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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它小說] [石章魚]醫道官途[全文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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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3 02:20:33
第六十三章 禍從天降(中)

  秦清咬了咬嘴唇,正在她準備離去的時候,忽然一個淒厲的聲音叫道:「她是縣長,就是她害死了我的兒子!」

  秦清驚呆了,她想不到有人會認出她,更想不到有人會這樣說,一百多名悲慟大哭的遇難者家屬一個個把目光聚集到秦清的身上,已經有人率先向秦清衝了過去。

  秦清臉色蒼白,局勢的變幻已經超出了她的想像,這些遇難家屬悲憤的情緒早就處於即將決堤的狀態,剛才的那句話無疑為他們悲憤的情緒打開了一個缺口,所有人的憤怒都朝向了這位無辜的女縣長。

  如同面對洶湧而來的洪水,又如面臨從天而降的雪崩,秦清的俏臉上流露出蒼白無助的神情,不知是誰率先扔出了石塊,砸在秦清的額頭上,讓她感到眩暈,然後一縷熱流順著她的額頭留下。

  秦清感到周圍的世界旋轉了起來,然後感覺到身體輕盈的像一片羽毛在飛。

  張揚留意到這邊的狀況時,秦清已經被憤怒的潮水所包圍,張揚怒吼著衝了上去,他抓起一名男子,一拳把他打翻在地,然後不顧一切的衝了進去,在雨點般密集的拳腳中找到了秦清,用堅實的肩背護住秦清的身子。秦清的手緊緊抓住張揚的臂膀,內心中忽然有種從未有過的酸楚與感動。

  ******************************************************************

  縣委書記楊守義默默看著遠方的情景,唇角流露出一絲殘酷的笑意:「開車!」

  張大官人可以單挑四十三名彪悍的下清河村民,可是面對情緒悲憤的一百多名遇難者家屬卻有些束手無策,如果是他自己,或許可以輕易突出重圍,可是他要在瘋狂的人群中保護秦清,避免她受到傷害。雨點般的拳腳落在張揚的身體上,這廝雖然沒有修煉成護體罡氣,可運內力於體表,利用暗勁反震這些人的拳腳還是可以做到的。

  現場一片混亂,竟然有人拿著鐵棍趁機對著張揚的腦部猛擊,張揚腦袋上被人猛來這麼一下,不由得有些愣了,麻痺的,這他**誰啊?也太狠了。張揚轉過頭去,一名身材魁梧的漢子拿起鋼管照著他的腦袋又是一下,張揚死死盯住他的面孔,牢牢將他的樣子記在心裡。

  這時候在遠處維持秩序的田斌才帶著十多名警察趕到,可是現場不斷有圍觀的群眾加入戰團,圍攻張揚和秦清的人數已經達到了二百多人。

  一聲清脆的槍聲響起,田斌看到混亂的情況已.經不受控制,只能選擇鳴槍示警,槍聲對瘋狂的人們起到了震懾性的作用,邵衛江又調撥了二十名警力過來,終於將人群成***驅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中心,張揚一動不動的趴在秦清身上,用自己的身體幫助秦清擋住了這如同暴風驟雨的攻擊,剛才的攻擊場面每個人都看的清清楚楚,現在開始意識到這件事的性質變得越發嚴重了,張揚的手臂動了動,他慢慢從秦清的身上移開,然後抱起已經暈厥過去的秦清,秦清的蒼白的俏臉上沾滿了殷紅色的鮮血,看起來有些觸目驚心。

  包括田斌在內的所有人都深深震驚了,這廝什麼人啊?打不死的小強!

  急救隊抬著擔架快步跑了過去,張揚輕輕把秦清放在擔架上,秦清眼前的世界純然一色,她感覺自己在不斷的上升,似乎要飄離這個世界,她的手仍然緊緊抓住張揚的手臂,這世界中她似乎看到了張揚的身影,張揚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把她的手放在擔架上,目光流露出溫暖和憐惜,他直起身,目光逐一從人群之中掃過,現場忽然變得死一樣的寂靜,張揚終於找到了那名用鋼管襲擊他的男人,唇角露出一絲冷笑,每個人都感受到他笑容中隱藏的森森殺意。

  那名男子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他和身邊的三人開始向後退縮。

  接下來的情景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深深震驚了,張大官人宛如猛虎下山般衝入人群,兩名試圖攔住他的警察被他乾脆利落的放倒在地,人群四散逃去,張揚的目光鎖定了那名男子,四名想要逃離的男子看到張揚氣勢洶洶的衝了上來,估計是無法逃離,索性向張揚迎了過來,那名剛才用鋼管襲擊張揚的男子揮動鋼管向他的頭頂,張揚一把就將鋼管奪了過去,怒吼道:「我**媽!」鋼管狠狠落在那廝的頭頂砸得那男子仰頭就倒在了地上,張大官人是動了真怒,下手之狠辣前所未有,不過他也知道不能傷了這幫雜碎的性命,轉眼之間四名壯漢都被他放到在地,張揚正要繼續施暴的時候,聽到田斌威嚴的聲音:「住手!」

  張揚慢慢回過頭去,卻見田斌舉著手槍對準了自己,他緩緩點了點頭道:「你他**居然拿槍口對準我?」

  田斌面色鐵青,怒吼道:「身為國家幹部,你眼中還有沒有國家法紀?」

  張揚把染血的鋼管仍在之上,指著地上痛苦哀嚎的四名壯漢道:「我敢斷定,這幾個狗日的全都不是什麼遇難者家屬。」他一步步走向田斌,冷酷的目光讓素來沉穩的田斌內心不禁一慌,田斌在同齡人中很少遇到能夠在氣勢上完全壓制住自己的,而張揚恰恰就是那一個,論家世論地位無論哪一樣田斌都要勝出這廝無數倍,可是不知為何,在張揚的面前他竟然感到一種被壓迫的窒息感。張揚盯住田斌一字一句道:「你給我記住,下次再敢用槍指我,後果自負!」

  江城膽敢公然恐嚇田斌的,張揚是第一個。

  田斌唇角的肌肉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他望著地面上哀嚎的四名男子,大聲道:「驗傷!」這句話等於告訴張揚,你他**給我等著吧,單單是今天你毆打群眾就已經夠處分了,看這四名男子的樣子似乎都傷的不輕,搞不好會構成傷害罪,你丫的得瑟什麼?衝動是魔鬼,搞不好你狗日的仕途之路從此斷送,誰讓你衝動來著。

  秦清甦醒後第一件事就是從人群中尋找張揚的身影,看到張揚高大的身影終於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她從心底忽然感到一陣溫暖和踏實,秦清意識到這是一種安全感,她清楚的記得,在暴風驟雨的襲擊中,是張揚用有力的臂膀抱住她,用身體為她擋住了這場災難,聯想起之前的種種,秦清甚至產生張揚就是上蒼派來挽救自己的那一個。

  張揚的臉上有著不少淤青的痕跡,還有幾處不同程度的血痕,雖然他沒有受到內傷,可是些許的皮肉傷痕還是免不了的。

  秦清的臉色蒼白,目光卻異常堅定。

  張揚的笑容依舊陽光燦爛:「沒事了!」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讓秦清眼圈兒一紅,她害怕被張揚看到自己的失態,慌忙垂下頭去,低聲道:「帶我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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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守義坐在辦公室內,面前的煙灰缸中已經放了五六個煙蒂,他的本意是給秦清一個教訓,可是卻沒有想到事態的發展已經到了這種地步,他弟弟楊守成派去混雜在人群挑事的幾個地痞全都被張揚打得重傷,邵衛江臉上的表情也是極其沉重:「楊書記,根據驗傷結果,那四名群眾全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現象,有一個還出現昏迷,已經被送往醫院搶救了。」

  楊守義用力摁滅了煙頭,心中默默地想:「這是你自己給我懲治你的機會啊,年輕人,終究還是衝動!」

  邵衛江低聲問:「你看這件事應該怎麼處理?」

  「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邵衛江明白楊守義這是要對付張揚了,他甚至已經預想到張揚黯淡的下場,雖然張揚是國家幹部,可是他把四人全都打成了重傷害,無論事情的起因如何,最終導致的結果顯然是對他不利的,無論楊守義是不是蓄謀報復,單單是秉公處理就已經夠張揚好好喝一壺的了。

  楊守義的聲音忽然變得有些激動:「對幹部隊伍中的害群之馬絕對不能姑息,他這樣的作為給黨抹黑,給社會造成了多少不良的影響,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現在是社會主義,我們是法治國家!」

  邵衛江心情沉重的點了點頭,憑心而論,在目睹今天事情的整個過程之後,他內心的天平是偏向張揚和秦清一方的,從楊守義的種種表現,明眼人都可以看出這場礦難的黑鍋恐怕要由秦清來承擔了,雖然秦清只不過到任一天,可根據幹部懲罰條例,秦清顯然要充當這個責任人,而張揚更是無辜,這件事原本跟他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他衝入人群救出秦清,這樣的勇氣不是每一個人都有的,邵衛江也不能不佩服他的勇氣,可張揚卻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憤怒,最後才導致了現在的局面,邵衛江是真的為他感到惋惜,估計這次這小子恐怕連黨籍都保不住了。他忽然又想起了李長宇,不知這位遠在江城的常務副市長會不會一如既往的為張揚出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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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清拒絕了把她送往醫院的建議,而是坐著張揚的吉普車回到了賓館,換下染滿鮮血的衣服,她的頭腦已經完全恢復了冷靜,從剛才的現場情況來看,遇難者的家屬很多,這件事背後或許還藏著很深的玄機,看來這個責任需要她來承擔了,秦清並沒有感到沮喪,可是她心中感到不服氣,她可以不幹這個春陽縣長,可是事情絕不能這樣不明不白的算了。秦清下定決心,哪怕是她只有一天的在任時間,她都要查清這件事,讓死者瞑目,讓生者得到安慰。

  房門被輕輕敲響,秦清警惕道:「誰?」

  「我!」門外傳來張揚的聲音。

  秦清堅毅的眼神瞬間柔軟了許多,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這才拉開了房門。

  張揚帶著一個研缽走了進來,研缽內放著一些剛剛研磨好的綠色藥膏,散發著濃烈的藥草味道,這廝的臉上雖然有不少的傷痕,可是看起來非但沒有顯得狼狽,反而像個驕傲的將軍。

  秦清望著他手中的東西詫異道:「什麼?」

  張揚笑道:「我配了一些藥膏,可以避免留下疤痕,讓我看看你的傷口!」

  女人最重視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即便睿智如秦清也不能免俗,她的額頭上被石頭砸中,雖然不用縫合,可據說難免要留下疤痕,秦清在心中還是有些悶悶不樂的,對張揚她已經生出一種難以形容的信賴感,輕輕點了點頭,唇角難得的現出一絲迷人的笑靨,雖然只是想婉轉的表達欣慰的意思,可在張揚的眼中卻無疑極具誘惑的。

  他讓秦清在床上坐好,為她解開額頭的紗布,將綠色藥膏均勻地塗抹在秦清的額頭上,秦清感到創口處一陣沁涼的感覺,疼痛頓時減輕了許多,她知道張揚表面上玩世不恭,可實際上擁有著一身出神入化的醫技。兩人的目光相遇,秦清輕輕咬了咬嘴唇,小聲道:「謝謝!」她明白今天張揚為她所做的一切絕非是為了巴結她這個春陽縣長,在那種情況下,能夠用生命和**去捍衛自己保護自己,那是一種怎樣的勇氣和氣概,一聲謝謝顯然是不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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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禍從天降(下)

  張揚笑了笑,把剩下的藥膏放在桌上,低聲道:「保證這三天傷口不要沾水,應該可以恢復如常的。」他轉身靠在桌子上:「今天那四個人肯定不是遇難者的親屬,他們全都攜帶著凶器,顯然是有預謀對我們進行攻擊的。」這廝分析問題的能力得到了明顯的提高。

  秦清卻已經意識到這件事可能帶給張揚的麻煩,她低聲道:「我要盡快把這件事通報上去,看看市裡的態度。」她對這件事的前景並不樂觀,因為她到任的時間太短,對春陽的具體情況都不清楚,甚至沒有來得及接手工作,就發生了這件事,她預感到在這一事件中,自己無法佔儘先機。

  張揚的手機忽然響了,電話是姜亮打來的,他的聲音顯得有些慌張,先是詢問了礦難的情況,張揚把自己掌握的情況簡略的說了一遍,姜亮道:「你做事太衝動了,根據我得到的情況,那四名老百姓全都被你重傷,這次只怕要麻煩了,據我所知……」姜亮停頓了一下道:「上面可能要追究到底,你最好提前做好準備!」

  張揚掛上電話,秦清在一旁聽出了一些端倪,小聲道:「怎麼了?是不是有麻煩了?」

  張揚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他們想藉著這件事搞我,楊守義果然是個小人,想落井下石,只怕他選錯了對象!」

  秦清對張揚如此肆無忌憚的直呼縣委書記的大名多少還是有些反感的,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廝的性情實在太張揚了一些。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自己的原因,秦清默默決定,這次無論付出怎樣的努力都要爭取把張揚保下來。

  「送我去縣政府!」秦清小聲道。

  張揚點了點頭,回去把自己的棒球帽拿了過來,一來是秦清的傷口不能見風,二來戴上帽子美觀一些。秦清驚奇的發現原來他身上還有如此細心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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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著秦清頎長的倩影走入縣委縣政府大院,張揚的唇角露出一絲微笑,從姜亮剛才的電話中他已經明白,這將是他重生以來面臨的一場最大的政治風暴,面對這場前所未有的艱巨挑戰,張揚並沒有感到任何的畏懼,反而生出一種興奮和刺激感,咱**人怕過誰?萬水千山只等閒,越是艱險越向前!

  從正面交鋒的田斌,到隱藏在背後的楊守義,這些人看來已經卯足了勁要把自己拿下,張揚拿起手機,手指堅定而有力的撥通了江城市公安局長田慶龍的電話。

  田慶龍接到張揚電話的時候表現出相當的熱情,可是聽張揚說起剛才發生的事情,田慶龍的臉色微微有些變了,江城發生了礦難?消息目前還沒有傳到他這裡,憑著一位優秀刑警特有的警覺,他感覺到這件事似乎並不那麼簡單,秦清剛剛到任,春陽認識她的人並不多,為什麼會突然發生蓄謀攻擊她的事情?可是他也不能只聽張揚的一面之辭,沉吟片刻道:「張揚,我想先瞭解一下情況!」

  張揚對田慶龍的這個回答多少有些失望,可田慶龍接下來的話馬上給張揚吃了一個定心丸:「你放心,我不會讓這件事波及到你!」這句話充分體現了田慶龍的氣魄,也充分表現出他的能量,我田慶龍答應過別人的事情就會兌現,我不欠情。

  田慶龍放下電話之後,馬上給身在春陽的田斌打了一個電話。

  田斌仍然在礦難現場,看到老爺子的電話也是微微一怔,之前楊守義特地通報過現場人員,在具體死亡人數沒有證實之前不可以擅自將消息透露出去。可是田斌在老爺子面前是不會隱瞞的,他走到僻靜的地方低聲將自己瞭解的情況說了一遍。

  田慶龍把握住問題的幾個關鍵,首先為什麼楊守義不在第一時間把礦難的事情通報市裡,又或者他通報之後市裡刻意把情況壓了下來。還有一點就是秦清剛剛到任,為什麼那些群眾會把矛頭指向她?根據張揚所說,其中有人想蓄意傷害他們,這幾件事聯繫在一起就顯得更加的不同尋常,田慶龍道:「小斌,這件事很複雜,你只需要做好份內的工作,其他的事情一概跟你無關。還有,我不希望你對張揚抱有成見!」

  田斌愣了,老爺子怎麼會這樣說啊,他有些不忿道:「他太狂妄了,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公然毆打老百姓。」

  田慶龍道:「根據我對他的觀察,他表面上雖然衝動,可是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有一番周密的考慮,既然敢於公然做出這樣的事情,其中一定有原因。」

  田斌聽出了老爺子的意思,低聲道:「爸,你該不會要保他吧?」

  田慶龍呵呵笑了一聲:「好了,趕緊做事去吧!」,田慶龍掛上電話,抽了一口煙,兒子畢竟是年輕啊,張揚之所以打人大有要把事情鬧大的意思,雖然說他的身後是副市長李長宇,可李長宇剛剛來到江城根基未穩,未必有能把這件事完全蓋住的實力。就算他有這個實力,上任伊始也不可能冒風險去為張揚出頭,張揚之所以不去找他的乾爹,而是找到了自己,肯定是不想讓李長宇涉及到這件事中,田慶龍雖然欣賞張揚,可是為張揚冒風險他也是不會去做的,這件事的另外一個關鍵在於秦清,秦清是許常德一力提拔的人,無論這次的礦難她是否要出來承擔責任,田慶龍堅信黎國正也不敢將這件事情做絕,省裡還有許常德,考慮到這方方面面的利害關係,田慶龍這才做出了要力保張揚的決定。

  田慶龍的第二個電話打給了邵衛江,邵衛江雖然身處現場,可是他現在卻是極其迷惘的一個,憑借一個多年老公安的經驗,他已經看出這次的礦難絕不會那麼簡單,根據礦方提供的死亡數字是三個,可是他一眼就看出這是個虛假的數字,剛才群眾對秦清的圍攻肯定是受到一些人別有用心的挑唆。可是他清楚的認識到,在對待這件事情上自己應該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盡量避免牽涉進去,明哲保身才是最正確的。

  田慶龍給邵衛江打電話的目的很明確,保住張揚。

  邵衛江實在想不通為什麼這個頂頭上司會對張揚如此關愛,不過他掂量了一下田慶龍的份量,又想起張揚身後的李長宇,很快就下定了決心:「田局放心,那四個被打得全都是當地的幾個無賴,每人都有案底,這件事我應該可以讓影響降低到最小。」

  田慶龍對邵衛江的態度表示滿意,他低聲道:「衛江,小斌在你手下,你要多提點他,這孩子太年輕!」

  邵衛江連連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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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城的夜晚很靜,雖然早已過了下班的時間,黎國正卻仍然留在辦公室內,他在等待著礦難具體的死亡數字,電話鈴響了,黎國正拿起電話,聽筒中傳來春陽縣縣委書記楊守義恭敬地聲音:「黎市長,事情已經調查清楚了,礦難是因為井下違章作業引起瓦斯爆炸……」

  黎國正不耐煩的打斷了他的話:「我不管什麼原因,你只需要告訴我礦難死亡的具體人數!」

  楊守義沉默了好一會兒,這才低聲道:「十三個……」

  「什麼?」黎國正霍然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一滴冷汗從他的脖子順著他的脊椎一直滑落下去:「十三人?」在得到楊守義肯等的答覆後,黎國正虛弱無力的坐了回去,沉默了好半天。雖然隔著聽筒,楊守義仍然可以聽到黎國正低沉而急促的呼吸聲。

  黎國正緊張這件事並不是沒有原因的,張五樓煤礦之所以能夠得到採礦權,能以集體的形式經營下去,和他的關照不無關係,就算拋開這一切,單單是死亡十三人,他這個做市長的也不能免責。他很快冷靜了下來,低聲道:「為什麼你們對外宣佈三個?」

  楊守義低聲咳嗽了兩聲:「如果真實死亡人數洩露出去,這件事恐怕就蓋不住了。」

  黎國正聽出他話中的含義,聲音依然平靜道:「你害怕承擔責任?」

  「我不怕承擔責任,只是害怕牽連太多,節外生枝!」

  黎國正輕輕敲擊著桌面,依靠這種緩慢的節奏強迫自己的心率降下來。

  楊守義道:「屍體已經轉移了,今晚就會火化,家屬的工作也已經全部做通,只要賠償到位,他們肯定不會生事,黎市長……」

  黎國正忽然打斷他的話:「秦清呢?」

  楊守義道:「這件事必須有人出來承擔責任!」這句話是**裸的暗示。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黎市長和秦清之間的恩怨,楊守義認為,在把秦清推出去承擔責任這個問題上,他們應該可以達成共識。

  黎國正低聲道:「你看著辦吧!」這並不是他想要推卸責任,而是一種默許。

  楊守義掛上電話,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他之所以會將真正的情況向黎國正通報,一是出於對領導的尊重,二是把黎國正牢牢地和自己捆在一起,就算事情有朝一日敗露,也有推卸責任的去處。

  黎國正的第一個電話卻是打給許常德的,乍看起來這件事有些不可思議,可在黎國正看來這正是一招妙棋,這是許常德在任的最後幾天,這件事對許常德而言一樣重要,黎國正要在他走以前把所有的隱患全部清除,不留給他任何一個對付自己的借口。而且黎國正算準了許常德,就算許常德再恨自己,也不會在這件事上做文章,殺敵一萬自損五千的事情許常德絕不會幹,他太精明,其實到了他們這個位置,誰又不懂得掂量事情的厲害呢?

