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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2 02:28:29
第四十七章【安老的考察】(下)

在這件事張揚並沒有隱瞞他的必要,如果不是紅旗小學失火的事情驚動了安志遠,也不會勾起他內心深處的思鄉情懷。安志遠是一個更喜歡把自己返鄉單純化的老人,他不想在其中摻雜入太多的政治因素和經濟因素,所以他才會選擇這種低調方式兩度來到黑山子鄉。他和張揚的相見純粹是機緣巧合,雖說張揚當著他的面罵了他的父親,甚至挖苦了他這個德高望重的港商,可安志遠卻覺著張揚真誠坦率,在春陽乃至江城的幹部群體中很少能夠見到這樣的年輕人,在安志遠的印象中,過去接觸過的內地官員,哪個不是對他客客氣氣,看慣了這種程式化的客氣和禮貌反倒讓老頭兒產生了一種距離感和陌生感,他甚至難以在春陽,在黑山子找到故土的味道,難以找到那份濃濃的鄉情,這次回來他最大願望就是找到父親的埋骨之地,想不到在遇到張揚後居然順利的實現了這個願望。

張揚微笑道:「這次紅旗小學的重建工程鄉里十分重視,所用的建築材料全都是最好的,我是這次重建工程的總指揮,可以保證工程質量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

安志遠對重建工程並沒有表現出太大的興趣,這讓張揚多少有些失望,看來這次縣裡十有八九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太在乎安老的感受了,其實人家對這紅旗小學的事件並沒有多心。這段日子張揚真切感受到面動動嘴,下面跑斷腿的真正含義。

安志遠道:「表面的夫誰都會做,想要徹底改變黑山子鄉落後的教育狀況並不是修幾間小學就能夠解決的,這需要做領導的提高認識!」他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張揚笑了起來:「安老,現在什麼事情都是經濟掛帥,黑山子鄉經濟落後,老百姓最關心的就是如何才能盡快富起來,有了錢才能讓孩子們更好的學校,接受更好的教育。」

安志遠馬意識到張揚在.有意識的把他往經濟的路領,輕聲道:「聽說小張主任是縣招商辦的副主任,你和我說這番話該不是打起了我荷包的主意了?」看來安老對張揚做過一番深入的瞭解,連他成為招商辦副主任都知道,消息不是一般的靈通啊。

安志遠的坦率讓張揚忍不住笑.了起來,他發現安老雖然年逾古稀,可是頭腦卻異常清晰,面對這樣一個縱橫商場多年的老將,拐彎抹角的說話方式似乎沒有任何的必要,張揚道:「安老,其實縣裡很想你投資,幫助家鄉搞活經濟。」

安志遠點了點頭繼續向前走.去:「年我回來的時候,江城於副市長陪了我好幾天,在江城,在春陽我都受到了極其隆重的接待,我很感動,可是感動過後,心中又產生了一種陌生感,離家四十多年,回來的時候家鄉人還記得我是好事,可是家鄉人的過度尊重卻讓我感覺到,他們已經不再把我當成春陽人,當成黑山子人,而是把我當成一名香港商人,那一次我沒有產生任何的歸屬感。」

安志遠停下腳步,拍了拍身邊的楊樹,繼續道:「我並.非是不想投資於家鄉,可是作為一個商人,我必須從商業的角度來考慮,既然投資就要見到效益,就算見不到眼前的利益也要看到長遠的效益,我是不是有些太市儈了?」

張揚搖了搖頭,商人追逐利益原本就無可厚非。

安志遠道:「我的父親安大鬍子,他本來就是一個馬.匪,在黑山子的名聲誰都知道,你們次說,到現在女人哄孩子還拿出安大鬍子來嚇他們,那是實話,那是真心話。」

張揚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

安志遠有些無奈道:「年我來這裡的時候,幾乎所.有人跟我談論這段歷史的時候,都說我父親是個抗日英雄,在我的印象中,我那位老爺子的形象從沒有那麼光輝偉大。」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安志遠也笑了:「我爹的確殺過日本鬼子,可是他也搶過老百姓,他做過好事,可做的壞事更多,把他神化成抗日英雄,那是因為這些幹部想要討好我,換句話來說他們根本沒有把我當成自己人,他們的心裡並不是真心歡迎我這個離鄉多年的老頭子,而是歡迎我的錢,假如我現在一名不的話,我看整個江城,甚至連春陽也不會有人搭理我。」

張揚聽出這老頭兒有些偏激,感覺到不能老順著他的話說,微笑道:「常言道衣錦還鄉光宗耀祖,假如安老要是一名不,我看您老自己也不好意思回來。」

安志遠微微一怔,隨即又呵呵笑了起來,張揚的直率讓他對這個年輕人產生了很好的印象,他並不知道人家張大官人那是看出他是個不喜歡聽奉承話的主兒,給他對症下壓,故意用話來刺激他呢。

張揚道:「有句話我不知當說還是不當說。」

安志遠用眼神鼓勵他說下去。

張揚道:「無論男女老少古今中外,只要是人都想獲得一種滿足感獲得一種尊重,我看您老也不能免俗,您老來黑山子鄉尋根固然是一個理由,可還有一個原因就是你想自己的成就獲得家鄉人的認同。」

安志遠笑道:「我已經是古稀之年了,哪裡還有那麼大的虛榮心啊!」

張揚認準了安老頭在裝逼,他繼續道:「虛榮心可不分年齡大小,很多老頭子明明不能人道了,偏偏還要娶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你說為啥?為的就是滿足一下自己的虛榮心。」他旁敲側擊的影射了一下老頭兒,新近在娛樂雜誌看到安志遠和某位港姐的緋聞塵囂而,這可不是張揚冒失,而是他發現這位老爺子好像特別喜歡別人刺激他,這就是受虐心態,大概平時捧著他的人多了,遇到一個對他諷刺挖苦的他反倒來了興致,你不是喜歡受虐嗎?今兒巧了,我張大官人最喜歡虐待別人,你算碰著了。

安老笑道:「聽你這麼一說也有些道理。」

張揚道:「就拿您老舉例子,你在香港混的風生水起,大錢也賺了,名聲也有了,香港什麼條件都比咱們春陽好,怎麼你還不辭辛苦風塵僕僕的跑到這山溝溝來?」

「思鄉之情啊!」安老感歎道。

「我看您老是想顯擺!」

安志遠瞪大了眼睛,這話可不入耳:「我早已看透名利祿,別人的看法我早就無所謂了。」

張揚笑道:「您說你一個人在香港人生地不熟的,你發了財,誰知道啊?別人尊重你那是看在你有錢的份,可到了家鄉就不同了,別人都知道你是一土匪的兒子,你白手起家從無到有,別人尊重你那是尊重你的能力,連帶您爹都一起尊重了,現在春陽很多人都說,生子當如安志遠,做賊當做大鬍子!」

安志遠知道他在胡說八道,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有一點張揚說得不錯,他之所以回來不僅僅是為了尋根那麼簡單,他也想獲得家鄉人的認同,衣錦還鄉,又有哪個人真正能夠不去在乎呢。

安志遠笑瞇瞇道:「我總算明白為什麼要選你當招商辦的副主任了,伶牙俐齒,不搞公關可惜了。」

張揚道:「其實,縣裡想讓安老投資也沒打算佔你的便宜,前些日子老爺子才發表過南巡講話,縣裡的政策之優惠前所未有,想來春陽投資的多了去了,從春陽走出去的成人士也不止您老一個。」

安志遠不動聲色的看著張揚,我操,這小兔崽子給我用激將法呢。

張揚道:「不過您老名氣大,又是過去市裡豎立起來的港商先進典型,所以不能不把工作重點放在您身。」

安志遠不樂意了:「什麼叫名氣大啊?」

張揚拿捏出帶著些許為難些許輕蔑的笑意,還是病,尺度沒控制好,這輕蔑的成分又拿多了,這就顯得對安老不尊重,下面的話更是把安老氣了個半死,這廝向周圍看了看,壓低聲音道:「現在很多人傳言,說您安老不是不想投資,而是實力……那啥……」

「我有沒有實力別人說了沒用……」安志遠氣呼呼的說了半截,有意識到了這小子的圈套,臉又浮起笑容道:「你說了也沒用!」

張揚暗歎,這安志遠不但是個老狐狸,而且是個小氣鬼,指望著他投資家鄉,看來難度不是一般的大啊。

兩人說話的時候,安志遠的孫女從西北角的廁所中走出來了,這丫頭還是像那天一樣裹得嚴嚴實實的,頭帶著黑色棒球帽,臉卡著墨鏡,帶著口罩,黑色小夾克,石磨藍牛仔褲,腳穿著黑色高腰戶外鞋,看起來整一蒙面大盜,神秘感有了,狂野的味兒也有了,可是哪有半點名門閨秀的氣質?單說她這身打扮,看起來跟個野小子似的,跟品味這兩個字也不搭界。

安志遠笑著向他介紹道:「我孫女安語晨!」

「我次聽你叫她妖兒……」

「那是小名!」

安語晨的目光透過墨鏡冷冷盯住張揚,她對張揚沒有半分好感,次在青雲峰聽著這廝把她曾祖父、爺爺,乃至整個安家挖苦了一通,留給她的印象這廝不但討厭而且刻薄。

張大官人卻沒有意識到人家在瞪著他,禮貌的問候道:「安小姐好!」

安語晨根本沒有理會他,來到爺爺身邊:「爺爺,這裡的環境實在太骯髒了。」她剛剛去過這裡的旱廁,對這裡的衛生狀況極度不滿。

張揚聽到骯髒這兩個字就有些不爽,心說你一小丫頭片子怎麼信口雌黃呢,這廁所還沒正式啟用呢,骯髒也是你弄出來的,這廝心裡腹誹著,臉卻保持著彬彬有禮的表情,畢竟人家是貴客。

安志遠拍了拍她的手背笑道:「家鄉還很貧窮落後。」

「那也不能不講衛生啊!洗手間居然連沖水馬桶都沒有!」

張揚咧開嘴笑了笑:「好多了,現在老百姓都知道用衛生紙了,過去都是用報紙擦屁股!」這廝存心想噁心安語晨來著。

安志遠笑道:「小張主任說得不錯,我們小時候哪有這麼多的廁所啊,一旦內急,田壟裡河溝裡哪兒沒人往哪兒扎,別說衛生紙,報紙也找不到啊,樹葉!泥塊,抓到什麼用什麼,我現在的痔瘡就是那時候留下的根兒。」

安語晨只喊噁心。

張揚和安志遠卻笑了起來,這件事勾起了安志遠心中早已淡忘的童趣。

張揚發現這位傳說中德高望重不易接近的香港富商也沒有那麼多的架子,說起話來也透著風趣。看他簡樸的穿衣打扮,和藹可親的笑容,像極了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哪有半點兒的超級富豪氣質,假如不是先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無論如何都不能和超級富豪聯繫起來。

安志遠提出讓張揚陪他去清河村轉轉,他想打聽一些事情。安志遠爺孫兩個也開了輛吉普車過來,看成色比張揚的那輛還不如,說是在春陽買的二手車,花了八千多塊,張揚一比心中就有了回數,趙新偉給他的這個人情不小,恐怕不僅僅是為了感謝他給趙新紅治病。

安志遠這次是從江城偷偷來到春陽的,也沒打算過早的驚動春陽縣領導,對張揚自然是千叮嚀萬囑咐,張揚原本也沒打算讓過多人知道安老的事情,這樣不聲不響的更適合做安老的思想工作,只要能哄的安老頭高興,多少投資一點,他這個招商辦副主任就算大告成。

安志遠興致盎然,反倒是安語晨對張揚的敵意很大,雖然隔著墨鏡,張揚仍舊能夠時刻感受到她刻骨仇恨的目光,心說不知那裡得罪了這位資本家的孫女,既然人家不喜歡他,自己還是別自討沒趣,選擇敬而遠之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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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男兒有淚不輕彈】

張揚開著自己的吉普車把他們帶到了清河村,安志遠特地讓張揚到村口牌坊處停車,下車後拿起相機對著牌坊拍了幾張照片。

張揚把從老支劉傳魁那裡聽來的典故說給安志遠聽,安志遠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搖了搖頭道:「這牌坊是大清朝乾隆年間那會兒才立起來的,為得是紀念清河村的一位老寡婦,那寡婦生了三個兒子,兒子很小的時候,她丈夫就過世了,寡婦生的美麗非凡,不少人勸她趁著年輕改嫁,可是都被她拒絕,後來這位寡婦含辛茹苦的把三個兒子撫養成人,三個兒子都考中了進士,做了大官,乾隆爺有感於寡婦的貞潔,所以就御賜了這座牌坊。」

安語晨道:「爺爺,我小時候就聽你說過這個故事,原來牌坊就立這裡!」

安志遠拍了拍牌坊的柱子道:「我記得小時候還能看清面的一些字跡,現在早已被風雨侵蝕的模糊了,什麼都看不清了,真是光陰似箭歲月如梭啊!」

安語晨對這座古牌坊很感興趣,站在牌坊前拍了幾張照片。不過這丫頭十分奇怪,拍照的時候也卡著墨鏡帶著口罩,看得張揚很是納悶。

這廝笑瞇瞇道:「你這麼喜歡.牌坊,不如勸你爺爺投資家鄉,我也給你立一座!」

安語晨瞪了他一眼,根本沒搭理他。

安志遠笑道:「這牌坊豈是能隨便.立的?古時候那都是貞潔烈女才有資格立牌坊!」

安語晨一聽這話可不樂意了:「.爺爺,你怎麼說話呢?我難道不是貞潔烈女嗎?」

安志遠和張揚同時笑了起來,安語晨一張冷臉對.著張揚道:「你笑什麼?」

張揚一臉的無奈,麻痺的我笑也得罪你?不就是個.殖民地出來的資產階級小千金嗎?惹惱了老子,我他找機會專政了你!當然張大官人只是在心裡想想罷了。

這時候清河村婦女主任劉信娥騎著自行車.從牌坊旁經過,看到了張揚,慌忙下了車子,滿臉笑容道:「張主任,您怎麼來了也不事先通知一聲?」劉信娥最近接連舉報了幾個超生案例,從計生辦得到了一筆獎金,也是張揚重點提出表揚的先進工作者,張揚是她的直接領導,看到張揚前來自然表現的十分熱情。

張揚笑道:「又不.是為了公事,這不,我大爺來了,我帶著他到處轉轉看看!」

安志遠暗笑這小子真能胡說,自己搖身一變成他大爺了。

劉信娥看了看安志遠又看了看捂得嚴嚴實實的安語晨:「這位是……」

「我侄女!」張揚大言不慚的說。

安語晨差點沒被他氣得閉過氣去,這廝厚顏無恥的佔自己便宜呢,可當著劉信娥的面也不好說穿這件事,只能透過墨鏡又狠狠瞪了張揚兩眼,假如她的目光是刀子,這時候張揚已經被她戳成了馬蜂窩。

安志遠果然是一隻老狐狸,順著張揚的話說道:「你好,我是江城市聯的,來這裡是為了搜集一些素材,寫本小說。」

劉信娥一聽安老是作家,馬雙目生光,畢竟在這些淳樸的鄉民眼中化人的身都披著一層神聖的光環,劉信娥有些激動道:「老先生來這裡可算來對地方了,我們清河村是個化歷史悠久的地方,咱不說別的,單說這牌坊就有幾千年的歷史了……」其結果自然是把張揚說過的典故又說了一遍。

安志遠耐著性子聽完,不過這老爺子的涵養還是讓人佩服的,聽劉信娥廢話了半天,愣是沒有表現出一絲一毫不耐煩的神情,安語晨始終蒙著臉,所以看不清她的表情,張揚卻是聽得氣悶,終於忍不住打斷劉信娥道:「老支在嗎?」

「沒在,去縣裡了!」

安志遠微笑道:「我聽說過去這裡出過一位抗日英雄孫二娘,不知她是不是清河村的?」

劉信娥不由自主向安志遠看了一眼,她低聲道:「有倒是有過,不過早在抗日戰爭那會兒她就抱著手榴彈跟日本人同歸於盡了。」

安志遠低聲道:「她的墳在這裡嗎?」

劉信娥搖了搖頭道:「早沒了,那個孫二娘聽說是當年馬匪頭子安大鬍子的女人,安大鬍子死後,她就隱姓埋名的在清河村住了下來,她炸得也不是日本人,而是幾個打她主意的漢奸,那幾個人看到孫二娘孤兒寡母的,對孫二娘生出邪念,你想孫二娘是當過安大鬍子壓寨夫人的,那性子可不是一般的剛烈,抓住一個手榴彈就拽響了,幾個想欺負她的漢奸一起被炸了天。」

安志遠點了點頭道:「孫二娘沒有親人嗎?」

劉信娥歎了口氣道:「聽說有個兒子,不過爆炸之後她兒子也沒影了,有人說死了,也有人說逃了,不過這麼多年也沒聽到任何的消息,看來是死了。」

劉信娥忽然想起家裡的豬還沒有喂,向張揚告辭後慌忙去了。

張揚在一旁聽出了些許的門道,難道這個安志遠就是安大鬍子和孫二娘生下的那個?這事涉及人家的隱私,不好問出口來。

安志遠向安語晨道:「知不知道她為什麼叫孫二娘?」

安語晨充滿迷惑的搖了搖頭:「為什麼?」其實張揚也是滿心的疑惑,不過這是人家的家事,他不好問,也沒資格問。

安志遠道:「她是我的繼母,我爹娶她的時候,我已經十歲了,她對我很好,我一直都叫她二娘,喊得時間長了,所有人都跟著我稱呼二娘,甚至忘記了她本來的名字,黑風寨被清剿的時候,我爹和兄弟們多數戰死了,我本以為只有自己逃了出來,年回來的時候,才聽說了孫二娘的故事,原來二娘也逃了出來,她還帶著我的弟弟。」

安志遠說到這裡不由得有些傷感,他深深舒了一口氣道:「二娘死了,看來在黑山子我再也沒有親人了。」

張揚本想說點諸如咱們家鄉人都是安老的親人,可轉念一想,這種冠冕堂皇的話人家聽得多了,說出來反而讓人感到虛偽,有故意套近乎的嫌疑,乾脆就保持沉默。

安語晨聽完孫二娘的事跡頗為感動,她一激動滿口的廣東話就衝口而出,嘰裡咕嚕的張揚也沒聽清楚她說啥,瞪著一雙大眼呆呆看著她。

安老笑了起來,他點了點頭道:「是啊,應該為二娘立一座牌坊!」

張揚這才明白,搞了半天這丫頭嘰裡咕嚕的是要給她二祖奶奶立牌坊呢。想想也是一件好事,那啥……這立牌坊也算是投資不是,也算給招商辦開了一個好頭。

張揚陪著安老在清河村轉了一圈,來到了當年孫二娘老宅的地址,現在隨著村子格局的變化,已經變成了一片荒地,安志遠在那塊荒地站了好久,來到張揚的身邊提出了一個請求:「張主任,我有個願望!」

張揚點了點頭道:「安老請說!」

安志遠道:「多年以來我都有一個願望,我想找到我父親的屍骨,把他和二娘葬在一起,現在總算找到了他老人家的屍骨。」

張揚明白了安志遠的意思,孫二娘在拉手榴彈之後,人就變成了飛灰,估計她的骨灰也就是在這一塊兒了,把安大鬍子的墓移到這裡,也就等於給他們兩人合葬了。

安志遠看來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現在父親的墳墓也找到了,合葬的條件也已經成熟,所以安志遠提出想要買下這塊地修建墓地,另外再準備在村口修一座牌坊。

張揚想都沒想就應承了下來,只要能哄得安老高興,讓他在春陽投資,這點條件根本算不什麼。話說這春陽到縣委記李長宇,下到這清河村的老支劉傳魁,跟他的關係都很不錯,要塊墓地,還不是分分鐘搞定的事情。

安志遠也並不急著要走,最近他還要在江城範圍內考察一下,言語中透露出他已經有在內地投資的意思,張揚真正關心的是讓他把投資放在春陽,若是這筆資金投到了別處,那肯定不會算成他的政績了。

離開黑山子鄉之前,安志遠把聯繫方式留給了張揚,由此可以看出他對小張主任還是十分欣賞和信任的,不過安志遠也有一個要求,在他沒打算正式在春陽公開露面以前,張揚不可以暴露他的行蹤,他想利用一周的時間在江城市城區以及六縣好好看看,在不受外界干擾的情況下,客觀的評估一下各地的經濟發展狀況。

送走安志遠爺孫兩個,張揚回到鄉政府看到下下還在忙著打掃衛生,為安老的到來做著積極的準備,心中不禁暗暗發笑,想想那個安志遠也的確有些性格,政府部門整天說實事求是,可做得儘是一些表面章,人家安老爺子的行為這才叫務實。

於秋玲出現在三樓的陽台,微笑著向張揚招了招手:「小張,你來一下!」

信任鄉長大人召喚,張揚豈敢不從,至少在表面還要做出恭恭敬敬的樣子,在許多人羨慕的眼神中來到鄉長辦公室。

於秋玲從抽屜裡拿出一打加油票地給了他,張揚多少有點兒受寵若驚,有道是無不受祿,於鄉長肯定不會平白無故給自己那麼多加油票,張揚小心翼翼道:「於鄉長有什麼吩咐?」

於秋玲笑了起來:「合著給你點東西就一定要讓你做事啊,小張啊小張,你這人太現實了?」她這麼一說,張揚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嘿嘿笑道:「我這是感動,士為知己者死,我願為於鄉長刀山下火海,皺一下眉頭的那是孫子。」心中卻暗忖,這於鄉長千萬別是看了自己的姿色,讓他英勇獻身。給徐副縣長帶綠帽子的勇氣他倒是有,可這於鄉長長得也太殘了點,咱說啥也不能從。

於秋玲早就領教過張揚的伶牙俐齒,微笑道:「等會兒你跟我回縣城去一趟!」

張揚痛快的點了點頭,人家給了他這麼多油票,給她當回司機也是應該的,暗自慶幸,幸好不是看中了自己的姿色。

於秋玲小聲解釋道:「王記這幾天就要走了,今晚你徐哥在金凱越訂了位子,給王記送行,這件事別讓其他人知道。」

張揚心裡這個舒坦,看來人家於秀玲能夠當鄉長絕不是偶然,不但身後有人,說話也讓人如沐春風,一句你徐哥就把和張揚之間的距離瞬間拉近,而且放著現成的司機不用,而是用張揚的吉普車,這意味著她把張揚當成自己人,也可以說,整個鄉政府她只把張揚當成自己人,這對張揚的意義更是非同小可,證明王博雄走後,張揚在黑山子鄉仍然擁有絕對的靠山。

不過張大官人也沒有什麼感激涕零的心思,為了於秋玲刀山下火海,也就是那麼一說,傻子才會那麼干呢,自己現在雖然只是個掛名招商辦副主任,可一旦搞定了安老投資的事情,從黑山子鄉走出去肯定是百分百的事情,再說他的背後有縣委李記撐著,根本無需巴結一個剛剛任的女鄉長。

下午四點鐘的時候張揚就開車帶著於秋玲回到了春陽,於秋玲讓張揚把車停在了縣工商局,去和她丈夫徐兆斌會和。

距離晚吃飯還有一段時間,張揚開車去了縣中,次陳崇山托他給陳雪捎的東西一直都沒有來得及送呢,受人所托忠人之事,張揚對陳崇山的人品做派還是十分敬重的,他交代的事情,自然格外心。

張揚把吉普車停在縣中校門口,想想這幾個月,自己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一個一名不的窮小子,現在也算是小有身份的鄉計生辦主任,縣招商辦副主任,連汽車也混了,雖說是個報廢吉普,可那也是四個輪子不是。張揚意識到自己有些沾沾自喜的情緒時,馬提醒自己一定要戒驕戒躁,謙虛謹慎,只有這樣在政治才能取得更大的進步。

放學的時候,陳雪和趙靜一起從校園中走了出來,自從次愛神卡拉K事件之後,兩人的關係就變得親密了許多。

趙靜率先發現了站在吉普車前的張揚,興奮地揮了揮手,向他快步跑了過來。

陳雪看到停下腳步遠遠站在樹下等著趙靜,並沒有走過去的意思。

張揚捏了捏趙靜白嫩的臉蛋,又習慣性的揉了揉她的頭髮。

「哥!討厭了,把人家頭髮都弄亂了!」趙靜把包交給張揚,對著吉普車的反光鏡整理了一下頭髮,這才欣喜的看了看那吉普車:「我聽媽說你有車了,就是這輛?」

張揚點了點頭,笑道:「最近學習怎麼樣?緊不緊張?」

趙靜歎了口氣道:「整天做卷子,幸好有陳雪幫我,感覺最近還是有些進步的。」

「放心,你一定能夠考大學!」張揚對弄到保送名額有著相當的把握,不過這件事在沒有確定前還是不能告訴趙靜。

「希望能夠考!」趙靜自己顯得沒多少信心,她小聲道:「我打算報考江城師範學院,二類本科。」

張揚笑道:「報考志願的事情你自己拿主意,對了,陳雪準備考那所大學?」

趙靜的眼睛在張揚身轉了轉,臉卻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意:「哥,你為什麼不問她自己啊!」她轉身向陳雪招了招手道:「陳雪,過來啊,我哥有話問你呢!」

陳雪這才慢慢走了過來,她穿著一件灰色的毛衣,灰色的褲子,樸素而簡潔,然而再普通的衣服穿在她的身,都掩蓋不住她清麗絕倫的氣質,臉仍然是那幅冷冷清清的表情,清澈純淨的美目中沒有一丁點兒的波瀾,彷彿任何人的出現都引不起她情緒絲毫的波動。

張揚已經多次領教過她冷冰冰的性子,也沒有在意,從吉普車取出了陳崇山托他帶來的東西:「你爺爺讓我帶給你的,他讓我告訴你,學習不要太刻苦了,要注意勞逸結合。」

陳雪唇角總算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謝謝!」說完又沉默了下去。

跟陳雪相對張大官人不由得感到有些氣悶,如果他不主動說話,場面會一直這麼冷下去,他低聲道:「謝謝你幫助趙靜溫習!」

陳雪點了點頭,轉向趙靜道:「我先回宿舍了!」

張揚無奈的笑了笑,怎麼說自己也多次幫助過她,可每次見到她,這丫頭總擺出一幅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難道自己輩子跟她有仇?

