬妖之王，今日當立！妖族復興，由此而始！」監姓的白鬚老者帶著笑容說道：「拜見我王……」連同沒說話的端木，四人遙遙拱手一禮，神情極為恭謹。

    金聖不理四位同伴的舉動，而是眼角抽搐著，緊緊盯著林一喝道：「還請允我拿下龍族小子，回頭再拜見不遲……」

    林一的心頭漸漸發沉，眼光掃過那道即將消失的黑色裂縫，有些不甘地說道：「虎頭！我是你老大……」

    虎頭猶自茫然不解的樣子，周身氣勢凌亂不定。他金黃的雙眸中，儘是漠然。少頃，其鎖緊雙眉，疲憊的神情中透著幾分的不耐煩，盛氣凌人地吩咐道：「有話日後再說，容我歇息一番……」

    與從前相比，此時的虎頭可謂判若兩人。林一心生苦澀之際，一道強大的氣機逼來。他眼瞳一縮，再不敢有半分的遲疑，竭盡全力破空一閃，霎時沒入那道愈來愈小的黑色裂縫之中。

    金聖才要動手拿下那個龍族的小子，卻不想對方竟然冒險遁入虛空。他不肯作罷，揮臂奮力一抓，面前『刺啦』裂出相仿的一道黑色裂縫。其想都不想，一頭鑽了進去。

    虎頭對週遭的一切渾若未見，拎著鐵棒便落在了妖壇之上。他隨即盤膝而坐，周身頓時籠罩在一層金中帶紅的光芒之中。顯然，精血的傳承，不過剛剛開始罷了……

    東山與其他三位妖王面面相覷。妖壇開啟至今，不過幾個喘息的工夫。萬妖之王的意外降臨，可謂承天應命！此乃先祖神靈的旨意，不容有違。而方才異變迭起，各人皆不敢放肆，這才使得那小子趁機逃離。不過，至尊神獸為何與龍族攪合在了一起？而無數萬年不曾見過的龍族，又在何方……

    片刻之後，半空光芒一閃，冒出了金聖的身影。他有些氣急敗壞地雙手一攤，示意自己沒追到人。

    妖壇開啟的時候，共有五樣寶物出世。既有先祖的精血，其他的幾樣東西絕非尋常。幾位妖王見金聖無功而返，慶幸之餘又不免患得患失。其中的東山想了想說道：「妖壇應與虛空陣法相連，自有去處！那人既與我王相識，不妨稟明後再作計較！」有人讚同道：「為我王護法，事不宜遲……」

    金聖衝著那個兩頭討好的監姓老者暗哼了一聲，便吩咐妖王谷的群妖逕行離去，這才與四位同伴懸空坐了下來。五人的不遠處，虎頭安然不動……

    ……

    這是一方暗無邊際的所在，呼嘯聲聲卻不見風影，唯有時不時的一道亮光乍現即隱，詭異而莫測！林一置身其中，不辨方向，只管奔著前方疾馳而去。

    又是一道細如利刃的光芒橫空而出，林一不及躲閃，百忙之中揮拳擊出一條龍影。「喀喇——」一聲脆響，光芒炸開無數，從其身旁飛掠而過。『嗤嗤』如風割體，云袍撕裂，便是堅硬異常的龍甲都崩碎了幾塊，胸口及四肢頓時血光點點，疼得他好一陣子呲牙咧嘴。

    須臾過後，前方又是亮光大作。林一才想止住去勢為時已晚，竟是一頭紮了進去。眨眼之間景物大變，他狼狽地連翻幾個跟頭，這才堪堪穩住了身形，急急抬眼四望……

    濃黑的夜色之中，出現一個山谷。四下里靜寂無聲，只有陰氣瀰漫且寒意逼人。而這天地間好似有莫名的東西在阻撓著，使得遠處的情形似隱似現，一時難以看得明白。山谷的上方已然不見了來路，且罩著一層古怪的禁制，使人不敢貿然飛行。下方……