  黎國正並不是第一個打電話給許常德的人,在他打電話之前,許常德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在這件事上許常德果然和黎國正表現出前所未有的默契,大家心照不宣,這種事情誰都知道應該低調處理,事情的影響越小越好。

  許常德明白在張五樓礦難的事情上,不能護短,假如要查辦的話,首先查辦的人就是秦清,可是讓秦清來承擔這件事的責任的確有些冤枉,有些勉強,秦清到任不過一天,連縣政府的幹部都沒能認全,即使按照責任追究,也不應當追究到她的身上,他深思熟慮之後做出了一下決定,一是繼續處理好善後工作,特別是賠償問題,務必要落實到每一家每個人的身上,保持局勢穩定,二是追究安全責任相關問題,三是以此作為警示在整個江城市的礦務局系統開展一場安全檢查工作,許常德之所以表現出如此的低調,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當年張五樓煤礦的項目是他點頭的,假如這件事無限鬧大對他並沒有任何的好處,死了三個人對他的仕途不會有任何的影響,可是這背後的事情挖掘的越多,未知的風險也就越大,許常德從來都是一個穩健的人,他不會冒險,在他這樣的年紀,這樣的地位也冒不起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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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3 02:21:12
第六十四章 步步殺機(上)

  許常德道:「事情的性質並不嚴重,秦清,雖然你在這件事上沒有任何的責任,可在這種情況下,春陽的工作以後也很難進行下去,我考慮了一下,還是打算讓你從春陽撤出來!」表面上是關心秦清,從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可實際上卻是奉勸秦清承擔礦難的責任,同時許常德又點出:「你放心,團市委的工作不會受到影響。」

  秦清有些委屈的抿起嘴唇,她迅速調整了一下情緒,然後道:「許書記,我不在乎是否要承擔責任,也不在乎承擔怎樣的責任,我在現場看到一百多名悲痛欲絕的遇難者親屬,而礦上說遇難者只有三個人,這件事是不是有人隱瞞,作為春陽縣的領導,我在位一天,是不是就應當為這些無辜的死難者討還公道?」

  許常德皺了皺眉頭,他瞭解秦清骨子裡的倔強,也聽出她這句話中對自己的抗拒。許常德雖然表面溫和,可實際上卻是一個霸道的人,他不喜歡別人違抗自己的意思,在他看來自己的這個決定既維護了多數人的利益,又盡可能的遏制事態的發展,應該算是最好的解決方法,可秦清似乎並不滿意他的做法,許常德低聲道:「秦清,你對春陽的情況還不瞭解。」

  「許書記,假如,我只是說假如在這場礦難中存在著瞞報實際情況的現象,那麼有些人瞞報情況的真正目的是什麼,他們又害怕什麼?僅僅是責任嗎?」

  許常德沉默了下去,過了好半天方才道:「工作組已經去了春陽,市裡很快會拿出處理方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情都不要去想。」說完他就掛上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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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平靜的縣委縣政府大院,正在進行著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縣委書記楊守義無疑已經佔盡了先機,在他確信十三名遇難礦工全都火化,其家屬也都得到了相應的賠償之後,楊守義長舒了一口氣,事情應該告一段落了,那些得到賠款的礦工家屬多數已經離去,江城市上層也全都保持了沉默,事情的影響控制在有效地範圍內是最關鍵的一步,至於追究責任那是以後的事情了,作為統管春陽縣工作的縣長,秦清無疑要承擔這個主要責任。

  自從市裡的工作組來到春陽調查,秦清居然失蹤了。

  現在的秦清感覺到自己已經完全被摒棄於制度之外,在外人的眼裡,她所需要做的就是承擔應有的責任,根據許常德的暗示,這次事故的責任不會太大,只要秦清配合,對她的仕途應該不會造成任何的影響。

  車外淅淅瀝瀝的下起了小雨,吉普車停在空曠的原野中,雨刮器並沒有打開,外面的世界顯得朦朧而神秘,秦清的目光同樣的朦朧,她凝望著遠方影影綽綽的煙囪,嘴唇緊緊抿起。她在猶豫,她在等待。有生以來她第一次感覺到這樣的彷徨和迷惘,然而她的倔強仍然讓她繼續堅持下去。

  張揚打著傘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了過來,拉開吉普車,一股潮濕的雨氣撲了進來,他收起雨傘扔到後座上,接過秦清遞來的毛巾擦了擦臉,低聲道:「查清楚了,負責司爐的是個姓鄭的老頭,他家就住在前面。」

  秦清小聲道:「火葬場的情況怎麼樣?」

  張揚冷笑道:「幾個門口都有保安,進出都有檢查人員登記,火葬場戒嚴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秦清秀眉微顰,火葬場的反常情況更證明其中有問題。

  張揚啟動汽車,遠方的山溝中延伸出一條乾枯的河床,河床以南是火葬場,前面是火葬爐區和靈堂區,後面是墓區,現在已經過了上班時間,除了存屍間對外開放以外,其他的地方已經關門,整個火葬場顯得越發的落寞和荒寂。河床的北岸有一排排低矮的小樓,老鄭頭的家就住在那裡。

  張揚和秦清是等到夜幕降臨之後才敲響老鄭頭的房門的。

  老鄭頭望著眼前的兩個陌生人,顯得有些迷惘:「你們是誰?找我幹啥?」

  張揚一本正經道:「我們是張五樓礦難調查組的,現在特地來向你瞭解一些情況!」

  老鄭頭的神情頓時變得慌張起來,他搖了搖頭道:「什麼情況?我除了知道燒死人,其他的事兒跟我一概無關,我也不知道啥情況,你們兩個走吧!」他想要關上房門,房門卻被張揚一把頂住,張揚冷笑道:「老鄭頭,你抗拒組織調查就是違法,公然和國法作對後果你是知道的。」這廝忍不住威脅老鄭頭。

  老鄭頭也不是一個膽小的人,事實上整天和屍體打交道的人很少有膽小的,他不屑的看了張揚一眼道:「嚇我啊,我就是一平頭老百姓,你還能當真把我填到爐膛裡燒了?」

  秦清牽了牽張揚的手臂,臉上露出一個和藹的笑容道:「大爺您好,這件事關係到礦難遇難人的賠償問題,我相信您老一定有同情心,您也不想那些工人得不到應得的賠償是不是?」

  老鄭頭死死抵住房門道:「你們別問我,我也啥都不知道,每天燒得死人那麼多,我上哪裡去分清楚?」

  秦清耐著性子勸道:「大爺我只想問你,這次礦難送來的屍體一共有多少具?」

  老鄭頭沉默了一下,然後用力道:「三個,你們滿意了,快走吧!」

  張揚忽然發力,老鄭頭再也抵不住房門,踉踉蹌蹌向後倒去,張揚第一時間衝到了房內,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凶神惡煞般大吼道:「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罰酒,老實交代,到底多少?」

  秦清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這廝從來都是這個脾氣。

  老鄭頭頗為硬氣:「你別嚇我,私闖民宅是犯法,小心我告你!」

  張揚忍不住罵:「你一個燒屍體的怎麼這麼嘴硬,信不信我把你填爐膛裡燒了?」,他的手指在老鄭頭身上戳了一下,老鄭頭只感到身上如同有千萬隻螞蟻不停爬來爬去,又麻又癢的感覺讓他痛不欲生。秦清從老鄭頭痛苦的表情已經猜到這廝一定在他身上做了手腳,本想開口阻止,可是轉念一想,這老鄭頭不吃點苦頭肯定不會說實話。

  張揚的方法果然奏效,老鄭頭連一分鐘都沒忍到就開頭討饒,有氣無力道:「十三個……」

  聽到這個數目,秦清和張揚都是吃了一驚,秦清驚聲道:「十三個?」

  老鄭頭點了點頭,哀求道:「放開我,求你了!」

  張揚低聲道:「為什麼你要說三個?」

  「有人給了我兩萬塊錢,讓我咬死口……只說三個……」

  秦清一顆心頓時沉了下去,礦難事件果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對春陽這個小縣而言,十三人死亡的礦難已經是極其嚴重的事故,應該說不僅僅是春陽,這樣的事件對江城的政壇也是一次嚴峻的考驗,她忽然明白為何許常德要自己站出來承擔責任,從楊守義到許常德,江城大大小小的幹部都在想息事寧人,他們考慮到了每一個環節,他們要把整件事掩蓋起來。

  張揚放開了老鄭頭,他已經確信除了那兩萬塊,老鄭頭連送錢人的身份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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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離開老鄭頭的小屋,秦清的俏臉變得越發蒼白,事情背後的黑幕比她想像的要濃重得多,假如她繼續堅持下去,勢必會面臨和整個江城領導層作對的結局。

  張揚體貼的為她打著雨傘,自己的半邊身子卻露在外面,衣服已經被雨水淋濕。

  一陣冷風吹來,秦清下意識的抱緊雙臂,抬頭尋找到張揚溫暖的目光,她忽然意識到,如果沒有張揚站在身邊,或許她已經屈服,或許她已經在強大的壓力面前崩潰,此刻她方才明白張揚對於自己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

  張揚用身體為她擋住風雨,如果不是秦清的原因,他不會介入到這件事中,張大官人雖然有正義感,可是他對於和自己關係不大的事情並不會表現出這樣的熱心,除非是能夠獲得足夠的政績回報,否則他不會主動招惹麻煩,可是眼前的秦清儼然已經成為江城領導層眼中的棄卒,從她的身上,張揚或許得不到任何的回報,可是張揚仍然不可避免的產生要保護她幫助她的念頭。

  回到車內,張揚脫下水淋淋的T恤,拿起一件乾爽的藍色T恤套上,他冷靜分析道:「十三個人不是小數目,在我們調查之前,有人已經先行做好了每一步,這個人在春陽擁有著相當的影響力。」

  不言自明,張揚所說的這個人就是縣委書記楊守義,只有他才擁有這樣的能力。

  秦清比張揚瞭解的還要多一些,楊守義不但在春陽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就是江城方面,他也提前做好了應對之策,無論是即將離任的市委書記許常德還是市長黎國正,他們都已經認同了楊守義的做法,假如他們想要繼續調查下去並揭穿這件事,就等於和整個江城的領導層為敵。

  張揚雖然混入體制的時間不久,可是也覺察到了這件事說要面臨的壓力,他低聲道:「假如這件事真的鬧出來,恐怕會有很大一批人倒霉。」

  秦清輕輕舒了一口氣,黑長的睫毛閃動了一下,沾在上面的雨霧在黑暗中閃爍著晶瑩:「張揚,你怎麼看?」

  「我不建議你繼續追查下去,雖然這件事存在著很多的疑點,可是我感覺到你查下去會有危險……」張揚停頓了一下:「那些遇難者的家屬為什麼會攻擊你?那是因為有人在背後挑唆。」

  秦清搖了搖頭道:「我不怕!」可她的聲音卻顯得有些蒼白無力。

  張揚啟動了引擎:「無論你做出怎樣的選擇,我都會支持你!」

  秦清的心中感到一陣溫暖,假如沒有張揚,她無法想像現在自己會是什麼樣子,當她意識到自己發現張揚身上越來越多閃光點的時候,她再度提起她的警覺,自己從未像現在這樣對一個男子產生依賴心理,這發現讓她感到惶恐感到不安。她雖然不怕,可是她的理智卻告訴自己,繼續堅持調查下去等於面臨和整個江城市的領導層為敵,難道她要這樣放棄嗎?

  雨似乎又大了一些,繞過紅石谷的山路十分濕滑,加上道路狹窄,彎道眾多,張揚把車速減低到三十,前面一輛載重大貨慢慢悠悠的駛了過來,大貨車居然使用了遠光燈,強烈的光線射得張揚睜不開眼,突然間那輛大貨車加快了速度,朝向吉普車高速撞來。

  秦清發出一聲驚呼,張揚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他迅速切入倒檔,一腳踩下油門,吉普車全速向後退去,左手掌控著方向盤,右手把秦清攬入懷抱中,在載重貨車撞上以前,用力扭斷了方向盤,後退座椅,帶著秦清的身體不可思議的向上彈跳而起。

  在張揚跳起的剎那,載重大貨撞在了吉普車上,張揚用身體撞開了吉普車的頂棚,抱著秦清越過載重大貨,沒等他們在地上站穩,就看到沖天的火光和爆炸聲在身後響起,秦清驚魂未定的呆在那裡,她實在無法想像張揚究竟是怎樣做到的。

  「等我!」張揚大步向前追去,可載重大貨撞開吉普車繼續向遠方駛去,張揚追了兩步,忽然想到留下秦清一個人在這裡並不安全,不得不停下腳步。

  秦清咬著嘴唇,臉色蒼白的站在那裡,顯得如此無助如此彷徨,張揚來到她的身邊,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秦清終於從震驚之中清醒過來:「我沒事……」

  吉普車翻滾到了坡底,仍然熊熊燃燒著,張揚雙眼之中燃燒著更為熾熱的怒火,他可以斷定剛才的是一次蓄意謀殺,有人想利用車禍把他和秦清置於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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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步步殺機(下)

  半個小時後,杜宇峰和姜亮兩人驅車趕到,他們詢問了一下現場辦案的交警,這才來到張揚和秦清的身邊,杜宇峰苦笑道:「怎麼回事兒,連車牌號都沒看清楚?」

  張揚怒道:「根本就沒有車牌號,我看個屁啊?」這廝今天窩了一肚子的火。

  姜亮歎了口氣道:「這一帶來往的大貨車很多,有無牌的,有牌子被灰塵擋住的,想要查不是那麼容易。好在你和秦縣長都沒有受傷!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張揚咬牙切齒道:「查到是誰幹的,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他是動了真怒,剛才如果不是顧及到秦清,他一定會衝上去把那個司機碎屍萬段。

  姜亮道:「張揚,你認準了這件事就是蓄意謀殺?」

  張揚還沒有回答,秦清忽然道:「也許只是一場普普通通的車禍!那貨車司機只是肇事逃逸。」

  張揚有些錯愕的看著她,可很快他就明白了過來,秦清打算放棄,難道她因為剛才的這起車禍而感到恐懼?望著秦清蒼白的俏臉,張揚忽然感覺到,如果她能夠就此放手未嘗不是一件好事,隨著對這件事的深入,他發現其中存在著越來越多的黑幕,越來越多的危險,秦清柔嫩的肩膀恐怕無法承受這樣的壓力。

  姜亮低聲道:「我送你們回去!」

  張揚點了點頭,既然秦清已經不想繼續追究下去,他也沒有在這件事情上糾纏不休的必要。張揚並不知道,這場車禍非但沒有讓秦清感到害怕,反而堅定了她要查清這件事幕後真相的決心。

  秦清回到明珠賓館後,她經過一番慎重考慮,還是決定將剛才的情況向許常德匯報一下,許常德聽到這件事之後也不禁微微一怔,雖然他想這件事盡快平復下去,可是事情竟然發展到這種地步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他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秦清,工作組和你談話了嗎?」

  「我還沒有去見他們!」

  「馬上返回江城,這件事到此為止,你不要繼續介入下去了!」

  許常德的態度讓秦清感到震驚,她憤怒道:「許書記,我個人的安危算不了什麼,可是根據那名燒屍工所說,他明明火化了十三具屍體,可是報上來的確是三具,這件事難道就怎麼不明不白的算了?那十條生命怎麼辦?他們的家人怎麼辦?」

  許常德不禁感到一陣失望,秦清的正義感無疑他是欣賞的,可是作為一個由他親手提拔起來的幹部,在這種關鍵時刻表現出的衝動和正義感卻最大程度的破壞了她的理性,作為一個幹部,最重要的是全局觀,必須要照顧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絕不可以讓自己的情感左右自己的判斷,許常德感到必須要提醒秦清懸崖勒馬,這樣下去對誰都不是一件好事,他的語氣仍然是不急不緩道:「秦清啊,我們是要講究實事求是的,在事情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不可以輕易下結論,你以為相關責任人會這麼大膽,竟然敢做出這樣的瞞報?你以為我們的工作組會視而不見?你以為我們這麼多的幹部中就沒有一個有正義感敢說真話的?秦清,你剛到春陽,對情況還不瞭解,凡事不能只靠自己的判斷去下結論,這樣容易造成工作中的失誤,好了,這件事你不用再管,工作組已經接手了,盡快返回江城等待組織上的安排吧。」許常德的這番話已經足夠婉轉了,可是他心中卻已經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讓秦清為自己的倔強而嘗到些許的代價。

  秦清聽著電話中的忙音,臉上流露出極其失落的表情,許常德的態度已經明朗,他不會支持自己,這次的礦難的處理方案幾乎已經成為定局,想要繼續查下去,除非繞過許常德,可是秦清明白,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調查組的第一次會面是極其壓抑和嚴肅的,讓秦清沒想到的是,張揚在同時也被警察上門聆訊,來找張揚的是田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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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揚對田斌從來都沒有什麼好的印象,冷冷看著田斌道:「田大隊找我有什麼事情啊?」

  田斌環視了一下張揚位於招商辦的這件辦公室,拉開他對面的座椅坐下,另外一名負責記錄的女警在一旁坐了。

  張揚頓時覺察到氣氛有些不對,田斌上門來根本就擺出一副審犯人的架勢,難道是為了自己毆打那四名地痞的事情?按理說不會,田慶龍既然已經答應為自己擺平,應該不會出爾反爾。

  田斌低聲道:「昨天晚上11:00~11:30之間你在哪裡?」

  張揚想了想,那會兒自己已經從火葬場回來了,應該是在明珠賓館的房間內睡覺啊,他如實做了回答。

  田斌沉著臉道:「昨晚8:00到8:20期間你是不是去了火葬場宿舍,鄭興武家?」

  張揚內心一怔,他雖然去過老鄭家可是不知道老鄭就叫鄭興武,想不到這事兒這麼快就傳到了田斌的耳朵裡,張揚點了點頭:「是去過!」這件事本來就沒有什麼好瞞的,昨晚在回來的路上還發生了載貨卡車試圖謀害他們的事件,他的吉普車也徹底報銷了,當晚就有警察過去為他立案。

  田斌繼續道:「昨晚9:00左右發生車禍,根據當時的案情記錄顯示,處理完車禍事件,姜亮把你們送回了明珠賓館。」他雖然沒有提起秦清的名字,可是這個你們已經等於告訴張揚,他已經調查清楚。

  張揚點點頭,田斌所說的都是實情。

  田斌的語氣越發嚴厲:「你說從十一點開始呆在賓館,有什麼人可以為你證明?」

  張揚有些奇怪的看著他:「我說田大隊,我洗完澡就睡覺了,我一個人睡,晚上根本沒有出門,不信你去問前台啊!」他對田斌反感到了極點,這廝只要出現在自己面前,就是跟他作對。

  田斌此前已經調查過前台,可是他更清楚張揚的身手,這廝如果想要出去,根本沒必要從正門走,他冷冷看著張揚道:「那就是說你沒有證明人!」

  張揚猶豫了一下,他忽然想到了秦清,可是這期間自己和秦清的的確確沒有見過面,再說他也不想讓秦清站出來,讓別人說三道四,張揚搖了搖頭道:「沒人證明,昨晚我一個人在這裡睡的!怎麼?有問題嗎?」

  田斌聲音凝重道:「昨天晚上十一點多,火葬場宿舍發生火災,鄭興武被燒死了,有人反映,之前有一男一女前往鄭興武家中,而且有人認出了你的樣子,當時你衝入鄭興武的房間,根據鄰居說,聽到你們的爭吵聲很大,後來還聽到鄭興武的慘叫聲,所以我們懷疑這件事跟你有關。」

  張揚這才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麻痺的這誰啊,居然設了這麼個圈套來搞我,老子至於去謀害那個燒屍工嗎?再說了,就算我想害他何必用這麼垃圾的手段?張揚冷笑道:「田斌,你把話說清楚了,你是不是懷疑我和這起縱火案有關?」

  田斌看著張揚道:「張揚,不是我懷疑,是證據擺在這裡,我承認我們之間的確並不合拍,可是我不會做栽贓陷害的事情,我不妨提醒你,現在你是最有嫌疑的一個,在這件事沒有調查清楚之前,你最好不要離開這裡!」

  張揚有些憤怒的吼叫道:「你昨天晚上十一點以後在哪裡?你怎麼不懷疑你自己?」

  「我可以證明自己,你呢?你能夠說清楚為什麼要去找鄭興武?你的動機是什麼?」田斌的聲音也變大了。

  張揚冷笑道:「想往我身上潑髒水是不是,好,我倒要看看這個世界上還有沒有公理!」

  *******************************************************

  秦清在接受完工作組的調查後,同樣接受了警方的調查,當她聽到鄭興武家裡發生縱火事件,鄭興武被燒死之後,一顆心完全沉入了谷底,事實已經證明,在暗處一雙無形的眼睛正在窺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將所有一切可能發生的隱患提前清除,秦清心中的信念依然堅定,可是她眼前的希望卻一個一個如泡沫般破滅,這件縱火案並沒有牽連到她,因為秦清有證明人,當晚十一點十五分的時候,她曾經呼叫過前台服務,而且電話記錄也能夠表明她在房內和市委書記許常德有過通話,無論是其中的那一條都可以作為她不在現場的證明。

  秦清回答完之後,不由得想起了張揚,這件事會不會給張揚帶來麻煩?答案顯然是肯定的。

  田斌有些同情的看著秦清,畢竟過去在江城時就和這位美麗的團市委書記打過交道,私下對她也是極為欣賞和羨慕,欣賞的是美貌,羨慕的是她平步青雲的仕途,從秦清的身上,田斌看到了官場的冷血和無情,幾天的時間,秦清就徹底從天堂到地獄。難怪老爺子不止一次的提醒他,政治實在是個高風險的職業,無論你爬升到怎樣的位置,只要一招不慎,全盤皆輸,之前的所有努力都可能要付諸流水。從田斌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秦清這個剛剛上任的縣長必將面臨被拿下的命運,至於她的團市委書記能不能保住還是一個未知。田斌在政治上的悟性雖然不高,可是也能夠感覺到秦清之所以落到現在的處境,跟她不明智的追查礦難事件有關,作為一個刑警,田斌也能夠看出這次礦難絕非對外宣稱只有三名礦工殉難,那天他在現場維持秩序的時候至少看到了十個家庭。田斌雖然對張揚反感,可是從公平的角度分析那天的攻擊事件,應該是有預謀,有人在背後指使的攻擊行為,至於昨晚發生的縱火案,他也不相信會是張揚所為,畢竟張揚缺少殺死鄭興武的動機。而鄭興武恰恰是負責焚化礦工屍體的燒屍工,被殺的原因不難揣摩,一定是他掌握了某種可以關係到礦難事件的證據。