趙靜望著陳雪遠走的背影笑道:「哥,你別生氣啊,她就是這個脾氣。」她忽然想起了什麼,趴在張揚耳旁小聲道:「前兩天海蘭姐來我們學校採訪了,看到我還專門問我的學習情況呢,哥,她真漂亮,是你女朋嗎?」

張揚愣了,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她這個問題,想了想方才苦笑道:「胡說什麼,人家是大明星,當紅女主播,我是個小小的鄉幹部,就是我想跟人家發展,人家也看不我啊!」

趙靜卻道:「我看她對你挺好的,陳雪也這麼看,我們都覺著你們挺般配的!」

張揚心頭一陣莫名的激盪,可面孔卻故意板起來:「我說丫頭,難怪你成績老不去呢,原來整天就知道瞎琢磨這些事兒!」

「我不是關心你嗎?」

「打住啊,我告訴你,現在是高考關鍵的衝刺階段,別整天沒事就胡思亂想。」傳呼忽然響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海蘭打來的。

張揚擰了擰趙靜的鼻子,這才去公用電話亭內給海蘭回了電話。

「小張主任,怎麼回春陽也不告訴我一聲啊!」海蘭的語氣充滿了興師問罪的味道。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想不到海蘭的消息倒是靈通,自己和於秋玲剛回來沒多久,她怎麼會知道?張揚透過公話亭的玻璃四處張望著,以為海蘭就在附近,可是看了一圈也沒有找到她的倩影,低聲道:「剛到,這不,給人送了點東西,正在縣中門口呢。」

海蘭道:「這幾天你幹什麼去了,週六也沒有過來?」

張揚這才想起自己跟楚嫣然去北原的事情並沒有事先告訴海蘭,不過這事兒也怨不著他,海蘭一直都不讓他主動和她聯繫,想起這件事張揚不由得感到一些沮喪,自己雖說和海蘭有了那層關係,可是卻見不得光,想想兩人在一起除了那事兒還真沒有其他的交流。

海蘭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轉移話題道:「今晚回去嗎?」

「不回去了!鄉里幾個人在金凱越給王記送行,噫!你怎麼知道我來春陽呢?」

海蘭不無得意的笑道:「我是做記者的,你的一舉一動休想漫過我的眼睛。」說完她才解釋道:「牛強剛才給我打電話,邀請我去吃飯,我是從他那裡得知你來春陽的。」

張揚這才明白海蘭怎麼知道自己的行蹤,笑道:「要不我去接你一起去金凱越吃飯?」

「算了,我已經回過牛強了,晚我還有點其他事情,不去了,再說那種嘈雜的場合我也不喜歡。」

張揚想想她不去也好,畢竟海蘭不希望別人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終日這麼出雙入對的就算是別人不說,心裡肯定也會有想法,兩人聊了幾句,張揚提出結束後去海蘭家裡找她,海蘭卻有些猶豫道:「算了,你還是玩得開心點,我今晚可能要通宵加班。」

掛電話,張揚心頭隱隱感到一陣失落。

晚的送行宴會,張揚也表現的心不在焉,徐兆斌、於秋玲、王博雄、甚至連牛強的老爺子牛學東也抽空冒了一個頭,人家隨便哪一個的身份地位都要比小張主任顯赫,張揚明白自己不是今晚的主角,更重要的原因是他始終想著海蘭的事情,內心始終沉浸在失落的氛圍中。

徐兆斌夫婦通過這樣的形式繼續在春陽劃著自己的圈子,馬徐兆斌就是副縣長了,他要為日後的陞遷做好準備,仕途之路宛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決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鬆懈。

王博雄也是個在體制中打拼多年的沙場老將,這次托了小張主任的洪福才混了稅務局局長,在過去,這個肥缺是他做夢都不敢想像的,徐兆斌通過這種方式向他示好,等於主動邀請王博雄加入到他的陣營之中,王博雄明白,可是王博雄卻不敢這麼盲目的選定立場。

春陽縣雖然不大,可是縣裡各領導之間的關係更是錯綜複雜,王博雄能有今天的位置是因為他選對了立場,站在了縣委記李長宇的隊伍中,李記即將前往江城赴任,日後在春陽的打拼,王博雄肯定要面臨著一個重新站隊的問題。徐兆斌雖然是新提的副縣長,可王博雄對他卻沒有足夠的信心,這表現在於秋玲在鄉長選舉前暗箱操作的一系列事件,連王博雄和耿秀菊的私情都被捅到了縣紀委,王博雄雖然沒有足夠的證據,可是對徐兆斌兩口子還是充滿提防的。在王博雄的概念裡,他們兩口子屬於那種表面和和氣氣,背地裡不擇手段的人,跟這種人為伍,無異於與虎謀皮,時刻都要保持著十二分的警惕。

有了這樣的基調,酒宴就很難盡興,表面大家都是一團和氣,可實際誰都在提防著對方,虛情假意的寒暄了兩個小時後,這場宴會終於結束。

王博雄似乎喝高了,走路都顯得搖搖晃晃,張揚主動提出送他回家,了張揚的吉普車,王博雄一雙迷濛的醉眼馬變得深邃而明亮。

張揚馬意識到這廝剛才根本是在裝醉。

「於秋玲兩口子不簡單!」王博雄的這句話說的有些突然。

張揚愣了愣,隨即笑了起來。

王博雄現在已經開始以局外人的眼光看待黑山子鄉的事情,這黑山子鄉唯一能夠讓他感到親切感的就是張揚,這不僅僅因為張揚在他提升中起到關鍵作用,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個年輕人和他並沒有任何的利害衝突,既然張揚還要繼續在黑山子鄉走下去,作為前輩,王博雄就有必要提醒他兩句:「政治也要提防兩種人,一種是小人,一種是女人。」

他雖然沒有點名,張揚還是領悟到他在暗指徐兆斌兩口子,一個是小人一個是女人,這兩人的組合殺傷力可見一斑。

王博雄點到即止,並沒有繼續在這個話題深入下去,低聲道:「聽說李記快去江城了?」

張揚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您來春陽,誰來接替您的工作?」

王博雄笑了起來:「原西樓鄉鄉長祝慶民,老人了,估計黑山子鄉是他的最後一站。」說這句話的時候,王博雄的內心中充滿了得意,政治提升一小步,眼界就已經提升了一大步,現在他已經放眼於春陽全縣,這就是大局觀。

張揚把王博雄送到了他家樓下,王博雄客氣的邀請張揚去坐坐,雖然他的確有幾分誠意,可張揚心裡一直惦記著海蘭,婉言謝絕了他的好意。

來到最近的公話亭,張揚給海蘭家中打了電話,電話始終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給她打傳呼也如同石沉大海,十多分鐘也沒有回音。於是張揚又給電視台新聞部打電話,讓他詫異的是,海蘭並沒有班。

就在張揚準備放棄了的時候,海蘭終於給他回了一個傳呼:「我在鴻雁塔!」

鴻雁塔位於春水河畔,也是春陽的有名地標之一,和鴻雁塔一樣有名的是塔下的夜市,沿著春水河而建,是春陽老百姓晚最喜歡去的地方。

張揚驅車來到鴻雁塔下的時候,夜市已經開始散場,攤主小販們也開始收攤,張揚逆著稀稀落落的人流向塔下走去,終於在人群中遭到了海蘭的影子。

海蘭身穿墨綠色高領毛衣,紅黑方格披肩,黑色皮裙,雙臂交叉抱在胸前,形單影隻的站在路燈下。顯得如此無助,如此彷徨。

雖然是逆光而立,張揚仍然能夠看到她眼中憂傷,他大步走了過去,在海蘭的對面停下腳步,兩人彼此對望著,海蘭輕輕咬了咬下唇,憂傷的目光中浮現出一絲淡淡的暖意。

張揚握住她冰涼的小手,海蘭黑長的睫毛垂了下去,將俏臉藏在披肩之中,牽著張揚的手向鴻雁塔走去。周圍已經沒有路人,張揚用力一牽,將海蘭擁入自己的懷中,海蘭的嬌軀微微顫抖著,冰冷的俏臉貼在張揚溫暖的面龐,一顆冰冷的心在張揚的溫暖下漸漸恢復了活力,她小聲道:「我以為你不會來了……」

張揚捧住她的俏臉,凝望她的美眸:「為什麼會這樣想?」

海蘭抓住他的手腕:「今天是我的生日!」

張揚這才明白海蘭的情緒因何而低落,低下頭在她的柔唇輕吻了一記:「生日快樂!」

海蘭不無嗔怪的看著他:「小氣啦的,連禮物都沒有!」

張揚笑道:「你要什麼?」

海蘭抬頭仰望高塔:「好想去面看看!」鴻雁塔因為年久失修早已對外封閉,為了防止遊人偷偷去,現在連下面三層的門窗都已經用木板釘。

張揚牽著海蘭的小手,圍著鴻雁塔繞了一圈,微笑道:「我背你去!」

海蘭望著高聳入雲的塔尖,搖了搖頭道:「怎麼可能!」

張揚蹲了下去:「閉眼睛!抱緊我!」

海蘭順從的趴在張揚寬厚堅實的後背,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張揚單手托住海蘭的玉臀,騰空躍起,右手抓住翹起的飛簷,然後一個全力的提縱已經來到二層,雖然身背負了海蘭,可是絲毫沒有影響到張大官人的動作,月光下,他宛如一隻游牆的壁虎,在塔身之縱騰飛躍,片刻夫就已經來到了鴻雁塔的頂層塔尖之。

海蘭雖然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可是一顆芳心禁不住怦怦亂跳,她不敢睜開眼睛,直到張揚的身軀停穩,她的雙腳落在了實地,她才小心翼翼的睜開美眸。

卻見整個春陽都已經在他們的腳下,陣陣夜風從他們的身邊吹過,下方的燈火變成了螢火蟲般微弱,海蘭尖叫了一聲,嬌軀撲入張揚的懷中,牢牢抱住他的身體:「天哪!你是怎麼做到的?」

張大官人不無得意的笑道:「難道你沒有聽說過這個世界有一門夫叫做輕?」

他環圍住海蘭的嬌軀,讓海蘭靠在自己的懷中,海蘭從最初的震駭中平靜了下來,睜開美眸,欣賞著這難得一見的夜景,站在塔頂,感覺到距離夜空如此之近,彷彿伸出手就可以觸摸到閃爍的星星,天地間好像就剩下了他們兩個,海蘭勾住張揚的脖子,轉過臉去,和張揚灼熱的唇熱吻在一起。

很快張揚就感覺到海蘭略帶鹹澀的淚水,他捧住海蘭美得讓人心醉的俏臉,抵住她光潔的額頭:「為什麼要哭?」

「因為高興……」

「只要你高興,每年這個時候,我都會陪你一起渡過!」張揚這這句話是表白也是一種試探。

海蘭溫婉的笑了,宛如一朵飽含露珠的百合花:「我從不相信承諾!」

「如果你不相信,我會從鴻雁塔跳下去!」

海蘭的唇角帶著戲謔的笑意,張揚卻突然抱緊了她的嬌軀,縱身從塔躍下,海蘭發出短促而惶恐的尖叫,然後抱緊了張揚的身子,耳邊風聲呼嘯,張揚的手臂卻在落下時準確無誤的抓住飛簷的一角,稍稍停頓之後繼續向下躍去,宛如一隻飛簷走壁的靈猿。

重新回到地面,海主播還沉浸在張揚帶給她的前所未有的刺激之中,俏臉兒紅紅的,雙目盯住張揚。

「感覺怎樣?」張揚笑問道。

「我發現你不但是頭驢子,還是一隻猴子!」海主播如是說。

張大官人強調道:「做驢子我逃脫不了被你騎的命運,做猴子,我改變不了被你牽著走的命運,我認命!」

海蘭感覺到這廝的某部分又開始硬邦邦的頂著自己,伸手將蠢蠢欲動的那部分握住,眉眼含春道:「你這孩子,真不老實。」

深夜的春水河畔寂靜無人,停靠在樹林深處的綠色吉普車不斷晃動著,車內不時發出濃重的喘息聲,偶爾還會聽到極其壓抑酥媚入骨的呻吟聲,一隻白嫩的手兒猛然貼在吉普車的車窗,然後近乎痙攣的扭曲著,似乎在釋放著所有的激情和力量,細嫩的手掌無力的脫垂下去,在車窗留下一道長長的水印。

海蘭迷濛的眼神和張揚在黑暗中深情對望著,微啟的唇再度糾纏在一起……

一切終於平靜了下去,水霧已經將車窗完全遮住,只剩下那個清晰的掌印,海蘭躺在張揚的懷抱中,臉的潮紅仍然未能消褪,她玩弄著張揚的手指,輕聲道:「你是個不折不扣的壞蛋,這種事情你也想得出!」

張揚露出一絲微笑,說來慚愧,在春水河畔玩車震可不是他的創意,人家李記和葛大隊早已成為先行者,自己多少有點侵犯人家的知識產權。只有身體力行才知道這種活動的刺激和興奮,難怪人家這樣的身份都敢於冒險勇於嘗試,不過無論膽量如何,這樣刺激的活動還是要以身體為基礎的,沒有一個強健的身板兒,這種高風險的行為還是少嘗試微妙,話說……那啥……李記不就是因為活動過於劇烈差點兒沒命。

海蘭宛如一隻溫柔的小貓一樣蜷曲在張揚的懷抱中,只有和張揚在一起的時候,她才感覺到遠離了現實,她才可以暫時忘記那種種的煩惱。

「張揚,我要走了……」猶豫再三,海蘭還是說出了這句話。

張揚微微一怔,坐起身,扳過海蘭的身體,讓她轉向自己,海蘭明澈的美眸中蕩漾著淚光:「下周我會去省台報到!」

「東江?」張揚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了下去,東江是平海的省會,距離春陽直線距離有接近五百公里,在張揚的眼中那顯然是個遙遠的地方。

海蘭點了點頭,她看出張揚情緒的變化,主動握住張揚的大手,用自己掌心的溫度給他些許的安慰。

「為什麼要走?」張揚有些激動地問。

海蘭有些不敢直視張揚的目光,黑長而蜷曲的睫毛垂了下去:「我來春陽只是短期借調,在我來這裡之前,就已經定下去省台的事情,現在手續已經辦好了……」

張揚憤怒的打斷她的話:「為什麼要走?」他的目光中充滿了悲傷和憤怒。

海蘭咬了咬下唇,她忽然感覺到自己的任何理由在張揚的質問下都變得那麼蒼白那麼無力。

一種前所未有的悲涼情緒在張揚的內心中蔓延開來,先是左曉晴,然後是海蘭,自己在她們的眼中竟然沒有值得留戀的地方,假如左曉晴的離去可以用迫於家人壓力來解釋,可海蘭呢?張揚明白自己對海蘭已經不僅僅限於肉體的需求,他在不知不覺中已經喜歡了海蘭,雖然海蘭始終在逃避,可是他堅信只要自己努力,終有一天會讓海蘭對自己徹徹底底的敞開心扉,可現在海蘭要去東江,她不願給他機會,這是在逃避自己。讓張揚憤怒的是,海蘭甚至沒有提前把這件事告訴自己,也沒有徵求過自己的意見。

海蘭悄然整理了一下衣服,冷靜的表情平靜的目光更讓張揚感覺到一種被人漠視的憤怒,他無法接受,一個剛剛還在自己身下輾轉承歡的女人,轉眼間就可以變得如此冷靜如此理智,難道她真的從未對自己動情,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只是海蘭為了排遣內心空虛的需要?

張揚的內心中產生了極大的挫敗感,在他過往的觀念中,女人是為男人服務的,女人的一切要以男人的意志為轉移,可是海蘭的特立獨行完全顛覆了他的這個概念。

海蘭輕聲道:「假如我讓你放棄你現有的一切,你會不會願意?」

張揚沒有回答。

海蘭繼續道:「我有我的理想,我有我的生活,我不會為任何人而改變自己,我早已對你說過,我只愛我自己!」

張揚默默看著她,過了許久方才低聲道:「你說得對,你不屬於春陽,更不屬於我,我送你回家!」他發動了引擎,汽車向遠處的燈火駛去。

來到春寧小區門口的時候,海蘭終於還是流淚了,她從身後抱住張揚的脖子,親吻著他冰冷的面龐。

張揚表情木然道:「姐,你到家了……」

海蘭點了點頭,一種刻骨銘心的疼痛在折磨著她的身心,她咬住嘴唇,強行控制住自己內心悲傷的情緒:「保重……」

張揚將車慢慢開晌午夜的街頭,紅燈前踩下剎車,打開收音機,裡面傳來鄭智化沙啞而滄桑的歌聲:「一個人走向冷冷的夜,一個人走向長長的街,一個人在追尋什麼,不是別人是自己,一個人在祈求什麼,不是黑夜是愛情……」

紅燈綠燈交替變換,張揚並沒有意識到,吉普車仍然停在那裡不動,後面的一輛紅色夏利出租車不停摁著喇叭,司機搖下窗戶,憤怒的罵道:「我媽,等著下崽呢?」

張揚猛然推開車門大步走了下去,伸出手去一把揪住那名司機的衣領,把他整個人從車窗中拉了出來,摁倒在地,一拳就砸在他的臉,那司機被他打得滿臉都是鮮血,可是張揚分明已經紅了眼睛,揚起拳頭又是一拳一拳的打了下去。

「張揚!住手!」海蘭臉色蒼白的衝了過來死死抱住他的身體,張揚揚起的拳頭停頓在半空中。

那名出租車司機捂著流血的鼻子從地爬了起來,他驚恐的看著張揚,這廝的眼神恨不能把他殺了。出租車司機連留下來理論的勇氣都沒有了,逃命似的衝入車內,迅速倒車然後向遠方衝去。

海蘭滿臉都是淚水,她握住張揚滿是血跡的拳頭,顫聲道:「張揚!」

張揚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攤開沒有血跡的左手,輕輕為海蘭攏起被夜風吹亂的頭髮,低聲道:「回去,我沒事兒!」

海蘭靜靜站在街心,望著吉普車漸行漸遠,終於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中,淚水在她的俏臉肆意縱橫,她蹲下去雙手蒙住面孔大聲哭泣起來,這一瞬間,她感到周圍的世界似乎已經完全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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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2 02:30:30
第四十九章【誰說女子不如男】

周圍的每個人都能夠感受到張揚的情緒變化,海蘭離開之後,張揚才意識到,她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竟然如此的重要,失去以後才知道那份感情早已在他的心底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看來海蘭是要決心斬斷和張揚之間的一切,自從她前往東江之後,再也沒有給張揚打過一個電話,一個傳呼,甚至寫一封信,她過去的傳呼也已經不用了,這件事張揚還是聽牛強說的,牛強原本想給海蘭搞個送行儀式來著。

張揚現在最常想到的一句話就是生活還要繼續,有道是天涯何處無芳草,以我張大官人的才情還愁找不到好女人嗎?話雖然這麼說,可是內心中的那股酸楚和失落卻是真真切切的。

趙新紅複診的結果終於出來了,讓所有人驚奇的是,原本她肝的那個轉移灶居然神奇的消失了,所有醫療專家都將這件事歸結為醫療奇跡,只有趙新紅自己心裡清楚,這跟奇跡沒什麼關係,這是人家小張主任深不可測的醫術起到了作用。

複診之後,趙新紅就第一時間約見了張揚,她把檢查結果遞給張揚。

張揚看都不看就給她推了.回去,微笑道:「是不是好了?」

趙新紅點點頭:「轉移灶已經消失.了,現在我的精神也恢復了許多。」從她紅潤的臉色就已經能夠看出,她的身體正在處於迅速的康復中。張揚寵辱不驚的態度更讓趙新紅打心底感到驚奇,看來張揚在給她治病之前就已經想到了結果,人家是真有本事啊。

趙新紅是個頭腦極其靈活的.女人,她知道轉移灶消失後第一個想法就是,這藥方中孕育著一個巨大的商機,假如張揚願意的話,單單是這個藥方就可以換來取之不竭用之不盡的巨額財富,她很婉轉的將自己的意思說出。

張揚冷冷看了趙新紅一眼,趙新紅敏銳的覺察到.了其中的不屑成分,臉不禁紅了起來:「小張,我只是一個建議。假如可以把這種藥方研製成中成藥然後規模化生產的話,不僅可以造福人類,也可以得到可觀的經濟回報。」

張揚低聲道:「假如我想要賺錢的話何必留在春陽,.再說了我開出的每一付藥方都是針對個人,拿你的藥方對別人不一定適用,而且搞不好會害了人家的性命,趙姐,我看你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

趙新紅看到張揚不願意,也只能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低聲道:「你次托我的事情,我跟老宋提過了,東江師範大學的保送名額沒有任何問題。」

張揚露出會心.的笑容,東江師範大學屬於一類本科,就算趙靜高考時發揮出最好的狀態,也未必能夠考。這樣的結果已經讓張揚相當的滿意,他點了點頭:「謝謝趙姐!有空安排一下,我請姐夫吃飯。」

趙新紅搖了搖頭道:「他那人最不喜歡酒場,還是算了,其實這次的保送名額很緊張,按照硬槓槓,原本是屬於一個叫陳雪的女孩子的,可是那女孩子很有些傲氣,拒絕了學校的保送。」

張揚微微一笑,想不到這件事陳雪間接幫到了趙靜。他和趙新紅聊了幾句,又幫她號了號脈,調整了一下藥方,這才告辭離去。

剛剛走出和趙新紅見面的茶社,就接到了李長宇的傳呼,說蘇老太病了,讓張揚去薇園給她看病,自從張也能夠給蘇老太治好了偏頭痛之後,蘇老太對其他的醫生已經基本無視了,只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他。

張揚開車直接前往了薇園。蘇老太剛剛才從老家回來,鄉里生活條件畢竟簡陋,再加前兩天受了點風寒,回家的途中就已經開始發熱,張揚給她看過之後,發現沒什麼大不了的,開了張方子讓劉海濤去抓藥了。

李長宇也留意到張揚停在門口的吉普車,低聲提醒他道:「你當招商辦副主任沒幾天,做事還是要低調一些。」

張揚知道他是好心,笑道:「這吉普是輛報廢車,育才駕校趙新偉幫我弄來的,我給錢了!」

李長宇抽了一口煙道:「有些時候,給錢未必是好事!」

張揚莫名其妙的看著他。

李長宇知道他不明白,這才又多點撥了他一句:「誰也沒規定國家幹部不能借車開的!」

張揚這才明白了,呵呵笑了一聲,原本趙新偉倒是想用這種方式白送給他來著,可是他不想欠別人太大的人情,所以才給了錢,經李長宇這麼一點撥,他才意識到給錢頗有點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味道。

李長宇再過半個月就要前往江城,接替他的新縣委記就是過去的縣長楊守義,所以交接工作自然簡單了許多。真正讓李長宇放心不下的還是這位老嫂子,蘇老太鐵了心繼續留在春陽,李長宇只能由著她的性子,接她去江城的事情只有日後再說,可是讓蘇老太一個人孤零零住在這兒也不是個事兒,平日裡有個小病小災的誰來照顧?所以李長宇就動了給蘇老太找個保姆的心思。

他跟張揚一說,張揚馬就有了主意,他母親徐立華不是在家閒著嗎,與其在家裡受趙鐵生父子的閒氣,還不如給她找件事幹干,再說蘇老太這裡也沒什麼活幹,平時過來陪老人家聊聊天就行,張揚將自己的意思一說,李長宇馬表示同意。

家裡的事兒聊完,兩人的話題自然而然回到了工作,安老在江城各處微服私訪的事情畢竟還是被人覺察到了,有人報給江城,江城那邊又把這件事通知了縣裡,搞得李長宇有些被動。

張揚聽出李長宇話中有抱怨的意思,所以沒有馬承認自己早就清楚這件事,他微笑道:「其實安老這樣做再正常不過,你想想,人家自己的錢,想拿出來投資當然要選一個好地方了,只要他這筆錢投在江城,您這位江城副市長不一樣臉有光。」張揚是故意這麼說,說話的時候已經在觀察李長宇的表情。

李長宇笑道:「你啊,還是年輕,安老是春陽走出去的成人士,咱們前期做了這麼多的工作,他的這筆資金當然要讓他落在家鄉,這可不是眼光和胸懷的問題,關鍵在於影響力和帶動性!」

張揚明白,李長宇真正在乎的並不是安老投資對於其他商人的影響力,而在於他利用安老這張牌,日後可以在江城大做章。只要安志遠在春陽投資,李長宇應該有足夠的把握,把這件大大的績劃歸到自己的頭,這是別人搶都搶不去的。

張揚低聲道:「安老那個人頭腦很清晰,除非特殊的原因,外界很難對他造成影響。」

李長宇從張揚的話中敏銳的把握到了什麼,深深看了張揚一眼道:「你見過安老了?」

張揚暗自生出一種由衷的敬佩,麻痺的,人家這就是政治嗅覺,自己雖然兩世為人,可是在政治洞察力和李記那還是無法相提並論的。

張揚點了點頭,這才把之前和安志遠祖孫倆相遇的事情避重就輕的跟李長宇說了,李長宇從中把握到了兩個關鍵之處,第一是安老不想被政府過多的干預到他的實地考察,第二是安老在整個過程中並沒有迴避張揚的意思,甚至包括他要為安大鬍子修建祖墳的事情,由此可見他和張揚的關係很不一般,甚至可以這樣說,張揚是他在春陽,甚至在江城唯一信得過的政府官員。

李長宇忽然發現自己也接受了張揚成為政府官員的現實,這廝不但頭腦靈活,而且運氣絕佳,別人夢寐以求的事情,毫不費力的就落在了他的頭,比如和自己的相識,又比如和安老的相識,李長宇也開始認為天對這廝有著特別的眷顧了。

李長宇道:「既然安老不喜歡政府過多介入,這件事我也只能保持低調,清河墓地的事情你抓緊給落實了,假如遇到什麼阻力,直接向我回報。」

張揚笑道:「小事一樁,我跟清河的劉支關係很好,對了,李記,假如我能夠說服安老在春陽投資,那啥……」

李長宇對這廝的脾性已經十分瞭解,知道這厚臉皮的傢伙又想讓自己給他陞官呢。對張揚這小子恩威並施的那一套根本沒用,李長宇沉吟了一下道:「假如你能夠說動安老在春陽投資,你的副科應該會很快落實下來。」

張揚這才滿意的笑了起來。

李長宇又道:「不過我醜話說在前頭,低於一千萬的投資額就別想提條件了。」

張揚愣了愣,轉念想了想李長宇說的也有道理,總不能當真勸人家在清河村修座墳,蓋個牌坊就當成投資,咱張大官人丟不起那人!

讓張揚沒想到的是,墓地的事情剛剛提出來就遭到老支劉傳魁的堅決反對,他臉紅脖子粗的站了起來,粗糙厚重的手掌狠狠在桌面兒拍了一下,虎視眈眈的瞪著張揚:「你說啥?要把安大鬍子的墳挪到那塊地方去?小清河是我們清河村的靈氣所在,你居然要把個土匪埋在那裡,你狗日的想把我們村的風水都給毀了不成?」劉傳魁一惱火,口頭語也就帶了出來。

張揚也毛了,老子怎麼說也是你級領導啊,你這老傢伙怎麼一點面子都不給我,他板起面孔道:「劉支,我不是跟你商量,我這是宣佈縣裡的決定,安老是我們春陽最尊貴的客人,人家就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咱們家鄉人都不能滿足嗎?」

劉傳魁瞪大眼睛道:「一個土匪的兒子,麻痺的,啥時候變得尊貴起來了?我告訴你張揚,你想幫他修墳,你去鄉政府大院給他修,你去縣政府大院給他修,那他多威風,想打我清河村的主意,白日做夢!」

張揚也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我也告訴你劉傳魁,這清河村的土地,不是我的,也不是你的,那是政府的,政府想把地給誰,地就是誰的,你還真管不了。」

劉傳魁這個怒啊,指著張揚的鼻子罵道:「我說你這小狗日的收了人家多少好處,王八吃秤砣,鐵了心幫那個土匪說話?麻痺的要把墳修在我清河村的風口,還他要在我村口給孫二寡婦建牌坊,你當我好欺負啊,你他當我清河村千把口子人好欺負啊,想修墳,容易!你踩著我的屍體走過去,我劉傳魁有一口氣在,我看哪個狗日的敢在我清河村給安大鬍子建墳。」

張揚雖然強勢,可總不能真的向劉支出手不是,再說人家也不僅僅是自己的意見,那也代表著清河村八百多口子人的意見。不到最後一步,張揚也不想對老支採取專政,老支的威風他又不是沒有領教過,一個連荊山市公安局長都不放在眼裡的人物,會怕他這個小小的鄉計生辦主任?