    林一緩緩落下，神色詫然。立足所在好似一片陣法，約莫有千丈的大小。其為青、黃、黑、白、赤五色仙晶鋪就，光潔而平整。兩腳落地的一瞬間，強大的氣機與濃重的寒意襲來，使人神魂激盪難安。他暗自驚噓了下，閃動幻瞳看去。

    在這詭異的陣法的當央，五色仙晶圍成了百丈的一塊地方，上面霧氣氤氳不休，仿若自成天地並帶動著四方的氣勢緩緩旋轉。與此同時，有虛幻的身影倏忽而來又匆匆倏忽遠去，讓人見了禁不住一陣心驚膽顫。

    這究竟是何所在？

    那些虛幻縹緲的身影，盡為魂體。其來者惶惶，去者茫然，恰如在一條未知的路上奔波著而又無法停歇，所追逐的只不過是早已注定的宿命……

    林一忽地心頭一跳。死了？他急忙低頭打量，周身上下血跡斑斑，透著說不出來的狼狽，卻氣息順暢而性命無妨。不對，凡俗還有一個說法，叫作死者不自知……

    突然置身異地，加之遭受創傷，又被四周的陰氣侵擾著，林一有些暈頭轉向。惶急之時，他突然想起什麼，忙將手腕上的妖圈揮動了一下。媚娘、宋玄子與仙奴踉蹌著身形冒了出來，各自東張西望有些不知所措。

    「林……林前輩！你有傷……」

    仙奴難耐寒意而身子發抖，卻還是情不自禁發出了一聲驚呼。媚娘與宋玄子皆顧不得四周的情形，聞聲轉身到了跟前，各自神色關切而又透著幾分詫異。

    林一有些尷尬地咧咧嘴，擺擺手示意無妨。明明是自己嚇唬自己，卻要弄個水落石出才肯作罷。是一時的心神恍惚，還是對死的敬畏……

    寄身於妖圈之中，媚娘三人已然知曉了曾發生過的一切。而此時此地，這女子還是驚奇問道：「林道友！你怎會來到了鬼靈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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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百二十章 鬼靈之域


    星空之中，叫作羅坤子的老者默然獨立。

    妖王谷所發生的一切，歷歷在目。遠古神獸降臨，著實出乎所料。妖族有了新主，將變得更為強大。而以後的妖域，亦將多了幾分莫測的變數。

    不過，那個妖魔雙修的年輕人，竟然能夠在妖王們的眼皮底下安然逃脫，有些匪夷所思……

    片刻之後，羅坤子回首遠眺。星云亂流之中，曾經的妖域蹤影全無。他手拈長鬚，輕輕搖了搖頭。如此一個詭秘的所在，終將會被更多人知曉。而妖王們的乖戾與跋扈雖讓人難以接近，卻也並非一無是處……

    羅坤子微微一笑，忽又長眉聳動。

    萬里之外，十幾道流光疾馳而來且氣勢洶洶。

    羅坤子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隨即長袖一甩，抬腳一步跨入虛空，霎時間便在原地失去了身影。

    少頃，一群鴟鸞獸飛奔而至，一陣茫然亂竄……

    ……

    鬼靈域中，媚娘帶著宋玄子與仙奴在四下里查看。

    林一離開那片古怪的陣法，獨自一人靜坐歇息。此前的逃亡，可謂是拼盡了全力。妖王金聖著實強大，與其對陣未免有些不自量力。而那虛空亂流形同風刃，便是云袍與龍甲都難以阻擋。如今雖有驚無險，還是落得個遍體鱗傷。

    夜色之下，一層丈餘厚的玄天盾白芒閃動。沒了陰寒之氣的相擾，安然靜坐中的林一慢慢睜開了雙眼。服下了宋玄子所贈的丹藥，又吐納調息了半日，體內的傷勢已無大礙，被割開的肌膚業已癒合。他收起了吸納用的兩塊仙晶，抬頭留意著四周的情形。媚娘三人依然還在遠處尋覓，看來這山谷中還真有一番名堂……