  在這一刻,秦清所關心的卻是張揚,她輕聲問:「田斌,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張揚現在怎麼樣?」

  田斌猶豫了一下,還是說道:「在這件縱火案上,張揚擁有著很大的嫌疑,我們現在已經對他進行了控制。」

  「他不會做這件事!」

  田斌苦笑道:「秦書記,有些事情你應該明白,我們做警察的凡事都要講究證據,從種種跡象表明張揚逃脫不了嫌疑,他說昨晚11:00到11:30之間他獨自呆在房間裡,這件事沒有人可以給他證明。」

  田斌示意那名女警起身準備離去。

  秦清用力咬了咬嘴唇,瞬間做了一個極其艱難的決定:「他撒謊!」

  田斌停下腳步。

  秦清用堅定的聲音道:「昨晚11:00開始,他一直都在我的房間裡,直到兩點後才離開。」

  田斌愣了,一個男人逗留在一個孤身女子的房間內呆了這麼久,任何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本以為秦清是撒謊,可是看到秦清羞赧的表情,含羞的眼神,心中彷彿悟到了什麼,他仍然提醒道:「秦書記,你知道這番話的後果嗎?」

  秦清抬起頭:「我知道,他是害怕影響到我的聲譽,可是這件事我不能不說!」

  一旁負責記錄的女警驚詫的差一點兒沒把筆和卷宗掉下去,田斌低聲咳嗽了一聲:「記下來,記下秦書記所說的每句話。」他已經意識到秦清的這些證供將在春陽乃至整個江城掀起軒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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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隻手遮天(上)

  「真的這樣?」江城市委書記許常德握住茶杯的手不由得顫抖了一下,滾熱的茶水潑出了少許,落在他的手背上,燒灼般的疼痛。

  市委秘書長劉勁點了點頭道:「秦清已經承認了,昨晚她和張揚在一起。」

  許常德慢慢把茶杯頓在辦公桌上,站起身緩緩向落地窗走去,這座辦公大樓是市委市政府聯合辦公的地方,許常德的辦公室在九樓五號房,從風水上來說暗藏九五之尊的意義,從他的位置望去,整個江城彷彿都被他踩在腳下,而他就是這座城市的王者,哪怕在這個位置上只有一天,這一天也無人可以撼動他的位置。秦清是他一手提拔的幹部,這不僅僅是因為他出於對秦清工作能力的欣賞,還因為他要利用秦清給黎國正造成一種心理上的壓力,在江城一天,他就要讓黎國正難受一天,儘管秦清在初到春陽便遇到了這樣的難題,儘管她上任伊始就要被推出來承擔責任,可是許常德只是將這件事歸咎為她的運氣不好,可秦清和張揚之間竟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這對一名女幹部的前程而言顯然是極其不利的。

  劉勁低聲道:「而且從她前往春陽之後,她和張揚始終都住在明珠賓館,表面上是隔壁的房間,實際上……」劉勁話裡的含義已經不言自明瞭,牆倒眾人推,他也不失時機的添上了一把火。

  許常德沉默許久方才道:「幼稚,為了一個小人物怎麼可以拿自己的仕途和前程冒險?」他回到辦公桌前拿起了電話,剛剛按下兩個號碼又重新放下,向劉勁道:「暫停她的一切職務,讓她放個長假。」

  劉勁點了點頭。

  許常德真正在意的並不是秦清發生了什麼,而是黎國正現在會怎樣看,他堅信黎國正此時正躲在暗處偷偷看著他的笑話,你許書記不是牛逼嗎?你不是藉著提拔秦清來噁心我嗎?現在你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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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不單單是黎國正這樣想,幾乎江城市所有的幹部都在偷偷看著許書記的笑話。在很多人的眼裡,這位團市委書記之所以能夠得到這樣的提拔,和她出眾的美貌不無關係,無論秦清擁有怎樣的智慧,可是一旦和美貌放在一起的時候,別人都會不自覺的忽略她的智慧。

  秦清一整天都留在明珠賓館裡,作為團市委書記她知道自己的話會帶來怎樣的後果。黃昏的時候,房門被輕輕敲響了,張揚低沉的聲音響起:「秦清,是我,張揚!」

  秦清拉開房門,僅僅一天的功夫,她瘦了許多,憔悴了許多,望著秦清蒼白的俏臉,張揚不知自己該說些什麼,他低聲道:「你沒必要這樣做!」

  秦清淡淡微笑著:「既然我已經站出來承擔了責任,也不在乎多承擔一件。」

  張揚抑制住內心的感動,輕聲道:「我帶你去吃飯!」

  秦清搖了搖頭道:「我不想和你出去,我不想聽到別人的閒言碎語。」

  「已經是滿城風雨,又何必在乎閒言碎語!」張揚伸手抓住了秦清的手臂:「我不會看著你折磨自己,你放心,一切都會過去!」

  秦清望著張揚炙熱的目光,從中找到了一種強烈的果敢和信心,這信心讓她感到溫暖,讓她生出一種可以信賴的感覺,她終於點了點頭。

  吃飯的時候,張揚沉寂一天的手機終於響了起來,所有人都知道現在張揚正處於麻煩之中,沒有人會主動找他,張揚看了看號碼,居然是楚嫣然打來的。

  他接通電話,走出門外。

  楚嫣然格格笑道:「張揚,我回來了,是不是很驚喜!」

  張揚最近的心情實在無法用驚喜二字來形容,鬱悶得很,窩囊的很,從他來到這個時代還從沒有受過這樣的窩囊氣,他低聲回應了一句。

  楚嫣然敏銳的覺察到了他的情緒不對:「你怎麼回事兒?連點歡迎的表示都沒有,太傷人心了吧!」

  張揚苦笑道:「丫頭,我最近煩心事兒忒多,有事兒,咱們以後再說!」

  「你什麼話啊,我正從荊山往黑山子趕呢!」

  想起楚嫣然嬌俏的模樣,張揚心中一暖,同時又感到有些歉疚,自己不應該將工作的情緒帶到生活中來,他輕聲道:「我在春陽,要不,你直接到明珠賓館來找我。」

  「好的,張揚,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放在心裡,有我呢!」

  真誠的一句話讓張揚心中暖烘烘的,他忽然意識到周圍的女性之中最關心他的始終還是楚嫣然,只有她對自己的關愛不摻雜一絲一毫的其他成分在內。

  掛上電話回到餐廳,看到秦清面前的碗筷仍然未動,張揚為她添了一碗湯,微笑道:「清姐,多少吃一點,我相信這天下間沒有過不去的溝溝坎坎,眼前的挫折只是暫時的。」

  秦清輕聲歎了一口氣道:「我所在乎的並不是自己的官位,而是在想,這世上究竟有沒有公理和人心?死了這麼多人,每個人卻都在為了自己的利益而違心的掩蓋事實的真相。他們有沒有想過那些死者在九泉之下會無法瞑目?他們有沒有想過那些死者的親人是何等的痛苦?」

  張揚不屑的搖了搖頭:「死者的親人已經獲得了賠償,假如他們不願意閉口,這件事又怎麼會發展成現在的狀況,所以說人都是現實的,連親人都會為金錢而封口,其他人又怎麼會想著伸張正義呢?」

  秦清默然無語,她已經猜到,那些死者的家屬之所以集體保持沉默,肯定是獲得了不菲的賠償,人死了,這已經是一個事實,就算把這件事鬧大,他們的親人也不會活過來,一旦想通了這件事,就不難想像他們為什麼會保持沉默。秦清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這件事從上到下都已經達成了默契,在利益面前所有人都妥協了,什麼公理,什麼正義全都被遠遠拋到了一邊。秦清耳邊想起許常德過去的教誨,官場之中切忌逆勢而為,無論法理掌握在誰的手中,想要憑借一己之力和多數人抗衡,看來最後只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

  在張揚的奉勸下,秦清吃了一小碗粥,事情既然已經發展到最壞的地步,也沒有什麼好擔心的,她已經做好了從所有職務上退下來的準備,至於最終的去向,已經不是她能夠掌握的範疇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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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嫣然在一個小時後趕到了明珠賓館,張揚剛剛洗完澡,赤裸著上身,下面只穿了一條平角褲頭,脖子上耷拉了一條圍巾,楚嫣然看到他這副樣子,俏臉不禁紅了起來,啐道:「你好沒風度,居然光著個屁股就出來了!」

  張揚一臉的委屈:「我啥時候光屁股了,你倒是想看,我偏不滿足你!」

  楚嫣然這才留意到張揚身上多處淤青的傷痕,馬上忘記了羞澀,關切道:「怎麼回事,身上怎麼有這麼多傷,誰打你了?」

  張揚把她請進房內,想要穿衣服,楚嫣然卻從手中紙袋裡拿出一件藍色橫紋T恤:「穿這件,我從深圳帶來的!」

  張揚也沒有跟她客氣,換上了T恤衫,楚嫣然又扔給他一條淺灰色休閒褲。

  張揚一邊穿衣服一邊笑道:「你對我這麼好,該不是想追我吧?」

  楚嫣然瞪了他一眼道:「瞧你那個土鱉樣,本小姐是可憐你!」嘴上寒磣著張揚,心裡卻是暖烘烘的無比受用。

  張揚穿好鞋襪道:「我雖然土了點,可你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咱倆也是半斤八兩,湊合著過算了。」

  「滾!」

  張揚笑道:「吃飯了嗎?」

  楚嫣然搖了搖頭道:「不吃,最近胖了些,正減肥呢!」

  張揚來到她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下:「沒覺著你胖啊!要不讓我掂量掂量!」他伸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態。楚嫣然嬌笑著在他手上打了一巴掌:「滾一邊去,大色狼!」

  「明知我是大色狼,你還千里迢迢的過來獻身!」

  「誰獻身來著,我是監督你這個大壞蛋不要犯錯誤,省得你又去擾亂社會治安,禍害良家婦女……」

  房門忽然被輕輕敲響了,居然是秦清過來了,她並沒有料到張揚的房內會有個女孩兒,有些歉意的笑道:「原來你有朋友在啊,我就不打擾了。」

  張揚笑道:「清姐,進來坐,她也不是外人,我給你們介紹。」

  秦清和楚嫣然都詫異於對方的美貌,秦清的表情淡定自若風波不驚,可是楚嫣然心中卻微微感到有些異樣。秦清無論氣質還是外貌都是上佳,讓楚嫣然產生了一種莫名的危機感。

  聽完張揚的介紹,秦清主動向楚嫣然伸出手去:「你好,我是秦清!」

  「我是楚嫣然!」楚嫣然禮貌的和秦清握了握手,輕聲道:「秦小姐好漂亮!」

  秦清微笑道:「楚小姐客氣了,你才當得起漂亮二字。」她意識到並不是打擾張揚和秦清的時候,輕聲道:「張揚,我過來只是想告訴你,市裡通知我明天返回江城,我一早就會動身。」

  張揚點了點頭:「我送你過去!」

  秦清搖了搖頭:「不用,我跟調查組一起過去。」

  秦清走後,楚嫣然一把就揪住了張揚的耳朵:「臭小子,我覺著你怎麼這麼老實呢,懶得給我打電話,原來一直在這兒守著個大美女。」

  張揚苦苦求饒道:「你有沒有搞錯啊,人家是春陽的新任縣長,我是她的臨時助理。」

  楚嫣然放開他的耳朵,有些不解恨的在他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縣長怎麼了?縣長也是女人!」

  張揚看著楚嫣然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不禁笑了起來:「我說丫頭,你這是吃哪門子的乾醋?你是我什麼人?一不是我老婆二不是我女朋友,你管得是不是有點寬啊?」

  楚嫣然不依不饒道:「我是擔心你害人,張揚同志,身為一個接受黨和國家教育多年的幹部,你能不能收起你的色狼嘴臉,別在殘害咱們國家原本就不多的花花草草。」

  「照你這麼說,合著我自宮算了,一了百了,省得我出去禍害人。」

  楚嫣然咬了咬嘴唇道:「的確是個好方法!」

  「我說楚嫣然同志,我身體的每一部分不僅僅屬於一個人,而是屬於黨,屬於國家的,我要利用自己有限的身體,投入到無限的為人民服務中去,我要用有限的身體資源盡可能的為社會創造財富。」

  楚嫣然目瞪口呆的看著張揚,努力了一會兒,歸結出一句話:「你真不要臉!」

  張揚對眼前局勢的認識絲毫不次於秦清,和秦清對現實局面的默認不同,張揚卻是個不甘心失敗的人,雖然在表面上看所有的一切可能都被幕後的對手全部切斷,可是張揚知道,還有一個機會。

  晚上十點多鐘的時候,張揚讓楚嫣然開車把自己帶到了縣人民醫院,他預先已經打聽清楚,那天在礦難現場被他打傷的四人全都在骨科住院。

  張揚和楚嫣然一起來到骨科病房,張揚過去在這裡呆過,可謂是輕車熟路,讓楚嫣然給他打掩護,趁著無人注意,溜到了醫生辦公室,弄了件白大褂套上,楚嫣然倒是顯得有些緊張,看到張揚穿著白大褂,大搖大擺的出來,這才稍稍放心下來,還別說這廝穿上白大褂還真有些醫生的樣子,張揚留意到有名警察在病房外抽煙,低聲對楚嫣然道:「你去引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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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3 17:18:00
第六十五章 隻手遮天(下)

  「怎麼引開?」

  張揚看了看楚嫣然的俏臉,又看了看她的胸,楚嫣然嚇得雙手抱住前胸:「色誘?去死吧你!我才不幹呢!」

  張揚苦笑道:「都說女人的相貌和智商成反比,看來真是這樣啊,除了色誘你想不出別的辦法?」

  楚嫣然不滿的瞪了他一眼:「主要是我把所有人都想成跟你一樣流氓了。」

  張揚低聲道:「男人不流氓,純屬不正常,我正常,我流氓,我流氓,我驕傲!」

  楚嫣然痛苦的搖了搖頭道:「真不明白,這世上怎麼會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傢伙。」她吸了口氣,挺起胸膛,快步向那名警察走了過去,色誘!姑奶奶才沒有那麼傻呢!楚嫣然的演技也頗為出色,來到警察面前已經拿捏出惶恐無助的神情:「警察同志!求您幫幫我!」

  小警察看到一位如此楚楚.動人的少女出現在自己面前,頓時雙目一亮,任何人的英雄氣概都會被美女輕易激發而起,更何況他原本就是一個主持正義的警察:「不要緊張,到底怎麼回事?」

  「有個人一直跟著我!」楚嫣然怯生生指著樓下。

  「好,帶我去看看!」

  兩人走過張揚身邊的時候,楚嫣然得意的向張揚眨了眨眼睛,張揚不得不感歎美貌的確是女人最有殺傷力的武器。

  他抓緊時間進入了病房,這件病房裡躺著的是那天攻擊張揚的韓志剛和李勇,張揚走進房內麻利的點中了利用的穴道,然後一把抓住韓志剛的衣領,反手給了他一個耳光,原本已經睡去的韓志剛被這突然的一記耳光打醒了,正想呼救,嘴巴卻被張揚摀住,張揚用明晃晃的小刀抵住他的咽喉道:「麻痺的,還認識我嗎?」

  韓志剛睜大的雙眼中流露出極其惶恐的神情,他點了點頭。一個人不可能輕易忘記打斷他雙腿的人。

  張揚冷冷道:「給你一個選擇,要麼說出背後的主使.人,要麼我把你全身的骨骼一點點捏斷!」說話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動手,鋒利的刀尖已經刺入韓志剛的胸肌。韓志剛清晰的感到小刀在不斷深入他的血肉,恐懼讓他的身上佈滿了冷汗。

  張揚道:「說還是不說?」

  韓志剛點了點頭,他的精神已經徹底崩潰,在他的概念中沒有一個國家幹部會擁有如此狠辣的手腕,張揚打斷他雙腿的一幕他仍然記憶猶新,他相信張揚是個不擇手段的人,如果真的激怒了這廝,他真的會殺了自己。

  張揚放開捂在他嘴上的大手,韓志剛喘了口氣道:「楊守成!」

  張揚皺了皺眉頭:「楊守成,住在哪裡?」

  韓志剛想了想方才道:「我只知道他有個情婦住在東泰小區,平時他多數時間都在那裡,他大哥是縣委書記楊守義!」

  張揚聽到這句話馬上悟到了其中諸多關係,整件事從上到下都存在著一張層層關聯的大網,牽一髮而動全身,他們想要查清這件事真相的行為得罪了諸多領導的利益,所以秦清才會落到眼前的處境。

  憑心而論張大官人並不是一個正義感特別強烈的人,在礦難的事件上,如果不是因為秦清,他也不會抱著追查到底的心思,再說了,連遇難者家屬全都緘口不言,他又何必充當這個大瓣蒜,真正讓張揚不滿的是,這些人想要把影響控制住,卻不該把秦清扔出去當替罪羊,秦清到任春陽第一天就發生了這件事,她在這件事上很無辜。

  想起秦清不顧她的名譽受損,勇於站出來為自己作證的事情,張揚十分的感動,對一個女人而言,名節顯然比生命更加重要,寡婦清尤其是如此,張揚是個不喜歡欠情的人,尤其是女人的情分。

  離開骨科,發現那名警察還陪著笑臉站在楚嫣然的對面:「小姐,你叫什麼?怎麼聯繫啊?」

  張揚脫下白大褂,隨手扔到一旁,走過去一把摟住楚嫣然的香肩,氣勢洶洶道:「幹什麼?想泡我女朋友?」

  警察沒料到半路上殺出一個程咬金,訕訕笑了笑:「你誤會了……」

  楚嫣然狠狠瞪了張揚一眼,被張揚連擁帶摟的帶下了樓梯,走出警察的視線,楚嫣然方才用力掙脫開他的懷抱:「流氓,誰是你女朋友,少在這兒趁機佔我便宜!」

  張揚仍然是那副沒心沒肺的表情:「那啥……你不是整天想著挽救我嗎,我準備給你這個機會!」

  「我才不要呢!」

  兩人來到楚嫣然的吉普車內,張揚想了想道:「東泰小區!」

  *****************************************************

  楊守成住在東泰小區十二號樓,他買了二單元的301,302兩套住房,這晚他剛好在情婦這裡留宿。張揚仰頭看了看樓上的燈火,低聲向楚嫣然道:「你在外面等我,我去去就來!」

  「我也去!」楚嫣然對冒險的事情感到新奇而刺激,恨不能也參予其中。

  「不行,你爬不上去!對了,把絲襪脫下來一隻!」

  楚嫣然俏臉紅了起來:「幹什麼?」

  張揚指了指腦袋說:「我總要做點偽裝!」

  「變態!」楚嫣然雖然這麼說,可是還是轉過身撩起長裙將絲襪脫了下來。

  張揚樂呵呵接過絲襪:「你沒腳氣吧?」

  楚嫣然氣得抬起腳丫就向他踹了過去,卻被張揚一把將粉嫩的玉足掌握在手中,輕輕捏了捏,楚嫣然只覺著一顆芳心莫名酥軟起來,垂下頭,目光再不敢看張揚一眼。

  張揚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聽到關門聲,楚嫣然方才回過神來,輕聲道:「張揚!小心!」

  張揚轉過頭去,月光下留給楚嫣然一個燦爛的笑臉。

  *************************************************************

  這兩天楊守成一直都心緒不寧,雖然礦難事件已經在他和大哥的努力下漸漸控制住了,可他仍然感到有些不安,這座煤礦涉及到太多人的利益,楊守成明白,無論這件事化解與否,自己都要從裡面退出來了,這是他大哥的意思,也是其他一些人的意思,對商人而言風險越大利潤越大,可是對他大哥那些玩弄政治的人來說,他們無法承擔這樣的風險,楊守成真切的感受到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假如事態無法控制,他將會是第一個被捨棄的卒子,他緊緊閉上雙目,這種感覺很不好,一個人無法主宰自己的命運,他就像被困在一張無形大網中的魚,不知何時才會收網。不過,楊守成堅定一個信念,只要一刻沒有收網,他就要盡情享受自己的人生。