張揚這才想起杜宇峰和劉支的關係很好,這種時候應該讓他出面了,杜宇峰聽完事情的經過,不由得苦笑起來:「我靠,你小子真是有毛病,誰不知道劉傳魁跟安大鬍子一家有仇啊,他大爺當年是被安大鬍子殺死的,他爹又被孫二娘給炸死了,你說他能讓你在清河村給安大鬍子修墓嗎?」

張揚愣了,他倒是沒聽說過這個典故,低聲道:「難不成他爹就是當初想對孫二娘圖謀不軌的漢奸?」

「他爹倒不是漢奸,據說是聽到孫二娘家吵鬧,原想去幫忙的,誰曾想忙沒幫,手榴彈倒把他給捎進去了,也就是說孫二娘是他的殺父仇人,你要給孫二娘立牌坊,他沒拿鍘刀劈你都算是給你面子了。」

張揚也覺著這件事有些棘手了,可是他已經在安老和李長宇面前誇過海口,總不能就這樣放棄,低聲道:「杜哥,這事兒你一定要幫幫我,現在所有人都盯著安老,他是咱們春陽土生土長的財神爺,要是這投資落在了別處,以後咱們兄弟這張臉往哪兒擱?」

杜宇峰笑著糾正道:「是你這張臉往哪兒擱,跟我沒啥關係啊!」

「姜亮安排你下周跟邵局長吃飯,既然跟你沒關係,我幫你推了啊!」張揚裝腔作勢的去拿電話。

杜宇峰慌忙按住了電話:「別介啊!咱們自己兄弟,我說不幫你了嗎?」和邵衛江見面可是杜宇峰期盼已久的事情,好不容易才搭這條線,杜宇峰對此十分的重視,他可不想在這山溝溝裡窩一輩子。

張揚笑罵道:「杜哥啊杜哥,你真他現實!」

杜宇峰嘿嘿笑了一聲,慢吞吞道:「要不我去找他商量商量,不過能不能成我也不敢保證。」

張揚想起劉傳魁對他的態度,也不禁歎了一口氣道:「這事兒恐怕不太樂觀,你說他萬一跟我們死扛到底,我是不是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杜宇峰瞪了他一眼道:「老支這人古道熱腸,任俠仗義,我可告訴你,你小子最好別對他動壞心眼兒,否則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他停頓了一下又道:「你說這事兒是不是有些欺負人啊?要是我把墳頭修你們家門口,再給你家大門外立一牌坊,你會樂意嗎?」

張揚沒說話,可是心裡卻想,誰他敢,老子廢了他,設身處地的為劉傳魁想了想,也覺著這件事安老做得的確有些過分了。

杜宇峰道:「其實這清台山的風水寶地多了,他隨便選那塊兒都成,為什麼偏偏要選在清河村?不如你也勸勸安老?」

安老並沒有如期返回春陽,可是這件事的發展卻有些出乎張揚的意料,這兩天因為蘇老太生病,李長宇又去市裡開會,所以張揚一直都留在春陽,他把給蘇老太當保姆的事情跟母親一說,徐立華聽到工資條件自然有些動心,只是擔心人家官宦人家不好伺候,張揚就開車把她帶到薇園和蘇老太見面,想不到蘇老太居然和母親相當的投緣,徐立華看到蘇老太是個慈和的農村老太太自然也打消了疑慮。

蘇老太對張揚那是一個讚不絕口,徐立華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兒子攀了縣委記的高枝,難怪在短時間內發生了這樣天翻地覆的變化,做母親的看到兒子有了成就自然感到欣慰,再加知道張揚走的是正路,徐立華心中的幸福和激動已經溢於言表。

趙鐵生對徐立華出去做保姆倒沒有什麼意見,畢竟每月三百塊錢的工資在他眼中已經屬於頂級高薪了,這樣的機會難能可貴,知道張揚為徐立華找的這份工作,他只是撇撇嘴,罵了一句:「這小兔崽子走了狗屎運。」然後就沒了下,雖然他不知道張揚具體在幹什麼,可是從街頭巷尾的議論中他也知道,如今張揚再不是過去那個他說打就打的拖油瓶,聽說已經成了政府官員,政府對趙鐵生這種小民來說已經是神聖不可侵犯的存在,他嘴裡雖然不服氣,可心裡已經對張揚產生了敬畏。

張揚本想多陪母親適應適應環境,可是在春陽才呆了兩天就收到了杜宇峰的傳呼——出事兒了,馬來清河村。

張揚僅用了一個半小時就趕到了清河村,杜宇峰正蹲在村口的牌坊下一口口抽著香煙,地下已經扔了十多支煙頭,看到張揚的吉普車過來,他起身迎了過來。

「怎麼回事?」張揚顧不關門就大聲問道。

杜宇峰苦笑道:「打起來了!」

張揚這才留意到牌坊有幾灘血跡,杜宇峰的這番話說得多少有些不明不白,張揚大聲道:「誰跟誰啊?」

杜宇峰道:「我也不知道誰跟誰,剛才來了六個香港人,扛著攝像機什麼的,圍著牌坊開始拍攝,不知怎麼和當地的村民發生了衝突,他們推倒了一名村民,所以就激起了眾怒,清河村來了七八十個壯勞力,把這幫香港人一通痛揍,現在已經押到村委會去了。」

張揚一聽頭就大了,這幫香港人十有八九跟安老有關,要是真把他的人給打了,恐怕想拉他回春陽投資的事情要完全湯。

杜宇峰道:「你次跟我提過安老的事情,所以我接到報警就一個人過來了,這事兒在沒弄明白之前不能鬧大。」

張揚拍了拍老大哥的肩頭,贊同他這件事做得對,有些事情能夠控制就盡量控制住,假如鬧大了,就會加入許多預想不到的因素,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張揚低聲道:「劉支在不在?」

杜宇峰搖了搖頭道:「去他閨女家串門了,我估計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兩人正說著話,劉傳魁帶著他的孫女兒招弟臉色陰沉的走了過來。

杜宇峰跟他打了個招呼,張揚朝他笑了笑。

劉傳魁冷哼了一聲:「瑪麗隔壁的,那幫孫子殺到我家門口來了!」

張揚並不清楚具體的情況,耐著性子跟在他的身後,杜宇峰追劉傳魁道:「老支,你們手下的村民也把那幫香港人給打了,現在把他們關在了村委會,這事可不能那麼幹,要是傳出去,恐怕……」

劉傳魁雙眼一翻:「怕個鳥!大不了老子這村支不幹了!」

杜宇峰道:「人家是香港同胞……」

「香港同胞怎麼了?麻痺的香港人也是中國人,就興他們欺負我們,不興我們反抗嗎?」

張揚不輕不重的來了一句:「你們八十多個打人家六個,到底是誰欺負誰啊?」

劉傳魁停下腳步,惡狠狠瞪著張揚:「你小子最沒資格說這話,下清河的那四十多口子人不是你欺負的?」

張揚頓時無語,雖然他也是一個不饒人的脾氣,可這畢竟是劉支的地盤,再說了那六個香港人還在他的手,張大官人實在不想將這件事情鬧大。

三人來到村委會,門前的空地停著一輛破破爛爛的豐田麵包,看來是讓人給砸的,三五個小孩正圍著麵包車藏貓貓,還有倆小子捏著小雞在那兒用童子尿刷輪胎。

劉傳魁的兒子劉大柱滿臉憤怒的迎了來,叫了一聲爹,跟杜宇峰打了個招呼,唯獨沒有理會張揚,看來他也從他爹那裡知道張揚胳膊肘子往外拐,幫助香港人的事情。

「咋回事?」劉傳魁不慌不忙的問道,張揚不禁暗暗佩服,雖然劉傳魁只是一個村支,可是在關鍵時候表現出的鎮定和穩重都是超人一等,這絕對是值得他學習的地方。

劉大柱憤憤然道:「今兒一早咱們村來了六個香港人,他們先是在村子裡轉轉,然後有兩人用相機拍這座牌坊,還有人拍咱們的房子,最過分的是,招弟她媽給絕招餵奶的時候,這些人竟然拿著相機狂拍,這不是流氓是什麼?」

劉傳魁聽到這幫香港人居然敢拍他兒媳婦奶孩子的場面,不由得勃然大怒,他端起旱煙用力抽了兩口,低聲道:「人呢?」

劉傳魁道:「都被我們關在村委會了,等爹回來處理!」

劉傳魁望著村委會前幾十名看熱鬧的村民,雙目圓睜,罵道:「都他看什麼?滾蛋,該幹啥幹啥去!」

一幫村民看到老支回來了,慌忙作鳥獸散。

劉傳魁進了村委會,看到六名香港人被打得鼻青臉腫,一個個沒精打采的靠牆坐著。

杜宇峰和張揚都是鬆了一口氣,這些香港人的模樣雖然狼狽,可畢竟只是一些皮肉傷,沒鬧出什麼大事就好。

一名白白胖胖帶著金絲眼鏡的香港人用半生不熟的粵式普通話道:「偶們系香港來滴蠟,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子對待我們,這系犯罪行為,你雞母雞啊?」

劉大柱指著這傢伙道:「剛才拍招弟娘的就是他!」

劉傳魁向前走了兩步彎下身子望著那個胖子道:「雞母雞?麻痺的你拍我兒媳婦,公雞老子也讓你變成母雞!」他仰手就給了那個胖子一個響亮的耳光,打得胖子慘叫一聲,金絲邊眼鏡也飛了出去。

杜宇峰慌忙前阻止他,非法囚禁已經是犯罪,再濫用私刑的話,這件事會變得不可收場。

在他的勸說下劉傳魁這才跟他來到隔壁的村支辦公室。

劉傳魁坐下之後仍然餘怒未消的罵道:「麻痺的,一群流氓!」

杜宇峰勸道:「老支,其實他們也就是拍幾張照片,沒幹啥出格的事兒,我看這件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乾脆讓他們走得了!」

劉傳魁怒吼道:「那是沒拍你媳婦兒,你站著說話不腰疼!」

杜宇峰也有些了火氣:「我說老支你今兒是怎麼回事?他們拍照又不犯法,你非法禁錮可是觸犯刑法的,現在政府對港台同胞的政策你是知道的,這種事情要是讓面知道影響會多麼惡劣。」

「老子一人做事一人擔。」

門外傳來張揚冷冷的聲音:「只怕你未必能扛得住!」

劉傳魁現在看張揚極不順眼,嗒了一口旱煙道:「該死該活鳥朝,屁事!」

張揚剛才落在後面已經把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問了個清清楚楚,那幾個香港人是受安語晨小姐邀請特地前來為牌坊和墓地選址的,其中有風水師,有攝影師,還有導演,那個白白胖胖帶金絲眼鏡的傢伙是他們這夥人的頭,也是導演,叫王准,過去還拍過幾部很有名氣的港產電影,這麼一群人風塵僕僕的來到清河村,都是為了同一個目的,他們原本沒有觸怒清河村村民的意思,開始圍著牌坊拍照片,風水師選位,這都是為了最終回到香港定下最終的設計方案,可是王准和攝影師看到這裡的山山水水,不禁激情勃發,帶著相機到處拍村裡的美景,這自然招來了村民的注意,最後的導火索就是他們拍了村長的兒媳婦奶孩子的照片,按照攝影師的說法,那是藝術,那是母愛的體現,那是人世間最真最美感情的體現,可惜這些解釋對憤怒的鄉民們根本沒用,老百姓認死理兒,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攝影師是個流氓,這六個香港人全都是流氓,他們是個流氓團伙。

張揚道:「事實是你們村的人先動手的,而且他們的麵包車也被砸了,三部大哥大都被砸爛,加損壞的攝影器材和其他財物,這件事究竟嚴重到什麼程度你自己掂量掂量。」

劉傳魁雖然嘴很硬,可是他心裡也明白今天這件事恐怕沒那麼容易解決,拋開損毀他人財產這件事不提,單單是毆打六個身份敏感的香港人就可以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

杜宇峰充當和事老的角色,他笑道:「咱們都是一個鄉的,平時關係親得跟一家人似的,千萬別為那些外人傷了和氣,我看這件事還是想辦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把那幾個香港人打發走了完事,千萬別鬧到面去。」

劉傳魁不說話了,盤著腿嗒嗒抽著旱煙。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看這件事恐怕摀不住!就算那幾個香港人現在答應不說,離開之後誰還能保證他們不說?安老如果知道了這件事,恐怕……」張揚對於安志遠投資的前景已經感覺越來越黯淡了。

劉傳魁仍然嘴硬道:「他知道又能咋地?」

杜宇峰知道張揚不是故意在出言恐嚇,被打的全都是香港人,現在全國各地都是如火如荼的招商引資,這件事如果傳出去誰還肯道春陽來啊,縣裡一定會追究這件事,杜宇峰低聲道:「不如跟他們解釋一下,看看這件事能不能捂得住?」

張揚搖了搖頭:「想摀住就只有一個辦法!」

杜宇峰和劉傳魁同時望向張揚,都知道這小子鬼主意多,他們也都在期待著一個妥善的解決方法。

「滅口!」張揚一句話把兩人都氣了個半死,劉傳魁罵了一句:「鳥!」,杜宇峰來了句:「扯淡!」

誰都知道滅口是不現實的事情,可是誰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連一向詭計多端的張揚也沒了主意,徹底冷靜下來的劉傳魁也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只要那些香港人追究,村裡就要為這件事買單,賠錢還是小事,恐怕會有人因為這件事而進局子。

杜宇峰道:「無論怎樣,先把人放了,其他的事情走一步算一步。」

張揚低聲道:「我給安老先打個電話,這件事與其讓他們說,不如我們自己說。」

杜宇峰點了點頭,就在他們剛剛達成默契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劉支,劉支,不好了,有個女人殺山來了!」

三人都是一愣,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別多,這事兒怎麼聽怎麼怪異啊,劉傳魁第一個衝出了門外,張揚和杜宇峰對望了一眼也跟了出去。

清河村村口的牌坊處正演著一出讓清河村人永生難忘的一幕。

二十多名精壯的小伙子試圖圍困住一名黑衣少女,那少女帶著墨鏡口罩,身穿黑色皮風衣,手握銀色甩棍,宛如一頭山猛虎,向村委會的方向衝來,地已經倒下了七名小伙子,全都是被她一個回合內給擊倒,這二十多名清河村的精壯小伙顯然無力阻攔她前進的勢頭,一人剛剛衝前去,就被她一腳踢中下陰,反手一棍,很搗在一名意圖從後方偷襲她的青年心口。

四名小伙子舞動木棍向她圍攻而去,她一個跟頭已經從他們的包圍圈中翻越出去,手中甩棍接連揮出,將前方兩名意圖阻攔她去路的村民擊倒在地。

劉傳魁愣了,這丫頭是什麼人?咱們黑山子鄉何時出了這號彪悍人物?

杜宇峰看呆了,麻痺的,過去只聽說過張揚一打四十三,今天算是開眼了,一個女孩子面對二十多名壯漢,而且打得這些漢子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這樣的實力和傳說中的小張主任不分下啊。

張揚樂了,他已經認出這以寡敵眾的彪悍少女正是安志遠的孫女安語晨,真是龍生龍鳳生鳳,老鼠的兒子會打洞,安大鬍子的後代果然有股子彪悍的匪氣,張揚留意安語晨的出手,這小妮子武不弱,近身搏擊的招數十分純熟精妙,這二十多名壯漢雖然有些蠻力,可是在訓練有素的安語晨面前根本沒有任何的還手之力。

現場不斷有村民被擊倒,慘呼聲不絕於耳。

劉傳魁大步衝前去:「全都給我住手!」,他這麼一吼,清河村的那幫村民全都停下了攻擊,可是安語晨根本不理他那一套,轉瞬間已經從人群中衝了出來,手中甩棍一晃,閃電般抵咋劉傳魁的咽喉之,怒吼道:「把人給我交出來!」

劉傳魁冷冷看著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他不慌不忙的抽了口旱煙道:「你是誰?」老支臨危不亂,老黨員的心理素質就是不一樣。

「少廢話!」安語晨的普通話也有些不利索,軟軟綿綿的,明明是威脅人聽著卻有那麼一些可愛的味道。

杜宇峰低聲向張揚道:「怎麼辦?」

張揚極為不滿的瞪了他一眼:「我是計生辦的,這事兒不歸我管!」

安語晨卻已經看到了人群中的張揚,她怒視張揚,擰動劉傳魁的手臂,押著老支以噴氣式的姿勢向張揚走去:「張揚,把人給我交出來!」

杜宇峰幸災樂禍的笑了笑,你狗日的不是說跟你沒關係嗎?好嘛,這下人家點你名了,我看你怎麼收場!

張揚歎了口氣,慢慢向安語晨迎去:「我說安小姐,這兒是社會主義新中國,不帶玩黑社會的,先把劉支放開再說。」

安語晨微微揚起面孔,雖然墨鏡和口罩遮住了她的表情,仍然將這個傲慢不屑的動作展露的淋漓盡致。

張大官人最看不得別人這個神態,不就是襯倆臭錢嗎?那錢也不是你的,你說你得瑟什麼?

劉傳魁這輩子哪受過這麼大的氣啊,被一小丫整了一個噴氣式,而且是在全村老少爺們的面前,這他人可丟大發了,他咬牙切齒的罵道:「有種把老子殺了!老子要是皺皺眉頭就不是共產黨員!」老支還硬氣呢。

安語晨手稍稍加力,劉傳魁的屁股撅起的高度馬超過了雙肩,忍不住悶哼了一聲。

劉大柱悄悄從人群中衝了出來,操著一根扁擔向安語晨的頭砸去,這小子看到老爹在全村人眼前被制,眼都紅了,所以下手也就不講個輕重。

安語晨右腳向後反踢,準確無誤的踢在扁擔之,扁擔喀嚓一聲分成兩斷,劉大柱愣了,這他是女人嗎?根本是個無敵女金剛啊!腦子裡那點空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安語晨又是一個後踹,正踹在劉大柱的小腹,劉大夫慘叫著倒飛了出去,落在十多米外的紅土地,摔得七葷八素,好半天沒從地爬起來。

杜宇峰和張揚看到劉大柱的慘狀,幾乎同時閉了眼睛。

杜宇峰實在看不下去了,怒道:「我警告你,再敢胡鬧我就把你銬起來!」

安語晨點了點頭,一把將劉傳魁推開,用甩棍指著杜宇峰的鼻子挑戰道:「你過來試試!」杜宇峰向張揚看了看:「她叫你呢!」

張揚知道這廝肯定沒把握對付安語晨,不禁笑了起來:「叫你呢!」杜宇峰暗罵張揚沒義氣,自己過去還不是丟醜,知道這是安老的孫女,他也不敢用槍啊。

安語晨又道:「怎麼?你怕了?看你生得高高大大,怎麼膽量比女人還不如?」

張揚歎了一口氣,深表同情的看著杜宇峰道:「杜哥,不是我挑事兒,這事擱我身是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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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2 16:27:12
第五十章【鬥爭的藝術】

杜宇峰咬牙切齒道:「小丫頭片子,還反了她了。」他拾起地的一桿白蠟桿,今天已經有些騎虎難下了,看來要把過去那點壓箱底的夫都拿出來了,要知道咱杜所過去也是練過兩下子的。

杜宇峰瀟灑的抖動了一個棍花,大聲道:「今天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五郎八卦棍!」,他揮動白蠟桿向安語晨衝了過去。

眾人眼前一晃,安語晨已經在瞬間貼近了杜宇峰的身前,手中甩棍砸在白蠟桿的中間,喀嚓!一聲,白蠟桿從中斷成兩段。安語晨帶著黑色手套的左拳已經擊打在杜宇峰的小腹,杜宇峰只覺著一個小鐵錘砸在自己的小腹,然後以這一點為中心,強大的衝擊波向周圍輻射而去,他痛得面部的肌肉都扭曲了起來,噔噔噔向後退了四五步,幸虧張揚在後面扶了他一把,否則當場就會坐倒在地。

杜宇峰好不容易才緩過氣來,艱難道:「兄弟,哥頂不住了,這兒交給你了!」

張揚微微一笑:「安語晨,得饒人處且饒人,這事兒我看還是到此為止。」

安語晨一言不發,藏在墨鏡.後的雙眼死死盯住張揚,對這廝她從來就沒有任何的好印象,實在想不通爺爺為何會對他如此客氣,她腳步向前邁出。

張揚從地面的震動已經察覺到.這丫頭正在積蓄力量,看來她想要對自己出手,張大官人算明白了,這丫頭整一暴徒,平時跟人的交流方式就是打架。

張揚倒背著雙手,唇角露出淡.淡的笑意,一副目空無人的模樣:「安語晨,你爺爺沒教你自取其辱這四個字怎麼寫?」

安語晨用行動回答了張揚的問題,她腳下的步幅.越來越快,距離張揚還有兩米的時候騰空飛躍而起,雙腳連番踢出。

腳雖然沒有踢到張揚的身,可是張揚卻已經從.空氣的劇烈鼓蕩感覺到她一踢之中蘊含強大力量。張揚身軀微微後撤,單手在她腿輕輕一拍,他強任他強,清風繞山崗,張揚這一拍看似輕描淡寫,實際力道和角度拿捏的恰到好處,順勢而為,一個牽帶已經讓安語晨的攻擊偏離了方向。

安語晨在空中一個轉體,這才站穩在張揚的身.後。高手之間,只需要一招就可以估計出對方的深淺,安語晨望著張揚傲然挺立的背影,這才知道這個嬉皮笑臉厚顏無恥的傢伙居然還是一個武高手。

安語晨右手一.抖,甩棍再度伸長,手中寒光一閃,砸向張揚的肩頭,張揚看都不看,一把伸出準確無誤的抓住棍梢,左肘擊向身後,安語晨一個收腹,然後抬起右腳踢向張揚的下陰,張大官人此時不禁有了些怒氣,NND,我他跟你有什麼不共戴天的仇恨,你居然對我用這種陰招?老子還沒用夠呢。他雙腿合攏,將安語晨的右腿夾在雙腿之間,安語晨不得不放開甩棍,攥緊雙拳,向張揚的軟肋擊去。

張揚冷哼一聲,任憑她擊打在自己的軟肋之,安語晨只覺得觸手處堅逾金石,還沒有來得及收回雙手,又被張揚的手臂給夾住,在外人看來,就好像是安語晨從背後把張揚抱住了一般,安語晨用力掙扎,卻感覺到來自張揚雙腿雙腳的壓力越來越強大,幾乎要把她的骨骼壓碎了一般。

安語晨有苦難言,幸好這時候張揚腰間的傳呼響了,他稍稍分神的剎那,安語晨趁機從他的束縛中掙脫開來。

張揚看了看屏幕,卻是楚嫣然打來的,面寫著楚嫣然到鄉政府了。

安語晨甩棍被張揚奪去,她來到村委會前拿起靠在牆的鐵掀再度向張揚衝去,她身有股永不服輸的彪悍勁兒。

張揚揮動甩棍,輕輕擊打在鐵掀之,發出托!地一聲悶響,然後手腕一個不經意的旋轉,一股潛力順著木棍傳遞過去,這股力量震得安語晨雙臂發麻,再也拿捏不住鐵掀,噹啷一聲落在了地,張揚卻在瞬間欺近了她的身前,甩棍指向她的下頜。

安語晨揚起的拳頭凝固在半空之中。

張揚歎了口氣,然後搖了搖頭,意思再明白不過,你安語晨根本不是老子的對手。

安語晨有些惱羞成怒,大聲道:「張揚,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張揚扔下甩棍道:「沒勁了啊,現在是你打傷了這麼多人,我還沒追究你責任呢,你還敢反咬一口。」他轉向一旁揉著肚子的杜宇峰道:「杜所,安小姐打傷了這麼多老百姓,又挾持劉支,是不是觸犯了法律?」

杜宇峰馬明白了這廝的意思,用力點了點頭道:「單單是挾持人質這一條就已經觸犯了刑法,至少要處以三年以七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安語晨怒道:「是你們非法禁錮我的人在先!」生氣歸生氣,現在她再也不敢貿然向張揚出手了。

張揚冷笑道:「非法禁錮?你哪只眼睛看見了?我們在場這麼多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那是他們主動來做客,現在我們好酒好煙的招待著,安語晨,你少在這兒顛倒黑白!」

「顛倒黑白的是你,信口雌黃的也是你,想不到你們大陸的官員就是這種素質!」

張揚這可不樂意了,面孔一板:「合著你就不是中國人?香港身份證有什麼了不起,你根也是咱們黑山子鄉人,按成分你還是土匪的後代呢,別覺著被殖民了幾十年就鍍了層金似的,說實話我們對你客氣那是可憐你,還他真覺著自己多高傲似的!」

安語晨被這廝氣得七竅生煙,有生以來還沒有人敢用這樣的口氣跟她說話。

周圍的清河村人卻是聽得大快人心,這小張主任真是好樣的,你安語晨牛逼什麼?按成分來說你是土匪後代,連地主都不如,在過去那是該戴高帽子遊街示眾的主兒。劉傳魁激動地連抽了幾大口旱煙,小張主任這人仗義啊,原來人家一直都是向著自個兒的,過去那是咱誤會了人家啊!