    媚娘說過，她對鬼靈域早有耳聞，卻從不知曉具體所在。而天狐族中不多的典籍中卻有記載，生死輪迴地，鬼靈兩難安，等等。依著宋玄子的解讀，鬼靈域乃陰陽輪迴之地，有不願轉世為生者，便成了鬼魅魂體，自然也可以修煉，即所謂俗稱的鬼修。其自詡成仙者有之，不過藏身於晦暗幽冷之中，個中滋味如何唯有自嘗。可見天地萬物盡入輪迴，鬼修終究難成大道。

    此外，生死輪迴，要承受『三忘』與『七絕』之苦。三忘，所指的是忘生、忘死、忘世；七絕，便是斷絕凡俗七情。這便是投胎轉世之後，忘卻前生以及了卻前緣的一個由來。想想也是，既然注定了萬物輪迴，又何必執著於一世呢！成鬼成靈，還是不免惶惶然！

    宋玄子還說了，這天地間的陰氣濃郁之地並非只有一處。既然須彌芥子可成乾坤，輪迴的道場又豈能侷限於粗淺的認知之中。故而，貿然闖入鬼靈域，不妨揣著好奇，開一番眼界。

    再一個，毗鄰鬼靈域的地方，富有仙晶……

    諸如此類,乃宋玄子一家之言，不足為憑。信不信，且由著自己了。

    林一無意深究宋玄子話裡的真偽，或是根本不在乎這些。管他什麼前生今世，且好好活一回走一遭，足矣！他稍稍收斂心思，將神識浸入乾坤戒，不忘回想著妖王谷中曾經的一切……

    以血獻祭，才可開啟妖壇。不知自己含血啐的那一口，是否為無心插柳。而無數萬年以來，從沒有遠古妖王的傳承出現。在打碎了被妖族奉為神龕的供台之後，寶物竟然破空而出。虎頭得到的精血之外，還有一個玉簡、玉牌……

    乾坤戒的角落裡，靜靜躺著那三樣東西。

    隨著心念一動，一塊玉簡到了林一的手裡。這是一篇法訣，名為《天地訣》。其篇幅不大，數百字而已。有云，一步登天，一步入地；上達九霄，下至幽冥，唯一步而已！其境界隨修為提升，梵天小成，洞天大成……

    這是……一把攥緊了手中的玉簡，林一禁不住暗噓了一聲，心頭猶自『砰、砰』大跳。這是一篇來自遠古的仙法，或者說，乃仙道高人施展的遁法！有著梵天境的修為，便可將《天地訣》修至小成；以此類推，唯有達到洞天的境界，遁法才可修至大成……

    意外的驚喜，使得林一有些難以自持。少頃，他嘴角一咧，自感沒出息地啞然失笑。瞌睡的時候有人送枕頭，莫過於如此。之前還為了自家的遁法而心生無力，眼下便有了這天地一步……

    不過，《天地訣》中為何只有小成與大成之境？是功法的不全，還是其他的緣故？

    林一又將手中的玉簡看了一遍，未見破損殘缺之處。他隨即雙眉一皺，暗暗忖思不已。這遁法與修為相輔相成，沒有響應的法力加持，斷難施展出天地一步的神奇來。而據《洞真經》有云，合體的修為境界之後，尚有梵天四境與洞天三境。其中有關梵天四境所述甚詳，分別為仙人、天仙、金仙與仙君。而洞天三境則只是略略提及，則為洞真、洞玄、洞神。再之後，沒了……

    《天地訣》中，同樣沒有提及修至圓滿的法門。而妖族傳承，豈非等閒！這必是妖王貼身最為珍貴之物，或許另有玄機亦未可知！在洞天三境之後，難道還有不為人所知曉的巔峰存在？