  一陣冷風吹來,楊守成不由得縮了縮脖子,可是馬上就感覺到冰冷的刀鋒貼在他的後頸上,一股逼人的寒意讓他的皮膚爬滿了細密的雞皮疙瘩。

  楊守成的身體僵直在那裡:「你是誰?」

  張揚點中了他的穴道,然後繞到他的身邊坐下,這廝的頭上帶著楚嫣然的絲襪,楊守成自然看不清他的本來面目。

  楊守成手足都無法動彈,可是他畢竟是見慣風浪的人,迅速冷靜了下來,低聲道:「你想要多少錢?」

  張揚呵呵笑了一聲,陰測測道:「楊守成,你真是壞事做絕,隱瞞礦難死亡人數,居然還派人對知情人趕盡殺絕,你狗日的就不怕得報應。」

  楊守成愣了,他現在才明白人家不是來求財的,根本就是來尋仇的。

  他看了看周圍。

  張揚不屑笑道:「別指望有人來救你,你敢叫,我就割斷你的脖子,見過殺雞的嗎?一刀下去,血噴得到處都是!」

  楊守成滿頭滿臉的冷汗:「兄弟,咱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你何必……」

  張揚悠閒自得的用小刀修理著指甲,低聲道:「我給你一個機會,現在你把礦難的真實情況原原本本的告訴我聽。」

  「事情官方都已經定案,工作組也已經走了,他們掌握的情況就是真實情況,我無話可說!」楊守成的嘴也是很嚴的。

  張揚點了點頭一伸手抓住了楊守成的手臂,一股潛力送入,楊守成只覺著被他握持的部分,骨骼彷彿一點點開裂,難以忍受的疼痛如抽絲剝繭般一陣陣傳來,楊守成偏偏又沒有一丁點的反抗能力,他哀求道:「你到底想怎麼樣?你要多少錢?」

  「那些死難礦工的家屬可能就是你用錢收買的吧?」

  楊守成並不否認,他大聲道:「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算追究到責又能怎麼樣?人已經死了,就算把所有責任人繩之於法,他們就能活過來嗎?別做夢了,如果由官方來賠償,肯定不如我給他們的賠償金額,這種方式對他們對我都是一件好事。」

  張揚冷笑道:「可是你牽累了無辜,你甚至為了掩蓋住事實的真相而去殺人滅口。」

  「那些事不是我幹的,這張五樓礦我只是一個小小的股東,我不可能也不應該承擔這麼大的責任,你說我會為了保住自己而去冒險殺人嗎?」楊守成抿了抿乾澀的嘴唇道:「這世上沒有絕對的黑與白,沒有真正的對和錯,只有利益才是永恆的,你殺掉我又能怎樣?你以為可以對張五樓的礦難有個交代,你以為可以對死難的礦工家屬有個交代,哈哈,只不過是做夢罷了!」

  張揚低聲道:「你在告訴我張五樓煤礦是一個極其複雜的利益集團,太多人的利益都牽涉其中,提醒我不要輕舉妄動!」

  楊守成道:「假如你放過我,我會給你錢,我可以當成這件事從來都沒有發生過,我甚至……」

  「我要你把秦清從這件事的麻煩中解脫出來!」

  楊守成愣了,他顯然沒有想到對方最後竟然會提出這樣一個要求,他愕然道:「你是張揚……」

  張大官人這個鬱悶,麻痺的,我帶著絲襪居然也會被這狗日的認出來,真是太失敗了,他卻沒有想到現在他和秦清的緋聞已經鬧得滿城風雨,知道他是為秦清出頭,楊守成肯定第一個就會想到張揚。

  楊守成脫口說出這句話之後,又有些後悔,他太精明,太瞭解殺人滅口的規矩了,就算原本張揚對他沒有殺心,可一旦揭穿了對方的身份,張揚為了保住秘密搞不好會對他下辣手,他的恐懼已經從眼神中表露了出來。

  張揚索性把絲襪取了下來,用刀身拍了拍楊守成的面孔:「好,你既然認出了我,我們便開誠佈公的談,我可以不再追究礦難事件,可是你必須說服你的大哥對這次的礦難事件負責人,不可以把這件事牽涉到秦清的身上。」

  楊守成苦笑道:「你知道嗎,原本還有這種可能,可是她一直在追究,是她的倔強和執著把自己弄到了現在的處境。」

  「你們既然可以害她,就可以解決這件事!」張大官人狠狠瞪了楊守成一眼,然後扯開他的衣服,取出一根銀針刺在他神封穴之上,楊守成有些驚恐的看著胸口,卻見一個黑點出現在他的胸膛之上,然後向周圍輻射出幾條扭曲的黑線,看上去宛如一隻趴在上面的蜘蛛。

  張大官人不僅僅會用針救人,一樣會用針殺人,他笑瞇瞇道:「你有三天性命,幫我搞定這件事,我給你解藥,不然你必死無疑!」

  楊守成臉色變得很難看:「你……」

  張揚冷冷打斷他的話道:「不必懷疑我,如果我真想殺你,或者是你那個大哥,根本不用這麼麻煩,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不再追究礦難的事情,就會說到做到,你給我記著,必須想盡一切辦法洗清秦清的責任,否則我就跟你們拚個魚死網破!」張大官人要是瘋狂起來,誰也攔不住。

  張揚離開後的好長一段時間內揚守成都沒有清醒過來,他恢復理智後的第一件事還是對著鏡子看了看胸口,那個黑印變得越發清晰了,想起張揚剛才的話他不禁有些不寒而慄,他相信張揚不會虛張聲勢,猶豫了一下還是撥通了大哥的電話。

  *******************************************************

  楊守義對這個半夜打擾的電話表現的頗為光火,畢竟這幾天他也是心神不寧,雖說工作組已經對這次礦難事件下了定論,他仍然有些擔心會最後生變,所以這兩天睡得很不踏實,一聽到電話鈴聲就讓她心驚肉跳。

  當楊守成結結巴巴的把剛才的事情說出來以後,楊守義抑制不住內心中的憤怒,衝著話筒吼叫道:「一個小角色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你怎麼做大事?不必理他,他根本就是一個無賴。」

  楊守成哀求道:「大哥,我看他的確有些手段,咱們且不說他身後的背景,他能夠半夜無聲無息的爬到我家裡,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做到的。他還在我胸口紮了一針,就像蜘蛛一樣蔓延出許許多多的黑線,大哥,他說我不照他說的辦的話,我活不過三天,你要幫我!」

  楊守義氣得猛然掛上了電話,可電話鈴聲很快又響了起來,當然這個電話仍然是楊守成打來的,楊守成的聲音帶著哭腔:「大哥,他答應不再追究礦難的事情,其實這件事跟那個秦清本沒有什麼關係,如果追究,也應該推到羅景元身上,畢竟秦清是第一天……」楊守成聽到這裡又掛上了電話。

  夜很靜,楊守義卻再也無法睡著,他反覆思量著弟弟的那番話,其實把事情推到羅景元的身上並不是他沒有想過,羅景元本來就得了肝癌,已經是個離死不遠的人,就算他出來承擔也沒有什麼,冷靜下來想想,楊守義忽然意識到自己選錯了目標,假如他不是選中了秦清作為打擊的目標,那麼這件事就會不會生出這麼多的旁枝末節,自然也就不會引起這麼多的麻煩。楊守義點燃一支煙走向陽台,夜風讓他的頭腦變得越來越清晰,內心的懊悔也像夜色一樣變得越來越濃重。

  楊守義不知道自己何時入睡,他醒來的時候只覺著腳下濕噠噠的,掀開被褥一看,險些魂飛魄散,血泊之中躺著一隻被扭斷脖子的公雞,楊守義驚恐的大叫了一聲,這房間內並沒有其他的人,這幾年他和老婆已經分床而據,楊守義真真正正感到害怕了,他哆哆嗦嗦的從床上站起,抓起電話想要撥打110,可是他很快就看到鏡子上用鮮血寫著幾個大字——下一個就是你!

  觸目驚心的大字頓時擊潰了楊守義的全部防線,他感到呼吸急促,一雙腿軟綿綿毫無力量,幾乎不能負擔他的體重,記得他前兩天才看到美國的一部黑幫小說裡面有同樣的情景,想不到一轉眼就發生在了自己的身上。楊守義哆哆嗦嗦去摸香煙,摸了好一會兒方才掏出一支香煙叼在嘴裡,可嘴唇竟似不聽使喚,煙掉到了地上,楊守義想了很久,終於下定了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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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3 17:18:44
第六十六章 息事寧人

  在工作組最後的會議上,楊守義書記指出,如果將張五樓的礦難完全推卸到新任縣長秦清的身上是不正確的,她只是第一天上任,春陽縣的工作還沒有來得及接手,如果說責任,應當由自己和上任縣長羅景元承擔,楊守義的突然轉舵讓工作組每一個人感到吃驚,而江城市的領導層也因為楊守義的突然轉變而興起了波瀾。

  從黎國正的角度來看,楊守義的突然轉變十有八九是和許常德的態度有關,整個事件中,黎國正更想置身事外,只要這場礦難風波極快的平息下去,至於事情的處理結果怎樣,是否追究秦清的責任都跟他沒有關係,他想撇清自己,就不能表現出對這件事太多的關注。

  許常德從工作組的反饋已經知道事件的影響被壓制在最小的範圍,這個結果顯然是令他滿意的,至於秦清,從心底深處他還是維護著她的,年輕人犯些急進冒動的錯誤是難免的,別說秦清,任何人被剛剛派到這個位置上,就要被人推出來承擔一個本不屬於自己的責任都會心有不甘,想到這一層,他也就理解了秦清前些天的失常表現,沒有人忍心看到自己親手栽種的小樹突然夭折,許常德考慮的比其他人都要周全一些,楊守義的突然改變,其中一定有難言的苦衷,不過他既然能夠做出這樣的表態,許常德就有了順水推舟的借口,死亡三人責任本來就不大,責任分擔,大家都不回有什麼太重的責任,再說了,他即將前往省城,不想再臨走的時候留下什麼麻煩。可是他再三考慮之後,秦清在這件事上的不理智還是要給她一個教訓,不然別人會說他袒護自己的部下,許常德最終做出了一個決定,既然秦清缺乏磨練,乾脆把她放在春陽繼續磨練,團市委書記的職務還是騰出來讓他人去做。

  市委領導層中把這件事看得最清楚的是常務副市長李長宇,整個事件中他始終保持著觀望的態度,雖然他知道張揚已經參與其中,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裡面的細節,牽一髮而動全身,事情想要得到最穩妥的處理就必須要相關人員全都做出讓步,楊守義從一開始就將目標指向秦清,是這場風暴沒有及時平息下去的根本原因,假如換成是他,絕不會這樣做,越是遇到大事越是不能推脫,只有先把責任頂下來,然後再考慮把責任降低到最小的問題,而楊守義顯然缺乏一個一把手的基本素質,他太急於推脫責任,才讓事情變得這麼錯綜複雜。

  在得知了最終的處理意向之後,李長宇第一時間給張揚打了一個電話,這也是礦難發生之後,李長宇主動打的第一個電話。

  張揚接到李長宇電話的時候顯然有些情緒:「李副市長,真是沒有想到啊!」

  從張揚的語氣之中李長宇就聽出他對自己這些天來坐視不理靜觀其變的態度不滿,呵呵笑了一聲道:「張揚,招商辦的業務什麼時候擴展到了礦區?」

  他的這句話讓張大官人頓時有些汗顏,的確,是自己多管閒事來著,自己看著秦清被別人欺負,所以才拔刀相助,人家李長宇沒義務幫自己摻和進來,想到這裡張揚乾咳了一聲道:「那啥……我不是幫秦縣長瞭解情況嗎?」

  李長宇心裡暗笑,狗日的,你瞭解情況,都跟秦清瞭解到賓館房間裡去了,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麻痺的,兔崽子連寡婦清都趕上,真是讓人羨慕啊。李長宇低聲提醒道:「礦難的事情市裡面已經有了定論,你不要繼續跟著搞風搞雨,這件事最好就此結束,對秦清,對你都好!」

  張揚十分關心事情的最後處理結果,他低聲道:「市裡面最後怎麼說的?」

  「秦清是第一天上任,所以礦難的事情不應該由她來承擔主要責任,楊守義做了深刻檢討,前縣長羅景元也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張揚大喜過望,看來殺雞儆猴的計策果然奏效,他強忍喜悅道:「也就是說秦清沒事了?」

  李長宇沉吟了一下方才道:「春陽縣的職務不動,不過市裡考慮她的工作壓力,決定讓她從團市委書記的位置上退下來,不過你放心,對她的仕途不會有什麼影響。」在李長宇看來,這件事許常德起到了作用,許常德不會把一個親手扶植起來的年輕幹部就這樣拋棄掉。秦清的檔案中不會留下任何的污點,也就是說短暫的挫折後,她的前途仍然是一片光明。

  ***********************************************************

  秦清跟隨檢查組離開春陽的時候還並不知道這件事的處理結果,張揚追到車前:「秦縣長!」在外人的面前,這廝還是表現出起碼的禮貌,沒有清姐清姐的亂叫。

  秦清輕聲道:「什麼事?」

  張揚看了看遠處的工作組,低聲道:「秦縣長,我寫了點東西你看看!」

  秦清接過他手中的紙條兒,展開一看,卻見上面寫著——忍一時風平浪靜,讓三分海闊天空,芳心中不覺一震,明澈而睿智的美眸充滿詢問的望向張揚,張揚露出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安慰她道:「任何事情都會過去,我等著你回來!」

  秦清的內心中感到一陣溫暖,黑長的睫毛宛如蝴蝶雙翅一般顫動了一下,她匆匆轉過身向汽車走去。

  張揚呆呆看著秦清的倩影,冷不防耳朵被楚嫣然從後面給揪住:「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

  張揚苦笑道:「我說丫頭,這光天化日,大庭廣眾的,咱要注意點影響。」

  「哼!我高興!說,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楚嫣然一臉嚴肅的問。

  張揚嬉皮笑臉道:「工作關係!」

  「呸,少騙我了你,瞧你這一臉的賤樣就透著不正常,說,你半夜三更的跑她房間裡做什麼?」

  張揚微微一愣,馬上明白,一定是秦清為自己作證的事情傳了出去,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老百姓對男女間的這些事兒最感興趣,關於女縣長和這位招商辦副主任的緋聞早已傳得滿城風雨,楚嫣然剛剛來到春陽就聽說了這件事。

  張揚呵呵笑道:「孤男寡女的守在一個房間內你說能幹什麼?咱倆又不是沒試過?」

  楚嫣然俏臉一熱,啐道:「你少胡說八道,我跟你可什麼都沒有。」

  「我跟她也一樣。」

  「那是我意志堅定,你倒是想圖謀不軌來著!」

  「人家秦清的意志不知比你堅定多少倍,拉倒吧丫頭,就你那點意志力,如果不是黨在約束我,你早就迫不及待做好為我獻身的準備了。」

  「流氓!」

  「見過我這麼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的流氓嗎?」

  楚嫣然說不過他,氣得揚起粉嫩的拳頭在他胸口上狠狠捶了兩記:「我才不管呢,現在你讓我心裡不舒服了,你就要給我道歉!」

  「憑什麼啊?我又沒做錯,合著我一大老爺兒們臉面就這麼不值錢?」

  兩人這邊正耗著呢,安語晨開著一輛北京吉普駛了過來,對賓館停車場內的紅色牧馬人自然多留意了一眼,畢竟在縣城中很少見到這種級別的吉普車,看到正在和張揚理論的楚嫣然,安語晨不禁皺了皺眉頭,這廝還真是不省心,春陽這兩天風雲變換的,他倒還有心在這裡勾引女孩子。

  安語晨從車裡跳下來,故意咳嗽了兩聲。

  張揚趁機撇下楚嫣然向安語晨迎去,呵呵笑道:「真是貴客啊!安小姐找我有事?」

  安語晨點了點頭道:「聽說你出了點事兒,所以過來看看!」

  張揚笑道:「沒啥事兒,一些小麻煩,事情已經過去了,多謝安小姐關心!」

  安語晨也有些納悶,過去沒見過這廝這麼有禮貌啊,敢情今天是轉性兒了,還是故意在楚嫣然面前的偽裝啊,望著楚嫣然充滿青春活力的俏臉,安語晨也不禁對這個美麗的女孩兒生出一種欣賞,她看了看張揚,忽然莫名其妙來了一句:「張揚,作為朋友,我有必要提醒你,有些事情還是要注意影響的,就算你自己不注意,秦縣長也是要注意的,想不到你們內地也這麼開放啊!」

  張大官人愣了,我靠,這丫頭怎麼莫名其妙來了一句,這不是分明要害人嗎?他瞪大了兩眼,死死盯住安語晨,唯小人與女子難養也,得罪女人的後果是嚴重的,張揚嚥了口唾沫:「那……啥……我從來沒有你這種朋友,說到開放還是你們香港人,你都敢半夜衝到我房裡。」

  楚嫣然俏臉變得有些白了,頓了頓腳轉身向牧馬人吉普車走去,安語晨則是一臉奸計得逞的壞笑。

  面對這種落井下石的主兒張揚也沒有什麼辦法,想要去追楚嫣然,卻被安語晨一把抓住肩膀:「我爺爺下周過來!」

  「干我屁事!」張大官人忍不住爆粗。

  楚嫣然已經發動了吉普車。

  安語晨樂呵呵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女孩不錯,你配不上人家!」

  「我說你有病啊,看不得我跟女人來往?變態!」

  「你罵我!」

  「懶得理你!」張大官人大步流星的向牧馬人吉普車追去,在吉普車沒開動之前,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楚嫣然也沒說話,板著一張小臉,宛如籠上了一層嚴厲的冰霜。

  「真生氣了?」

  楚嫣然卻哧!地一聲笑了起來:「生氣,我才不會呢,她這樣說分明是想讓我生氣,安志遠的孫女吧?很有性格啊,跟個男孩子似的,她該不會喜歡上你吧?」

  張揚苦笑道:「大小姐,別玩我啊,那種男人婆喜歡誰誰折壽啊,我看她倒是有可能看上你,聽說香港人流行這個。」

  楚嫣然紅著臉兒啐道:「缺德,你這張嘴就是那麼缺德!」

  張揚道:「我這人就不能說實話,你說我明明是一厚道善良正直無私的熱血青年,為什麼你們都用帶色的眼鏡看我?人活到我這份上,也真是莫大的悲哀啊!」

  楚嫣然白了他一眼道:「近期我會讓林阿姨過來一趟清台山,看看有沒有投資的可能。」

  聽到投資張揚馬上來勁了,畢竟對這廝而言政績才是最吸引他的東西,拉到投資就等於拉到了政績,他迫不及待道:「只要你能說動她投資,我就給你們爭取最優惠的政策。」

  楚嫣然笑道:「看你那猴急的樣,想要優惠政策我們還不如選在荊山,何必跑到各方面條件都很落後的春陽?」

  「那楚董事長投資就是看在咱倆的情分上,真是讓我感動啊!」

  「少在這跟我虛情假意!到經貿委了,下車吧,我回荊山還有事情呢!」

  ***********************************************************

  張揚跟楚嫣然道別後走入經貿委大院,這還是礦難事件之後,張揚頭一次來到這裡,途中遇到的經貿委幹部職工無不對這位招商辦的副主任行注目禮,人家小張主任那可不是一般的強悍,姑且不論重傷了四名礦工家屬,單單是壞了新任女縣長,貞潔烈女寡婦清的清譽就已經名震春陽,應該說那不是春陽,是名震江城。

  張揚剛剛回到辦公室,於小冬就過來匯報工作,她還是有相當的工作能力的,自從那天秦清說過著眼於長遠,規劃開發清台山景區之後,張揚就佈置她徵集相關專家的意見,拿出一個初步的開發方案,於小冬現在已經準備了不少的資料,聽說張揚回來,把資料全都送了過來。

  張揚看著那厚厚的一沓資料,不由得有些頭大,乾咳了一聲道:「那啥……還是等具體規劃方案出來以後再說吧,這麼多資料,我也理不出什麼頭緒。」

  於小冬笑了起來,她知道這位小張主任對於細節從來都不是那麼重視,她收起資料:「對了,上次給港方修建外景基地的林成武來過好多次了,他申請工程尾款,宋主任也過來說了一聲,張主任你看……」

  張揚皺了皺眉頭,想不到林成武拐彎抹角找到了宋樹誠,這兩個人在他心中都是極不受他待見的,張揚淡淡道:「既然宋主任發話了,那就再給他百分之十,剩下的錢以後再說,安老下周要來春陽,提前做好接待準備工作。」

  「張主任放心。」

  張揚笑道:「我可不是什麼張主任,我跟你一樣,都是副主任!」說話的時候經貿委主任趙成德走了進來,於小冬知道他們兩人有話要談,識趣的退了出去。

  張揚請趙成德在沙發上做了,給他上了一支煙,趙成德道:「張主任,我想打聽一個事兒,咱們縣裡最近會有什麼變動嗎?」趙成德和張揚的關係不錯,所以也就沒拐彎抹角,身為經貿委主任他也關心縣裡的幹部調整問題,張揚和李長宇的特殊關係,讓周圍人都相信,他會早一步知道市裡的最終決定。

  張揚道:「我聽說應該不會有什麼變動!」

  看似平淡的一句話,卻在趙成德的內心中激起千層浪,張揚這句話的意思就是,縣裡的領導班子十有八九不會受到這次礦難事件的影響。也就是說秦清還會是春陽縣的縣長,現如今春陽已經無人不知張揚和女縣長秦清之間的關係,秦清為了證明他的無辜,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清譽為他做了不在場的證詞,兩人的關係毋庸置疑,而張揚在礦難事發現場為了維護秦清而做出的種種瘋狂舉動已經證明,兩人之間的關係早已超越了同事和上下級,秦清只要在春陽縣縣長的位置上幹下去,小張主任的仕途那肯定是一帆風順。在趙成德而言,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站隊問題,雖說他想站到縣委書記楊守義的隊列中,可是人家不給他這個機會,所以他只能選擇站在縣長秦清的隊列中,選擇秦清就等於選擇張揚,選擇張揚就等於選擇了遠在江城的李長宇。