憤怒解決不了問題,很多時候都是要依靠實力說話,安語晨也明白在張揚的面前自己討不了好去,打不過他,這廝對自己的身份也似乎很不買賬,事情如果這樣繼續下去肯定無法得到解決,她咬了咬嘴唇:「我要見見我的人!」語氣雖然還像剛才那樣強硬,可誰都能聽出她已經開始服軟了,剛才是直接要人,現在是要見見。

張大官人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點了點頭道:「誰也沒攔著你啊!」

張揚、杜宇峰和劉傳魁陪著安語晨來到關押幾名香港人的小屋。幾名香港人看到安語晨過來,如同看到親人一樣,那個叫王准的胖子眼淚都掉下來了,聲淚俱下的控訴著,只可惜他們嘰裡呱啦的說著粵語,張揚他們三個愣是一句沒有聽懂,不用想肯定沒說啥好話。

安語晨怒視張揚道:「你們就是這麼招待他們的?」

張揚笑瞇瞇來到王准面前,蹲了下去,幫助王准整理了一下衣領道:「剛才是誰拍別人餵奶的照片的?」,王准指著一旁的那位被打得豬頭一樣的攝影師道:「他……」

攝影師分辯道:「偶們系搞藝術啊!」

張揚冷笑道:「狗屁藝術!我看你們幾個是拍片出身的?」,這廝誤打誤撞的一句話竟然說准了,這王准還真是拍片起家的一個,腦袋頓時耷拉了下去。

張揚起身看著安語晨道:「明白了嗎?他們耍流氓!」

王准慌忙分辯道:「是為藝術啊,偶們怎麼可能耍流氓呢?」

張揚斬釘截鐵道:「我不管你們為什麼?安語晨找你們過來幹什麼的?是讓你們考察地形看風水的,還是讓你們拍女人餵奶的?麻痺的藝術!從香港大老遠飛來拍這種下流照片,你們幾個也真給香港人長臉!」

幾名香港藝術家欲哭無淚,麻痺的跟這廝怎麼說不通理兒。

安語晨也有些惱火了,這些人是她自作主張請來的,她的初衷是讓他們看風水選址,參謀一下在什麼地方修墳,在什麼地方立牌坊,誰能想到會捅下這麼大的漏子。

張揚看到安語晨不說話,知道她已經開始感到理虧了,這廝是個得理不饒人的角色,步步緊逼道:「安語晨,你也是個女人,要是你將來給孩子餵奶的時候,他對著你喀嚓喀嚓的拍照片,你能忍住嗎?」

安語晨雙眸中迸射出憤怒的火焰,她恨不能把這廝的嘴巴給扯爛,不過得是她能打過人家的前提下,忍住怒氣冷靜想了想也的確是這個理兒,假如人家敢拍她,她一定會砸爛他的相機,把拍照者打到連姓名都忘記才行,她低聲道:「可是你們也不該砸車打人啊!」語氣已經明顯緩和了下來。

劉傳魁和杜宇峰都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兩人此時心裡只剩下對小張主任的佩服了,現在他們才明白,為什麼小張主任不及時出手,原來他的目的就是讓安語晨可著勁鬧,鬧得越大越好,現在兩邊都有損失,而且道理還站在他們這一邊,解決問題就變得簡單了。

張揚轉身走了出去,安語晨咬了咬嘴唇,居然也跟著走了出去,所有人都看出來了,人家這是要單獨談判了。

來到隔壁的村委辦公室,張揚大剌剌在辦公桌前坐下:「你看這件事怎麼解決?」

安語晨怒道:「這裡是大陸又不是香港,我怎麼知道?」語氣雖然強硬,可骨子裡還是已經示弱了。

張大官人心中暗自得意,丫頭,論道行,你比哥哥差太遠了,臉卻裝出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這事兒,真是有些不好辦啊,其他事都好說,可是他耍流氓,按照清河村的規矩,這是要沉塘的啊!」

安語晨雖然生在香港可也聽說過沉塘是怎麼回事,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了:「不是說現在都是法治社會,怎麼還可以濫用私刑呢?」

張揚冷笑了一聲:「這是哪兒?這是黑山子,死個把人往山一丟,第二天清早連骨頭渣都被惡狼給吃完了,聽說過天葬沒?」

安語晨知道他在恐嚇自己,可畢竟這事兒她是瞞著老爺子做的,也不想把這件事鬧開了,低聲道:「無論如何你都要把人放了!」

「放人沒問題,不過我擔心那幫拍片的傢伙出去亂說!」

安語晨這次才算真正認識到張大官人的厲害:「他們的工作我來做,我保證他們不會亂說。可是損毀的那些財物,你們必須負責賠償。」安語晨原本也不在乎那點兒錢,可是總覺著這件事如果就這麼算了,自己豈不是一點面子都沒有了。

「安語晨,這麼說話就沒勁了,這幫清河村的老百姓都是窮苦出身,你把他們打傷了,我還沒找你要醫藥費呢,你居然還倒打一耙,我告訴你,要錢的話,別說他們六個,連你也別想走出村口的那道牌坊!」

安語晨怒了,用力拍了拍桌子。

張揚安之若素,微笑道:「如果拍桌子能夠解決問題,這桌子你拍爛了都無所謂,我倒是勸你,女孩子家的別這麼大火氣,萬一弄出個內分泌失調的毛病,將來生孩子都受影響。」

「!」安語晨向張揚伸出中指忍不住冒了句粗口。

張大官人那是一英語白癡,發啥……科?可這手勢多少還是能明白的,感情這安小妖是罵我呢!他也犯不著跟這土匪的後代一般見識,從他目前瞭解的情況來看,安語晨做這件事是瞞著安老的,這就讓他有了可乘之機,張揚道:「安語晨,你要是這種態度,咱倆就沒啥好談的了,要不我給你爺爺打個電話,讓他來解決這件事?」

安語晨徹底被張揚擊中了軟肋,默默在張揚的對面坐下:「反正這件事你得給我一個說法!」

張揚看到她徹底認輸,也知道應該見好就收,微笑道:「這樣,兩邊各看各的病,這事兒權當沒有發生過。」

「那我們豈不是很吃虧?」安語晨憤憤然道。

張揚笑道:「話說,吃虧就是佔便宜,你鬧這麼一出,已經給清河村的人留下了極其惡劣的印象,現在我都沒有把握他們還會不會答應你們安家遷墳立牌坊的事情,如果真到了這種地步,你自己向你爺爺交代!」

安語晨被張揚的恐嚇徹底擊敗了,她原本是熱心來著,誰曾想把事情弄成了這個樣子,心中也開始後悔起來。

張大官人心中暗樂,讓你鬧,老子正愁沒辦法搞定清河村的事情呢,這麼一鬧,我正好有推卸責任的地方了。

剛烈強悍如安語晨也不得不在張大官人的yin威下低頭認輸,帶著六名香港藝術家灰溜溜離去。

劉傳魁望著他們遠走的背影,忍不住吐了一口唾沫,罵道:「老子這次饒了他們,下次再敢來,把他們腿都打斷了!」回頭看到張揚和杜宇峰怪模怪樣的笑容,頓時有些心虛,乾咳了一聲,老臉都紅了起來,老支也不得不承認,今天如果不是人家小張主任仗義出手,恐怕這件事要鬧得灰頭土臉,不說別的,單單是安語晨那個土匪後代,一個人就有單挑清河村老少爺們的實力。

劉傳魁是個懂得感恩的人,當然他現在內心仍然懸著,具體張揚和安語晨談什麼?達成了怎樣的協議,沒有第三個人知道,所以劉傳魁盛情邀請張揚和杜宇峰留下來吃飯。

張揚早就猜到了老支的心思,淡淡笑道:「改日,鄉里還有事!」這廝總是拿捏不好委婉拒絕的分寸,表現在臉就是一種不屑。

劉傳魁今天栽了有生以來最大的一個跟頭,所以耐受力變得極強,雖然心中對小張主任的表情很是腹誹,可臉仍然表現出陽光燦爛的笑容:「那啥……進屋喝口水再走!」

張大官人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跟杜宇峰一起走入了村委辦。

劉傳魁鼓起勇氣問道:「小張主任,安家丫頭咋說的?」

張揚故意歎了一口氣:「還能怎麼說?你們打了六個港商,她要追究責任唄!」

「她也打我們的人了!還挾持我了呢!」劉傳魁這點倒是學得很快。

張揚心說你老傢伙侵犯我的知識產權,臉帶著幾分無奈道:「不過她也留下一個活動話兒!」

「說啥?」

「就是安大鬍子遷墳,孫二娘立牌坊的那事唄!」

「不行,這土匪的崽子真是欺人太甚!」

此時傳呼又響了起來,張揚一看楚嫣然的留言措辭越來越激烈了。他有些不耐煩的站起來:「這事兒我也不想管了,反正是你們清河村自己的事情,我瞎摻和啥,得!我真的走了,鄉里還有事!」

劉傳魁追出門去:「我說張揚,你小子這話可不夠意思,啥跟你沒關係,你不是鄉計生辦主任嗎……」

張揚擺了擺手道:「老支,啥時候你兒子再超生跟我說一聲!」

劉傳魁頗為無奈的望著張揚遠去的背影,忍不住罵道:「王八犢子!」,唇角卻浮現出一絲苦笑。

張揚趕到鄉計生辦辦公室的時候,楚嫣然已經坐在那裡等了他整整兩個小時,時間已經是一點半了,楚嫣然趴在他的桌子百無聊賴的看著大門口,心裡卻已經是怒火沖天了。

張揚這邊才邁進辦公室的大門,楚嫣然的憤怒就像壓抑已久的火山一樣爆發出來:「你怎麼回事兒?我都呼你半天了,一個電話都不回,有你這麼對待客人的嗎?我餓著肚子在這裡等了你整整兩個小時。」

張揚沒好氣道:「我請你來了?挺大一個人你餓了就不會自己找吃的?是不是要我餵你啊?」

其實張揚只要說兩句軟話,楚嫣然自然氣就消了,想不到自己眼巴巴等了半天,這廝回來就給自己擺出一副雷公臉,楚嫣然心中這個委屈,起身罵了一句:「張揚,你是個大混蛋!」一把推開張揚,向門外走去。

張揚也沒有馬追出去的意思,最近海蘭的事情鬧得他心裡很煩,內心深處對女人有些抗拒心理,在楚嫣然剛才坐的位置坐了下去,椅子還留有她淡淡的體溫,這種溫暖感讓張揚開始感覺到有些內疚,人家楚嫣然又沒招惹自己,大老遠從荊山過來,自己對她那麼凶實在沒啥理由啊,低頭一看,下面兩個紙袋中還帶著荊山的特產美食,想想楚嫣然餓了一中午,居然是為了給自己送吃得來,張揚這心裡更是慚愧了,他慌忙起身追了出去。

楚嫣然已經開著她的那輛紅色牧馬人一溜煙消失在鄉政府門外。

張揚慌忙衝向他的吉普車,可是走到近前才發現吉普車的右前輪癟了下去,面還有一個清晰的口子,一定是楚嫣然干的。

於是黑山子鄉的大路出現了一幅讓人注目的情景,紅色牧馬人慢慢悠悠開在前方,小張主任大步流星的在後面追趕。

楚嫣然是真傷心了,想不到這廝居然是這樣一個沒心沒肺的東西,自己大老遠從荊山跑來給他送吃的,這廝一句好話都沒有,紅著眼圈,強忍著眼淚沒有掉下來,張揚的車胎也是她用螺絲刀給捅得,不這樣不足以洩恨啊,可是這樣做了也沒覺著心頭舒服多少,從後視鏡中看到張揚追了出來,楚嫣然恨恨咬了咬嘴唇,本想一腳油門踩下去甩他一個十萬八千里,可是想想那樣豈不是太便宜了這廝,讓他在後面吃吃灰也好。

想到這裡,楚嫣然便控制著車速不緊不慢的開著,鄉里的道路跟城市中不能比,吉普車後塵土漫天,黃土向張大官人兜頭蓋臉的撲了過來,張揚追出一小段就明白了,合著這丫頭是故意讓自己吃灰呢,女人啊,這報復心可真不是一般地強悍。

以吉普車現在的速度,張揚只要施展出輕應該可以輕鬆追,可是大街人來人往,張大官人怎麼也要顧忌政府官員的形象不是?看著路人對自己指指戳戳,張揚心中這個鬱悶吶,大聲道:「同志,你錢包掉了!」

楚嫣然在車裡聽得清清楚楚,忍不住笑了起來,這廝真是太狡猾了,害怕別人說三道四居然找出了這麼一個理由,到這種時候還記得要面子,楚嫣然小聲自語道:「累死你這個烏龜王八蛋!」

張揚看到楚嫣然始終不停車,心中也明白這丫頭打得那點兒算盤,乾脆停下了腳步,你不是想讓我吃灰嗎?老子不追了!

楚嫣然猛然踩下剎車,從車窗中探出頭來:「喂!我錢包呢?」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這丫頭畢竟還是沉不住氣啊,張揚慢慢走了過去,楚嫣然虎視眈眈的瞪著他,明澈的美眸之中還是透著委屈。

張大官人清楚自己理虧,所以表現出誠懇的認錯態度,仰著一張灰頭土臉的面孔道:「真生氣了?別介啊!我跟你開玩笑的!」

楚嫣然哼了一聲,仰著臉不去看他。

張揚乾咳了一聲道:「餓了?」

楚嫣然聽到這話,心裡又委屈了起來,眼圈兒一紅,淚水險些落下來,抓起車座的企鵝公仔狠狠朝張揚扔了過去,張揚一把抱住:「都說女人胸大心眼小,咱楚大小姐胸大心眼也大,不但不生氣,還送我東西,以德報怨啊!」

楚嫣然忍不住露出笑意,卻怕被張揚看到了,慌忙扭過頭去,肩頭卻終於抑制不住顫抖起來,張揚把手伸進去,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

「走開!」

張揚樂呵呵拽開車門到副駕坐下:「走,我帶你去吃驢肉!」

楚嫣然白了他一眼,看到這廝臉滿臉的塵土,終忍不住又笑了起來,從手套箱中拿出一包濕巾遞給他:「瞧你這副熊樣,擦擦臉再說話,滿身的塵土味兒!」

張揚對著化妝鏡擦淨了臉的塵土,這才把因何耽擱的事情向楚嫣然解釋了一下。

楚嫣然仍然有些委屈道:「當個這麼小的官兒就把工作的情緒帶到生活中了,你要是當了縣長,那人家都不要活了。」

張揚讚道:「我認識的女同志中,你是最通情達理善解人意的一個,我這人脾氣不好,態度惡劣,咱倆在一起還真有點互補,要不這樣,你委屈委屈,把自個兒搭給我,挽救我醜陋而邪惡的靈魂,讓這個世界從此少了一個歹徒多了一個君子,這也算是一件德無量的大好事,你考慮考慮。」

楚嫣然斷然回絕道:「不用考慮,憑什麼呀,我憑什麼要委屈自個兒?再說了這世值得我去挽救的人多了去了,我憑什麼要在你這棵歪脖子樹吊死?」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說咱倆沒愛情還有點情,你能不能別這麼殘忍,我就那麼點兒自尊心,你就別繼續摧殘了。」

楚嫣然從張揚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淡淡的傷感,她心中一動,難道他真的遇到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楚嫣然小聲道:「是不是挨領導批評了?被人告了?丟錢了?失戀了?

張揚沒有回答楚嫣然的問題,望著遠處延綿的群山忽然低聲道:「丫頭,你覺著我是一殘次品嗎?」

楚嫣然瞇起眼睛看了看他:「我覺著你有病!」

他們開車來到清台山莊的時候已經是一點多了,門前已經停了四輛小車,張揚特地留意了一下,都是春陽本地的牌照,其中一輛豐田佳美看著有些熟悉,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看來也是慕名前來吃驢肉的。飯店老闆孫滿囤和張揚已經很熟悉,滿臉堆笑的迎了來:「小張主任,您來了怎麼不事先打個電話啊!」

「臨時才決定過來的,去給我弄點拿手菜,快點啊!」

張揚去水盆前洗了把臉,足足洗了兩遍,水盆中的水才見清,楚嫣然從車裡拿了條毛巾給他,張揚擦淨臉,感覺清爽了許多,楚嫣然望著門口栓得那頭小黑驢道:「我好久沒吃過驢肉了!」

張揚邪惡地笑了笑道:「好吃,不是自己人我都不帶你來!」

楚嫣然皺了皺鼻子,可愛之極。

這時候一個穿著藍色運動服的青年男子從裡面出來,經過張揚身邊的時候,向他多看了一眼。

張揚盯著這廝的背影小聲道:「這小子有點奇怪!」

「有什麼奇怪?」楚嫣然好奇道。

張揚解釋道:「只要是個正常男人,他應當先看你而不是先看我,我又不認識他,他盯著我看幹什麼?」

楚嫣然笑道:「也許他認識你,也許他是個同性戀專門對男人感興趣!」

張揚聽得毛骨悚然,慌忙和楚嫣然走進了孫滿囤為他們安排好的小包。

孫滿囤的特色菜逐一端了來,驢肉、大腸、驢鞭、白血都是不可少的,楚嫣然對肉類也沒什麼興趣,吃了一小塊驢肉,然後就轉向那些野菜,尤其是對他們店特色的野菜餅感興趣。張揚本想惡作劇的騙楚嫣然吃兩口驢鞭,可是楚嫣然的警惕性極高,一看這廝給她夾菜就已經意識到那圓圓的肉片兒是什麼,啐道:「拿走,我才不吃這東西!」

「好吃,你沒吃過!」

「沒吃過也不吃,你自己吃!」楚嫣然馬識破了這廝的險惡用心。

張揚歎了口氣:「你不吃我自己吃,這麼好的東西可不能糟蹋了!」他弄了半斤汾酒,舒舒服服的自斟自飲,楚嫣然吃著野菜喝著可樂。

張揚問道:「我說你一個小丫頭留在荊山,平時都幹什麼?」

楚嫣然笑道:「看不出你還挺關心我啊!」

「我是怕你涉世不深被壞人騙!」

「我在荊山大明路開了一家健身中心還有一間車行,這是我名片!」楚嫣然用紙巾擦了擦手,然後取出裝飾精美的名片盒,從中取出一張名片遞給了張揚,名片製作的相當精美,面寫著荊山市健美麗人健身中心董事長,車麗行汽車美容裝飾公司董事長。

張揚瞪大了眼睛:「乖乖裡格隆,不是真的?」

「我騙你幹嘛?這些公司都是我和林阿姨合股的,我是大股東!」

張揚充滿迷惑的看著楚嫣然,楚嫣然這才向他解釋,那個林阿姨叫林秀,是荊山市公安局副局長謝國忠的妻子,楚嫣然的母親死後,一直都是林秀幫忙照顧她,所以楚嫣然和林秀一家的感情很深,謝國忠過去又是楚鎮南的通訊員,兩家的關係一直都很密切。楚嫣然雖然身兼兩個公司的董事長,可實際卻根本不用操心,錢都是她外婆給的,至於怎樣經營都由林秀幫她操心,所以平日裡才無所事事。

人跟人真是不同命啊,這楚嫣然是對官場沒興趣,假如她對官場有興趣的話,單單是她背後的那些關係,可以說在北原的官場之一定會暢通無阻了,張揚有些羨慕,甚至產生了一個邪惡的想法,要是自己把楚嫣然那個啥了……楚嫣然的那些關係豈不是就成了自己的關係,可馬他就開始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感到可恥,我張揚什麼人?想當官想往爬,那是要靠自己的本事的,依靠女人,就算成了也沒有那種滿足感,大老爺們丟不丟人呢。

楚嫣然可不知道這廝這一會兒夫已經轉了這麼多的心思,輕聲道:「想什麼呢?」

張揚抿了口酒道:「我在想,你一個女孩子家這麼混日子也不是辦法,雖然你現在是要什麼有什麼,可人活在世總得有點追求是不是?」

楚嫣然喝了一口可樂道:「我現在挺羨慕你的,發現你一個計生辦主任當得還是有滋有味的,要不這麼著,你給頭打個報告,我勉為其難的過來給你打個下手,當個黑山子鄉計生辦副主任怎麼樣?」

張揚不禁為楚嫣然的異想天開而叫好,臉帶著淡淡笑意道:「副主任沒啥希望,不過我還缺個生活秘,你不妨考慮一下!」

楚嫣然紅著臉兒啐道:「跟你這種人當秘,簡直是與狼共舞!」

「你都與狼共眠過好幾回了,共舞還害怕啊?咱玩的就是心跳,趁著年輕多考驗考驗自己的意志,搞不好咱倆還真能撞擊出燦爛的愛情火花!」

「跟你這殘次品?」楚嫣然瞪大了眼睛。

張揚也瞪大了眼睛:「都說過了,咱不帶這麼傷人自尊的!」

楚嫣然笑瞇瞇端起了酒杯:「知不知道我為什麼喜歡跟你聊天?」

張揚搖了搖頭。

「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感覺到自己的人性的光輝多麼高尚多麼偉大,我才會感覺到生活特別有意義,這就是對比!」

張揚笑了:「衝著你這句話,總有一天我要仔仔細細的研究一下你的生理構造,到底哪兒比我高貴!」

楚嫣然吃驚的再度睜大了眼睛,這廝真是無恥啊,這麼不要臉皮的話也能夠說出,人家還是一個女孩子呢!她端起那杯可樂就想朝張揚的臉潑去,可是酒杯舉到半空中卻又突然轉變了想法,微笑道:「我知道你就是想惹我生氣,我偏不讓你如意!」

兩人唇槍舌劍的鬥著,可是心中都沒有真正要生氣的意思,張揚雖然不停用語言騷擾楚嫣然,可楚嫣然也非泛泛之輩,處變不驚的應付著,越是如此,張揚反倒沒了說下去的興致,再說畢竟楚嫣然還是個女孩兒,有些話畢竟不能說得太露骨,含蓄那叫幽默,太露骨了那就是低俗,咱張大官人好歹也是國家幹部,凡事兒都要講究一個層次。

兩人吃飽喝足離開清台山莊的時候,才發現楚嫣然那輛牧馬人四條輪胎都讓人給紮了,楚嫣然這個鬱悶啊,剛才她還在鄉政府把張揚的輪胎紮了,想不到一會兒的夫就輪到了自己身,而且這次是被人紮了四條輪胎,真是報應嗎?

張揚卻不這麼認為,汽車停在清台山莊外,出了事自然要找孫滿囤,孫滿囤也是一臉的無辜,他一直在廚房裡忙活,哪能想到有人會在外面扎輪胎,而且這種事過去也從來沒有發生過。

張揚幾乎能夠斷定一定是有人故意在搗鬼,可他又沒有抓人現形,看來只能自認倒霉了,拿了楚嫣然的手機想給杜宇峰打電話,卻發現手機信號微弱。只能借孫滿囤家的電話打了一個,杜宇峰倒是痛快,聽說這事兒,二話沒說就答應過來。

剛才盯著張揚看得那位又走了出來,看著牧馬人的四條癟癟的輪胎,嘿嘿笑了一聲,楚嫣然正在鬱悶呢,聽出他笑聲中充滿幸災樂禍的味道,心中自然有些不樂意了,美眸狠狠瞪了他一眼道:「笑什麼笑?有毛病啊?」

那人冷嘲熱諷道:「年輕人性子不要太狂傲,否則死都不知怎麼死的!」

楚嫣然也是個不饒人的性子,聽他這句話就惱了:「你說什麼?」

張揚原本就在氣頭,聽到這廝居然說起了風涼話,更何況在美女的面前,張大官人無論如何也不想失了面子,冷笑著攔住他的去路道:「我說你這人怎麼說話一點口德都沒有!?」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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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2 16:27:37
第五十一章【有錢不是萬能的】

那人呵呵笑了一聲:「小子,你很囂張啊!」

張揚也看出來了,人家分明是主動挑事的,這黑山子鄉敢跟自己當面較真的還真不多,張揚正在考慮是不是要給他點教訓的時候,這青年先向他出手了,他揮手向張揚推去。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張揚從他起手的架勢,和雙腳的站位就已經看出,敢情這廝是個高手啊。

對方出手的速度開始很慢,可是距離張揚還有兩寸左右的時候右肩微沉,腰胯一擰猛然發力。張揚做了一個不顯眼的沉肩動作,向後一縮,卸去了多方手大部分的力量,左手一個反切搭在對方的臂膀,右拳向他的下頜擊去。

青年人左手攤開,擋在喉頭前抵住張揚的拳頭,膝蓋頂向張揚的小腹,他的這幾次出手全都是近身搏擊,而且融入了內家拳的內勁,張揚用腿擋住他的膝蓋,身體向前傾斜,以右肩撞擊在他的胸口,同時雙手猛然發力,青年人再也無法化解張揚一連串的動作,身體蹬蹬蹬向後退了七八步方才站穩了,雖然如此,已經十分難得,他的目光中流露出驚愕和憤怒混雜的神情,正要再度衝去,忽然聽到一個沉穩的聲音道:「復生,住手!」

一名身穿灰色中山裝的中年男子從後方走了過來,他向張揚抱拳道:「這位小兄弟,真是不好意思,我徒弟不懂事,多有得罪!」

張揚看到人家來就給自.己道歉,自然也要表現出一定的風度,微笑道:「你徒弟夫不錯啊!」,心中對這名中年人不由得高看了一眼,他的徒弟都有這樣的水準,想必師父一定更厲害了,看來這黑山子鄉還真是臥虎藏龍啊。

孫滿囤看到發生了爭執,慌忙跑.了過來,站在兩人身邊道:「都是自己人,都是自己人!」他把張揚和那名中年人介紹給對方,原來那名中年人叫梁百川,是春陽西樓鄉人,在春陽開了一間百川武校,也是江城形意拳協會的會長,在江城武學界可是大大的有名,剛才那名挑事的年輕人是他的徒弟嚴復生。

張揚暗想自己沒怎麼得罪過.這兩位,怎麼嚴復生來就對自己出手啊。

梁百川看了看吉普車癟癟的四條輪胎,馬變得.臉色鐵青,他怒視嚴復生道:「是你幹的嗎?」

嚴復生搖了搖頭,臉露出惶恐之色,他們這些學.武的師門規矩很嚴,假如敢做這種事情,一定會遭到師父的嚴懲。

張揚也沒有跟他們過不去的念想,知道像梁百.川這種武林知名人士手下弟子眾多,如果跟他結下樑子,恐怕以後會麻煩不斷,咱張大官人畢竟是體制中人,總不能三天兩頭跟人打架不是?