    林一並非好高騖遠之人，即便早已知曉《洞真經》中的境界之分，亦從未將之放在心上。而來到了仙域之後，面對一個又一個強大的對手，令其倍感弱小而乏力。

    從前，志向高遠卻一直低著頭自行趕路。如今，仰起頭來，不得不瞪大雙眼，以免如星舟那般迷失了方向。或許，這片浩瀚無際的星空，依然只是一道風景……

    林一眉梢輕佻，眸子星光閃動。他將玉簡收了起來，看向膝頭上多出來的三塊玉牌。其一黑、一白、一赤，各有玄武、白虎與朱雀的簡陋紋飾。將之一拿起，他不由神色一凝。

    黑色的玄武玉牌入手的一瞬間，冰寒的洪荒氣機奔湧而來，使人心頭一懍。其中隱約可見一句晦澀難懂的口訣，還有『玄武令』的三字符記。而不過剎那，林一神識大亂，氣息一窒，心魂激盪，張口便噴出一口淤血。他急忙丟下手中之物，好一陣子臉色變幻，猶自餘悸難消。

    須臾過後，林一自覺著氣血順暢，才小心翼翼地拿起另外兩塊玉牌，再不敢妄動神識。若猜測無誤，這大小一致且外形相似，唯色澤不同的兩塊玉牌，應該分別是朱雀令與白虎令。四象缺一，只少了青龍令！

    林一想了想，拿出了一塊帶有龍形紋飾的石牌。其黃白參差，如同一塊劣石，與那三塊玉牌相去甚遠。此物來自九州鬼市，乃是龍族的令牌，卻非想像中的青龍令。而方才的神識之中，清晰可見白虎令中的那句口訣，好似御用之法……

    「林……林前輩！」

    有熟悉的呼喚聲傳來，是仙奴、媚娘與宋玄子到了近前。林一無暇琢磨玉牌的用處，便將之收起並撤去了防身的玄天盾。

    媚娘隨後款款而至，眉眼一閃，看了眼弟子說道：「林道友對你既有救命之恩，又有垂青之意，當為人師……」

    仙奴在林一身前的兩丈外停了下來，好似不勝羞怯一般，輕喘了幾口氣說道：「奴兒只是擔憂林前輩的傷勢……」

    媚娘會意一笑，說道：「我天狐族沒有門戶禁忌，你即便另擇高就，依然還是我的族人，我的弟子……」

    夜色陰風之中，仙奴愈發顯得嬌羞動人。她輕輕嗯了一聲，身形一轉躲在了宋玄子的身後而不再言語。

    媚娘見林一從地上站起且傷勢無礙，稍感寬心地點頭示意，說道：「在道友吐納療傷之際，我三人將左近查看了一遍。這山谷不下百萬里的方圓，共有九座陣法，以當央一處最為巨大，且有萬丈石塔擎天立地，或為出路所在……」

    話至此處，媚娘與宋玄子換了個眼神，對方上前一步，猶自感慨莫名地說道：「若非親眼所見，誰能想到這鬼靈域竟是這般情形。你且看……」他轉身揮手分說道：「那五色晶石，鋪就陣法五行；當間黑白雲霧氤氳，為混沌初生陰陽兩分之意。來去魂魄之中，人形獸體比比皆是。毋容置疑，此乃妖修輪迴之地。我等來到此處，並未偶然。而當年的妖王在隕落之時，如何留下傳承並與妖壇相連，無從知曉……」

    宋玄子的這番話，倒也有些見地。林一聽對方接著說道：「……另外七座陣法，為六畜、飛禽走獸所有，不一而足。巨塔所在，中樞萬物。其上雲霧繚繞，可見天光黯淡，許是此間唯一進出之途……」

    媚娘隨聲附和道：「各處陣法之中，或有強大的鬼靈出沒。我等由其間隙穿行，以防不虞！林道友……」話至此處，她與宋玄子皆神色殷切，擺明了以林一馬首是瞻的架勢。在兩口子的眼裡，對方不僅為妖域帶來了白虎至尊，還從諸多妖王面前搶得寶物並安然脫身，更有妖魔雙修的本事，絕非一個尋常的修士這般簡單。與其強作挽留，不若竭力與之交好……

    林一應道：「既然三位已探明了去路，動身便是……」

    媚娘頷首一笑，轉而頭前帶路。宋玄子拱拱手以示謙讓之意，神色中稍稍遲疑便跟了過去。仙奴則是忍耐著襲體的寒意回眸等候，眼光中透著莫名的親近。林一隨後而行，卻是盯著遠處陣法中的晶石，暗暗吞了口涎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