  趙成德心領神會的點了點頭:「張揚啊,聽說你的車被人撞壞了,咱們經貿委車子不少,剛好還有輛閒置的桑塔納,最近你們招商辦的接待工作不少,你先拿去用吧。」說著趙成德就把汽車的鑰匙放在了桌上,人家這才叫會做事。

  張揚對趙成德還是一直抱有好感的,事實上對能夠站在他立場的人,他都抱有好感,張揚也清楚,自己只不過是個招商辦主任,還屬於經貿委統管,作為經貿委主任的趙成德沒理由倒過來討好一個下屬,其原因就是人家看到了自己的潛力,在這一點上,他和王博雄擁有同樣的眼光,卻不知他有沒有像王博雄一樣的運氣。

  ****************************************************************

  說是閒置車輛,其實剛買不久,張揚讓梁在和幫著自己檢查了一下車子的性能,上去試了試,跟他那輛老掉牙的北京吉普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梁在和這段時間也琢磨出了點東西,在招商辦,在經貿委,甚至在整個春陽,小張主任都是擁有著相當實力的,自己過去的靠山宋樹誠現在顯然處於相當尷尬的境地,招商辦的權力已經基本上被架空,經貿委又輪不到他指手畫腳,梁在和甚至後悔當時為什麼要跟著宋樹誠從稅務局出來,和他同樣後悔的還有康國強,康國強比他還要鬱悶,梁在和原本就是個司機,大不了還是開車,可康國強現在根本找不到自己的位置,無論是趙成德還是張揚都不待見他,所以這廝很心急,想出兩個辦法,一是從經貿委跳出去,一是盡快改善和張揚的關係,從經貿委跳出去放眼整個春陽,也沒有合適他呆的地方,返回稅務局他也想過,可是好馬不吃回頭草,想想自己過去得罪過這麼多的人,也就斷了那個念想,於是就只有一條路可選了。

  康國強也明白,自己想約張揚出來,人家肯定不會給他這個臉面,於是他想辦法找到了一個中間人,這個中間人就是趙新偉,趙新偉的博偉汽修廠曾經在稅務上求他幫過忙,所以說這春陽縣很小,低頭抬頭都是熟人。

  如果是別人說不定張揚會拒絕,可趙新偉喊他,他實在抹不開這面子。

  當晚除了張揚以外,趙新偉也把杜宇峰、姜亮、王博雄幾個請了過來,一是為了幫康國強說情,二是為了慶賀下張揚的麻煩過去,誰都知道最近礦難事件把張揚弄得有些灰頭土臉,如果不是秦清作證,火葬場那件縱火案這廝肯定不容易擺脫嫌疑。

  牛文強不用請,人家本來就是金凱越的老闆,本來哥幾個過來,他從來都是主動安排的,可是有了康國強掏錢,他也樂得旁觀。

  一群人在包間裡坐下便熱熱鬧鬧的聊了起來,反倒把康國強晾在了一邊,大家入席之後,這才好了一些,趙新偉故意把張揚和康國強安排在一起做,共同飲了三杯之後,康國強主動找上張揚:「張主任,我敬你一杯。」論級別論年齡他都比張揚大出一截,換在過去,這種話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來的,不過這樣在眾人面前表現,已經等於向張揚認輸。

  張揚場面上的事情一直都還是過得去的,趙新偉喊他過來,他就已經做好了原諒康國強的準備,再說了,張大官人的胸襟從來都是博大的,他還不至於到和康國強這種小人一般計較的地步,微笑道:「康副主任客氣了,坐在一起就是自己人,來,乾杯!」張揚乾脆利索的跟他乾了一杯,不過他打定了主意,康國強這種人他至多不再追究,想要成為自己人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原因很簡單,這人的檔次太低,入不得張大官人的法眼。

  看到張揚如此痛快,趙新偉不禁笑了起來,他端起酒杯道:「來來,咱們一起再喝一杯。」

  王博雄笑道:「新偉今天很活躍啊,跟平時喝酒時候的滑頭,判若兩人。」

  牛文強嘿嘿笑道:「一定有喜事兒,說說看,是要高昇了,還是找著小情人了?」

  趙新偉瞪了他一眼道:「你覺著大家都跟你一個毛病!」

  姜亮抿了一口酒道:「我上周倒是看有人帶著一小姑娘逛街來著?學駕駛的吧?你老婆不知道?」

  趙新偉一張臉紅了起來:「麻痺都有毛病,合著我跟一女人走在一起就是有曖昧?」

  姜亮咧著嘴笑道:「走在一起不一定有曖昧,走在一起手牽手,這就不好說了,我看那孩子不大,還沒成年吧?」

  一群人哄笑起來,杜宇峰笑著在趙新偉肩膀上一拍道:「我靠,你還真捨得下手,小心我把你弄起來。」

  趙新偉拱手討饒道:「大爺,你們都是我大爺,咱話可不能亂說,我還是一要求上進的年輕幹部,你們給我扣上這麼一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帽子,我以後還有什麼仕途可言。」

  牛文強口沒遮攔道:「你怕個鳥,看看人家張揚……」說到這裡他也覺著失言了,拿起酒杯咕嘟一口灌了下去:「呃……哥幾個吃好喝好!」

  張揚看著他冷笑。

  牛文強苦笑道:「我說小張主任,咱能不這麼笑嗎?哥看著瘆得慌!」

  張揚倒了滿滿兩茶杯白酒:「哥,我就喜歡你口無遮攔,那啥,反正我也沒結婚,你說我,我高興著呢,再說了,我有點生活作風問題也不影響進步,咱倆乾了這一杯。」

  一群人齊聲叫好。

  牛文強雙眼一瞪:「我還怕你不成!干!」

  兩人在眾人的喝彩聲中乾了一杯,酒桌上的氣氛也達到了最高點,這時候一名服務小姐走了過來,附在牛文強耳邊低聲說了句什麼,牛文強點點頭,苦笑道:「得,張揚你坑我吧,隔壁教育系統的幾個人吃飯,我還得去敬酒,這酒店的生意真他**不好幹。」他望向趙新偉道:「你姐夫也來了,一起去?」

  趙新偉搖了搖頭道:「我不去了,省的彼此看著不自在。」

  牛文強起身走了,張揚聽出了弦外之音,低聲道:「怎麼回事兒?」

  趙新偉歎了口氣:「麻痺的,不說也罷,最近正跟我姐暗戰呢,也不知為啥,兩口子鬧著要離婚。」

  杜宇峰道:「肯定是外遇!」

  趙新偉蹬著眼睛罵道:「你他**才外遇呢,就是一張破嘴!」

  「靠,你罵誰啊!」倆老同學掐起來還真不含糊。

  張揚笑道:「哥幾個,黨教育我們要團結友愛,對待同志要春天般的溫暖,你們瞧瞧,你們瞧瞧,都弄得跟燒雞公似的至於嗎?」

  杜宇峰和趙新偉是老鐵,罵歸罵,也不能真掐起來,這當兒牛文強慌慌張張跑進來了:「新偉,你姐找來了,這事兒麻煩了。」

  趙新偉愣了:「你把話說清楚,到底怎麼個意思?」

  門外已經響起吵鬧聲,趙新偉一個箭步竄了出去,他聽出是姐姐的聲音,張揚幾個害怕出事,也跟了出去。

  隔壁包間內,宋思德狼狽不堪的站在那裡,被淋了一臉一身的酒水,趙新紅冷冷站在他的對面。包間內都是春陽縣教育系統的幾個,氣氛相當的尷尬,張揚留意到,其中還有一個穿著藍色連衣裙的年輕女人,臉色也是極其蒼白,目光顯得十分的惶恐。

  宋思德怒吼道:「你來到這裡發什麼瘋?」

  趙新紅冷冷道:「你心裡明白,明天我跟你法院見!」

  趙新偉來到趙新紅身邊,挽住她的手臂道:「姐,怎麼了?」

  趙新紅一言不發轉身向外面走去,張揚和牛文強慌忙分開給她讓出道路,趙新紅越走越快,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忽然坐了下去,低聲啜泣起來。

  趙新偉最疼的就是姐姐,一雙眼睛登時就紅了,他一轉身就像上面衝去,被牛文強一把給抱住,趙新偉怒吼道:「滾蛋,麻痺的,他敢欺負我姐!」

  杜宇峰和姜亮也衝了出來,看到眼前的情景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也知道鬧大不好,好說歹說勸趙新偉先把姐姐送回家再說。

  宋思德那桌人也被這一攪合失去了吃飯的興致,緊接著就離開了。張揚幾個也沒有了喝酒的興致,康國強把賬結了,牛文強原本也沒打算跟他客氣,象徵性的打了個九折,就把這廝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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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博雄倒是和張揚有幾句話說,搭著張揚的順風車,畢竟是剛到稅務局,他做人保持低調,並沒有讓司機接送,還不如張揚這個招商辦的副主任夠派。

  「康國強那個人在稅務局的口碑很差,跟他打交道,一定要小心。」

  張揚笑道:「我沒答應他什麼,以後不難為他就算很給他面子了。」

  王博雄想想,春陽縣的範圍內,能惹了這廝的人的確不多,也不禁會心的笑了起來,他搖下窗口,點燃香煙,用力抽了一口道:「秦縣長沒事了吧?」

  對王博雄,張揚從來都不打算隱瞞什麼:「礦難的事情本來跟她就沒多大關係,第一天上任就讓她當替罪羊,這些人也太狠了點吧。」

  王博雄笑道:「這件事倒沒什麼可說,按照幹部問責條例,原本就該承擔一些責任,只能怪運氣不好。不過,這件事會讓她的仕途受到不小的挫折。」

  張揚低聲道:「其實這件礦難,從一開始我並不建議她認真的查下去,我發現這起礦難從上到下存在著一張相當大的網,觸動一個就等於觸動全體,如果將這件事全都揭開,對每個人都沒有好處。」這廝能夠說出這樣的話,逐漸這段時間的官場修煉已經讓他提升了不少。

  王博雄並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探討下去,多年的為官經驗已經讓他察覺到這件事的微妙之處,連秦清都抗拒不了,他現在的位置是不適合去評論的,然而作為張揚進入官場的良師益友,他還是有責任要提醒一句:「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否平衡各方面的利益。」

  張揚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就算找遇難礦工的家屬出來,恐怕他們也不會說出實情的,因為他們已經在利益的面前迷失了自我,於是張大官人就感覺到了錢的重要性,在這個時代,原來金錢和權力是缺一不可的。

  王博雄低聲道:「安老的投資項目很重要,做好這件事,你的前途很遠大。」

  張揚呵呵笑了一聲,他的前程其實和安老的投資聯繫的並沒有別人想像中那麼緊密,這時候電話忽然響了,張揚拿起電話,卻是母親徐立華打來的,她顯得相當的驚慌:「張揚,你在哪裡?你蘇大娘忽然心口痛,你……」

  張揚吃了一驚,大聲道:「媽,你別慌,我馬上就到,先別動她!」

  王博雄聽到張揚有事,指了指一旁道:「這裡放下我就行,走兩步就到家了!」

  張揚顧不上跟他客氣,放下他之後馬上開車向薇園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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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蘇老太現在對張揚的醫術已經到了迷信的地步,徐立華原本打算送她去醫院的,可老太太說什麼也不願意,她只相信張揚,徐立華只能給張揚打了個電話,幸好張揚距離薇園本來就不遠,來到蘇老太家中,為老太太診脈之後,發現她也沒有什麼大病,這才放下心來,紮了幾針,哄著老太太上床去睡了,這才回到母親身邊。

  母子兩人來到客廳的沙發上坐下,徐立華深有感觸道:「老太太生性要強,可總這樣一個人住也不是辦法,我又不能日日夜夜守著她,年紀又大了,萬一有什麼閃失,你說該怎麼辦?」

  張揚想起李長宇老婆朱紅梅那個勢利模樣,不禁歎了口氣道:「她弟媳婦的確不好對付,與其讓老太太過去受氣,還不如留在這裡過得舒心,媽,要不我再找個人晚上陪她?」

  徐立華搖了搖頭道:「她不答應的,這兩天我會讓小靜過來,反正她也放暑假了,只等著去東江師範大學開學報到。」

  張揚笑了起來:「小丫頭現在一定很逍遙自在了。」

  「三兒,你妹妹的事情多虧你了。」

  張揚笑道:「媽,咱們一家人,您跟我客氣什麼?」

  徐立華望著兒子堅毅英武的面龐,心中感到一陣欣慰,這段時間以來,他變得越來越成熟,已經從過去的那個青澀少年變成了一個真正有擔當的男子漢。

  「家裡怎麼樣?」面對徐立華,張揚還是始終無法進入兒子的角色。

  徐立華點了點頭道:「很好!」然後就是沉默,因為她知道張揚不喜歡聽到趙鐵生父子的事情。

  張揚打開手包拿出一千塊錢遞給她,徐立華慌忙擺手:「不用,家裡不缺錢,你自己留著,多存點錢,以後還要找女朋友,還要娶媳婦。」

  張揚呵呵笑了起來,強行把錢塞到徐立華的手中:「我不差這點兒,再說了,找女朋友,娶老婆未必需要用錢,我要的是對方的真心,而不是看上了我的金錢。」

  徐立華輕聲道:「你和那個左曉晴怎樣了?」徐立華之前見過左曉晴一次,對那女孩兒的印象相當的好,再加上蘇老太沒事陪她嘮嗑的時候總是提起張揚和左曉晴的事情,所以徐立華以為他們兩個一直在處著對象。

  張揚笑道:「媽,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那麼八卦啊?就憑你兒子這高大威猛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樣子還愁找不到老婆嗎?」

  徐立華笑著握住兒子的大手,輕輕拍了拍:「媽信,不過,有一點你要記著,一定要善待對你好的女孩子,千萬不要傷害人家,要知道一個人把心掏給別人那需要多大的勇氣。」

  張揚微微愣了愣,母親的話讓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前世的經歷讓他和多數人有著不同的人生觀,在感情的問題上,他只會考慮兩情相悅,而不會考慮更多的其他,徐立華的這句話第一次讓他認識到,也許應該去注意別人的感受,正如海蘭,又如左曉晴,她們所做出抉擇的背後,究竟流下過多少的淚水。

  張揚低聲道:「媽,你放心,我會善待每一個對我好的女孩子!」這句話既是向徐立華說,又像是對自己說。

  徐立華的表情卻顯得有些錯愕,每一個?這兒子也太博愛了一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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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4 16:54:36
第六十七章 飛鳥盡良弓藏

  自從接手招商辦的工作之後,張揚已經很少去黑山子鄉,可是他的編制仍然在那裡,形式上還是必須要去的,因為要落實安老率領考察團再度考察的事情,第二天一早他又來到了黑山子鄉,小張主任已經成了整個黑山子鄉人眼中的傳奇人物,短短幾個月就彗星般崛起於黑山子鄉甚至春陽縣,現在連座駕也換成了桑塔納,在老百姓的眼裡這可是縣級領導才有資格坐的。再說鄉黨委書記祝慶民,鄉長於秋玲還不是共用那輛金盃麵包。在普通老百姓看來,轎車和麵包有著官職大小的區別。

  張大官人出手還是一如既往的大方,這一點從他對看門的老孫頭就能夠看出,每次來都少不得要扔給老孫頭兩包香煙,過去的時候,畢竟還是抱有用香煙換情報的目的,可現在黑山子鄉內部的那點兒情報對他早已沒有了什麼吸引力,他的工作重心已經轉移,現在考慮問題會從整個春陽縣的角度來考慮,這就是大局觀。

  既然來了就跟著出席了當日的例會,張揚對文山會海已經習慣,開完會之後於秋玲把他叫道辦公室,一雙眼睛笑成了好看的月牙形:「小張啊,你這考勤還在黑山子鄉打呢,現在一個星期難得見你一次,人家都提你意見了。」她說這句話只不過是為了挑起話題,並沒有去追究張揚責任的意思。

  張揚笑道:「有您於姐罩著我,誰敢提我意見啊!」

  「話是這麼說,可畢竟要注意影響不是?我看啊,你還是盡快把編製動動,招商辦那裡這麼忙,很多工作都需要你親力親為,這小小的黑山子鄉根本容不下你這條蛟龍啊。」

  「我聽出來了,於姐您是想趕我呢!」

  於秋玲格格笑了一聲,然後又從抽屜裡拿出一打油票:「上次你給我提油票的事情,我一直給你留意著呢。」

  張揚就納悶了,自己啥時候.跟她提過油票的事情,這於秋玲根本是在給自己送禮啊,想想也真是可笑,於秋玲是鄉長,自己才是個科員級的計生辦主任,人家居然給自己送禮,這事兒真是倒過來了。不過回頭一想,於秋玲兩口子都是人精,她給自己送禮八成沒打什麼好主意,十有**是聽到秦清要回來的風聲,秦清沒來那會兒,她老公徐兆斌倒是蹦躂得很是歡暢,兩口子是不是想通過自己的途徑和秦清搞好關係?心裡有了這個回數,張揚就心安理得的手下了油票,向於秋玲道:「於姐,安老這幾天就過來,他這人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從來都不喜歡搞那些表面上的東西,咱們鄉里的接待工作盡量不要排場太大。」

  於秋玲連連點頭,這女人心頭雪亮,張揚現在的威風已經非昔日可比,不但市裡有李長宇,縣裡有秦清,連平海省內關注的投資商安老也不知為什麼對他這麼信任,這樣的年輕人只能用前程遠大來形容,就算自己巴結不上人家,也不能得罪人家。她正想說點什麼的時候,門外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請問,於鄉長在嗎?」

  當於秋玲品味到門外是什麼人的時候,臉色都變了,她有些求助的看著張揚道:「張揚……他……」

  張揚也聽出來了,門外應該是黑山子鄉前任副鄉長郭達亮,郭達亮發生了那場變故之後,還居然真的就看破了官場的一切,現在已經病退,這次來鄉里是辦事的。

  張揚向於秋玲遞過去一個鎮定的眼神,拉開了房門。

  郭達亮顯然沒有想到他也會在這裡,微微錯愕了一下,然後臉上堆起笑容:「小張,很久沒見了,你好啊!」他主動伸出手去。

  張揚對這位前任副鄉長還是抱有好感的,熱情的和郭達亮握了握手,從郭達亮的表現來看他似乎恢復了昔日的理智和清醒,張揚微笑道:「郭鄉長怎麼有空過來?」雖然郭達亮已經病退,他還是習慣性的稱呼他。

  郭達亮笑瞇瞇道:「我現在可不是什麼鄉長了,這次來是想和於鄉長商量商量承包下清河村土地的事情。」

  張揚笑道:「郭鄉長真要做實業了!」

  於秋玲聽到郭達亮說話條理清晰不再像過去那樣瘋癲,也大著膽子走了過來:「郭鄉長要做實業?」

  郭達亮笑道:「什麼實業?只不過是想搞搞生豬養殖,我在下清河村看中了一塊荒地,想在那裡搭建養殖場,可是村裡說,這件事必須要鄉里批准。」郭達亮的笑容頗有些無奈,其實這件事原本是不需要勞動鄉里的,他過去擔任過副鄉長當然清楚,可是此一時彼一時,現在他已經沒有官職,這點小事人家已經開始刁難他了,如果不是沒有辦法,他也不會磨開這張臉皮過來求人。

  於秋玲笑道:「我還當什麼事情,成,我給下清河村黃支書打個電話。」她在心底深處對郭達亮還是充滿歉疚的,如果不是她背後做手腳,郭達亮也不回發瘋,也不會這麼早病退。於秋玲馬上就打了個電話,有了她發話,事情自然可以順利解決。

  張揚反正要前往上清河村辦事,剛好把郭達亮捎上,途中詢問了一些郭達亮的近況,郭達亮籌集了一些資金,想搞搞生豬養殖的事情,他兒子學的是農學院的畜牧專業,告訴他現在養豬很有奔頭,郭達亮退下來之後,竟然多出了過去沒有的勇氣,竟然真的說幹就幹,這股勁兒就算他年輕的時候都沒有過。

  張揚在下清河村的路口放下郭達亮,又給了他一張名片,讓郭達亮以後遇到什麼難處只管找他,郭達亮不免又唏噓了一番,時至今日,方才看清體制中的人情冷暖,小張主任還是相當的重情義。

  ***********************************************************

  張揚去上清河村主要是找劉傳魁商量未來清台山開發的事情,原本這些事是用不著和劉傳魁商量的,不過考慮到劉傳魁過去和安家的那點兒私怨,張揚還是怕途中生變,未雨綢繆還是很有必要的。

  其實有了上次和安語晨的衝突事件,劉傳魁已經冷靜了許多,至少看問題已經學會從大局上觀望,安志遠投資清台山的事情對他們上清河村有著最直接的利益相關,假如清台山旅遊真的能夠搞起來,以後他們村的經濟收入將會呈幾倍甚至十幾倍的增長,包括他兒子在內的上清河村人都對這次的投資充滿了期待,平日裡也只有他發發幾句牢騷,村裡說安家好話的已經越來越多了,這又讓劉傳魁感到鬱悶,村民們這樣的反應讓他感到自己的權威正在受到不斷地挑戰,可是這也是沒奈何的事情,現在凡事都講究個經濟掛帥,村民們的經濟意識也比過去提高不少,誰能幫助他們脫貧致富他們就說誰的好話。

  劉傳魁還是習慣的吧嗒著他的煙鍋子,二郎腿盤著,雙目望著地下,一副冥思苦想的樣子,其實他也想不出啥來,縣裡定下的事情又豈是他一個村支書能夠逆轉的?