楚嫣然卻是不.依不饒,她指著嚴復生道:「我看車胎就是你給扎的,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什麼好東西!」

嚴復生的面孔漲紅了:「我沒幹!」

梁百川最清楚自己這個徒弟的脾氣,嚴復生雖然性情急躁了一些,可是為人十分誠實,既然他說沒做,就一定沒做過,他微笑道:「這位小姑娘,我相信復生的人品,這種雞鳴狗盜的下作事他不會做!」

楚嫣然冷冷道:「你是他師父當然像著他說話,說不定是你們串通一氣幹得!」

這麼一說,梁百川的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了,這時候從房內又出來了四名青年漢子,全都是梁百川的徒弟,楚嫣然剛才的話剛巧被他們聽到,這些人自然不能容忍有人侮辱他們的師父,一個個憤然前把張揚和楚嫣然圍了起來。

張揚雖然不想惹事,可也從來都不是個怕事的主兒,看到這幫人氣勢洶洶的圍了來,臉的笑容也頓時隱去,目光也變得冷漠起來。

梁百川怒道:「幹什麼?都給我滾蛋,這兒有你們事情嗎?」

五名徒弟全都耷拉下了腦袋,房間內又出來一位中年人,看著年紀有五十多歲,比梁百川還要大一些,搞清了事情的起因,不禁笑道:「這位小兄弟,我可以幫著他們證明,他們絕不會這麼做!」

楚嫣然不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幫著證明?你有資格嗎?」

中年人被她搶白的有些尷尬,笑了笑道:「我們學武之人最厭惡的就是做這種下作的事情,平時師父對我們的要求都很嚴格,這種事情我們絕不會做!我想一定是誤會!」

孫滿囤湊了來,滿臉笑容道:「祝鄉長您怎麼也出來了?」

張揚愣了愣,孫滿囤向他介紹道:「這位是西樓鄉的祝鄉長!」

張揚的腦子裡迅速運轉起來,他忽然想起王博雄臨行前說過,接替他位置的是西樓鄉鄉長祝慶民,我靠,不會這麼巧,祝慶民居然跑到這裡吃驢肉,而且還是位武林中人,麻痺的咋什麼巧事都讓我遇到了呢。

祝慶民知道張揚的身份之後,也是滿臉笑容,他已經接到了縣裡組織部的通知,西樓鄉的工作也已經完全交代清楚,這兩天就要到黑山子任,梁百川是他形意拳的師父,這幫師兄弟鬧著讓他請客,祝慶民一口應承下來,黑山子清台山莊的驢肉極有名氣,所以經人提議就來到了這兒,誰想到遇到了這檔子事。

張揚知道祝慶民的身份之後,自然打消了繼續追究下去的念頭,笑了笑道:「算了,既然是誤會,給大家添麻煩了!」

楚嫣然還想追究,卻被張揚拖著向外走去。

祝慶民到底是政府裡的,心思比別人要縝密許多,他搭著嚴復生的肩膀,低聲問:「五師弟,怎麼回事兒?」

嚴復生紅著臉道:「反正不是我幹的!」

祝慶民從他這句話中已經聽出,就算嚴復生沒幹,他一定也知道是誰幹的。他也不好繼續追問,勸幾位師兄弟、師父回去繼續喝酒。

張揚經過那幾輛小汽車前,楚嫣然憤怒的甩開他手臂道:「一定是他們幹的,你怎麼搞得,什麼時候變得那麼怕事兒?」

「我不是怕事兒,咱不是沒證據嗎?」張揚說話的時候目光忽然落在那輛豐田佳美,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名字——刁德志,不錯,次因為在電視台對海蘭出言不遜被他狠狠教訓了一頓的那個農民企業家,當時張揚砸他車的時候就是這輛,張揚又想起祝慶民從西樓鄉來,刁德志的酒廠也開在西樓鄉,幾件事聯繫在了一起,越想這件事越是蹊蹺,張揚一把拉住楚嫣然,轉身向裡面走去,楚嫣然生氣道:「幹什麼?」

張揚猜得沒錯,祝慶民他們來這裡吃飯正是刁德志安排的,刁德志也在裡面坐著,自從次在電視台挨打之後,這廝便感覺到自己的那幾個保鏢水準太差,這次安排吃飯,一是為了給祝慶民送行,二是為了求梁百川給他介紹幾個厲害的徒弟當保鏢,誰成想冤家路窄,在這兒遇到了張揚,新仇舊恨湧心頭,這廝藉著廁所的夫就把楚嫣然的車胎全都給紮了。

至於嚴復生已經動了去刁德志那裡打工的心思,看到刁德志扎張揚的車胎,非但沒有過問,聽說其中詳情之後,反而存了要給刁德志出氣的心思,只是他沒有想到張揚的夫會這麼厲害,沒教訓成張揚,反而讓張揚教訓了一頓。

一桌人只有刁德志和嚴復生心知肚明,因為剛才的插曲,酒桌原本熱烈的氣氛就變得冷清了許多,在座的雖然祝慶民的官職最高,可是梁百川是師父,凡事自然要以他為主,梁百川顯然也沒有了喝下去的心境,淡淡笑了笑道:「咱們走!」

他的話音還沒有落,房門被輕輕敲響了,張揚牽著楚嫣然的手臂走了進來,微笑道:「對不起了幾位,剛才我朋性子躁,冒犯了大家。」他的目光已經落在坐在角落的刁德志身。

刁德志看到張揚進來,一張臉刷地一下變白了,慌忙把頭低下去,試圖逃過張揚的目光,只可惜已經晚了。

梁百川笑著站起身道:「小張主任,事情都已經說開了,沒必要道歉了,呵呵!」

祝慶民卻已經留意到張揚的目光所向,刁德志的驚慌自然也沒有逃過他的眼睛,心中稍一琢磨,這件事已經明白了八九分。

張揚道:「刁老闆,這麼巧啊,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刁德志聽到他喊自己,嚇得連手裡的酒杯都握不住,噹啷一聲落在地摔得粉碎。

張揚微微一笑,當著祝慶民的面也沒有點破,點了點頭道:「大家吃好喝好!」帶著楚嫣然轉身離去。

梁百川被張揚的舉動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有些錯愕的向祝慶民道:「他什麼意思?」

祝慶民淡淡笑了笑,目光向刁德志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道:「刁老闆,說說怎麼回事兒?」

杜宇峰在半個小時後來到了清台山莊,看到牧馬人四條癟癟的輪胎不禁笑了起來,他隨車帶了補胎的工具,最近儼然成了楚嫣然的專職修車工。

杜宇峰笑道:「得罪人了?」

張揚點了點頭,低聲道:「新任鄉黨委記祝慶民在裡面!」

杜宇峰微微一怔,張揚這才把刁德志的事情說了,杜宇峰不禁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這個農民企業家報復心還挺重。

張揚低聲道:「我饒不了他,可今兒就算了,怎麼也要給人家祝記一點面子。」

兩人這邊嘀咕著呢,梁百川和祝慶民陪著滿臉慚愧的刁德志走了過來,杜宇峰和張揚起身跟祝慶民打了一個招呼,祝慶民指了指刁德志道:「刁老闆有話跟你說!」

刁德志滿臉通紅,目光都不敢看張揚了,聲如蚊蚋道:「小張主任,不好意思啊,這……這事兒是我幹的……」

楚嫣然從一旁走了過來,憤然道:「你這人怎麼那麼齷齪,一個大男人盡幹些下三濫的事情?」

刁德志頭垂得更低,如果不是梁百川和祝慶民逼著他來,他才不樂意承認這件事呢。

張揚表現的頗為大度,笑道:「算了,過去咱倆有過不快,你戳了四條輪胎也算是撒氣了,大家互不相欠,過去的那點事兒全都一筆勾銷。」這廝的確沒有跟刁德志這種小人物計較的想法,不過還不至於讓他表現的如此大度,真正的原因是祝慶民在場,人家既然都主動做出了這一步,自己怎麼也要給祝慶民一些面子,雖然說他現在已經是招商辦的副主任,可編製還是屬於黑山子鄉,人家祝記是他名正言順的領導。

祝慶民對張揚的大度也表示滿意,作為黑山子鄉的新任記祝慶民自然要提前瞭解一些黑山子鄉的內部情況,有人就特地向他指出,這位計生辦的小張主任是個背景深厚的主兒,其實單從張揚還兼職縣招商辦副主任就能夠看出。祝慶民屬於那種在仕途不思進取的人,到了他這種年紀就是想進取也沒有什麼機會,所以祝慶民平時對於武的興趣比起政治更加濃厚一些,是春陽縣諸多鄉幹部中最特別的一個。

梁百川之所以逼著刁德志出來認錯,那是因為他生性正直,眼睛裡揉不得沙子,武林中人想要解決爭端和矛盾,必須堂堂正正的提出挑戰,這種齷齪的事情只能讓自己蒙羞,他剛才已經見識過張揚的出手,可以肯定的是,張揚的武應該不在自己之下,梁百川不由得起了切磋的心思,等雙方說開這件事之後,就提出:「小張主任,有時間的話,咱倆伸伸手!」武林中人伸伸手就是切磋切磋的意思。

張揚也明白人家說伸伸手並不是挑釁,是真心實意的想跟自己切磋,他笑了笑:「等下次有機會,您是祝記的師父,我這心裡可真的有點嘀咕。」

祝慶民笑了起來:「小張主任,如果不是我這個身份敏感,我還真想找你討教討教!」

杜宇峰心中暗樂,想不到這個鄉黨委記江湖氣那麼重。

所有人中最不高興的要數楚嫣然了,回黑山子鄉去的路俏臉都冷冰冰的,幾乎每次來黑山子鄉都遇到事情,先是被追墜崖,然後又被人劫持,現在又發生了這檔子事,難道這黑山子鄉跟她天生相剋嗎?

張揚拿著楚嫣然的名片反覆看著,忽然靈機一動,這丫頭既然有錢沒處花,自己又是招商辦副主任,不如讓她給春陽投點資,這也算是自己的政績啊,他把心中的想法說了,楚嫣然倒沒什麼意見,她輕聲道:「等我回去跟林阿姨商量商量,看看這件事可行嗎。」

張揚打包票道:「你告訴她,只要來春陽投資,我就會給你們最優惠的政策。」

楚嫣然最看不得他的官僚模樣,忍不住打擊他道:「一個招商辦的副主任恐怕還做不了這樣的主?」

「我發現你在打擊我的時候特興奮,是不是特有快感?」

楚嫣然白了他一眼道:「德性!」

「晚還在這兒過夜嗎?要是不走,我得趕緊回去曬曬被子!」

楚嫣然俏臉微熱,咬了咬下唇:「我待會兒就回荊山,明天跟林阿姨去海南玩,估計要呆一個月。」

張揚誇張的鬆了口氣:「我還當一去不回呢,一個月啊,這麼久!我要是想你怎麼辦?」

楚嫣然一顆芳心沒來由跳了一下,臉卻帶著戲謔的表情道:「這世還有能讓你張大官人惦記的人?」

張揚歎了口氣道:「我本將心向明月,無奈明月照溝渠,這世多情的人是最不幸的!」

楚嫣然格格笑了起來:「你有病,你真的有病!」

張揚感到無奈,自己挺鄭重的真情表白怎麼落在楚嫣然耳朵裡就成了笑話?自己看起來真的沒有誠意嗎?

安語晨勇闖清河村的事情終究還是讓安志遠知道了,安志遠對孫女的自作主張感到很生氣,安語晨的行為等於得罪了清河村的所有人,安志遠雖然年逾古稀,可是頭腦卻並不糊塗,他知道自己父親當年在清台山一帶的口碑並不好,從他瞭解的種種情況來看,家鄉人對他的歡迎程度跟官方的步調並不一致,孫女的魯莽行為無疑將加重鄉里對他們安家的牴觸情緒。

安志遠找到張揚,一是為安語晨的行為表示歉意,二是為了詢問關於墓地和牌坊的事情。

有了安語晨的事情作為鋪墊,張揚在這件事的處理顯然主動了許多,臉露出些許為難的表情,對安老道:「安老,原本這件事我和劉支都已經商量好了,可是誰成想中途又出了這件事,清河村傷了二十多人,我好不容易才將他們的情緒給穩定下來,現在提出這件事恐怕不太合適?」

安志遠歎了口氣道:「再有半個多月就是我父親的週年忌日,我想抓緊把這件事給辦了,完成多年來的一個心願,小張主任,你無論如何都要幫我這個忙,至於那些村民的醫藥費,我可以全部負責,而且這件事只要能夠順利實施,我會出資為鄉里修路。」

張揚心說你這個老狐狸啊,我真正關心的是你來不來春陽投資,修路算什麼?毛毛雨的事情,你別想那麼容易就打發我。他喝了口茶,把話題引到投資的事情:「安老,投資的事情你考慮的怎麼樣了?」

安志遠皺了皺眉頭,這小子雖然年輕可是狡猾得很,居然把投資跟墓地的事情聯繫在了一起,安志遠有些不高興,他很討厭別人勉強他做事情,而張揚分明在利用墓地的事情想讓他在春陽投資。安志遠低聲道:「張揚,我一直把你當成可以相處的小朋,所以很多事情我寧願繞開面,直接跟你聯繫,其實只要我對縣裡說一句,要那塊墓地應該不難?」

張揚點了點頭,的確,以安志遠今時今日的影響力,只要他提出要求,縣裡肯定會給他一路綠燈,張揚微笑道:「可安老也應該知道一句話,有政策下有對策,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忽視群眾的力量,假如做不通清河村那些老百姓的思想工作,以後的麻煩事肯定會很多,安老不可能時時刻刻守在這裡?」

安志遠知道張揚所說的都是實情。

張揚道:「現在這件事遇到了點麻煩,他們村裡提出這墓地的選址有問題,在小清河的游,他們害怕壞了村子裡的風水。」

安志遠道:「我可以在經濟補償他們,而且我可以請最好的風水師來!」

「安老,有錢不是萬能的!這世有很多人不在乎錢,而且許多事情是錢辦不成的。」

安志遠實話實說道:「我的幾個助手考察了江城各地的經濟狀況,根據綜合分析,至少目前的江城並不符合我們投資的條件。」這句話等於徹底回絕了張揚對他投資的邀請。

張揚心裡這個鬱悶,合著你什麼都不想為家鄉奉獻,只想著向外索取,到底是土匪的兒子,真是自私自利啊!沒了投資張大官人就沒有了政績,沒有了政績,他就很難獲得提升,張揚想清楚了其中的道理,也不禁有些情緒:「安老,家鄉對您老還是很有誠意的。」

「誠意代表不了生意,做生意必須全盤考慮投入和產出,必須考慮到利益的問題,我不可以為了自己的私人感情,就讓整個集團陪著我去冒險,就拿整個家族的生意當成兒戲!」

張揚沉思了一會兒,安老的話的確很有道理,雖然人家有錢,雖然人家出生於春陽,可沒理由讓人家拿出錢來投資家鄉啊?張揚低聲道:「安老的決定我能理解,墓地的事情我盡量幫助辦妥,可是為孫二娘立牌坊的事情是不是可以暫時緩一緩。」

安志遠原本以為張揚聽到自己不投資要徹底拒絕他的,想不到張揚居然這樣說,感覺有些錯愕。

張揚這才把劉傳魁反對的始末說給安志遠聽,安志遠明白了,原來自己的這個二娘是劉傳魁的殺父仇人,設身處地的為人家想想,劉傳魁的確嚥不下這口氣,他低聲道:「張揚,可不可以安排我和劉支見個面?」

這個要求並不過分,對張揚來說也沒啥難度,他當時就開車帶著安志遠來到了清河村。

劉傳魁對安志遠的來訪感到很錯愕,很長的時間內都是叼著個旱煙用力的嗒著,其實他跟安志遠之間的仇恨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安志遠的二娘把他爹給炸死了,外面都知道他爹是想去見義勇為的,可劉傳魁自己心裡清楚,當年他娘不止一次抱怨過,他爹也不是個好東西,覬覦孫二娘的姿色,原本是想偷窺來著,誰想到一顆手榴彈把他捎進去了,可無論他爹的動機如何,孫二娘是他的殺父仇人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

張揚為他們兩個相互介紹之後,安志遠率先打破了僵局,微笑道:「劉支,我這次過來專程為了我孫女的事情道歉的,她年輕衝動不懂事,所以才會得罪了這麼多的鄉親,你放心,我會負責他們的醫藥費用。」

劉傳魁吐出一團煙霧,雙目看著地下。

安志遠道:「一直以來我都有一個願望,想把我父親和我二娘合葬在一起,可是因為多年來沒有找到父親的墳墓,所以才耽擱到現在,我知道離開家鄉這麼多年,一回來就給鄉親們添麻煩是不對的,可是作為他的兒子,我必須要為父母做些事。」他說得很動情。

劉傳魁用力抽了一口旱煙道:「你爹是土匪,俺不能讓他的墳壞了俺們村的風水!」

旁聽的張揚心中暗樂,劉支真是直爽啊,這廝之所以痛痛快快把安老帶過來,目的就是讓劉傳魁回絕他,反正安志遠已經決定不投資了,自己也沒必要為了他的事情白費力氣,讓劉支一口回絕了他不是更好!

安志遠點了點頭道:「不錯,俺爹是土匪,可是他老人家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什麼過錯早已經成為了歷史,如果劉支答應把那塊地給我,我會為清河村修建道路,還會出一筆錢改善你們的生活條件,你看怎麼樣?」

「俺們不缺錢!」劉傳魁冷冷道,他最討厭的就是這些有錢人自以為有錢就可以辦成一切,咱山裡人雖說窮,可有的是骨氣。

安志遠求助的看著張揚,張揚其實也蠻同情這老頭兒的,大老遠從香港跑過來就是為了把他爹娘埋在一起,想不到這個願望都得不到滿足。

張揚向劉傳魁道:「劉支,安老已經決定不立牌坊了,你看那墓地的事兒……」

劉傳魁毅然決然的搖了搖頭道:「俺不能拿全村千把口子的將來當賭注,安大鬍子是土匪,他要是埋在那兒,俺們村的風水全都毀了,村子的靈氣沒了,以後這子子孫孫的該怎麼辦?要不你們去村東選塊地兒,我做主劃給你們!」

安志遠神情落寞的走出了清河村村委會。

望著安老落寞的背影,張揚感到有些於心不忍,追去道:「安老,我送你回去!」

安志遠搖了搖頭,他擺了擺手:「我想一個人靜靜!」慢慢向青雲峰的方向走去。

張揚看著這老頭兒無精打采的走遠,總擔心這老頭兒出了什麼事情,可冒冒然跟去又害怕安志遠生氣,等了一會兒方才跟了去,問了從山下來的村民才知道安志遠果然山了,不用問他肯定去他父親的墳前了,張揚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山走一趟,畢竟自己這個招商辦副主任,招商的唯一目標就是安志遠,他投資與否還是小事,假如安老出了什麼差錯,這筆帳恐怕要記在他的頭,畢竟老人家年紀這麼大了,凡事還是多照顧他一點。

以張揚的速度爬到青雲竹海也需要一個多小時,讓他奇怪的是,這一路居然沒有追安老,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爬山的速度那還真不是蓋的,看來安大鬍子的後代個個血脈中都流淌著彪悍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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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做官與做事(上)

  路過陳崇山的石屋的時候,看到陳崇山在門口太陽地下編著竹簍,於是上前跟他打了個招呼,陳崇山笑道:「來找安志遠的?」

  張揚點了點頭:「陳大爺,他來了嗎?」

  陳崇山點了點頭道:「過去一會兒了,剛才我想跟他打招呼來著,可是看到他心不在焉的就沒打擾他。」

  張揚暗自奇怪,想不到這老頭兒的腳程還真是快,陳崇山指了指對面的石碾子示意張揚坐下,張揚搖了搖頭道:「我還是有點不放心,想去竹林裡看看!」

  陳崇山放下手中的活計,起身道:「得,我陪你去一趟吧,竹林裡的道路錯綜複雜的,你未必能夠找到地方。」

  張揚跟著他進入竹林,來到安大鬍子的墳墓附近,隱隱聽到低沉的啜泣聲,張揚和陳崇山對望一眼都愣了,兩人透過竹林的縫隙向前望去。卻見安老跪在墓前,雙手撫摸著墳墓正傷心落淚。

  看到安老如此傷心,張揚內心中頓時感覺到有些不是滋味兒,想想人家一個七十多歲的老人從香港巴巴的跑到內地,唯一的願望就是把過世多年的父母合葬了,可就連這都無法實現,他怎能不難過呢?

  陳崇山和張揚對望了一眼,兩人都感覺到現在出現有些不太合適,多少有窺人隱私的嫌疑。他們正要稍稍離開,卻聽到安老低聲道:「出來吧!」

  張揚心中暗贊,安老的耳力真是靈光,他們兩人的動靜並不大,這也能被他發覺,聯想起安語晨的那身利落的搏擊功夫,可以推斷出安老也一定是個高手。

  陳崇山和張揚有些尷尬的現身出來。安老背身擦乾眼淚,這才轉過身。臉上仍然露出一絲錯愕,其實他聽到的腳步聲是陳崇山的,本來以為是一個人,卻沒有想到張揚也在身後,這小子的武功果然不弱,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竟然可以隱匿的這麼好,難怪孫女會在他的手下吃了敗仗。

  張揚歉然道:「安老,我登心你一個人上山有事,所以才跟了過來!」

  安老笑道:「夕謝你有心!」他又微笑和陳崇山打了一個招呼。

  張揚目光落在安大鬍子的墓前,低聲道:「其實讓老人家長埋山野之間也不失為一個很好的選擇,何必讓他的靈魂不得安寧呢?」

  安老嘆了一口氣道:「我知道,如果爹爹在天有靈,那麼他一定很想和二娘埋在一起……」言語之中不勝唏噓,他一直把這件事視為生平的最大遺憾。

  張揚忽然聽到一陳急促的呼吸聲,這呼吸聲從右後方的竹林深處傳來。如果不是他超強的耳力,普通人肯定無法發覺,張揚霍然轉過身去。竹林中潛藏的那人意識到行藏被張揚發現,慌忙向遠處逃去。

  張揚大步追了出去,安老和陳崇山兩個只看張揚身影一晃就消失在竹林之中,這廝的身法真是快捷。

  張揚離開安老和陳崇山的視野之後,便施展卓絕輕功在林中狂奔起來。很快他就看到了那個灰色的身體,對方顯然沒有想到張揚會窮追不捨。他在竹林之中來回躲閃,利用自己對地形的熟悉試圖將張揚甩開。可是張揚縱身飛起在青竹之上,俯視下方,方圓兩百米範圍內的景物看得清清楚楚,那個倉惶逃離的灰衣人看身影有幾分熟悉,仔細一想竟然是紫霞觀的老道李信義,張揚在青竹之上凌空起落,不多時已經繞到李信義的前方。

  李信義聽不到後方的腳步聲,回頭看了看,伸出衣袖擦去額頭上的汗水,低聲罵道:「小兔崽子,差點沒把我魂給追出來……」話音未落,卻聽到身後風聲颯然,慌忙轉過頭去,張揚已經從青竹的頂端滑了下來,笑眯眯出現在他的對面。

  李信義怒道:「你追我做什麼?」

  張揚笑道:「李道長跑什麼?大白天的,難道心裡有鬼?」從這老道士的種種作為上,張揚已經看出他肯定懷有目的。

  李信義瞪了他一眼道:「你心裡才有鬼呢。」他繞過張揚繼續向前方走去,張揚笑眯眯跟了上去:「道長,我發現你對安大鬍子的墳墓好像很感興趣啊!」

  李信義白了他一眼並不理會他。走了兩步,卻終於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道:「小子,安志遠到底想幹什麼?」

  自從第一次在安大鬍子的墓前看到李信義裝神弄鬼,張揚便覺得他有些神秘,李信義又不是不認識自己和陳崇山,之所以鬼鬼祟祟的躲起來偷聽他們說話,十有八九是為了躲避安志遠,現在又這樣問,張揚更感覺到這老道和安志遠之間可能早就認識,不然一個出家人為什麼會對這些事表現的如此關心?

  張揚故意嘆了一口氣道:「他想幫安大鬍子遷墳!」

  「遷墳?」李信義驚愕之情溢於言表。

  張揚說話的時候就在留意李信義的表情變化,現在更加確信李信義和安大鬍子、安志遠之間存在著某種不為人知的關係。

  李信義道:「遷到哪里?」他現在已經顧不上掩飾對這件事的關切了。

  張揚也沒有隱瞞他的必要,把安志遠想將安大鬍子的屍骨移到上清河村和孫二娘合葬的事情說了,李信義聽完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道:「胡鬧,真是胡鬧啊……」

  張揚看出其中必有文章,低聲道:「李道長是不是知道什麼事情啊?」

  李信義猶豫了一下,還是對張揚道:「你跟我來!」

  張揚帶著滿懷的疑問跟著他向前方走去,兩人走了十分鐘左右,來到前方的小山坡之上,走入松林,在松林深處可以看到一座用石頭壘成的墳塚,李信義指著那墳塚道:「這才是孫二娘的墓!」

  張揚半信半疑的看著他。

  李信義自然看出張揚對自己的不信任,他咬了咬嘴唇道:「你放心,我不會騙你!」

  張揚道:「這墳塚又沒有記號,我憑什麼相信你?」

  李信義覺得頭上又冒出了汗珠:「我一個出家人騙你幹嘛?」

  張揚眼珠兒轉了轉,狡黠笑道:「除非你就是安志遠的弟弟,安大鬍子和孫二娘生的那個孩子!」

  李信義滿臉通紅,嗯吶了半天,方才點了點頭,其實從他現在的表現和之前的種種跡象,張揚已經可以斷定他的身份,看到李信義承認了這件事,張揚不禁松了一口氣,世界上的很多事情果然就是那麼湊巧,想不到安老的弟弟一直都在清台山,李信義一直守著他爹娘的墳墓。

  李信義道:「其實當年那幾個人是被我和我娘殺死的,因為害怕那件事被人發覺,所以就拉了顆手榴彈扔在屋子裡,趁著混亂,我和娘就逃到了這青雲峰中。沒多久我娘就病死了,我把她埋在了這裡,我爹的埋骨之地也是我娘告訴我的,後來我出去闖蕩了十幾年,可能是我和道家有緣吧,闖蕩一圈之後,發現這塵世間的事情沒有任何讓我感到留戀的地方,所以就回到了這裡,在紫霞觀出了家!」

  張揚道:「李道長,既然安老是你的哥哥,為什麼你不去和他相認呢?」

  李信義搖了搖頭道:「一個出家人哪裡還有什麼哥哥?他能夠回來,還能有這份孝心就很難得了。你幫我把這件事轉告給他,讓他別搞那些沒有意義的事情了,當年我娘臨終的時候,我也想過把他們兩人合葬,可是我娘沒答應,說她葬在這小山崗上就行,從這兒能看到我爹的墳,他們兩人不能在一塊兒,否則天天都會吵架,分開一段距離,反而好些……」李信義的話語中透著一股傷感。

  張揚的聽邊忽然回響著一句話──知不知道有句話,距離產生美,我想這句話對你我很適用,一旦你了解了我的一切,也許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對待我,所以你沒必要了解我,我也不需要你的了解。

  海蘭!一個張揚想要忘卻,卻始終無法忘卻的名字,張揚的目光投向遠方,似乎在蔚藍色的天幕中依稀看到了海蘭柔美的輪廓,他的心底忽然感到一陣刺痛。

  李信義從腰間拿出一封早已發黃的信:「這上面有我娘留給他的信。她老人家對我說,有一天他要是回來的話,讓我親手把這封信交給他!」

  張揚鄭重接過了這封信,李信義如釋重負的松了一口氣道:「說出來之後心裡舒服了許多,張揚,我希望這件事你能夠為我保守秘密,我是個出家人,不想再受這些俗事煩擾。」

  張揚知道李信義暫時沒有和安志遠相認的打算,只能點了點頭。

  李信義笑道:「其實88年他來春陽的時候,我就已經稍稍去看過他。本想把這件事告訴他,只可惜沒有合適的機緣,這件事拜託你了!」

  「道長放心!」

  李信義在張揚的臉上深深審視了一眼道:「我沒看錯,你果然不是凡人!」一句話說得張揚飄飄欲仙。李信義大袖揮揮已經遠去了,張揚道:「道長,有什麼事情我可以為你做的?」

  李信義舉手揮了揮道:「你若有心,讓政府出一筆善款修修紫霞觀吧!」

  這對張大官人不算什麼難事兒,不過政府出錢應該不容易,可是說動安老出點錢倒是沒有任何問題。反正他們是一家人,這筆帳就算在安老的頭上。

  安志遠啟開那封年代久遠的信箋,雙手也顫抖起來,當他看完信中的內容,不禁老淚縱橫,小心翼翼的收起那封信,擦乾眼淚,對張揚道:「小張主任,可否帶我去二娘的墓前看看?」

  張揚點了點頭,帶著安志遠來到那座山崗,安志遠在墓前恭恭敬敬的跪了下去,磕了三個頭。

  陳崇山和張揚遠遠看著,張揚的臉上不禁浮現出欣慰的笑容,無論這件事的結果怎樣,總之還是幫助安老完成了他的心願,由此看來張大官人也算是功德無量。

  安志遠再度回到他們身邊的時候,情緒已經恢復了正常,他向張揚道:「小張主任,這次的事情多謝你了。我想問這封信到底是從哪兒來的?」

  張揚微笑道:「我答應過人家,請安老不要為難我!」

  安志遠點了點頭,既然張揚不願說,他也沒必要追問下去,再說他心願已了,至於這封信從何處而來又何必刨根問底。陳崇山卻似乎猜到了什麼,目光投向遠方的紫霞觀。

  安志遠決定當晚留在山上守夜以盡孝道,張揚害怕他受了風寒,苦口婆心的勸他下山,沒想到這老頭兒生性倔強,說什麼都要留下來,張揚看到無法說動他,只能作罷。

  陳崇山道:「你回去吧,這兒有我,不會有事!」

  張揚這才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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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做官與做事(中)

  雖說整件事充滿了波折,可最後的結果畢竟還是圓滿的,安老應該會相當的滿意,張揚卻並沒有感到太多的喜稅,安老之前已經明確向他指出會將生意和鄉情劃分開來,作為一個理智的商人,人家不會盲目投資。從安老那裡得不到投資,張揚這個招商辦副主任就沒有任何的政績可言,原本想藉著這件事在仕途上向前邁大步的打算已經基本落空。讓張揚心煩的還有另外一件事,在山上聽到李老道的那番話,讓他不禁想起了海蘭,距離產生美,他們之間美仍然存在,可是距離卻變得有些遙不可及。

  躺在宿舍的小床上,張揚想著海蘭。時而又想起左曉晴,想起楚嫣然。自己該不會是天煞孤星,和女人之間的距離剛剛接近,馬上人家就會離自己遠去。

  張揚在胡思亂想中睡意朦朧。就在他迷迷糊糊的時候,房門忽然被急促的敲響了。

  張揚一個激靈坐起來,看了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不知誰會半夜三更的來拜訪自己?張揚汲著拖鞋拉開了房門,卻看到安語晨一身黑衣站在門外,臉上蒙著招牌式的大口罩,不過這次沒帶墨鏡,不知道是不是張揚的錯覺,總覺著她的一雙美眸透著幽幽的藍光,透著那麼一股詭異的氣息,張大官人忽然想起她的小名,小妖,對有股子妖氣!