  張揚道:「劉支書,清台山項目下周可能就要正式簽約了……」

  劉傳魁不等他說完就嚷嚷了起來:「簽約就簽約,干我屁事,你害怕我從中作梗嗎?我倒是想,我有那能力嗎?」

  張揚笑了:「我說老支書,你脾氣怎麼那麼倔,我可沒得罪過你啊,我聽說過您家跟安家的那點兒恩恩怨怨,幾十年了,陳谷子爛米的事兒,您還掛在心上?按理說不會啊,以您的胸懷,這種小事兒怎會放在心上?」

  劉傳魁忍不住露出一絲笑意:「你狗日的就說著輕鬆,殺父之仇,人家殺了你爹你干啊?」話雖然這麼說,可劉傳魁也不像剛才那麼抗拒,磕了磕煙灰道:「你放心吧,我知道這次投資對縣裡的意義,我劉傳魁雖然沒有什麼大本事,可大局觀我還是懂得的,他安志遠能有造福鄉親的心思就算不錯,我不會為難他。」

  張揚得了他這句話,等於吃了一顆定心丸,微笑道:「其實安老這次投資對你們上清河村的利益最大,根據初步意向,最先做的事情是修路,打算從上清河村修一條通往青雲峰的山間公路,大的不敢說,你們村的這些勞力肯定能夠派上用場,我想過,無論這修路的事情交給誰幹都不放心,還是準備交給您來負責。」

  劉傳魁心裡一暖,他是個明白人,小張主任這是再給他送份厚禮啊,這樣的工程,只怕無數人削尖腦袋都要鑽進來,可張揚提前就對自己許下承諾,這就是義氣,這就是講究,劉傳魁這個人最怕別人尊敬,人家敬他一尺,他要敬別人一丈。

  張揚又道:「清台山旅遊如果能夠搞成***,你們村的牌坊就能夠做些文章,這可是福澤子孫萬代的大好事。」

  劉傳魁點了點頭:「只要大家能夠早日脫貧致富,我個人的那點兒恩怨可以放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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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志遠在週二抵達了春陽,因為這次的目的主要是考察簽約,所以他必須在春陽逗留,當晚縣委縣政府特地設宴款待安志遠,張揚作為招商辦副主任也榮幸的參予其中,不過以他現在的身份是沒有資格跟安老坐在一桌的,晚宴共有三桌,張揚和一些縣局級的幹部坐在一起,其中有稅務局局長王博雄、經貿委主任趙成德、招商辦主任宋樹誠,居然還有久未謀面的黑山子鄉前鄉長胡愛民,現在人家已經是春陽縣工商局局長。這群人都已經十分熟悉,尤其是王博雄和胡愛民,兩人雖然都得以陞遷,可是途徑不同,胡愛民表面上雖然一團和氣,可心中的仇恨是始終放不下的,當初王博雄利用紅旗小學事件把他搞得焦頭爛額,如果不是楊守義成***登上縣委書記的寶座,他現在還不知在哪兒流浪著。

  兩人誰都明白對方心裡在想什麼,可是目光相遇的時候,還是時不時露出溫暖的微笑,心中卻幾乎同時叫道,麻痺的你狗日的怎麼還活在這世界上?他們不但活著而且還都活得很滋潤。

  從眾人談話的中心和敬酒的方式能夠看出,他們在縣局級領導幹部層中還是有一定地位的。

  胡愛民也恨張揚,不過他明白現在的小張主任更不是自己能夠哦對付了得,前面李長宇剛走,這後面又來了個秦清,根據街頭巷尾的傳聞,這秦清和張揚的關係可能比李長宇更近一層,所以胡愛民強迫自己放下了仇恨,根據重重跡象來看,人家小張主任會是一個不斷往上走的人,而且躥升的速度會超出每個人的意料,別看人家年輕,人家走上層路線的***夫那不是一般的強悍。

  這群人坐在一起就注定只能虛情假意,口蜜腹劍,裡表不一,這樣的酒場氣氛就沒有任何的意思可言,張大官人現在喝酒也不像過去那樣來者不拒,面對一群帶著虛偽面具的傢伙,老子可沒那愛好,可無論在哪兒總有人會興奮,縣林業局局長高春輝就是那麼一主兒,清台山開發跟他也挨得上關係,此人從來都是無酒不歡,喝酒倒還罷了,偏偏又是一個大嘴巴,酒喝多了之後,那是什麼話都敢說,這一來二去就聊到了秦清的身上,紅著臉,瞇著小眼睛,目光不知怎麼就落在了張揚身上,意味深長道:「人家小張主任那才是本事……呃……能讓秦縣長看重的男人可不多……」

  一桌人都愣了,誰知道這廝怎麼突然冒出了這一句,一個個都裝出沒有聽見,喝酒的喝酒吃菜的吃菜,張揚雖然聽得清清楚楚,也沒有說話,這時候安語晨過來叫他,他正準備藉機離去呢,畢竟現在不是發火的場合。

  高春輝又來了一句:「人家說啥無所謂……反正你們……男未婚……女未嫁……就是真出點啥事兒,也沒啥……」

  張揚剛剛站起身,這還沒走呢,總不能裝出什麼都沒聽見,安語晨也聽到這話了,忍不住想笑,張揚用只能他們兩人聽到的聲音道:「能幫我揍個人嗎?」

  安語晨狡黠一笑:「那你得教我兩手點穴的***夫。」

  張揚點了點頭,只要能出了這口惡氣,別說是點穴的***夫,讓他以身相許都行。

  安語晨做事的風格真是乾脆利索,她轉身來到桌前端起了玻璃杯的紅酒,走到高春輝面前,把紅酒兜頭蓋臉的澆了下去。

  高春輝被她澆得一個激靈,還沒等反過勁來,安語晨甩手又是兩個耳光,怒道:「流氓!你背後怎麼不詆毀你老媽?」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高春輝別提多丟人了,他好半天才反過勁來,起身想要向安語晨衝去,什麼港商,什麼男女有別這一刻高春輝都是拋至於腦後,現在一心想的是給這個侮辱自己的刁蠻丫頭一個狠狠的教訓,他也是熱血男兒,也是膀闊腰圓的彪形大漢,可惜他的那點兒武力在安大小姐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大手還沒有搭上安語晨的肩頭,就被安語晨手肘一個有力的後搗,然後順勢揚起粉拳砸在高春輝的鼻樑上,打得高春輝鼻血長流,一個屁股坐在地上。

  這邊的動靜太大,自然把周圍兩桌人都吸引了過來。

  縣委書記楊守義看到眼前的一幕,不禁勃然大怒:「高春輝!你搞什麼名堂?」

  高春輝捂著鼻子一臉委屈的指著安語晨,狗日的楊守義你胳膊肘往外拐,我挨打了,你怎麼反倒說起我來了?安志遠對自己的這個孫女兒可是瞭解到了極點,知道她是個一點就著的火爆性子,沉聲道:「小妖,你搞什麼?」

  安語晨用廣東話罵了一句,多數人都聽不懂,可是安老的臉色卻沉了下來,原來安語晨說高春輝鹹豬手,安志遠氣得重重點了點頭:「楊書記,這就是你們春陽縣幹部的素質!」他帶著安語晨拂袖而去,安語晨經過張揚身邊的時候,向他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神情得意到了極點,張揚忽然發現這個野蠻到少根筋的小丫頭也有可愛之處,不禁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

  高春輝弄明白安語晨說自己什麼的時候簡直是欲哭無淚,他向楊守義辯駁道:「我沒有……我真沒有……」,他求助似的望向周圍人,所有人都把目光躲向一邊,高春輝現在酒醒了,合著大家都是明哲保身的主兒,自己今天是跳進黃河都洗不清了。楊守義根本不給他解釋的機會,轉身追出去了,安老是春陽的大客商,他必須為今晚的事情向人家道歉。

  張揚來到高春輝身邊,遞給他一張紙巾,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道:「高局,到了您這個位置,不能像我們這幫年輕人這樣口無遮攔啊!」說完他轉身離去。

  高春輝怔怔的站在那裡,好半天才回過味來,自己挨打好像跟他有關啊!想起自己剛才說秦清的話,高春輝深刻感悟到禍從口出的道理,想通了這個道理心裡的委屈就沒了,剩下的只有懊惱和後悔,人家小張主任和秦縣長是什麼關係啊,這件事肯定要傳到秦縣長耳朵中去,高春輝恨不能狠狠給自己兩個嘴巴子,他怎麼就管不住這張嘴呢?

  在其他人看來事情並不僅僅是林業局局長挨打這麼簡單,人家小張主任現在是根本沒有把他們這幫人看在眼裡,剛才是高春輝說出了這句話,就算其他人說出來,張揚一樣會不給面子,人家的靠山那叫一個硬,下次在他面前說話的時候還是多多掂量掂量自個兒,感到最慶幸的就是胡愛民,在場人中最反感張揚的就是他,可是他能夠很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表面上做到友善可親,他甚至連帶著對王博雄的仇恨都減輕了幾分,其實他和王博雄擁有著同樣的機會,可是人家王博雄把握住了,所以成為了勝利者,而自己放著張揚這支政治績優股不懂得選擇,所以才會在仕途上遭受挫折。

  楊守義雖然追出去解釋,可安志遠仍然怒氣不消,氣哼哼的走了,走出縣委招待所,安語晨這才樂不可支的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告訴安志遠,安志遠不禁苦笑道:「胡鬧,這個張揚也太操蛋了,他想打人自己動手,讓我家妖兒動手幹什麼?」

  這時候張揚也走了出來,看到安志遠責怪的神情,這廝頓時明白安語晨已經把剛才的事情和盤托出,他是何等的臉皮,樂呵呵道:「安老您別生氣,其實這事兒我自己動手也就動手了,可我思來想去,還是由安小姐出手最好。」

  安語晨歪著腦袋道:「好什麼?」

  「你想想啊,雖說縣委縣政府支持你們投資的態度很堅決,可是這政治上的事兒水分很大,你這兩巴掌打得可是一個縣林業局的幹部,誰都知道他吃虧了,誰都知道他委屈,可誰都不願站在他的身邊作證,這就證明我們春陽縣領導層對你們安家毋庸置疑的支持,兩巴掌驗證一件事,你們是不是太值了?」

  這下不僅僅是安語晨,連安老也哈哈大笑起來,他指著張揚由衷道:「我走過內地這麼多地方,就沒有見過你這樣的幹部,哈哈……你啊……你啊!」

  原本縣委都安排小車接送,可安老執意拒絕,讓張揚陪著他們爺孫倆向明珠賓館走去,這樣一來春陽縣幹部更知道安家和張揚之間鐵打的關係,即使如楊守義這樣的一把手,也只能怨毒的看著遠去的張揚,他幾乎可以斷定,上次那只死雞就是張揚塞到自己被窩裡去的,每當想起這件事他就不寒而慄,張五樓礦難的事情雖然平安度過,可通過這件事,他也真正感受到張揚的可怕,他弟弟楊守成不止一次在他面前表示,千萬不要去招惹張揚,這廝是個瘋子,一旦沾上了你,那就是噩夢。

  其實張揚始終認為自己還是蠻講道理的,當然這是要在別人沒有觸犯他利益的前提下,對縣委書記楊守義他沒有任何的好感,雖然楊守義是春陽縣的一把手,可張揚並不想將這次安老簽約投資的政績便宜到他頭上。最早的時候,李長宇曾經想一把手將這件事攬過來,可是現在李長宇已經如願以償的當上了江城市常務副市長,他也明白凡事不可以急***近利的道理,假如自己的政績太過耀眼,反而會招來越來越多的人嫉恨,到了一定的位置,除非你馬上就需要向上走,政績這個東西還是慢慢消化的好。

  但李長宇對楊守義也是極其不爽的,前人種樹後人乘涼,就算是乘涼他也不想楊守義蹲在這棵大樹下,於是他暗示張揚,這次的正式簽約儀式,是幫助秦清最好的機會,要讓秦清代表春陽縣政府,把楊守義這個黨委書記排擠到一旁,一件事做好就能夠重新在春陽立威。按照慣例是不可能發生這樣的事情的,不過假如安老開口,這件事就大有可能。

  張揚很快就把話題引到清台山旅遊開發的項目上,他提出了幾點修改意見。安志遠很認真地聽,對於張揚所說的立足長遠,規劃開發深表贊同,他笑道:「張揚啊,想不到一段時間不見,你的管理水平和眼光又有了很大提高。」

  張揚表現出少有的謙虛:「安老,其實這些觀點並不是我提出來的,而是我們新任縣長秦清的意見,她有很多事情想要和安老當面詳談。」

  安志遠點了點頭道:「好,這兩天我會留在春陽,你幫我安排一下,我和秦縣長見個面。」

  安語晨格格笑道:「張揚啊,我聽說你跟秦清的緋聞到底怎麼回事兒?她這次去江城是不是跟你有關?」

  張揚狠狠瞪了她一眼道:「你有毛病啊,我和秦縣長是清清白白的,只是談談工作,沒有其他的事情,再說了,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了,會犯那種錯誤?」

  「你女朋友是誰?那個開紅色牧馬人的楚嫣然?」安語晨對張揚的私生活表現出濃厚的興趣。

  張揚歎了口氣道:「你們香港人都是那麼八婆嗎?」

  安志遠大笑道:「就數她八婆了!」張揚跟著一起大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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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清在安志遠抵達春陽的第二天返回,幾天不見她清減了許多,新剪了短髮,齊齊整整的垂在耳根處,膚色有些蒼白,陽光下透射出瓷器般的細膩,黑色套裝更襯托出她的蒼白,這讓張揚有些擔心,前些日子的打擊回不會對她太過深重,她的身體能不能夠吃得消。

  安志遠把見面地點選在明珠大酒店頂層的天台,白色圓桌上已經擺好了水果和點心,安語晨很耐心的在沖泡著烏龍茶,事實上這也是她少有能夠靜下心來去做的事情。

  張揚不無擔憂的看著秦清,秦清的眼神卻由始至終沒有向他看上一眼,微笑著和安老握了握手,在安老的對面坐下,秦清這次前來準備的相當充分,她把自己在江城市咨詢有關專家的意見匯總,合併帶了過來。安老一邊看一邊點頭,他是個務實的人,欣賞的就是秦清這種務實的幹部,看了看之後,他把資料交給安語晨,微笑道:「聽說秦縣長是留學哈佛的博士,想必眼界要比我這個老頭子高很多。」

  秦清矜持笑道:「安老客氣了,你老縱橫商場多年,在港台東南亞一代擁有極高的聲望,多年屹立於商場的不敗神話已經是許多人心中偶像。」

  安志遠哈哈大笑,他欣賞的點了點頭道:「後生可畏,看到你,看到小張主任,看到內地這麼多優秀的年輕幹部,我先前的那點疑慮已經一掃而光了,我已經老了,這個世界屬於你們年輕人。」

  張揚不失時機的拍了一記馬屁:「您是老當益壯!」

  「什麼老當益壯,老了就是老了,人不服老是不行的,清台山投資的具體事情我會交給我的兒子安德恆負責,明天他會前來春陽,具體的投資合約也會一起帶過來,到時候由他和秦縣長簽訂合約。」

  張揚想起安德恆心頭一陣不爽,麻痺的,這清台山投資從頭到尾也沒有他什麼事兒,他這半路上殺出來,該不是另有圖謀吧?張揚的目光向秦清臉上看了看,心中頓時悟了個七八分,那廝一看到秦清就是一副色狼嘴臉,十有**是看上了秦清,主動請纓負責清台山的投資計劃,是藉著這個機會追求秦清來了,真是可惡啊。張揚忽然意識到,自己居然吃醋了。

  其他人並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可這廝自從知道安德恆要來,腦子裡便開始盤算起來,精神自然就有些不集中,連安語晨遞給他茶盞都渾然未覺,一不小心居然沒拿住,茶水潑了他一褲襠,安語晨看到他的狼狽樣忍不住笑了起來:「這麼大人居然還尿褲子!」

  秦清這才忍不住向這邊看了一眼,目光恰巧和張揚相遇,她本以為這幾天在江城的幽閉已經修煉的心如止水,可是一旦觸及到張揚灼熱的目光,她的內心又宛如被攪亂的一潭春水,秦清垂下黑長的睫毛,品味著手中的那杯烏龍茶,一邊輕嗅著淡淡的茶香,一邊調整著自己突然紛亂的心態,她不知道為什麼會突然這樣,難道是因為這些天來,張揚對自己無私的幫助,秦清難以忘記在幾百名遇難礦工家屬瘋狂衝向自己的時候,張揚用身體保護自己的情景,她忘不了那輛載重卡車瘋狂撞擊而來的時候,張揚抱住她死裡逃生的情景。如果一次相遇是巧合,一次相救是命運,可是這段時間以來,張揚一直充當著那個拯救自己的人。秦清過去從不相信命運,可現在她卻不能不相信了,可是她的理智告訴自己,自己恐怕欠張揚的無論如何也還不清了,這種感覺讓她感到害怕,她並不害怕外人的風言風語,真正讓她害怕的是自己的感覺,她絕不能任由這種狀況發展下去。

  從她對張揚的瞭解,張揚是個毫不顧忌他人想法的人,是個率性而為的人,這廝不懂得掩飾自己的感情,或者說可以是不屑。然而這恰恰是他最讓人心動的地方,張揚的身上擁有著不同一般的勇氣,這種勇氣會帶給人溫暖,帶給人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秦清婉言謝絕了和安老共進午餐的邀請,她要盡快離開這裡,縣裡已經為她專門安排了汽車和司機,張揚原本想送,可看到秦清逃避自己的表現,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人有時候真是奇怪,別人越是想逃,自己心中就越會升起去追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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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無論秦清怎樣逃避,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和張揚這位招商辦的實際負責人還是必須要見面的,在辦公室內相見,她的心態就安穩了許多,雖然有些自欺欺人,可畢竟不同於外面的惶恐。

  張揚在縣政府還是表現出相當的控制力,微笑道:「秦縣長找我什麼事情?是不是打算給我陞官啊?」他適當的調侃沖淡了兩人間的生疏氣氛。

  秦清難得的露出了一絲笑容:「經過組織上的討論和考驗,你在招商辦的工作得到了廣泛認可,縣裡決定給你轉成副科級。」

  「真是陞官啊!」雖然是陞官,張大官人卻已經沒有了開始的新鮮勁兒,畢竟他已經漸漸悟出了一個道理,人不在於當多大的官,而在於做多大的事,自己雖然是一個小科員,常務副市長李長宇一樣買自己的帳,通過這種方式,他就可以放大自己的權力,做成許多別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秦清道:「招商辦的主要工作就是招商引資,這次和安老的投資合約簽訂之後,後續的工作就會又縣政府各部門配合完成,我綜合考慮了一下,招商辦主要的目的應該是招商,而不是過多的參與到項目的開展和投資的後續過程,否則會造成職權上的分工不明確,也會造成職能上的重疊。」

  張大官人馬上敏銳的覺察到,寡婦清說這番話是滿懷深意的,先填給自己一個糖塊吃,然後開始一系列的削權行動,把招商辦過去的種種特權拆散的七零八落,張揚有些鬱悶的看著秦清,一時間不知這寡婦清腦子裡打得什麼主意?就算是為了要避嫌,也不至於削權啊,張揚對這位女縣長可沒有任何的敬畏可言,一雙眼睛直愣愣的看著秦清。

  秦清被他看得心裡有些發毛,終忍不住道:「你這麼看我幹什麼?有什麼不同意見可以提出來。」

  張揚笑了笑:「我說,秦縣長,您這一手是卸磨殺驢啊!」

  秦清瞪了他一眼:「什麼話?什麼叫卸磨殺驢,政府工作都有明確的分工,招商辦的職能是什麼?你不要告訴我你身為招商辦副主任連這麼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啊!」

  「切!」張揚不屑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的那點兒算盤,幹嘛啊這是?想避嫌啊?是不是害怕我在招商辦風頭太勁有人說你徇私?」

  秦清俏臉有些發紅,心中暗罵這廝說話真是過份,她冷冷看著張揚道:「我需要避嫌嗎?你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為什麼要徇私?張揚你不要把自己的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這裡是縣長辦公室。」

  張揚點了點頭道:「縣長辦公室,了不起啊,究竟是我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還是你把私人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憑什麼啊?我們招商辦辛辛苦苦的招商引資,弄到最後,人家就要簽約了,資金就要到位了,你秦縣長一句話就把我給踢開啊?你想用這一點證明自己公正無私啊?」

  秦清板起俏臉:「張揚搞清楚自己的位置,這是組織上的決定,你出去!」她拿起了報紙,再也不看張揚一眼。

  張揚心裡這個怒啊,心說我他**這不是一張熱臉貼到冷屁股上嗎?你秦清就算絕情也不該做到這份兒上啊,你想跟我劃清界限,害怕別人說閒話,可也不能把這件事跟工作聯繫在一起啊,我為你忙前忙後,張羅著把安老投資的政績歸攏到你身上,你卻想著如何如何的把我給踢出去,你當我什麼了?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重要啊!他站起身,向門前走去。

  秦清悄悄從報紙的上緣望去,本以為他要走,卻想不到這廝把辦公室的房門給關上了。

  秦清不禁有些慌張,她知道張揚敢作敢為的性情,可轉念一想自己是縣長,他只是個剛剛提升的小小副科,這兒又是縣政府,他敢幹什麼?

  在張揚的逼視下,秦清的目光居然軟化了下去,她是真真正正感到自己有些心虛,說來也真是奇怪,自己幹嘛要怕他?

  張大官人也沒有太過分的舉動,盯著秦清看了好半天,沒頭沒腦的來了一句:「我喜歡你!」

  秦清懵了,她是真沒想到張揚會說出這句話,有些慌張的咬了咬下唇:「你出去……」

  張揚點了點頭,一轉身向門外走去,只留下秦清一個人呆呆坐在那裡,整個人彷彿入定一般。
匿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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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4 16:56:02
第六十八章 臨時女朋友

  張揚並不是唯一感到鬱悶的人,至少不是最鬱悶的那個,現在最鬱悶的應該算是縣委書記楊守義,他原本以為這次和安老簽署清台山合作旅遊計劃書的應該是自己,已經提前幻想這一政績帶給他的光環,可是轉眼之間這光環居然就落在了秦清的頭上,人家安老主動提出要和秦清簽約,要秦清代表春陽縣出面,楊守義這個怒啊,安志遠究竟是什麼意思啊?難道他搞不清楚中國的官職排列嗎?他不知道自己這個縣委書記要比秦清那個縣長大嗎?這他**什麼事兒,太欺負人了。

  楊守義雖然坐在主席台上,可是每一個人都能夠看得出他不高興,鐵青著一張面孔,雙目無神,彷彿游離於現場儀式之外。

  江城市常務副市長李長宇也代表市政府前來參加簽約儀式,這就讓楊守義的風頭完完全全被搶去,負責簽約的是秦清,現場官職最大的是李長宇,如果不是顧及形象,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來參加這個儀式,自己今天扮演的角色壓根就是一個陪襯,楊守義生出一種為他人做嫁衣裳的悲涼感覺,他感覺被愚弄了,愚弄他的不僅有李長宇和秦清,還有安志遠,還有江城的幾位大佬,還有……

  他想到了張揚,目光不由自主向下搜尋起來,終於看到張揚坐在角落裡,沒精打采的耷拉著腦袋,楊守義有些納悶,他本以為這廝應該趾高氣昂興高采烈呢,卻想不到他也表現出垂頭喪氣的模樣,這才想起新近秦清回收招商辦權力的事情,明眼人應該都能夠看出秦清這一手有撇清她和張揚之間關係的嫌疑,不過對張揚來說,現在的處境極其尷尬,誰都知道春陽招商辦成立就是為了吸引安老的投資,現在任務完成了,招商辦卻被一腳踢開,楊守義忽然想起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話。

  此時掌聲雷動,簽約雙方的代表,春陽縣縣長秦清和安志遠的五兒子安德恆互換合約,親切握手,鎂光燈閃爍不停,秦清落落大方氣質高雅,安德恆英俊瀟灑,兩人站在一起俊男美女也是十分的相襯,雙手長時間握在一起,擺出象徵性的姿勢供眾人拍照。

  當完成這一儀式重新坐下的時候,秦清的目光不覺下意識搜尋著張揚的位置,卻發現張揚早已不見,秦清心中忽然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失落,她甚至感到一絲絲的後悔,自己這樣對待張揚是不是太過分了一些。

  張揚之所以離開會場並不是因為權力被收回的緣故,他是因為受不了安德恆握著秦清的纖手,在他心中早已把秦清看成了自己呵護的女人之一,麻痺的,我的女人你也敢碰,假如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張大官人說不定要向安德恆出手了。

  張大官人自問不是一個心胸狹窄的人,可是一旦看到別的男人對自己的女人露出狼樣,雖然秦清不是他的女人,可這廝心裡面已經當成是了,還是感到有些氣悶,眼不見為淨,他忍著滿懷的鬱悶從會場中走了出去。

  來到外面的花園,從懷中磨出了一包中華,居然也學著別人的樣子點了一支煙,小心翼翼的抽了一口,嗆得他大聲咳嗽了起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聽到身後有人在格格的笑,不用回頭就知道是安語晨跟了上來。

  張揚不滿的瞪了她一眼,因為她五叔惦記秦清的事情,張大官人連帶著她也一起討厭起來了,想想自己在招商辦辛辛苦苦的工作,費了這麼大半天,最後居然是個引狼入室的結果,到頭來還被秦清卸磨殺驢,天下最鬱悶的人非自己莫屬。

  安語晨走到張揚身邊,毫不客氣的從他手中拿過香煙,抽出一支點上,很優雅的抽了一口煙,吐出一團煙霧。

  張揚直愣愣的看著她,半天才說出一句話:「小孩子家家的不學好!」

  安語晨啐道:「你才是小孩子呢,怎麼?不高興了,聽我爺爺說,秦清已經把你們招商辦的權力收回了,你這個招商辦副主任現在是有名無實了。」

  「嗬,幸災樂禍是不是?安小妖,我覺著咱倆沒啥深仇大恨,你至於表現成這樣嗎?」

  安語晨又抽了一口煙,卻被張揚劈手把香煙搶了過去,扔在地上一腳踩滅了:「我最討厭女人抽煙!你不懂的吸煙有害健康?」

  安語晨抬起頭望著天空中灰濛濛的雲層忽然道:「人生本來就短暫,我比其他人還要短暫的多,所以能夠嘗試的事情我都想嘗試一下。」這句話少有的流露出一種參悟人生的透徹。

  張揚這才想起之前安老對他說過關於安語晨的事情,心中的些許不耐煩頓時退去,這小丫頭生來命運就已經注定,天生絕脈應該沒有多少日子好活,的確應該抓緊時間享受一下人生。

  安語晨道:「你上次說過要教我點穴的,男人說話不可以不算數!」

  張揚笑道:「你想學點穴啊,怎麼也要有個拜師儀式,簡單點也得在地上磕三個響頭,以後見我面放尊敬點,一口一個師父的叫著,那我才能傾囊相授啊!」

  安語晨看到這廝一臉狡黠的笑容就知道他想耍賴,怒道:「你這個出爾反爾的傢伙,小心我把你上次讓我揍高春輝的事情說出去。」

  「愛說不說,反正人是你打得,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張揚今天顯然不在狀態,他起身想走。

  可安語晨卻不依不饒道:「不能走,今天你把事情說明白了,說過的話到底算不算數?」她一把抓住張揚的手臂。

  這時候張揚的手機響了,他接通一聽,居然是李長宇打過來的,讓他晚上去薇園去一趟,張揚想都不想就答應了下來。

  掛上電話,安語晨仍然虎視眈眈的看著他:「你今天不給我說清楚這件事,我跟你沒完!」

  「安小妖同志,我是個國家幹部,你在大庭廣眾下跟我拉拉扯扯的,你不顧忌影響,我還要顧及政治前途呢。」張揚一臉嚴肅的說。

  「我告訴你張揚,這世上就沒有人敢耍我,你不是能耐嗎?我倒要看看你有什麼政治前途?」

  張揚聽出安語晨這句話有些不懷好意,很忐忑的看了看她:「呃……你想幹什麼?」

  安語晨咬牙切齒道:「你既然讓我去對付高春輝,我同樣可以用那樣的手段對付你!」

  張揚呵呵笑道:「同樣的手段,你打得過我嗎……」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當晚安語晨誣蔑高春輝非禮來著,難道安語晨也要用同樣的方法對付自己,想到這裡,他的笑容就變得有些不自然了:「那啥……你難不成要誣陷我非禮你?」

  安語晨笑得很陰險。

  「呃……你說就是你這不男不女的天然資源,誣陷高春輝有人信,誣陷我誰信?」

  安語晨怒不可遏,抬腳就向張揚踹了過去。張揚早有防備,閃到一旁。

  安語晨咬牙切齒道:「今天你不給我個答覆,我還就跟著你了!」

  張揚笑道:「好啊,我現在要去吃飯,你去嗎?」

  安語晨已經走向了他的那輛桑塔納,以實際行動回答了他。張揚越來越明白,這世上的女孩多半都是不好對付的。

  張揚帶著安語晨驅車來到薇園,他們抵達的時候,李長宇還沒有回來,徐立華和趙靜都在,兩人看到張揚領來了這麼一個酷勁十足的女孩子都是微微一怔,蘇老太滿臉堆笑的迎了出來:「張揚來了……」看到安語晨,她顯然也有些愣了:「這……這閨女是……」

  張揚咧嘴笑道:「我女朋友!」手很自然的搭了過去摟了摟安語晨的肩膀,安語晨愣了,馬上明白這廝之所以答應帶自己來根本就是捉弄自己的。

  安語晨從來都是個不服輸的性子,心說你小子不是想捉弄我嗎?今天我就陪你玩玩。

  張揚幫安語晨介紹了一下,安語晨開始表現的還是中規中矩,可走入客廳坐在那兒喝茶的時候,就抽出一支煙點了起來,點煙還不算,二郎腿居然也翹了起來,加上她從下車起就架著個墨鏡,這形象像足了香港黑道的大姐大。

  徐立華不方便說什麼,憂心忡忡的走進了廚房。

  趙靜也不好說,可蘇老太卻有些看不過眼了,在她心中左曉晴留下的印象實在太深了,太好了,她一直都把左曉晴看成了張揚的女朋友,老太太眼裡是揉不得沙子的,她不喜歡安語晨,臉上自然就表露了出來,可畢竟人家是客人,她把張揚叫到廚房裡,一把就揪住了張揚的耳朵:「混小子,你怎麼回事兒?這丫頭不行,跟個男人婆似的,還抽煙,你究竟什麼眼光啊!」

  張揚笑著討饒,一旁做飯的徐立華道:「你就聽老人家一句話,我看也不合適!」

  蘇老太道:「曉晴多好,人長得漂亮,脾氣又好,你看看那個野丫頭,一看就是有人生沒人教的……」

  張揚忍不住笑,這時候聽到外面傳來李長宇的聲音。

  李長宇沒想到安語晨會出現在這裡,不過他很快就猜出這件事和張揚有關,趙靜已經向他介紹了:「乾爸,這就是我哥的女朋友!」說女朋友這三個字的時候還特意加重了語氣,可見趙靜對安語晨也是不滿意的。

  李長宇有些驚歎了,張揚啊張揚,你小子真是能耐啊,三天不見居然又勾搭上安志遠的孫女了,李長宇笑著把包交給了趙靜,給安語晨打了個招呼,安語晨知道李長宇的身份,可仍然大喇喇坐在那裡沒有起身的意思。

  蘇老太看到李長宇回來,就張羅著開飯,趙靜去廚房幫忙,只有安語晨還是跟老爺一樣坐在那裡,老太太越看她越是不順眼,心想這張揚不知是不是被豬油蒙了心,怎麼看上了這麼一個丫頭,賢良淑德這四個字她哪點兒能夠得上,不過看起來李長宇對她也十分的客氣。

  吃飯的時候,大家坐在一起,安語晨挨著張揚坐了,別人還沒動筷子呢,她自己先拿起筷子夾了口菜,皺了皺眉頭,把剛剛吃進去的肉絲兒吐到了地上:「好鹹!」

  這下連徐立華的臉色也耷拉了下來,這小丫頭也太沒涵養了。

  李長宇呵呵笑道:「那就吃別的!」

  張揚是看出來了,安語晨這是存心報復啊,他拿起筷子給安語晨夾菜:「來,多吃一點!」

  安語晨冷笑看著他,一隻腳居然踩到了凳子上,吃了一口道:「還是鹹!」

  蘇老太再也看不下去了,把碗一放,起身離席而去,李長宇愕然道:「大嫂!」

  蘇老太氣哼哼道:「我吃不下,你們吃吧!」

  徐立華和趙靜也跟了過去,只剩下李長宇和張揚、安語晨三個,李長宇苦笑著看著他們兩個道:「說說,怎麼回事兒?」

  安語晨幸災樂禍的看著張揚,張揚咳嗽了一聲:「那啥……個人私生活好像不歸您李叔管!」

  李長宇歎了口氣道:「我才懶得管你,你們兩個這麼一攪合,我嫂子吃不下飯了,對了,這兩天我把她老人家接到江城去,小靜剛好暑假有空,去江城玩玩,順便陪陪她老人家,你媽也一起過去幾天,你沒什麼意見吧?」

  張揚笑道:「我能有什麼意見,蘇大娘當真願意跟你過去?」

  李長宇點了點頭道:「房子已經安排好了,我在市委大院隔壁的小區給她找了一套,離我近,平時我也方便照顧她。」

  「您家那位不會說什麼吧?」

  李長宇笑得有些尷尬:「她說什麼由她說去吧,反正我不能不管我嫂子!」

  張揚最欣賞的就是李長宇的孝義,他能夠對他的嫂子這樣,足以證明這個人是有良心的。

  被安語晨這麼一攪合,李長宇也沒有了吃飯的心境,讓張揚跟著他一起去書房說話,安語晨被晾在那裡,不過她可沒覺著什麼難堪,你們不吃,我吃,張揚你不是想整我嗎?今天我就是來噁心你的。極有性格的安語晨安之若素的坐在那裡,大吃大喝起來。

  蘇老太和徐立華、趙靜三個都站在門外,隔著窗戶看著安語晨目中無人大吃大喝的樣子,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憤怒、惋惜、黯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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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長宇和張揚卻都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走入書房,李長宇點燃香煙道:「張揚,聽說秦清把招商辦的權力回收,今天在會場上我看到你中途退場,是不是因為這件事耿耿於懷啊?」

  張揚笑道:「您以為我的心胸就那麼狹窄,我只是搞不通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其實招商辦對我來說也並不是那麼重要,可是我一手把安老的投資吸引了過來,一手促成她跟安老簽約,就算是卸磨殺驢也不至於立竿見影,你總得給我一個心理適應過程不是?我知道現在春陽有不少針對她和我不利的流言蜚語,可你秦清注意名節注意影響,我張揚就不要臉嗎?你不能為了撇開自己而拚命把我踩低吧?」

  李長宇笑瞇瞇看著張揚,他看出張揚還是在乎,這廝在乎的不是招商辦,也不是什麼官位,他在乎的是秦清對他的做法。李長宇敏銳的覺察到,無論是秦清的做法,還是張揚此刻的怨氣都涉及了太多的男女私情在內,這可不屬於他的管轄範圍內,李長宇道:「一個女人想要在政壇立足,往往要比男人付出雙倍的代價,張揚,在所有人看來,從秦清到春陽的那天起,如果沒有你,她走不到現在,而今她的危機已經過去,位置已經穩固,你如果真心為她著想的話,就應該從最敏感的事情上退下來。」

  張揚愣了,他沒想到李長宇也會這麼說。

  李長宇彈了彈煙灰又道:「日後春陽縣政府工作的重中之重就是清台山的旅遊開發,你身為招商辦主任,如果太多的涉及其中,我敢保證,用不了多長時間,就會有人把你和秦清告上市紀委。」

  張揚分辯道:「我們沒有什麼?」

  李長宇意味深長道:「知不知道莫須有這三個字?許多事情不一定要有,但是只要找到了影子就會變得很麻煩,當初王博雄的事情,如果不是我幫他壓住,他根本做不了這個稅務局局長,當然,王博雄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物,人在仕途之中,總會不斷地面臨抉擇,你想要繼續前進,不斷地前進,就必須要學會有所放棄。」

  李長宇把煙蒂摁滅:「如果你繼續在招商辦呆下去,影響就不僅僅是秦清一個。你就算不為她的仕途著想,也要考慮一下你自己。」

  張揚點了點頭,李長宇的這番話對他可謂是雪中送炭醍醐灌頂:「要不我乾脆從招商辦退出來,與其在一個被架空的空架子裡混日子,還不如換個地方。」

  李長宇笑道:「你剛剛才升任副科,想一步登天,跨越不要太大了。」他也曾經想過要把張揚活動到江城去,可他深諳凡事不可操之過急的道理,以張揚的性情暫時還是放在春陽的好,這廝屬於天不怕地不怕的人物,假如把他現在就弄到江城,還不知他要折騰出怎樣的風浪,到時候就有的自己麻煩了。

  李長宇道:「春陽雖小,可是其中的關係盤根錯節異常複雜,上次礦難事件能有現在的結果已經是最理想的,張揚,記住一句話,每個人的心中都會有自己關於正義的概念,可是如何伸張正義又是一回事,伸張正義是否能夠讓老百姓真正得到利益又是一回事,當官者,永遠不可能做一個純粹意義上的好官,因為你的頭上始終籠罩著一層有一層的無形大網,我們要在網中求生,我們要在網中為老百姓謀求福祉,你明白嗎?」李長宇還是第一次在外人的面前袒露自己的心跡。

  張揚重重點了點頭,隨著他混跡官場的時間越來越久,他對李長宇這句話的理解也就變得越來越深刻,他不僅要把官做好,而且要把事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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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李長宇一番深談之後,張揚第二天一早就出現在縣長辦公室中,秦清現在見到這廝多少有些惶恐,表面上平靜無波鎮定自若,可內心卻是波濤起伏紛亂如麻。

  張揚這次來的目的多少有些出乎秦清的意料之外,他微笑著將一張調職申請推到秦清的面前:「秦縣長,這是我的調職申請書,我感到自己並不適合在招商辦副主任的位置上坐下去,請縣裡考慮一下我的調職請求。」

  秦清秀眉微顰,一雙宛如秋水般明澈的雙眸靜靜審視著他,這廝是給自己下最後通牒?她慢慢將調職申請書推了回去,輕聲道:「小張,你是不是對我的決定有看法,我考慮了一下……」

  張揚打斷她的話道:「秦縣長,我對你沒有任何的看法,當初你告訴我這件事的時候,我的確有些不能接受,可是,我事後仔細一琢磨,我繼續呆在招商辦對以後工作的開展沒有任何的好處,而且以我的能力也不能適應目前的工作,所以還請各位領導慎重考慮。」

  秦清心中生出一陣歉疚,她輕聲道:「我並沒有否認你的工作能力,你的工作能力在春陽有目共睹!」

  張揚笑道:「秦縣長,我真的沒有什麼想法,你不用安慰我,也不用解釋,我就是在招商辦呆煩了,想換個地方,你忙,我走了!」這廝說完便坦坦蕩蕩無牽無掛的走了。

  這樣一來,反倒輪到秦清發呆了,張揚越是這樣做她心裡越是不好受,如果張揚跟她大吵一架,或者是指著她的鼻子罵她一頓,她心裡反倒會好過一些。有生以來,她還從未對任何一個男人產生過這樣的負疚心理,張揚的話忽然又迴盪在耳邊——我喜歡你,秦清臉上一陣發熱,她雙手堵住耳朵,用力搖了搖頭,試圖把內心中所有紛亂的情緒排除出去。

  張揚離開不久就接到了秦清的電話,秦清的聲音恢復了一如往常的冷靜:「張揚,經過組織上的慎重考慮,決定同意你調職的要求,打算讓你臨時擔任縣婦幼保健院黨委書記一職,你看怎麼樣?」

  張揚微微一怔,想不到這調職下來的這麼快,他並沒有想到,秦清接到他的調職申請後馬上給李長宇打了一個電話,李長宇不著痕跡的點撥了秦清幾句,秦清這才做出了這麼快的決定,婦幼保健院黨委書記的職位已經空缺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而且婦幼保健院單位雖然不大,可麻煩不少,最近連續出了幾件醫療糾紛,現在病人家屬已經鬧到了縣委縣政府,縣裡也頗為頭疼,秦清相信張揚的能力,知道這廝也是個閒不住的性子,越是麻煩,他越是喜歡,乾脆把他暫時放到醫療系統裡去折騰,再怎麼說婦幼保健院上上下下還有一百多口子人,比起招商辦要多得多,張揚不是喜歡當官嗎,管的人越多才越有成就感啊。

  張揚沒感到多高興,也沒感到不高興,反正挪來挪去還是個副科級,他在黑山子鄉擔任計生辦主任,好歹跟衛生系統能扯上一點關係,在招商辦混了沒幾天,讓秦清一腳又給踹到了衛生系統,難道自己上輩子幹醫這輩子還要在醫道上打拼下去?臨時黨委書記,媽的!看來老子就是萬金油的命,哪兒需要就往哪裡抹。

  張揚離開招商辦還是有很多人暗暗高興地,宋樹誠無疑是首當其衝的一個,隨著對張揚的瞭解,他明白自己惹不起人家,既然惹不起就只有躲,可兩人都在經貿委辦公,躲是躲不過去的,現在張揚離開了招商辦,宋樹誠長舒了一口氣,總算不用面對這廝終日提心吊膽的了。

  ********************************************************

  張揚在招商辦也沒有多少工作可交代,唯一需要交代的就是那串車鑰匙,離開了經貿委,總不能把人家的車也開走。趙成德對張揚的離去也頗感錯愕,他本以為隨著秦清的到來,這位小張主任的官途會節節攀升,卻想不到秦清上任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這廝從招商辦中踢出去,表面上婦幼保健院也是個科級單位,張揚去了那裡當黨委書記很風光,可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醫院是個比較特殊的地方,在醫院裡都是院長當家,書記甚至連副院長的地位都不如,更何況縣婦幼保健院的混亂狀況是人所共知的,醫療糾紛層出不窮,醫生護士挨打事件幾乎隔幾天都要發生一次,有人甚至開玩笑地說,婦幼保健院的醫生不要帶白帽子了,應該每人發一頂安全頭盔。去這樣的單位顯然不是什麼好事情,趙成德頗為同情的看了看張揚,把那串車鑰匙又推了回去:「張揚,你跟我客氣什麼,反正經貿委也不缺車用,你只管拿去用,就當幫我們養著。」從這件事上就能夠看出趙成德豐富的政治經驗,張揚就算是遇到了挫折,這挫折也只是暫時的,越是這種時候,越要表現出雪中送炭的革命情意,錦上添花人家記不住,可雪中送炭會把兩個人的感情拉得很近。