  「我爺爺呢?」安語晨的語氣一如既往的生硬。

  張揚對這丫頭沒多少好印象,性情暴烈,缺少女性的溫柔,而且最讓張揚反感的就是,她看自己的目光中總是充滿了一種高傲與冷漠,這種居高臨下的味道實在讓張大官人不爽。

  他淡淡笑了笑:「想找人去派出所,我可沒那義務!」他蓬!地一聲關上了房門,可是沒等他走兩步,就聽到身後喀嚓一聲巨響,安語晨居然一腳把房門給踹開了,這丫頭的腿功不凡,一腳把整扇房門給踹得四分五裂,破爛的門板緩緩倒在了地上,月光如霜籠罩著她頎長的嬌軀,充滿著逼人的殺氣。

  張揚冷冷看著她,這丫頭也太囂張了:「妳有毛病啊?」

  安語晨抬腳就向他踢了過來。張揚用手擋住她的攻擊,怒道:「別逼我啊,惹火了我,才不管妳是什麼香港同胞!」

  安語晨冷笑道:「那就試試!」從上次在上清河村吃虧之後,小妮子就憋了一肚子氣,早就存心和張揚正式較量一場。身軀騰空而起,左腿掃向張揚的臉部,張揚身軀一矮從下方竄了出去,來到外面的小院中。

  安語晨不依不饒的追了上來,纖長筆挺的美腿高揚而起,從上向下朝張揚的腦袋砸去。

  張揚皺了皺眉頭,腿功不錯,不過筋拔得更不錯,看這腿踢得那個漂亮,張揚雙手架住她的腳踝。從安語晨腿上傳來的力量來看,這丫頭根本沒有打算留手。

  安語晨身軀一個倒翻,左腳勾向張揚的下頜,張揚一掌把她的腳拍開。身體向後又退了兩步,警告她道:「妳差不多就行了啊,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安語晨根本就將張揚的話置若罔聞,又是一腳掃向張揚的右腿,張揚這次沒有躲閃,任憑她這一腳掃上來,安語晨踢到張揚的右腿上只覺得仿佛踢中了一塊鐵板,痛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向後退了一步,可是張揚已經瞬間逼迫上來,安語晨慌忙揮拳去打他的面門,被張揚一把握住了拳頭,用力將她的身軀擰轉過來。一腳踹在安語晨挺翹豐滿的屁股上。將安語晨踢得向前沖了兩步,失去平衡撲倒在地上。

  不等安語晨爬起,張揚的右腳已經落在距離她胸口不到一寸的地方。張揚嘖嘖有聲道:「就憑妳這樣的三腳貓功夫,也敢出來現眼,我是不屑於搭理妳,再他媽沒完沒了,我把妳打成白癡!」

  安語晨因為激動胸口不斷起伏,明澈的雙目中充滿又羞又憤的神情。現在他算明白了,自己和人家的功夫差的太遠,根本不是一個級數的對手。張揚慢慢把腳收了回去,走向自己的房間,忽聽到安語晨的喘息變得劇烈起來,他回過頭去,卻見安語晨捂住胸口,痛苦不堪的喘息著,張揚本來還懷疑她使詐,可是從呼吸聲中分辨出她沒有偽裝,重新回來安語晨的身邊,看到她雙眉緊緊皺起,一雙美眸充滿了痛苦和惶恐的神情。張揚馬上判斷出她是哮喘發作,安語晨的雙手顫抖著去摸上衣的口袋,裡面有一支哮喘噴霧劑,可是讓她驚恐的是那管噴霧劑卻不知去向,十有八九是在剛才攻擊張揚的時候失落了。

  張揚抱起安語晨的身子,回到房間內把她平放在床上,拉開她的帽子,扯下她臉上的口罩,安語晨慘白的俏臉暴露在燈光下,她的嘴唇已經變成了青紫色,有些跨張的張大。喉頭發出嘶嘶的聲音,雖然張揚不可否認她長得很美,可是現在這種表情的確和美麗這個字眼不搭界,張揚點中她的穴道,探了探她的脈息,感覺到脈息軟弱無力,低聲道:「肺氣不足,氣息短促!」又在燈光下看了看她的舌頭,發現安語晨舌質淡紅,低聲道:「得罪了!」他伸出手指在安語晨的肺俞、膏盲俞、氣俞、足三里、太瀾、太溪幾處穴道上逐一點落。

  安語晨又驚又怕,這廝把自己抱到床上又捏又揉的,難道他竟然大膽到敢非禮自己的地步。

  張揚最後扶起安語晨的身體右掌貼在她的後心上,一股溫暖和煦的氣流透入安語晨的體內,宛如春風般吹遍了安語晨周身的經脈,安語晨這才明白張揚是在給她治病,心中的惶恐漸漸散去。

  張揚催動真氣在安語晨體內運轉了一周,眉頭卻不禁皺了起,安語晨的脈象十分奇怪,可以說張揚在過去的行醫歷史中從未見過,多處經脈也不是短時間能夠辦到的事情,看到安語晨的呼吸漸漸趨於平穩。這才緩緩將內力收回。

  安語晨的內衣已經被汗水濕透。黑色長髮遮住半邊白玉般細膩的面龐。嘴唇已經恢復了正常的血色。看在眼中居然少有的增添了一種女孩子家的柔美。她一言不發的走下床,在房間的一角看到了自己的哮喘噴霧劑,拾起來放在口袋中,默默向門外走去,張揚大聲道:「妳爺爺今晚留在青雲峰,住陳大爺那裡,妳不用擔心!」

  安語晨的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繼續向前方走去。

  張揚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把破破爛爛的門板重新抵上,看來明天要找人維修了。

  安老在第二天中午回到黑山子鄉,在計生辦沒有找到張揚,問過之後才知道,小張主任正在宿舍修門呢。

  來到張揚的宿舍,張揚已經幫著鄉政府的木工老徐把一扇新木門裝上。看到安老,張揚笑眯眯迎了上來,安老看了看地上破破爛爛的房門,詫異道:「怎麼回事?這黑山子鄉還有敢砸張主任大門的?」

  張揚嘿嘿笑道:「砸門的是個香港小丫頭!」

  安老馬上意識到造成眼前一切的罪魁禍首是哪一個,苦笑道:「該不會是小妖吧?」

  張揚點了點頭道:「還真讓您猜著了,你們安家人真是彪悍啊!」

  經過這一連串的事情,安老和張揚之間儼然已經成為了忘年交,張揚的話並沒有讓他生氣,反而引的他笑了起來:「小妖那個脾氣恐怕像我爹更多一些。」他拍了拍張揚的肩膀道:「有空送我去春陽嗎?」

  安老的要求張揚當然不會拒絕。他跟老徐交代了一聲,就和安老一道向春陽駛去。

  安志遠透過車窗望著黑山子的山山水水,不禁感嘆道:「這兒真美。等我百年之後,我打算把骨灰葬在這裡,每天都能夠享受山林的靜謐空氣的清新,那該是一種多麼愜意的事情。」

  張揚笑道:「這事兒我可以幫你做主,您老要多大地兒,一畝還是兩畝?」

  安志遠樂呵呵道:「小張啊小張,我死後可不想再被劃成地主成分。我們安家已經戴上了土匪的帽子,再弄個地主成分,可真是夠後代消受得了。」

  兩人同聲大笑起來。

  安志遠道:「小妖的脾氣不好。昨晚的事情還請小張主任不要介意。」

  張揚道:「她有哮喘病?」

  提起這事,安志遠忍不住嘆了口氣:「從小就有了哮喘的毛病,這孩子可憐,她媽媽死得早,我們安家這麼多子女卻只有這麼一個女孩兒,所以都寵著她慣著她。」

  張揚低聲道:「安老,昨晚我為她診脈的時候發現她體內多處經脈閉塞,這件事你應當知道吧?」

  安志遠點了點頭:「她先天經脈閉塞,我們安家男丁眾多,可是女孩兒卻只有她一個,其實在小妖之前。我這一代有過兩個女兒全都在襁褓中死去,我的五個兒子曾經生過七個女兒,卻無一例外的少年夭折,最大的活到了二十歲,據西醫所說,是因為女孩兒先天染色體存在一種缺陷,我過去學過一些醫理,根據我和其他中醫名家的共同探討,發現她們有個共同的特點就是都有不同程度的經脈閉塞,也就是武學上的天生絕脈,小妖的情況最為嚴重,可是想不到她卻活到了現在,照我看,她恐怕至多只有五年的性命……」安志遠談及這件事,不禁感到一陣愴然。

  張揚沒想到安語晨的命運會如此不幸,心中對她先前的惡感不由得緩解了許多:「安老,她自己知道嗎?」

  「當然知道,這孩子聰明得很,什麼事也瞞不過她,越是知道自己的生命比別人短暫,她的性子越是要強。讓我這個做爺爺的也沒有辦法。」

  安志遠嘆了口氣道:「現在我也想開了,人命天註定,只要小妖每一天都過得開心高興,我又何須太過在意,什麼事都由著她了……」

  張揚沉默了下去,看來每個家庭都有自己的不幸,誠如安志遠這樣的大富大貴之家,也有無法解決的難事。對於這種天生絕脈,張揚過去曾經在典籍之上看到過,也看過幾種治療的方法,不過尚且沒有任何一種方法具有確切的療效,張揚開始動了心思,假如自己可以幫助安語晨治好她的窕疾,以此為條件讓安老在春陽投資肯定是沒有任何的懸念了。

  安老道:「這次的事情真要感謝你了!」

  張揚笑道:「安老何必說客氣話。咱們都是自己人啊!」

  安老意味深長的看著張揚道:「我不願在家鄉投資,你們還當我是自己人?」

  張揚哈哈大笑起來:「安老。你說得對,其實投資和親情沒有任何的內在聯系,雖然你是春陽走出去的。可你並沒有義務要投資於春陽。作為商人你首先考慮的是經濟利益,我現在已經完全理解你的決定了。」話雖然說得大度,可心裡還是充滿了遺憾,我的政績啊!辛苦半天。看來要竹籃打水了。

  安志遠微笑點頭,他低聲道:「經過我的考察,春陽的確不適合投資工業,可是清台山這麼好的旅遊資源不去開發是不是有些浪費?這是老天爺饋贈給我們黑山子人的禮物啊,我打算和春陽縣政府合作,投資開發清台山的旅遊項目。

  張揚猛然踩住煞車,臉上充滿了不能置信的表情,他原本對安老投資已經不抱希望,卻想不到卻突然柳暗花明,峰迴路轉。

  因為突然的煞車,安志遠因為慣性身體向前傾,腦袋差點撞在擋風玻璃上,笑道:「你要是把我腦袋撞糊塗了,搞不好我會不記得說過剛才的話。」

  張揚又驚又喜,連連點頭道:「安老你放心,我會確保您老的安全!」

  安志遠開心的大笑起來,汽車重新啟動之後,他靠在座椅上道:「其實在88年回來的時候,我就有了初步的想法,這次兩次前往青雲峰。對清台山的旅遊資源有了更深的認識,想不到這裡除了自然資源,還有人文歷史景觀。」

  張揚以為他說的是黑風寨,心中暗笑,這安老十有八九還是惦記著讓他爹死後享受風光呢,現在張大官人心情大好,只要安志遠答應投資,就算他在青雲峰上重建黑風寨跟他也沒有任何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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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做官與做事(下)

  把安老送到明珠賓館之後,張揚第一時間給李長宇打了電話,向他匯報了這個好消息,李長宇聽到之後,也難以掩飾內心的激動,這對他來說可算得上一份厚重的大禮啊,他即將前往江城赴任,在離任之前如果可以將安老投資的事情確實下來,這便是一個閃亮的政績,帶著這樣的政績前往江城,他的腰桿就直了許多,底氣就足了許多,李長宇平靜下來後,向張揚下達了一個必須完成的任務:「張揚,盡快安排我和安老見面!」

  張揚笑道:「安老也想跟你見見面,下午三點春水河泊雲碼頭,我會帶安老在那裡準時恭候。」

  李長宇現在開始感謝上天讓他遇到了張揚,隨著接觸日久,李長宇發現張揚的身上不僅僅存在著一股子年經人特有的沖勁,而且他的確很有能力,從88年起,江城,甚至平海省內都試圖說動安老投資家鄉,可是這個倔強的老頭兒不知出於何種考慮,始終婉言拒絕,不知張揚利用怎樣的手段打動了這位固執的老人。想起張揚陽光般燦爛的笑臉,李長宇也不禁露出了微笑,一個可以在潛移默化中改變目己的年輕人,又有什麼是他做不到的呢?

  自從和葛春麗在春水河畔車震發生意外之後,李長宇便有意避開這個地方,如果不是為了和安老見面,他才不會再度來到這裡。

  安老低調行事的作風正是李長宇想要的,他雖然沒有前往江城赴任。可是他的離去已經成為定局,現在正處於最後的工作交接期,李書記有著自己的打算,在離開江城以前,他力求和安老達成共識,為他在春陽的政治歷程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他不會讓繼任縣委書記楊守義白白占這個便宜。

  李長宇此行的目的甚至連司機劉海濤都不知道,來到泊雲碼頭,李長宇讓劉海濤原地等候,自己慢慢悠悠走向碼頭,雖然他刻意提前了十分鐘,可是來到泊雲碼頭的時候發現張揚已經到了,碼頭上停著一艘畫舫,這是今年春天才添置的遊船。整條春水河一共有八艘,不過縣裡的老百姓大都對這種遊船不感興趣,除了星期天以外,平時基本沒有什麼生意。

  張揚向李長宇揮了揮手,把他迎到了畫舫上,船艙內安志遠正悠閑自得的坐著,看到李長宇進來,他禮貌的站起身來,主動伸出手去,李長宇向前走了兩步熱情的和安老握了握手道:「安老,我可是久仰您老的大名了!」

  安志遠笑了笑,打趣道:「我對你這位春陽的父母官也是慕名已久!」

  兩人笑著在桌前坐下,張揚讓船家開船,從外面把卷簾放下,船艙內成了一個臨時的私密空間。

  安志遠為李長宇倒了一杯茶,李長宇客氣的接過了,微笑道:「安老的行蹤真是飄忽不定,自從我聽說安老前來江城,距今已有半個多月,可是每次想要和安老相見,總是緣慳一面,唯有感嘆安老行事如神龍見首不見尾啊!」

  安志遠哈哈大笑,他和李長宇是第一次見面,可是從李長宇不凡的談吐之中已經看出此人絕非庸碌無為之輩,安志遠並沒有直奔主題,而是笑著望向門簾外的張揚道:「現在我算領教了,強將手下無弱兵,李書記能夠重用張主任這樣的年輕幹部就証明您的眼光非同尋常。」

  李長宇露出謙遜的笑容,心道。可不是我重用他,是這廝硬賴上我了。可是心中對張揚絲毫沒有反感,卻感到一種慶幸,張揚如同一塊政治上的璞玉,落在誰的手上,早晚一天都會散發出他應有的光彩,他已經意識到在自己幫助張揚的同時,張揚也在幫助著自己,甚至可以說他對自己的幫助還要更大一些。

  李長宇道:「年輕人有闖勁、有沖勁,可是工作經驗上還有些不足,需要繼續鍛煉學習。」

  安志遠卻並不同意李長宇的看法。他搖了搖頭道:「你的這個看法我卻不敢苟同,這幾年我接觸到內地不少的領導幹部,多數人給我的印象都是沉穩有餘創意不足,可能我的話有些不當說。」

  李長宇笑道:「安老但說無妨。我們共產黨的幹部提倡的就是批評與自我批評!」

  「好,李書記既然這麼爽快。我就沒必要假惺惺說些奉承話了,內地的官場講究平易近人,可是我覺得這個人字最為複雜,人分為三六九等,大家口中都說著人人平管,可心裡頭卻還是不自覺的把人劃分成等級。現在國家提倡改革開放,每個領導幹部都會高喊改革開放的口號,可是改革開放的真正意義他們又未必了解,江城勸我投資,春陽勸我投資。在你們打算說服我投資之前,有沒有想過,我投資的方向何在?我覺著很多官員的心理存在著只要拉來我的投資,這就是他的政績,這就是他的功勞,至於這筆資金去做什麼,最終會產生怎樣的經濟效益和社會效益那就不是他們的管轄範圍內了。」

  李長宇陷入沉思中,安志遠雖然說的是普遍現象,可他何嘗不存在著這樣的心理,他渴望政績,渴望在春陽政治生涯的最後留下一筆濃墨重彩的句號,安老的投資對他的意義何在?他首先考慮的並非是為春陽老百姓謀福祉,而是想用這筆投資的光環照亮自己前方的仕途,聽到安老的這番話,李長宇感到有些慚愧了。

  安志遠道:「內地的官場還給我一個印象,那就是上下級之間等級森嚴,這就讓很多官員的行事變得謹小慎微,他們做每件事都要考慮上層領導的喜好,力求面面俱到,所以我說他們沉穩有餘,可是卻沒有什麼開創性。讓我感覺到多數的時間內地的官員是在做官,而不是在做事!」

  李長宇嘆了口氣道:「改革的過程也是幹部思想觀念的逐漸改變過程。安老先生要多理解啊!」

  安志遠笑道:「所以我說像張揚這樣具有如此開拓精神的年輕幹部真是難能可貴,李書記慧眼識才啊!」

  李長宇笑了笑,心說這張揚給安老灌了什麼迷魂藥了,弄得老人家對他不吝贊美之詞。

  兩人的談話終於轉入了正題,安志遠向李長宇講述了自己的初步構想。他是想在三年內逐步把清台山開發成平海、北原兩省有名的旅遊景點,以兩省為中心向周圍輻射,力求在五年內成為全國知名景點。

  李長宇低聲道:「開發旅遊產業無疑是具有前瞻性的,環保綠色無污染,而且一旦操作成功,子孫後代受益無窮,可是我也征求過不少專家的意見,以清台山目前的條件並不適合搞旅遊。」

  安志遠笑道:「條件適合了,誰還讓我投資啊?」一句話說得李長宇笑了起來。

  安志遠道:「我回去後,會盡快和董事會拿出具體方案,先從改善通往清台山的道路情況做起,期間我會組建一個專業的團隊,全方位策劃如何包裝宣傳清台山旅遊的方案。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把清台山的旅遊產業做大做強。

  李長宇小心翼翼的問:「想要完成這一切需要一筆龐大的資金,安老打算投資多少?」

  安志遠微笑道:「我估算過了,頭三年的先期投資會在兩個億左右,至於日後建溫泉賓館,修繕古蹟。各項旅遊配套設施,總共投資會在十個億左右。

  李長宇聽到十億這個數目的時候內心不禁怦秤直跳,要知道91年他們全縣的財政總收入也不過區區9800萬。安老說出的這個數目不可不謂之驚人,這樣的投資力度別說在春陽,就是在整個平海也應當是首屈一指了,假如安老的投資真的可以兌現,那麼這樣的政績足以讓他在平海省內引起震動。

  李長宇內心中雖然激動,可是表面上卻沒有任何的流露,抿了一口微涼的茶水道:「如果安老決定開發清台山,我可以保証春陽政府各部門會全力配合安老的工作。」

  安志遠微笑道:「聽說李書記即將前往江城了?」

  李長宇不由得重新審視了一下眼前的老人,安志遠果然不簡單,看來他做出最終的投資決定之前,對涉及到投資的方方面面都做過一番詳盡的調查,李長宇心中不覺產生了警惕,假如安志遠因為自己要離開春陽,而將投資押後,這好事豈不是落在了楊守義的身上,李長宇顯然不甘心那樣的結果出現,他慢慢放下了茶杯,淡然笑道:「就算去了江城,我做過的工作也不可能半途而廢,安老不必顧慮。」

  安志遠的目光望向門簾外,張揚靠在廊柱上陪船老大聊天,安志遠道:「我相信張揚,只要你們這些做領導的給他足夠的活動空間,我想清台山旅遊業會很快搞起來。

  李長宇也有些納悶了,不知這張揚走了什麼狗屎運,怎麼一個個的都對他如此青睞有加,其中當然也包括他自己,李長宇感嘆之餘,也明白自己不能表現出對投資的過分渴望,否則會讓安老識破他的用心,他微笑道:「安老,希望你們的投資方案能夠盡快拿出來,到時候我一定會盡自己的全力促成這件事。」

  安志遠從身後拿起公文包,拉開文件包,從中取出了一份業已做好的計劃:「初步的意向已經拿出來了,李書記拿回去看看,如果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我們隨時都可以簽署合作意向書!」

  李長宇的臉上充滿了錯愕的表情,他實在沒想到安志遠做事會如此的利索,簡直可以用雷厲風行來形容。

  安志遠自嘲道:「是不是覺著我的性子急了?別忘了,我是土匪的兒子,性子自然就有些匪氣!」

  「安老不用和董事會討論了?」

  「考察過很多次了,再說我的董事會就是一言堂,我決定的事情沒人會反對。」

  李長宇走後,張揚送安老返回賓館,安老的心情看來很好,不時發出暢快的笑聲。

  張揚對安老的那份計劃書還是表現出了一定的興趣:「安老你投資清台山打算多少年收回成本呢?」

  安志遠微笑道:「不好說,十年。二十年!」他指了指公文包:「裡面還有一份意向,你拿去看!」

  張揚搖了搖頭道:「總之我知道您老人家看准的事情一定有錢賺,看來我也要準備弄點錢在清台山投資了。」

  安志遠哈哈大笑道:「我可記得內地官員是不允許經商的。」

  張揚笑道:「不許經商又沒說不許投資,聽人說安老都是做一些扔進去一百塊拿出一萬塊的生意,我現在扔進去一萬塊,日後豈不是就成了百萬富翁?」

  「你要是真有這樣的心思,等協助我把景區早日籌建起來,到時候我分給你一成的股份!」

  張揚吐了吐舌頭,然後又搖了搖頭:「您老這是賄賂國家幹部,咱可不帶這麼玩兒的!」

  安志遠饒有興趣道:「小張。看來你的志向遠大嘛,以後是不是要做大官啊!」

  張大官人難得的表現出了一次謙虛:「現在啥事都得看運氣啊!」臉上的表情卻已經將官位的嚮往展露無遺。

  安志遠低聲道:「張揚,我始終認為,人不在於當多大的官,而在於做多大的事!」

  張揚內心一震,安志遠看似普通的一句話,其中卻包含著深刻的智慧,如果能真正領悟到這句話的意思,可能會讓他受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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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官場小人

  張揚最近的運氣真的很不錯,安老剛剛答應在春陽投資,這邊趙新紅又傳來好消息,保送名額的事情已經定下來了,讓他去學校找宋思德拿表格填好交去就行,其他的事情都由宋思德操作。張揚拿到表格後已經是學生放學的時候,直接去趙靜的班級找到了她,趙靜看到張揚,欣喜的跑了過來:「哥,您怎麼有空來啊!」

  張揚伸手去摸她的頭髮,卻被早有準備的趙靜一低頭躲了過去,張揚摸了一個空,不由得笑道:「行啊,長本事了!」

  趙靜得意的昂起小臉:「那是,最近我每天都在練習你教我的那套功夫,感覺厲害多了!」

  張揚哈哈大笑:「走,我帶你去吃飯!」

  趙靜搖了搖頭道:「不行啊,馬要晚自習,就快高考了,沒多少時間了,小哥,要不我帶你去我們食堂吃!」

  「走,有好事跟你說!」張揚不由分說的拉著趙靜向校門外走去,途中遇到正返回宿舍的陳雪,張揚雖然知道這丫頭性子冷淡,還是跟她客客氣氣的打了一個招呼:「陳雪,吃飯了沒有?一起去!」

  不出意料,陳雪搖了搖頭,淡然道:「吃過了,你們去!」

  望著她的背影,張大官人不.由得感歎道:「小靜,你說我是不是挺不招人待見的,怎麼她看到我連眼皮都不翻一下?」

  趙靜格格笑了起來:「哥,其實陳雪.心底很好的,人家女孩子害羞啊!」

  「那你怎麼不知道害羞?」

  「嗬!敢說我,找打是不是?」

  兄妹兩人一個逃一個追向吉.普車跑去,趙靜在吉普車前抓住了張揚,伸手扭住了他的耳朵:「看你還敢不敢欺負我!」

  張揚慌忙討饒,兄妹倆了汽車,張揚這才神神秘.秘把表格遞給了趙靜。

  「什麼?」趙靜拿過表格看了看,一雙明澈的大眼睛瞪.得滾圓,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神情,愣了好半天,她方才發出一聲尖叫:「真的?」

  張揚笑瞇瞇點了點頭道:「填好交去,你的雙腳.就邁入了東江師範大的門檻,小丫頭!」他伸手在趙靜的頭頂輕輕揉搓了一下,趙靜這次可沒有顧及頭髮被他弄亂了,眼圈兒紅了,又看了看那表格,這才發出一聲歡暢的尖叫,摟住張揚的脖子狠狠在他臉親了一口:「哥!你太偉大了!」

  張揚笑著擦了擦面頰:「還要不要去晚自習?」

  「去他的晚自習,.去他的高考,我早就受夠了!」趙靜一張俏臉興奮的通紅。

  張揚笑道:「丫頭,別興奮過度啊,這件事一定要保密,太早傳出去你們學校肯定要炸鍋!」

  趙靜激動地連連點頭,幸運突然來臨,現在她都不知道該說什麼才能表達此刻的心情了。

  傳呼聲響起,張揚拿起看了看,卻是蘇老太讓他晚去薇園吃飯,母親徐立華也在那兒。張揚想都不用想,這次肯定李長宇找自己,他臨時改變了帶趙靜出去吃飯的主意,反正母親也在薇園,帶妹妹過去蹭頓飯也沒什麼。

  徐立華沒想到趙靜也會一起過來,她多少覺著張揚有些冒失,畢竟這裡是李記家,不經允許,隨便就帶人過來不好,可是看到蘇老太樂呵呵的好客樣子,再看到李長宇表情和藹,心中頓時釋然了,看來人家李記對自己的兒子真的像自家人一樣,這讓她為張揚感到慶幸,同時又生出歉疚,比起人家,似乎自己為兒子做得太少了。

  張揚和李長宇心領神會的走入房,李長宇拉開公包從中取出一張入學通知單:「下個月市黨校有個年輕幹部培訓班,我給你要了個名額!」

  張揚喜孜孜的接過通知單,心裡明白,人家李記這是論行賞呢,話說自己幫他搞定了安老投資的事情,這點兒獎賞也只是毛毛雨。

  李長宇指了指對面的沙發,張揚坐下道:「李記,安老的合作意向怎麼樣?」

  李長宇微笑道:「生意人就是生意人,安老的算盤打得很好,這次的投資如果能夠落實,我看應該會在平海省樹起典型,合作意向我已經仔仔細細的看過,大致還是公平合理的,這兩天我會和安老把合作意向簽署下來。」

  看得出李長宇現在的心情很好,唇角始終帶著淡淡的笑意,有一點他並沒有告訴張揚,去江城後他分管的不僅僅是教衛生,還有旅遊這一塊,可以說安老的投資以後還在他分管的範圍內,這閃亮的政績不會落在別人的手中。

  張揚道:「李記什麼時候去江城?」

  李長宇微笑道:「一周以後,不過我們很快就會在江城見面了!」他指了指張揚手中的入學通知。

  張揚笑道:「這黨校出來有啥用?」這廝是在暗示,你李長宇拍拍屁股高昇了,我還在黑山子鄉窩著呢,怎麼也要給我活動活動。

  李長宇那能聽不出這廝話裡的含義,心中暗笑,臉卻平靜無波,低聲道:「安老答應在春陽投資以後,招商辦的工作會漸漸變得繁重起來,你雖然編製在黑山子鄉,可主要的任務是招商,協助安老盡快把投資的事情落實,至於計生工作,只要起到監管作用就行了,這件事我會向有關領導強調一下。」

  張揚在意的是級別,看到李長宇始終不提級別的事情,心中不由得有些焦躁,終忍不住道:「那……啥……我那個副科……」

  李長宇早就知道他在惦記落實副科的事情呢,不禁笑道:「你知道黨校的意義嗎?」

  張揚看了看那張通知,心中這才明白了過來,感情人家李記是讓自己去鍍金呢,在黨的熔爐裡錘煉回來咱就是名正言順的副科了,心中不由得多了幾分喜悅,笑瞇瞇把通知收好了:「謝謝李記!」

  李長宇忍不住教育他道:「年輕人要求進步是好的,可也不能整天把目光盯在官位,趁著年輕多為黨和人民做點事,而不要總是想著當多大的官。」

  張揚暗自冷笑,你他不想往爬幹嗎急著把安老的投資意向簽下來?說穿了還不是為了政績。臉卻拿捏出謙虛受教的姿態,經過這段時間的錘煉,張大官人的演技進步了不少,至少謙虛的樣子已經做足了八分,李長宇很是滿意,可張揚卻看不得李長宇躊躇滿志的樣子,最近李記可謂是春風得意啊,得意容易忘形,忘形就會忘本,麻痺的,忘誰也不能忘記老子這個大恩人啊,張大官人恰當時間問道:「最近那啥……還過得去?」

  李長宇老臉不禁有些發燒,這狗日的東西,老子跟你談正事呢你居然把話題扯到我的房事,可人家李記的政治覺悟就是不一般,腦筋兒一轉就知道自己表現的太得意了,人家這是提醒我呢,想起張揚神鬼莫測的本領,李長宇有些昏昏然的頭腦馬清醒了過來,跟誰拿姿態也不敢跟眼前這位拿姿態不是,不過說實話,最近他跟葛春麗的那……啥……還真的是如魚得水,葛春麗走得這幾天,他居然一改往日的清心寡慾,連多年未動的老婆朱紅梅,也連續恩幸了兩次,這種生猛的表現全都拜張揚所賜。他咳嗽了一聲:「好多了……」這句話說完不免又有些懊悔,麻痺的啥叫好多了,這不等於承認自己過去不行嗎?

  好在張揚並沒有在這個問題繼續糾纏下去:「李記,楊守義這個人怎麼樣?」,知道楊守義會接替李長宇的位置,張揚內心中多少還是有些鬱悶的,畢竟過去自己和他的兒子楊志成發生過衝突,現在楊守義位,會不會舊事重提,利用職權打壓自己?

  李長宇當然明白張揚顧慮什麼,他笑著點燃一支香煙道:「我還在江城,再說安老的投資是你爭取下來的,別說是江城,就是在省裡,安老也是很有影響力的。」這句話等於挑明了,你小子擔心什麼?只要我在江城,諒他楊守義也不敢動你,你小子如果能把安志遠哄好了,單憑你跟他的這層關係,楊守義又怎麼敢得罪你。

  張揚笑道:「以後看來我要叫你李副市長了!」

  李長宇心裡雖然高興,嘴卻斥道:「就會胡說八道,什麼記市長的,在家裡咱們就是一家人,你叫我李叔就成……」衝口而出的一句話把李長宇自己都弄愣了,自己怎麼會對這廝產生這麼大的親近感呢?

  張揚也有些感動,不知不覺中,他和李長宇之間的關係從威脅被威脅,利用被利用,變成了默契的互利互惠,官場唯有這種關係最為持久最為穩固,這也是他和李長宇都想要的一種結果。

  晚飯的時候,徐立華原本不敢桌的,蘇老太和李長宇非要勉強她們母女兩人一起坐,她們這才答應下來,李記表現的極其和藹,詢問了趙靜的學習問題,並婉轉的表示需不需要他給學校打個招呼,張揚這才得意的將保送名額的事情告訴了李長宇,李長宇不由得重新審視了張揚一番,這廝混入體制內的時間雖然不長,可是顯然已經在其中混得如魚得水樂此不疲,想想自己這個伯樂,心中也不免有些得意,李長宇道:「東江師範大學是我的母校,我有幾名同學都留校任教,以後如果有需要,我會跟他們打招呼。」作為春陽縣的縣委記未來的江城副市長,能夠說出這番話已經是難能可貴,徐立華和趙靜都顯得有些誠惶誠恐。

  蘇老太特別喜歡趙靜,趙靜口齒伶俐頭腦靈活,和老太太聊得極為默契,李長宇望著眼前的情景,內心中忽然感到一種說不出的溫暖,這種溫暖的感覺已經久違了,他清楚的意識到,這就是家庭的溫暖,一個人越是見多了官場中的殘酷搏殺,對這種溫暖越是渴望,他充滿感激的望著張揚,正是這個少年讓他的人生發生了再次的改變。

  李長宇微笑道:「趙靜這個女孩兒不錯,以後啊,沒事常過來玩。」

  蘇老太慫恿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個女孩兒,小靜這麼聽話,你乾脆認個乾女兒!」老太太是直爽的性子,想到什麼就說什麼。

  徐立華誠惶誠恐道:「大娘別這麼說!」

  李長宇笑道:「我倒是想認,就是不知趙靜的意思!」

  趙靜愣了,想不到人家縣委記要認自己當乾女兒,一雙大眼睛求助似的望向張揚,張揚明白李長宇的那點兒心思,他是想跟自己親加親呢,趙靜認他當乾爹,這不等於正式佔了自己一輩的便宜,張揚倒是沒啥意見,對於趙靜這個妹子他也是十分的疼愛,能認李長宇當乾爹,以後找他幫忙,李長宇自然是責無旁貸的事情,也省卻了自己的不少麻煩,於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蘇老太樂得眉開眼笑:「靜兒,還不叫乾爹!」

  趙靜這才紅著臉叫了一聲乾爹,李長宇也是笑逐顏開。

  徐立華臉也露出了難得的笑容。

  張揚卻道:「這乾爹白叫了!」

  李長宇哈哈大笑道:「你啊!我像這麼小氣的人嗎?」他返回房拿了一支派克金筆回來送給趙靜:「拿著,希望你能用這支筆,寫自己人生燦爛的篇章!」到底是領導,說起話來一套套的。

  趙靜握著金筆很激動,今天這一天跟做夢似的,有件事她心裡清楚,能夠得到這一切,最該感謝的就是小哥。

  李長宇在離開江城以前和安老簽訂了關於香港世紀安泰集團投資發展清台山旅遊項目的意向,初期投資就已經達到兩億港幣,這件事在江城市的政壇引起了巨大的震動,當然震動最厲害的還要數春陽縣的領導層。

  春陽縣的縣委縣政府的諸多官員已經不再將李長宇視為春陽的一員了,所有人都被這個消息深深震撼著,李記的手腕那不是一般的高妙,安老投資春陽的事情之前根本沒有洩露半點的風聲,可一轉眼,連協議都簽好了,表面看這是造福春陽的大好事,可細細那麼一品就會發現,李記這一手真是漂亮啊,在他的任期內簽下協議,以後這件事若是做成了,勞是他李長宇的,可是如果這件事發展不順,那麼責任卻是後任領導的,把政績留給自己,把責任留給別人,做官的境界到了這一步,又怎能不讓春陽的大小官員佩服啊。

  可是李長宇的做法對新任縣委記楊守義來說這就是殘忍、自私、絕情,他的辦公室內已經是煙霧繚繞,楊記很惱火,安老投資春陽這麼大的事情,他事前竟然沒有得到一點兒風聲。這證明李長宇從一開始就準備瞞著他,可是這廝保密的工作做得也太好了,楊守義心情極差,假如這件事能夠在他任伊始搞定,這該是怎樣的榮譽,頂著這樣的政治光環,他可以在風頭輕易蓋住李長宇,你李長宇三年都沒搞定的事情,老子任就辦成了,可是現在這件事只能成為一個夢想罷了,人家李長宇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楊守義需要找一個人發洩,想來想去,這個發洩點鎖定在縣經貿委主任趙成德的頭,麻痺的,你狗日的是招商辦主任,招商辦副主任背著你幹了這麼大的事情你會不知道?知道也不提前給老子透個風聲,存心瞞我是不是?

  趙成德很快就明白了楊記的意思,他苦著臉道:「楊記,你知道的,這個招商辦是李副市長人在春陽時讓成立的,而且現在招商辦就兩個人,一個是我,一個是張揚,招商辦只有一個空頭帳戶,根本就是一個架子,他是黑山子鄉的編制,我對他只是一個名義的領導,他根本無需對我負責,這件事我也是簽過協議之後才知道。」

  楊守義餘怒未消道:「身在其位,不謀其政,真不知道你這樣的幹部是管什麼吃的?國家給你發工資,就是讓你白吃乾糧嗎?」

  趙成德被罵得無言以對,心中暗罵,你麻痺的幹不過李長宇,衝我發什麼火,過去怎麼不見你問過招商辦的事情?現在勞被人搶去了,這才著急了,你他早幹什麼去了?心裡雖然這麼想,可嘴卻是不敢說出來。

  楊守義憤然把煙頭扔到了地,用腳狠狠碾滅:「那個張揚搞什麼?一個招商辦副主任,這麼大的事情就自作主張了?啊!連級領導都不要請示了?如果每個人都像他這樣越級做事,咱們的幹部體制豈不是形同虛設?你這個做領導的應該好好管管他了!」

  趙成德連連稱是,心中卻為難起來,這春陽縣誰不知道小張主任的背後是李長宇,過去的李記,現在江城市的副市長,你楊守義不帶那麼玩兒的,李長宇剛走,你就拿我當槍使,老子混體制也很多年了,得罪人的事兒我也不想幹!

  楊守義又抽出一支香煙,趙成德慌忙湊過去給他點,楊記用力抽了兩口,情緒似乎平靜了一些,他低聲道:「安老很快就會投資春陽,招商辦的工作肯定會變得越來越忙,只靠你們兩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有什麼需要,只管說,我一定全力支持你。」

  趙成德馬悟了,人家楊記就是楊記,整人的方法那是層出不窮,他是擺明了看張揚不順眼,擴大招商辦只是一個幌子,楊記是要利用這次機會把張揚從招商辦中踢出去,就算踢不出去,也要將他邊緣化,這樣的方法趙成德倒是能接受,不顯山不露水。李長宇雖然是江城市副市長,可現在春陽是楊記當家,不說人一走茶就涼,可李長宇在春陽的影響力肯定是大不如前。春陽這地面的事兒,楊記想動誰,就算李長宇也沒轍。

  想透了這個道理趙成德馬心頭坦然,反正自己做好本分就行,兩邊都客客氣氣的,老子誰也不得罪,你楊守義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

  楊守義這才把他真實的想法吐露出來:「老趙啊,我打算調稅務局的宋樹誠過去給你打打副手,你那一塊的工作實在太繁雜了,讓他去給你分擔一下壓力,順便把招商辦搞起來。」

  趙成德心頭有點不爽,可是當著楊守義的面也不敢表露出來,誰都知道稅務局副局長宋樹誠是楊守義的人,這次春陽縣內的變動也不小,原本都以為稅務局長葛育才退休後,宋樹誠穩穩當當的接班,誰曾想中途殺出了一個王博雄,把稅務局局長的寶座硬生生給搶了過去,王博雄無論是年齡還是手段都強於宋樹誠,這就讓宋樹誠現在的處境變得相當的尷尬,楊守義過去曾經默許過宋樹誠,所以在這件事對宋樹誠還是有些內疚的,讓他去經貿委擔任副主任是個補償。

  趙成德也不是個一味讓人宰割的老好好,你楊守義這麼干分明是連我也要牽連進去了,心中有了怒氣,嘴自然表露出了一些:「楊記這樣安排也好,經貿委的工作實在太繁重,我平時也沒有經歷顧及招商辦的事情,不如讓樹誠同志負責招商辦的事情。」

  他這是怨氣使然,想不到楊守義順著他的話道:「也好,就這麼定了,你還是負責原來那一塊,讓老宋過去主要負責招商辦,附帶著幫助你管理經貿委的工作。」

  趙成德其實剛才說完就後悔了,招商辦雖然眼前還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單位,可是一旦安老投資落實,招商辦的影響力可以預見,不過別的,單單是那一大筆資金就已經讓各部門瞠目結舌,所以說官場不能意氣用事,一句話就讓楊守義抓到了把柄,現在後悔也晚了。

  李長宇走後春陽發生的一系列變動,張揚還是聽牛強說的,這廝雖然不是體制眾人,可是有個當財政局長的老爹,所以消息反而來得比普通幹部靈通。

  張揚一聽宋樹誠搖身一變成了經貿委副主任,招商辦主任,也不禁微現錯愕,這個宋樹誠他是知道的,當初他兒子宋大明因為得罪了自己,而被他折斷了兩根手指,張揚雖然和宋樹誠沒有見過面,可是這仇恨卻是早已種下了,聽到這廝成為自己的直接領導,馬張揚就明白了,楊記任伊始就開始著手對自己的打擊報復了,張揚以為是次打他兒子的事情,卻不知道人家楊記是為李長宇搶走政績惱火呢,張大官人這次可謂是代人受過。

  牛強道:「張揚,別怪哥哥沒事先提醒你,宋樹誠那人可是個不折不扣的小人,在春陽官場名聲很臭,以後你要小心了。」

  張揚咧咧嘴並沒有發表什麼意見,老子的編制在黑山子,大不了我不去招商辦,想噁心我,你宋樹誠還沒有那個資格。

  這時候王博雄和姜亮、趙新偉先後都來到了歌廳的包間,通過張揚的橋樑作用,他們幾個現在已經十分熟悉了,不知不覺中他們也在畫著圈子。

  牛強發給每人一瓶啤酒:「我讓金凱越準備了,中午咱們都不能走啊,今天一定要一醉方休。」

  趙新偉笑道:「我給杜宇峰打過電話了,他中午也趕過來!」

  姜亮笑道:「他來了正好,中午就讓他安排!」

  幾個人同時把目光轉向姜亮,這話裡一定有章。姜亮樂呵呵笑道:「城關鎮派出所所長,定下來了!你們說這狗日的該請客不?」

  說話的時候杜宇峰就進來了。

  氣氛頓時變得熱烈了起來,其實他們這圈子裡杜宇峰應該是最弱的一個,現在多年的心願總算得償,心中的那份激動已經無法抑制,他抱拳表示:「哥兒幾個放心,今天吃喝拉撒睡全都包在我的身!」

  牛強笑道:「這個睡字可是大有學問,杜所,您打算怎麼安排來著?」

  姜亮罵道:「你小子少腐蝕我們人民警察,再他搞歪風邪氣小心我專政了你!」一群人同時笑了起來。

  王博雄把張揚拉到一旁,低聲道:「張揚啊,這次縣裡的變動很大,知不知道新任工商局長是誰?」

  張揚搖了搖頭,對他而言這些層的變動距離他似乎很遙遠,更何況他也沒有這個消息來源不是。

  王博雄喝了一口啤酒低聲道:「胡愛民!」從他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他的不滿,胡愛民在黑山子鄉的政治鬥爭中是王博雄的手下敗將,可一轉眼人家又爬了起來,而且爬升的速度一點都不次於他,坐了工商局長的寶座。王博雄已經看的更遠,他的目光已經放在了未來副縣長的寶座,可以預見的是,在將來的仕途勢必面臨和胡愛民的一場新的血腥搏殺,他私下已經感歎過,看來老天爺製造他和胡愛民兩個就是為了讓他們爭來斗去的。

  張揚並不擔心胡愛民,畢竟自己和他之間能夠產生交集的地方很少,有一點他已經感覺到,春陽縣的政局遠比黑山子鄉要複雜得多。

  王博雄提醒張揚道:「徐兆斌兩口子跟楊記走得很近,以後你凡事要小心一些。」

  這已經是今天第二個提醒他要小心一點的人了,張揚點了點頭,微笑道:「我這人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們搞我也沒什麼意思。」

  王博雄意味深長的看了張揚一眼,這廝的品性他是最清楚不過的,假如誰要是惹了他,恐怕沒什麼好果子吃。有一點所有人都想不明白,李長宇既然去了江城,為什麼不把張揚帶走,在他的庇護下,這廝豈不是更有發展的空間,他們並不知道李副市長目光遠大,張揚是他布在春陽的一顆棋,他要力求在春陽挖掘到最大的政治利益。

  張揚很快就領教到了宋樹誠睚眥必報的性情,在宋樹誠擔任招商辦主任後的第三天,召集招商辦全體人員開了第一次會議。

  會議在縣經貿委小會議室召開,張揚原本以為招商辦只有他和宋樹誠、趙成德三個人,可當他來到會議室才發現參加會議的有七人之多,趙成德因為心裡不滿楊守義在這件事的處理,所以藉故沒有參加會議。其實宋樹誠也只是礙於形勢才邀請他列席會議,他不來正合宋樹誠的心意。

  除了宋樹誠和張揚,其他的五個人分別是,經貿委財務科的蘇巖,經貿委宣傳科副科長王莉,旅遊局市場規範科於小冬,原稅務局辦公室副主任康國強,司機梁在和。這兩位是宋樹誠在稅務局時候的親信,這次跟著主子一併跳槽過來了。

  真正讓張揚留意一下的是於小冬,這位旅遊局的美女科長在春陽很有名氣,過去是春陽戲校的演員,後來某位省級領導來春陽視察的時候,臨時被徵用當了導遊,這導著導著,就倒到了領導的床去了,領導對春陽之行很滿意,於小冬也就理所當然的從戲校的小演員轉變成為旅遊局市場開發科的科長,開始的那一年於小冬大有取代現任局長的勢頭,可後來那位領導離開後就得了健忘症,我們的於科長也只能哀歎命運不公,雖然她姿色不俗,縣領導中也不乏覬覦她的美色者,可是想起這位是被層領導臨幸過的主兒,誰也不敢輕易去觸這個霉頭,一來二去我們的美女科長的門前就冷落了下去,如今在這個位置已經呆了四年,旅遊局長的位置卻變得越發遙不可及了。

  張揚挨著於小冬坐下,目光少不得又在於小冬鼓漲漲的胸膛溜了一眼,真大!麻痺的,跟籃球似的!

  於小冬似乎覺察到張揚色迷迷的眼光,胸膛有意無意的向前挺了挺,這下把所有男士的眼光都吸引了過來。

  宋樹誠暗罵了一句騷貨,可心底也不得不承認於小冬真的很有吸引力,他咳嗽了一聲,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大家都認識了,今天是咱們招商辦成立之後的第一次會議,以後我們就是一個戰壕的戰了!」他自以為發言很風趣,笑瞇瞇環視眾人,康國強和梁在和慌忙鼓掌,這倆跟班當然知道宋樹誠的脾氣。蘇巖和王莉也跟著鼓掌,於小冬和張揚也勉為其難的跟著意思了兩下。

  宋樹誠帶老花鏡:「下面我宣佈一下招商辦的工作分配……」他習慣性的咳嗽了一聲道:「級派我來領導招商辦的工作,我將工作細分了一下,啊……」他的目光從老花鏡透過來,落在張揚的臉:「招商辦第一副主任蘇巖,負責主持常務工作,副主任王莉分管財務工作,副主任於小冬負責接待招商工作,副主任康國強負責後勤保障,副主任梁在和負責車輛管理工作……」說到這裡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笑瞇瞇看著張揚:「小張還是負責基層聯絡工作。」

  張揚心裡這個怒啊,麻痺的合著今天除了你是主任其他人都是副主任了,到我這個招商辦的元老這裡,連副主任都給我省了,負責基層聯絡工作不就意味著讓我哪兒來還哪兒去,讓我回黑山子老老實實當我的計生辦主任。張揚沒有說話,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宋樹誠道:「鑒於招商辦剛剛成立,辦公條件還很簡陋,所以不能照顧到每一位同志,我在招商辦就沒有辦公室,小梁啊,你和小張兩個都年輕,做個表率作用。」

  梁在和馬表白道:「我不要辦公室!」

  張揚冷笑,狗日的,你一個司機辦公室就是你駕駛室,你要個狗屁辦公室,張揚過去在招商辦的辦公室也幾乎沒怎麼用過,可是沒用歸沒用,現在宋樹誠明擺著要把他掃地出門,這已經升到面子的問題了,張大官人冷冷看著宋樹誠,心說,你狗日的給我跳,老子看你今天還能玩出什麼花樣。

  宋樹誠道:「咱們招商辦當務之急就是落實安老的投資計劃,這件事我想大家各負其責,力求在最短的時間內爭取港商的資金到位!」他看了看張揚道:「小張你把招商辦的前期工作做個匯報,讓大家對招商辦的工作有個進一步的瞭解。」

  張揚微笑道:「招商辦過去的主任不是我,我只是掛個虛職,具體工作您還是去問趙主任!」

  宋樹誠臉色馬沉了下來:「小張你這是什麼態度嘛!對待工作怎麼可以這樣消極呢?」

  張揚站起身向門外走去。

  宋樹誠愣了:「你這是什麼態度?」

  張揚還是滿臉的微笑:「對不起宋主任,我尿急!真憋不住了!」

  於小冬嗤!地一聲笑了起來,可又意識到現在笑得不合時宜,慌忙強忍住笑,周圍的幾位也忍得很辛苦,張揚根本不理會宋樹誠氣得鐵青的臉色,轉身出門去了。

  張揚並沒把宋樹誠的打壓當成一回事兒,你現在再牛逼,早晚還得過安老那一關,只要我張揚不在招商辦,你想落實投資,落你!

  張揚從廁所出來,迎頭碰了經貿委主任趙成德,笑著跟他打了個招呼。

  趙成德笑道:「怎麼?會開完了?」

  張揚歎了口氣道:「趙主任,你可有點不仗義,說走就走了,連個招呼都不打!」

  趙成德臉的表情頗為無奈:「頭的決定,我有什麼辦法,不過我這一走,你們招商辦的規模可擴大了不少。」這句話多少包含了挑唆的意思,宋樹誠想把張揚邊緣化的目的太明顯,所有人都看出來了。趙成德的心底深處是想讓張揚跟宋樹誠轟轟烈烈的干一架的,可現在的張大官人已經不像初混體制的時候那樣衝動,他也看出宋樹誠有故意逼自己發火的念頭,可越是如此,老子越不讓你如意,雖然他有李長宇作為後台,可現在李長宇遠赴江城,山高皇帝遠,這種小事總不能也去麻煩人家。明確了宋樹誠對自己的態度,張揚已經想好了對策,你想玩,儘管玩,老子還沒閒工夫陪你鬧呢。

  他向趙成德笑了笑道:「宋主任把您分給我的辦公室全都徵用了,招商辦領導太多,一個主任,六個副主任,那點地方實在不夠住。」

  趙成德也不禁笑了起來:「要不我在我辦公室給你加張桌子!」

  張揚笑道:「算了,以後這地兒我也少來,省的給人家添堵,您也看好了自己的位子,宋主任還是很有能力的。」

  這也是趙成德現在最擔心的事情,臉的笑容不由得變得有些生硬。

  這時候於小冬從會議室中走出來了,遠遠向張揚喊著:「張揚,宋主任喊你開會呢!」

  張揚擺了擺手道:「你們開,我回鄉里還有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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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2 16:30:37
第五十四章 野蠻的定義

  對於宋樹誠的打壓,張揚明智的採取了冷處理的方法,這讓宋樹誠很得意,以為在自己的強勢下張揚已經徹底認輸,卻沒有想到張揚已經有充分的把握對付宋樹誠,眼裡根本沒有把這種小人當成自己的對手。

  宋樹誠任後不久,就把他的兒子宋大明弄到了經貿委開車,身為經貿委副主任這點權力還是有的,宋樹誠在經貿委的表現開始還算得中規中矩,和趙成德之間也保持著相敬如賓的關係。趙成德心底對這廝說不出的厭煩,可是他忌憚的是縣委記楊守義,所以只能選擇忍耐。

  安老投資清台山旅遊的正式合同還沒有簽訂,不過第一個商業活動已經開始,這次從香港來了一個七人的考察團,帶隊的就是安語晨,次在清河村被打的導演王准也赫然在列。

  雖然次王准的春陽之行並不愉快,可是清台山絕美的風光卻留給他極其深刻的印象,他所在的龍盛電影公司幕後的大股東就是安老,前一陣時間公司正在拍攝一部武俠電影,原本打算去九寨溝拍外景,可是最近九寨溝封山養林,想要拍攝就必須要等,王准就想起了清台山,提出之後馬得到了公司高層的肯定,畢竟來這裡拍攝,成本可以降低不少,而且安老原本就委託他們公司拍一部關於清台山的風光片,現在算得兩全其美,不過龍盛電影公司方面想先進行實地考察,和安老商量之後,就由安語晨王准帶隊,包括五名電影公司的高層組成了外景考察團。

  這次考察團不同於安老過去的低調,坐飛機之前就給春陽一方通報了行程,春陽方面對這件事也是相當的重視,專門派車去江城南坪機場接機。

  宋樹誠作為招商辦新任.的主任自然要親自前往江城迎接,一起前去接機的還有於小冬和司機梁在和。可是當安語晨車後發現張揚並沒有親自前來接待,臉登時就冷了下來,她倒不是想念張揚,而是對這廝極不順眼,次張揚雖然救了她,可是安語晨卻認為如果不是因為他,自己的哮喘噴霧劑也不會丟失,所以非但沒有感激,反而更恨了,像這種以怨報德的小丫頭倒也少見。

  宋樹誠滿臉笑容的伸出手去:「歡.迎安小姐的到來,我僅代表春陽縣政府,縣招商辦向各位的到來表達最熱烈的歡迎!」

  司機梁在和忙不迭的鼓起掌.來,可馬他就發現有些不對頭。

  安語晨根本沒有和宋樹誠握手的意思,帶著墨鏡,.俏臉冷冷沒有絲毫的笑意。

  宋樹誠的手僵在半空,臉的表情實在是尷尬到.了極點,梁在和不合時宜的掌聲就顯得格外刺耳,宋樹誠回過頭去,殺氣騰騰的看了梁在和一眼,心說你麻痺的鼓什麼掌?非讓老子下不來台嗎?拍馬屁也要分時機,如果時機把握不對,奉承就很容易轉化為諷刺。

  安語晨冷冷道:「張揚怎麼沒來接待我們?」

  宋樹誠一聽張揚的名字就有些悟了,我覺著這.安家小姐對我怎麼這樣冷淡,難道是那兔崽子在她面前說我壞話了,宋樹誠這個人習慣把自己看得重要,又喜歡自作聰明,他笑道:「小張主任在春陽等候各位呢!」

  於小冬這才.前獻花,安語晨接過了她手中的鮮花,一群人了縣裡專門派來的雪福來商務,一路之都是這幫香港客人嘰裡咕嚕的用粵語交流,安語晨臉兒始終看著窗外。

  宋樹誠開始就吃了癟,所以也不好意思繼續跟人家搭訕,倒是於小冬跟王准談得極其投契,王准看著於小冬的身材有才有料,心說這位於副主任倒是有拍片的潛質。

  抵達春陽的時候已經是下午,縣裡安排考察團入住明珠賓館,晚宴定在金凱越最大的包間四海廳。安排考察團入住之後,宋樹誠悄悄把於小冬拉到一旁,讓她盡快跟張揚聯繫一下,讓他過來出面招待香港考察團。

  於小冬給黑山子鄉打電話,說張揚在春陽,給他打傳呼也不見他回,只能無可奈何的向宋樹誠做了回報。

  宋樹誠咬了咬牙,他已經意識到這位安大小姐不好伺候,而且跟這幫香港人溝通存在著相當大的問題,在體制中混了多年的宋樹誠居然不知道從何入手。

  晚六點他們把香港考察團一車拉到了金凱越,在門前停車的時候,於小冬留意到張揚的吉普車也在停車場內,她多了一個心眼兒,來到前台小聲詢問那名迎賓小姐道:「招商辦的張揚張主任在嗎?」

  那迎賓小姐和張揚也是很熟悉,甜甜笑道:「中午在這裡吃飯的,下午去開祥洗澡打牌去了。」

  於小冬咬了咬下唇,心中猶豫是不是要把這件事告訴宋樹誠,可想了想還是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苦招惹不自在呢。

  張揚並不知道香港考察團來到春陽的事情,事實自從宋樹誠入主招商辦之後,就已經將張揚邊緣化,張揚也懶得去招商辦對著他那副嘴臉,彼此也算得相安無事。

  現在的招商辦和過去並沒有任何的不同,除了人員增加,主任變動,賬戶還是過去的那個空頭賬戶,在安老正式投資以前,他們只能以空殼的形式存在。宋樹誠也正在積極爭取讓縣裡劃撥一部分活動基金,楊守義也基本同意了他的請求,準備用財政撥款的形式給招商辦一些資金。這些事情張揚通過牛強的口中已經有了一些瞭解。

  張揚今天來春陽是參加計生工作會議的,在會場呆了不到二十分鐘便溜了出來,中午和牛強、姜亮幾個喝了點小酒,下午在開祥跑了個熱水澡,晚七點的時候又來到了金凱越。

  牛強開了一個小包,張揚走入大廳的時候,看到大門外掛的橫幅——歡迎香港世紀安泰集團來春陽考察。張揚愣了愣,難道安老又來春陽了,可是按說他老人家過來,應該先跟自己聯繫啊。

  牛強也不知道有香港代表團來的事情,問過前台才知道,這桌飯幾天前就定下來了,他頗為同情的摟著張揚的肩膀道:「看到沒,我早就說老宋不是個好東西。」

  張揚淡淡一笑:「不去管他,隨著他折騰,咱們去喝酒!」

  走入包間,牛強憤憤然道:「這狗日的也太囂張了,咱春陽誰不知道安老的投資是你爭取下來的,老子第一次看到這麼不要臉的。」

  姜亮幾個都好奇地問怎麼回事,張揚笑道:「他想剽竊政績,只怕還沒有那個水準,來,哥幾個,別讓這廝壞了咱們喝酒的心情!」

  幾人正要入座的時候,趙新偉接到一個電話,起身道:「不好意思,我遇到點事兒,得趕快走了!」

  牛強攔住他的去路:「別介啊,這都開始了!」

  趙新偉苦笑道:「真有事兒,要不我辦完事兒看看能趕回來不!」

  姜亮道:「強,讓他去,別耽誤人正事兒!」

  牛強這才讓開道路。

  趙新偉出去的時候,那迎賓小姐走了進來,附在牛強耳邊說了句什麼,牛強皺了皺眉頭:「給他們換一瓶!」原來牛強從老爹那裡拿來的假冒芝華士被香港客人喝出來了。

  姜亮和張揚都笑了起來,兩人同時道:「早就讓你小子別搞這些歪門邪道,現在讓人抓住現形了。」

  牛強笑了笑道:「次你們喝出來的那種,我老爺子那兒還有十多瓶,所以我拿來這裡買了,你們知道這洋酒都一個味兒,很少有人能喝出來,春陽這地兒懂洋酒的更不多,麻痺的邪性,這幫香港人嘴這麼叼!」

  話音未落,那小姐又苦著臉走了進來,低聲道:「牛經理,宋主任要見你!」

  牛強撓了撓頭,起身向四海廳走去。

  四海廳內,宋樹誠臉色鐵青,那瓶假冒芝華士還放在桌,一桌人臉色都極為不善,牛強走進去之後,就感覺到氣氛不對,心說不就是一瓶假酒嗎?至於鬧這麼大的動靜嗎?

  宋樹誠是喝不出芝華士的真假的,可香港代表團的七名成員都喝出來了,王准當面指出這酒是假的,酒桌的氣氛頓時就變得異常難堪。

  宋樹誠和牛強過去是打過交道的,也知道牛強的背景,可今天這件事意義非比尋常,居然拿假酒給香港考察團喝,這樣的影響何其惡劣,他冷冷看了牛強一眼道:「牛經理,這酒是怎麼回事?」

  牛強笑道:「大概是服務員弄錯了,我讓她給大家換一瓶。」他說著就想去拿桌的那大半瓶酒,一隻白皙細膩的小手伸出握住了酒瓶,卻是安語晨比牛強的動作快了一步,冷冷道:「假如你再拿一瓶假酒來怎麼辦?看來下次我們來春陽還要專門帶一名品酒師。」

  幾名香港人同時笑了起來,可以聽出他們的笑聲中缺乏善意。

  牛強仍然保持著笑容,畢竟這事兒理虧在自己一方,他笑道:「這樣,我給大家換瓶酒,回頭在給你們加幾道特色菜!」

  安語晨指了指那大半瓶酒:「你不想嘗嘗是什麼味道?」

  牛強有些怒了,這安家小妞怎麼這麼囂張,老子給你低三下氣的道歉,你他不依不饒的,居然還要逼我喝假酒,這廝就不想想,這假酒是他先拿給別人喝得。

  安語晨道:「喝完這瓶芝華士,我們就相信你是弄錯了,否則我們馬離開春陽!」

  門外忽然傳來張揚爽朗的大笑聲:「我當是誰這麼大的派頭呢,原來是安小姐啊!」張揚的出現讓所有人的目光為之一亮,不過在場人心情卻是各異。安語晨和王准早就領教過這廝的手段,於小冬早就知道張揚身在金凱利,宋樹誠卻是有些錯愕,不知道張揚為何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其餘幾名香港人並沒有見過張揚,自然不知道他是什麼來頭。

  安語晨望著張揚冷冷道:「春陽人真是好客啊!」

  張揚笑了笑:「這酒假了嗎?」

  安語晨將酒瓶遞給他:「你自己嘗嘗?」張揚接過酒瓶,佯裝手一滑,那瓶芝華士向地面墜落而去,安語晨伸手想要去抓,卻被張揚一把將手腕握住。酒瓶噹啷一聲落在地面,摔得四分五裂,酒水灑得到處都是。張揚的臉帶著沒心沒肺的笑容道:「不好意思,手滑了!」

  安語晨怒道:「你存心的!」

  張揚放開她的手腕道:「我跟你握手是出於禮貌,真不是存心佔你便宜!」

  「FK!」安語晨忍不住爆粗。

  張大官人卻聽不懂,好像安家小姐已經發科他兩回了,心說我現在連個副科都不是,你別老發科了,科長要是能隨便發,老子早就轉正了。

  宋樹誠起身笑著勸解道:「大家坐下來說嘛,都是自己人!」

  安語晨根本不給他面子,怒道:「T!」

  宋樹誠多少還是懂點英的,臉變得青一塊白一塊,心說這安家小姐怎麼那麼沒禮貌,還他名門閨秀呢,我看跟潑婦也差不多。

  張揚冷冷掃了安語晨一眼道:「我告訴你安語晨,這裡所有人給你面子,都是看在你爺爺的面子,你別蹬鼻子臉,春陽不是香港,你說你得瑟什麼?不就是襯倆臭錢嗎?」

  宋樹誠聽到張揚措辭強硬,生怕這廝得罪了香港客人,慌忙呵斥道:「張揚,注意你的言辭!」

  張揚雙目一翻,凶光畢露,怒吼道:「你他給我閉嘴!」,如果說剛才還有人裝聽不懂,現在所有人都聽懂了,小張主任讓他的頂頭司閉嘴呢。

  宋樹誠差點沒被他氣暈過去,於小冬望著張揚,一雙嫵媚的桃花眼就差沒滴出水來,人家這才是純爺們,這豪情這霸氣,真是讓人心動啊。

  安語晨憤然起身道:「我們走,像你這種人根本不懂得什麼叫尊重!」

  張揚不卑不亢道:「想獲得別人的尊重,首先要懂得尊重別人,安語晨,假如你的這種態度可以代表安老,那麼勞煩你轉告安老,這筆投資我們春陽不要也罷!」

  安語晨聽到他最後一句話,不由得停頓了一下,然後毅然決然的甩手離去,一幫香港客人也都覺著無趣,一個個搖著頭跟在安語晨身後走了。

  這些人離去之後,宋樹誠就像一頭暴怒的雄獅一樣狂吼起來:「張揚,你這是幹什麼?得罪了香港客人,極有可能影響到我們春陽的投資,我要你給我一個解釋!」

  張揚極其輕蔑的看了他一眼:「我一個黑山子鄉的計生辦幹部,有必要跟你宋大主任解釋嗎?」他轉身摔門離去,宋樹誠宛如一隻洩了氣的氣球般有氣無力的坐在了椅子,抓起桌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後歇斯底里的大叫道:「我一定會追究你的責任!」

  牛強目睹了張揚發威的整個過程,對張揚欽佩之餘又不由得為他感到擔心,畢竟現在安老的這筆投資是春陽的重中之重,假如因為今晚的事情告吹,縣裡肯定會追究張揚的責任。

  張揚卻沒有任何的心理壓力,他十分瞭解安老的為人,安老決定的事情不會輕易改變,而且張揚堅信安老投資清台山也不是因為被鄉情感動,他一定看到了其中巨大的商機,和未來的利益,安老投資春陽是個雙贏的結果。至於安語晨,這個小丫頭是被驕縱慣了的性子,她想要在這裡擺出高高在的樣子,對不起,張大官人不吃她那一套。有件事始終壓在張揚的心頭,他忍不住低聲問:「發科是啥玩意兒?」

  「是操!」

  「發科油呢?」

  「!」牛強已經忍不住大笑起來。

  張大官人自嘲的笑了笑,心說操我?歡迎之至,誰操誰還不一定呢。話說從古到今,一直都是自己發科別人,別人發科自己還沒有過呢。

  從金凱越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九點,張揚來到自己的吉普車前,卻發現安語晨坐在自己吉普車的引擎蓋,居高臨下冷冷看著他。

  張揚先是看了看自己吉普車的四條輪胎,確信完好無損這才鬆了口氣,這陣子實在讓扎胎給扎怕了。他抬頭看了看安語晨,這丫頭穿著黑色毛衣,黑色皮褲,黑色皮靴,外罩黑色風衣,再加臉戴著的黑色墨鏡,整一個冷血殺手扮相。

  張揚的目光更多的落在她的雙腿,安語晨的腿很長,腿形很美,不過張大官人更清楚她這雙腿的威力,帶著戲謔的口吻道:「怎麼?不服氣?打算找我單練?」

  安語晨卻沒有了剛才的火氣,從吉普車跳了下來,用手機撥通一個號碼,然後遞給張揚道:「我爺爺找你!」

  張揚接過電話,安語晨的手機比常見的大磚頭要小許多,是折疊的摩托羅拉900,拿在手中的感覺很好,安老找張揚沒有別的事情,只是請張揚多多關照安語晨率領的這個香港考察團,從安老在電話中的表現,張揚可以肯定老爺子並不知道今晚發生在他和安語晨之間的不快,打完電話,張揚把手機合,交還給安語晨。

  安語晨的目光透過墨鏡和張揚交匯在一起,她的確不知該如何開口,跳下吉普車向遠處走去。

  張揚道:「我送你過去!」

  安語晨猶豫了一下,還是了張揚的吉普車。

  張揚笑道:「你爺爺說讓我照顧你!」

  安語晨搖下車窗,有些賭氣的望著窗外:「我自己可以照顧自己!」

  張揚沒有馬啟動吉普車,他並不想和安語晨繼續敵對下去,現在都提倡安定團結,作為一個男同志,自己還是要擺出高姿態的,張揚道:「忘了告訴你了,現在招商辦是宋主任負責!」

  安語晨低聲道:「早看出來了!」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我爺爺說了,這春陽他只信任你一個!」

  張揚心中一陣激動,人家安老爺子真是慧眼識英雄啊,臉卻謙虛的笑了笑:「其實大家都在想把投資的事情做好。」

  安語晨道:「我們最看不慣的就是內地官員的虛偽作風,你雖然狡猾了一點,不過還算坦誠。」她難得的誇獎了張揚一句,然後道:「那瓶酒是你故意摔掉的?」

  張揚笑了笑:「安小姐,其實你爺爺投資家鄉不僅僅是為了幫助家鄉搞活經濟,也是為了你們整個世紀安泰集團謀求利益,雙方合作是個共贏的局面,春陽的很多領導看不透,他們都以為你們來投資,你們就是我們最尊貴的客人,把自己的姿態放到最低,可是我想提醒你,每個人都是有尊嚴的,你們作為資方,並不比我們這些家鄉人高貴在哪裡,安老這樣的身份都能夠做到平易近人,作為他的孫女你是不是應該學到什麼?」

  「不用你教訓我!」安語晨嘴裡雖然抗議著,可是語氣卻軟化了許多。

  張揚道:「我承認,那瓶酒是假的,可是我們接待方並不是故意拿出那瓶假酒的,如果你糾纏在那瓶酒的問題,因為那瓶酒損害了我們雙方業已建立的良好關係,你看是不是有些得不償失?」

  安語晨不得不承認張揚說得很對,可是想起他剛才在酒店中的態度又不由得憤怒起來:「可是你剛才的表現,完全沒有紳士風度!就像……就像一隻……兇猛的大狗!」安語晨原本想說他瘋狗來著,可是話到嘴邊,又不想破壞兩人剛剛有點緩和的關係,所以換了個相對溫和的說法。

  張揚哈哈大笑起來:「你還說我,你自己不是像一隻……兇猛的母狗!」

  安語晨怒視張揚,這廝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表情:「其實各讓一步,很多事情都好解決,安小姐,你是來交朋的,可不是來尋仇的!」

  「我跟你成不了朋!」

  「就算成不了朋,也不至於成仇人啊!」

  這時候牛強從酒店裡出來,看到張揚的吉普車仍然停在那裡,來到車前看了看,驚奇的看到安語晨坐在裡面,這心裡頭頓時有了想法,難怪你小子剛才表現的如此牛逼,敢情跟安語晨是在做戲啊!

  安語晨看到這個賣假酒的就沒有好臉色,如果不是張大官人給她了半天教育課,肯定衝出去痛揍牛強一頓了。

  雖然隔著車窗,牛強仍然感覺到安語晨身的那股凜冽殺氣,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

  張揚推開車門走了下來:「幹什麼呢?鬼鬼祟祟的?」

  牛強笑道:「看到你車沒走,所以過來看看!」他畢竟還是有些心虛的,今晚的假酒事件如果傳出去,恐怕金凱越的生意會受到極大的影響。他向安語晨笑道:「安小姐,這麼巧,剛才的事情不好意思啊,對面歌廳是我開的,一起過去玩玩!」他只是客氣客氣,也沒指望人家答應。

  想不到安語晨居然點了點頭道:「我還從沒有在內地的歌廳玩過呢!」

  牛強沒想到人家居然真的給他這個面子,頓時有些激動,這可是一個修補關係的大好機會,他慌忙前為安語晨拉開車門。

  安語晨酷勁十足的走下吉普車,張揚和牛強對望一眼已經知道這廝打得什麼主意,心說你是沒領教過這安小妖的厲害,糖衣炮彈估計沒用,人家會把糖衣給你扒下來,炮彈給你打回去。

  牛強的歌廳雖然在春陽綜合水準排在第一位,可是在安語晨看來也實在是簡陋的很,不過有一點她不得不承認,這歌廳的生意簡直火爆,不到二百平米的大廳已經全部滿座。投影有些模糊,音響也只是三流水準,不過歌者卻投入得很。

  牛強看出安語晨的不屑,自我解嘲的笑道:「小縣城,條件自然不能跟香港比!」他把張揚和安語晨請入二樓包間,讓服務小姐打開LD碟機。

  安語晨擺了擺手道:「我不唱歌,只是隨便看看!」

  牛強示意服務員挑了一盤輕音樂,然後去自己的辦公室內拿了一瓶芝華士,張揚和安語晨看到牛強又拿著芝華士進來,兩人的表情都顯得有些錯愕,張揚笑道:「真佩服你了!」

  牛強呵呵笑道:「剛才不好意思,這瓶保真,假一賠十!」

  安語晨冷漠的唇角也露出些許的笑意,殺人不過頭點地,牛強這樣的舉動已經證明他認錯的態度很誠懇,她淡然道:「你放心,今晚的事情我們不會追究的。」

  牛強內心的一塊石頭總算落地。

  安語晨找張揚主要是聊考察團的日程安排問題,他們只打算在清台山逗留兩天,這兩天的時間內務必要將清台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他們,用景色說服他們,讓龍勝電影公司的高層感到滿意,安語晨著重指出,如果這次考察結果滿意的話,會考慮將清台山設為長期的外景基地,並向香港其他電影公司推薦,而安老投資的第一步就會從建立影視基地開始。

  張揚對安老的這個想法大加讚賞,其實這個想法最早是安語晨提出的,安語晨道:「如果一切順利,下個月就會有第一支劇組進山拍攝,劇組的吃住問題,以及和當地村民的溝通問題都要由你來負責。」

  張揚端起芝華士抿了一口,低聲道:「這酒不假!」

  安語晨最討厭的就是這廝漫不經心的表情,柳眉倒豎道:「我跟你談正經事情,你態度能不能端正一些?」

  張揚笑道:「那些問題根本就不能稱為問題,放心,我會全部解決!劇組只要進山,我會保證一切順利!」

  安語晨對張揚乾脆利索的做事方法還是有些欣賞的,端起酒杯道:「好,過去的不快就讓它全部過去,希望我們未來的合作愉快,r!」

  張大官人又愣了,切絲?還他涼拌呢!安語晨跟他碰了碰酒杯,張揚這才悟了過來,敢情人家是跟他乾杯呢,張揚這才把酒喝乾了。

  安語晨喝完那杯酒,淡然笑道:「這酒的確不假!」,她的態度之所以轉變如此之快,主要還是爺爺那個電話的緣故,在電話中爺爺專門提醒她,要把個人的情緒和生意分離開來,生意就是生意,如果摻雜過多個人感情因素在內,勢必會影響到經商者的判斷力,按照安語晨的理解是,就算她心底再討厭張揚,可是有一點不能否認,張揚在他們安家的未來投資計劃中是很重要的一個環節,在她接觸到宋樹誠為首的官僚後,更感覺到張揚的與眾不同,也明白為何自己的爺爺會這樣看重他,所以安語晨終於決定接受這廝的存在。

  牛強是個極有眼色的人,聽到人家談合作,就知趣的離開,可是來到大廳的時候,燈光卻突然大亮,一隊制服森嚴的警察從外面走了進來,牛強愣了,這他什麼事兒,他歌廳還從沒有發生過警察臨檢的事情呢,為首一人身材高大,相貌威武,正是剛剛來到春陽擔任刑偵大隊副大隊長的田斌,牛強雖然沒跟他打過交道,可是對此人卻是聞名已久,看到田斌出現就覺得有些不妙,滿臉陪笑的迎了去:「田大隊,什麼風把你吹到這裡來了?」

  田斌冷冷看了看牛強一眼道:「你是這裡的經理?」他的語氣充滿了居高臨下的味道,牛強清楚他的後台,仍然陪著笑道:「是,我叫牛強!」

  田斌揮了揮手,那些警察已經迅速向樓衝去。

  牛強手下的保安雖多,可是看到了這樣的場面誰也不敢動啊,公然對抗警察執法那可是犯罪的事兒,為這倆工資不值得。

  牛強心頭這個怒啊,你田斌就這麼囂張?老子沒招你沒惹你,怎麼來就砸我生意?可他的怒意卻不敢表露在臉,仍然耐著性子道:「田大隊,你這是幹什麼?」

  田斌冷冷道:「幹什麼?有人舉報你歌廳裡有人!」

  牛強臉的肌肉猛一哆嗦,其實他之前倒是琢磨過這事兒,可姜亮把他罵醒了,他是想做大生意的人,目光不能這麼狹隘,聽到田斌的指正毫無根據,牛強心頭底氣也足了一點,他冷冷道:「田大隊,我是個正當生意人,你這樣搞我還怎麼經營?如果沒有你說的那種行為,你們公安局是不是負責賠償?」

  田斌冷笑道:「配合警察執法是每一個公民應盡的責任,你也是過學讀過的人,怎麼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明白!」他懶得跟牛強廢話,大步向樓梯走去,其實田斌來愛神卡拉K臨檢,全都是縣委記楊守義的主意。事情歸根到底還是宋樹誠的原因,他在金凱越因為假酒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少不了要向領導訴說一下,楊守義聽說之後火冒三丈,他原本就對財政局長牛學東不滿意,再加次自己的兒子在愛神卡拉K吃虧,連帶著牛強一起恨了,這次接待香港考察團這麼重要的事情,居然還被這小子搞砸了,楊記大怒之下便給局長邵衛江溝通了一下。

  邵衛江當然明白楊記的意思,這事兒他不方便出面,所以想到了田斌,田斌的後台是田慶龍,江城警界的老大,而且他剛到春陽,行事自然不會有什麼顧忌,出了事情肯定有人給他撐腰。

  邵衛江在事情分寸的把握做到恰如其分,田斌這邊出發,他那邊就給姜亮打了一個電話,他知道姜亮和牛強的關係,他的意圖是楊記的任務也完成了,牛學東父子那裡也不得罪,可事情偏偏就這麼湊巧,姜亮打電話的時候,牛強的手機剛巧沒電,台的電話又被服務小姐佔著聊天,所以田斌到達的時候搞得牛強毫無準備。不過好在他歌廳裡沒有田斌指證的那檔子事,牛強也算得理直氣壯。

  二樓包間只有三個房間內有客人,其中就包括張揚和安語晨這一間,其他的兩間都是七八個人的同事同學聚會,正唱得熱火朝天呢,顯然沒什麼嫌疑,可張揚他們就不同了。

  推開包間房門的時候,兩人正並肩坐在沙發聊在興頭呢。

  猛然看到這麼多警察衝進來,別說安語晨,就是見慣風浪的張揚也愣了,麻痺的,這啥事兒?當他看到田斌出現在包間內,新仇舊恨馬就湧心頭了,張大官人馬就認為,肯定是田斌故意針對他的。

  這他可冤枉了田斌,田斌看到張揚不由得愣了一下,他是真不知道張揚也在這裡,可既然碰了那就是有緣,他看張揚早就不順眼,自從左曉晴返回江城之後,和自己這個表哥就跟陌路人似的,田斌將這件事自然而然的歸咎到張揚的頭,看得出左曉晴對張揚應該是有感情的,否則情緒就不會變得如此低沉,可眼前的情景證明,這廝並沒有將左曉晴放在心,這才幾天啊,就又哄到了一個女孩,田斌不由得火了起來,他生氣的根本原因就在於他始終覺著他們的家族是張揚高攀不起的,他們可以看不起張揚,可張揚卻不能對他們無所謂,這是一種奇怪的心理,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他認為張揚現在的行徑是對左曉晴的蔑視,是對他們整個家族的蔑視。

  田斌向身邊的小警察使了一個眼色,那警察衝了過去,怒吼道:「給我起來,背身靠牆蹲下去!」

  張揚沒有說話,默默把杯中酒喝了,有性情火爆的安語晨在身邊,今晚好像用不著他出面。

  安語晨還是保持著相當的克制,微藍色的雙目冷冷看了那名警察一眼:「我們喝酒聊天也違法了?」

  那警察威嚴十足的怒吼道:「喝酒不違法,可是違法!你們涉嫌,現在我要你們跟我回去協助調查!」

  安語晨一張白嫩的俏臉頃刻間漲得通紅,明澈的雙目中蒙一層宛如冰霜的寒意,她站起身,手中的那杯酒整個潑在那警察的臉,然後抬起右腿一腳揣在那名警察的小腹,那警察的身體被踹得倒飛起來,撞在身後的牆面,然後極其狼狽的趴倒在地。

  所有警察都是一驚,誰都沒有想到這女孩會突然出手,而且下手如此狠辣。

  安語晨已經全速向田斌衝來,田斌下意識的去拿手槍,他的槍口對準安語晨的額頭,安語晨右手中暗藏的軍刀也已經緊貼在他的咽喉處,一滴冷汗從田斌的額頭緩緩滑落,滴落在閃爍著寒芒的刀鋒之,室內寂靜到了極點,每個人都聽到汗水撞擊在刀鋒的聲音。

  田斌不無威脅道:「看看是你的刀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安語晨美眸中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我很樂意跟你賭一下!」

  張揚又倒了一杯酒,很陶醉的聞了聞,然後一口喝下,砸了砸嘴唇道:「這酒味道不錯!」,彷彿眼前發生的一切跟他都毫無關係,田斌的後台他知道,可安語晨的背景他更清楚,以自己目前的實力,他們兩人的爭端讓他們自己解決最好,張揚樂得坐山觀虎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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