  張揚對趙成德的做法還是很領情的,不過他既然離開了經貿委,也不想開著人家的車讓別人說三道四,笑道:「我有車開,趙主任的好意我心領了,現在春陽是非多,咱們還是少些是非為妙。」

  趙成德原本只是想送個人情給張揚,讓他知道自己並不是人走茶涼的那種人,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也就不再勉強。

  張揚兩手空空的走出經貿委的大門,昏沉沉的天空已經開始落下了雨滴,張揚站在街邊正準備攔出租的時候,安語晨開著她的那輛北京吉普來到了張揚的面前,安語晨這輛吉普車的成色比起張揚過去那輛還要差一些,再加上多日沒有洗車,車身上滿是泥濘,看起來更是狼狽,張揚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幸好車內還算整潔,他雙手枕在腦後靠在座椅上:「你真是陰魂不散啊,還想拜師?」

  安語晨搖了搖頭道:「我爺爺找你!」

  張揚笑道:「找我幹什麼?現在我已經不在招商辦了,工作都已經交接完了。」

  「嗬,還帶上情緒了,我爺爺找你肯定有重要事兒,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安語晨在國內混久了,普通話也漸漸變得流利了起來,不過轉折的時候還是有些生硬。

  張揚閉上雙眼道:「我已經上了賊船,你樂意往哪兒拉就往哪兒拉,我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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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12-9-14 16:57:35
第六十九章 醫療糾紛

  安志遠找張揚是因為聽說他從招商辦出來了,老爺子為張揚也抱不平來著,他憤憤然道:「怎麼回事嗎?像你這樣一個工作能力如此出眾的年輕幹部,他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要不要我去跟縣裡說一聲?」安志遠是真心欣賞這個年輕人,誠如他過去所言,像張揚這種有衝勁有熱情,沒有陳腐官場氣的幹部已經不多見了。

  張揚笑著搖了搖頭道:「多謝安老的好意,其實從招商辦下來不僅僅是縣裡的意思,更主要是我自己的意思。」

  「為什麼?」安志遠有些錯愕的問。

  張揚端起茶海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道:「安老,您老現在已經把合約簽了,我也不瞞您,這招商辦其實就是為你一人開得,所謂招商就是招你安老投資的,現在合同簽了,我這招商辦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

  安志遠聽他說得如此直白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安語晨卻插口道:「我看這件事沒那麼簡單,是不是因為你和秦清緋聞的事情,所以才故意避嫌啊。」

  張揚瞪了她一眼:「什麼緋聞?我跟秦清清清白白的,對得起天地良心,你少胡說八道了好不好?」

  安志遠也斥道:「小妖,不要胡說,秦縣長不是那樣的人!」

  張揚這個鬱悶啊,合著人家秦縣長不是那樣的人,我這人風評這麼差嗎?

  安語晨笑著點了點頭道:「我看秦清也不是那樣的人,要不我五叔也不會發瘋的迷上她!」,這丫頭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氣得張揚是眼斜嘴歪。麻痺的五叔,就安德恆那熊樣,老子分分鐘秒殺他!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愛,張大官人這是因為愛秦清所以連帶著恨上了安德恆,其實人家很無辜。

  安志遠道:「以後,我不會像現在這樣經常過來了,這邊的事情都交給德恆,小妖也會經常過來幫忙,你雖然不在招商辦,可是我相信有了事情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張揚笑道:「安老放心,只要我張揚能夠幫得上忙的,一定會盡心盡力的幫忙。」他又想起一件事,自己不在招商辦了,也就沒理由霸著人家的電話了,掏出那個8900遞給安語晨:「這手機我也用不著了,你收回吧。」

  安志遠沒有說話,安語晨把手機推了回去:「還是你拿著吧,權當上次你幫我的酬金了,再說以後真的要找你幫忙也好隨叫隨到。」

  張揚堅持道:「我還有傳呼機,這手機我真不能收!」他是真的不想占安家的便宜。

  安語晨有些怒了:「我說你這人怎麼回事兒,婆婆媽媽的,讓你收著你就收著,真是麻煩……」她這一著急,忽然喘息又急促了起來,慌忙從衣袋中取出哮喘噴霧劑對著嘴唇吸了幾口。

  「小妖!」安志遠不無擔心道。

  「我沒事!」安語晨臉色蒼白的坐下,胸口急劇的起伏著。

  張揚不由得生出一些歉疚之情,安語晨雖然是個男孩子性格,可這丫頭的確沒有什麼壞心眼,脾氣暴躁了一點,不過對自己卻也不壞,兩人爭來斗去許多次,可並不是有什麼深仇大恨。因為知道安語晨天生短命,所以張揚漸漸開始同情這個丫頭,也就摒棄了過去對她的那點兒偏見。張揚道:「你別生氣,要不這電話我收著,不過這樣,我教你一個打坐調息的方法,應該對你會有所幫助。」

  安志遠沒有說話,雙目中卻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眼神。

  安語晨異常興奮,一雙明眸瞪得滾圓:「你真的教我?是不是連點穴也教給我?」安語晨平時表現的刁蠻任性可實際上卻是個單純沒有機心的女孩。

  「我說安小姐,咱不能得寸進尺,我倒是想教你,可你那智商總得能學會不是?我勸你啊,別為難自個兒!」

  安語晨撅起小嘴:「我才不管呢,以後你就是我師父,師父!」

  張揚算是明白了,這個女弟子收也得受,不收也得收,苦著臉道:「得,那啥……我忍忍,勉強當一回吧。」他望向安志遠道:「不過安老,咱們江湖中人凡事都得講個規矩,你看要不要您孫女兒給我磕幾個頭啥的?」

  安語晨瞪大了眼睛:「美得你,都什麼時代了,還要給你磕頭啊,算了,我給你端杯茶,就當拜師了!」

  「這麼簡單?」

  「別得寸進尺啊!」

  於是張大官人喝了安大小姐的這杯茶,順理成章的成了她的師父,既然當了人家的師父,張揚就不能繼續糊弄人家,他得傳給安語晨一點真本事,幸好他過去也沒少看過武***秘籍,當下就寫了一套《伐毛洗髓決》送給了安語晨,這是一套基礎的內***心法,主要是調理內息的作用,修煉到一定的境界,可以駐顏美容。

  安志遠早就知道張揚看似年輕,其實武***深不可測,在他和張揚初次相逢的時候,就看到張揚驚世駭俗的點穴手法,他願意收孫女兒做徒弟,這是一件大好事,也許在他的幫助下孫女的病情或許能夠痊癒,就算不能痊癒,也許有辦法延長孫女的性命。

  安語晨向張揚詢問了這套內***心法的要訣,張揚也耐心的對關鍵之處詳細說明。

  安志遠笑道:「一口吃不成個胖子,無論學什麼都要慢慢來,該吃飯了,咱們先吃飯再說。」

  安語晨點了點頭,張揚起身道:「算了,我還有事,改日吧!」

  安志遠盛情挽留道:「我馬上就要返回香港了,權當給我送個別,怎麼?這點面子都不給我?」

  張揚聽安老這麼說,只能留下。

  午餐就在隔壁的宴林園進行,張揚堅持這頓要由他來請,點了幾個特色菜,安老不喜鋪張浪費,所以張揚也按照他的意思去做,安語晨開了一瓶自帶的芝華士,給張揚倒酒的時候,看到這廝表情古怪的看著自己,忽然想起當時因為喝到假冒芝華士在金凱越發飆的情景,兩人同時笑了起來,安語晨很少笑,不過笑起來的時候,紅唇彎彎,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安語晨的牙齒很有特色,擁有兩顆尖尖的虎牙,看起來異常的可愛,笑起來的時候,滿臉冷酷的表情頓時冰裂,張揚不由得微微一呆,憑心而論,他還是第一次發現原來安語晨也是如此之美,安語晨惡狠狠瞪了張揚一眼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

  張揚苦笑道:「說實話,我真沒見過跟你一樣的女人!」

  安志遠哈哈大笑起來:「她是小妖!」

  安語晨撅起嘴唇嗔道:「爺爺,你也幫著外人說我!」

  安志遠笑道:「張揚不是外人,他是你師父!」

  張揚一本正經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怎麼也算得上你的長輩,以後對我要多尊敬一點。」

  「切!」安語晨在一旁坐下,端起自己的酒杯咕嘟喝了一口,她飲酒的姿勢是張揚所見到女人中最不優雅的一個,張大官人有些納悶,按理說安語晨也是大門大戶家出身的閨女,怎麼舉手抬足間沒有一絲一毫千金小姐的做派?這丫頭沒有學習過禮儀嗎?

  安志遠和張揚碰了碰杯道:「張揚,以後要是在官場中混的不順心,可以去香港找我。」這句話將他對張揚的欣賞流露無遺。

  張揚微笑表示感謝,可他絕不是個輕易放棄的人,秦清越是這樣做,他越要做出一番成績讓她看看,要知道是金子到哪兒都會發光的。

  ***********************************************************

  張揚去婦幼保健院上班的第一天就意識到這裡並不是什麼好地方,婦幼保健院位於春陽的南關,這一帶工礦企業不少,醫院有二百多張床位,一百五十多名員工,在春陽的專科醫院中已經算得上規模最大的一個。

  張揚現在開得汽車是牛文強臨時借給他的一輛豐田佳美,車來到醫院大門口的時候就發現幾十個老百姓把醫院大門給堵上啦,六個花圈一字形排開,將進入的道路擋得嚴嚴實實,還有兩人打著條幅,上面寫著幾個觸目驚心的大字——還我兒子生命!

  張揚不禁皺了皺眉頭,想來這就是傳說中的醫療糾紛吧,真是晦氣,想不到上任第一天就遇到了這種事情。他摁了摁喇叭,示意這幫人讓開,馬上有兩個凶神惡煞般的漢子衝了上來,指著車內的張揚然後用力擺了擺手,示意他讓行。

  張揚的唇角泛起一絲冷笑,這廝自從被秦清從招商辦中踢出來,心裡便窩了口惡氣,別人不找他的事情他都想找事,現在看到有人要找他茬子,頓時生出要藉著這件事發洩發洩的想法。張揚又慢條斯理的摁了摁喇叭,這就是**裸的挑釁了。

  那兩名漢子顯然被激怒了,其中一個人拍了拍汽車的引擎蓋,另外一個走向張揚身側的車門,伸手想要拉車門,沒等他拉車門,張揚已經猛然推開,車門重重撞擊在那漢子的身上,那漢子頓時立足不穩,一屁股坐在地上,不等他從地上爬起身來,張揚已經從車裡走了出來,抬腳就揣在他的臉上:「麻痺的,好狗不擋道,你他**沒長眼睛!」

  這下頓時捅了馬蜂窩,原本聚在醫院大門外的幾十口子人全都圍了上來,把張揚團團圍攏在中間。

  張揚咧開嘴,露出一口雪白而整齊的牙齒,這廝的心頭忽然湧現出一種難以遏制的渴望,這是種打人的渴望,當日在黑山子鄉政府內勇鬥四十三名鄉民的熟悉感覺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他的雙目中流露出狂野的熱情,這是一種野獸對於獵物的渴望,目光過處,圍攏他的那群人一個個都有些不寒而慄,下意識的逃避著他的目光。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我靠,你們幹什麼?咱們張哥的車你們也敢攔,麻痺的,都瞎眼了是不是?」說話的是長毛常七斤,這廝從後面走了出來,張揚一看他出現頓時就明白了,敢情這事兒是他鬧出來的,冷冷看了常七斤一眼道:「您真有能耐啊!」

  常七斤驅散了他的那幫小弟,挨打的那個只能自認倒霉,張揚把車開到行政辦公樓前停下,常七斤也悄然跟了過來,陪著笑臉給張揚拉開車門:「張哥,您來看病啊!」這廝現在對張揚是心服口服,主要是在張揚身上吃過虧,印象太深刻了。

  張揚抬頭看了看婦幼保健院的招牌,沒好氣道:「你才來看病呢!」

  常七斤這才意識到自己的這句搭訕的確有些不靠譜,訕訕的笑了笑:「張哥,我們這些兄弟閒著也是閒著,所以出來跟著找找場子賺點兒車馬費。」

  張揚皺了皺眉頭道:「你說你們缺德不,在醫院門外聚眾鬧事,還擺放這麼多花圈,有事情你們去找院方解決,弄出這麼大動靜幹什麼?扮黑社會啊?」

  常七斤被張揚數落了一通,可臉上仍然不敢有絲毫的怒氣,心中十分奇怪,張揚啥時候變得那麼正義感十足,聽他的語氣分明是在為院方出頭。

  張揚接下來的話更證明了他的猜想:「把你的人都撤走,那些花圈都拿走,有什麼事情去院裡說,別影響人家正常工作。」

  常七斤苦著臉道:「這裡有我的人,可也有別人的,我哪有那個本事啊!」

  張揚懶得理他,冷冷丟下一句話:「你不走的話,發生任何事情責任自負!」說完他就向行政辦公樓走去。

  張揚首先想拜訪的事婦幼保健院的院長嚴世東,可他並不在,醫院門口發生這樣的事情,主要領導人卻不在,單從這一點就能夠看出嚴世東是個怕事的人。

  人事科科長董燕和院辦主任馬明濤陪著張揚在周圍科室轉了一圈,初步熟悉了一下情況,其實誰也沒把這位新來的書記當回事兒,他們早在張揚來這裡之前已經調查清楚他的來歷,知道這廝是個江城衛校的畢業生,在知識分子成堆的醫院裡,文憑無疑會成為他們相互間衡量的一個標準,所以張揚給他們的印象並不好,雖然在縣政府多數人的眼中張揚這次屬於被貶,可在婦幼保健院眾多職工的心中,這廝實在是走了狗屎運,要不怎麼能在二十歲就擔任婦幼保健院的黨支部書記?有好事者早已將張揚的背景打聽的清清楚楚,前任縣委書記李長宇的乾兒子,現任春陽縣縣長秦清的緋聞情人,這後台強硬的讓保健院所有的職工咋舌,在醫院內部,搞專業和和搞行政的完全不同。

  董燕和馬明濤顯然都是搞行政出身,他們在政治上的悟性絲毫不次於政府機關中人,他們都清楚這位新來的黨支部書記是位不好得罪的人物,搞不好來這裡只是短暫的一個過場,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就會重新起跳,對於這樣的人物最好還是小心伺候著,不求無***,但求無過。

  張揚的辦公室在院長辦公室的隔壁,房間雖然不大,可收拾的十分整潔,董燕有其他事去辦了,馬明濤為張揚泡了杯茶,坐在旁邊向張揚繼續介紹醫院的情況,張揚漫不經心的聽著,腦子裡卻在想著剛才醫院門口的情景,他打斷馬明濤的話:「那些堵住大門的都是些什麼人?」

  馬明濤苦笑道:「一個病人,孕婦因為大出血緊急入院,可來到醫院肚子裡的孩子已經死了,我們醫院費勁千辛萬苦才抱住那女人的性命,可是她家人非但不知道感激,反而藉機生事,想勒索醫院。」

  張揚緩緩放下茶杯:「他們要多少?」

  「十萬!說只要給十萬就答應私了,否則每天都會來醫院鬧,最近咱們醫院事情也的確很多,醫療糾紛天天不斷,還有過分的病人直接堵到縣政府大門去了。」

  「嚴院長呢?」張揚低聲問。

  馬明濤歎了口氣道:「去東江出差了,只怕還要兩天才能回來。其實他就算留在這裡也沒什麼辦法,那都是一幫地痞無賴,這兩天我們院職工已經有五人被打了。」

  張揚有些憤怒的拍了拍桌子:「為什麼不報警?」

  馬明濤苦笑道:「報警有用嗎?這些人都是春陽的地頭蛇,他們跟周圍派出所也熟,就算把他們抓進去,最多說服教育一通就出來了,再說這種事兒誰都不想問,誰都不想管!」

  兩人正說著話呢,那邊醫務處就打了起來,醫務處主任付洪林血頭血臉的跑了進來,他原本是想去院長辦公室的,可嚴世東不在,他只能來到張揚的辦公室,他用紗布捂著仍然在出血的額頭,充滿委屈的叫嚷著:「我不幹了,誰愛干誰幹,這醫務處主任我他**不幹了!」

  馬明濤上前勸他,畢竟人家張書記今天是第一天上任,對這兒的情況根本不瞭解。

  付洪林一個大老爺們委屈的就快哭出來了:「媽的,我他**招誰惹誰了?這個月沒過,我被人揍三回了!」

  張揚看到他的樣子也深表同情,所有醫療糾紛都要到醫務處處理,付洪林這個醫務處主任當然要首當其衝,所以矛盾集中在他身上就是在所難免了。張揚微笑道:「付主任,你還是先去包紮,無論發生什麼事,咱們以後再說。」

  在馬明濤的奉勸下,付洪林從沙發上站起身來,這時候十多名身材魁梧的混混兒找到了書記辦公室的門口,氣勢洶洶的叫嚷著。

  付洪林的臉上流露出畏懼之色,他是被打怕了,求助的向張揚望去。

  張揚端起他的茶杯若無其事的喝著。

  那群混混兒湧了進來,張揚向馬明濤道:「保衛科電話多少?」

  馬明濤慌忙站起身來到電話機旁,給保衛科打了一個電話。

  張揚又道:「順便叫兩名急診外科的醫生過來,回頭這兒有人需要搶救!」

  「你就是醫院的書記?」為首的那名身穿黑色體恤衫,石磨藍牛仔褲的混混兒指著張揚的鼻子道。

  張揚笑瞇瞇點了點頭道:「我!張揚!婦幼保健院新任黨支部書記!」

  「我弟弟的孩子被你們弄死了,麻痺的,你得給個說法!」這混混諢名二子,在春陽也是很有名氣的一位江湖人物,和常七斤也是一時瑜亮,他兩人不對乎,可這次都被人請來鬧事,剛好湊到了一起。常七斤知道張揚的厲害,知難而退,可二子不知道,在春陽的地界上,能讓他看在眼裡的人本來就不多,張揚這個年輕的書記顯然不在他看起的範疇內。

  張揚平靜看著二子:「付主任的頭是你打的?」

  二子點了點頭道:「不錯,這狗日的罵我,我打他是應該的!」他向前走了一步:「你說話管用嗎?明白點兒的拿出十萬塊來,我帶著弟兄們走人,再不找你們醫院的麻煩,要是不明白,你們保健院趁早關門算了!」

  張揚笑了笑,他看了看門外,仍然沒有一名保衛科的保安趕來,看來這些混混兒的囂張不是沒有原因的。

  二子又向前走了一步抓起桌上的一本雜誌用力摔了下去,他就是要挑釁,他就是要在大庭廣眾下,讓張揚的顏面掃地,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行事準則,二子的行事準則就是用強勢和武力威懾對方,讓對方心寒,讓對方害怕,讓他不敢跟自己對視。

  張揚歎了口氣,麻痺的,老子越是想跟人家講道理,人家就越是把自己往野蠻的路上逼,這世上怎麼有那麼多不知死活的人?他笑瞇瞇點了點頭,然後一把抓住了二子粗壯的手腕,二子顯然吃了一驚,他根本沒有想到這位年輕的黨委書記會先行向自己出手,他想要掙脫,這才發現對方的手掌竟然是如此有力,宛如鐵鉗一般將他牢牢扣住,然後張揚高高舉起自己的茶杯,狠狠拍在兒子光禿禿的腦門上,啪!地一聲,細瓷亂飛,血花四濺,二子行走江湖這麼多年第一次讓人家給開了瓢,張揚雙目瞪得滾圓,凶光畢露,惡狠狠罵道:「麻痺的,你什麼東西?也配跟我一個**員說話!」

  二子被砸得暈乎乎的,張揚卻並沒有就此放過他的意思,一巴掌拍在他已經被砸破的腦門上,沾在上面的細瓷片深深陷了進去,二子痛得慘叫一聲,捂著腦袋蹲了下去,張揚就勢又是一腳,把他踢得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跟著二子過來的十多個混混,壓根沒有料到會風雲突變,一個個驚得張大了嘴巴,當他們反過神來的時候二子已經倒在了地上。

  張揚緩步走了過去,冷笑道:「有種都給我過來,我們醫院有的是病房,不過,住院費少一個子兒都他**不行!」這廝這兩天火氣正盛,誰惹他誰找虐!

  這幫混混兒都是欺軟怕硬的主兒,他們過去哪見過張揚這種人物,二子在他們心中近似乎神級的存在,可人家張大官人一出手,乾脆利索的就把他放倒了,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這樣的情景帶給他們的心理壓力顯然是巨大的。

  張大官人怒視這群混混兒:「都給我滾蛋,真想留下來住院啊?」

  二子從地上爬起來,卻被張揚一腳踢在軟肋上,痛得趴在地板上,好半天沒有力氣再爬起來。

  這會兒保衛科科長李斌帶著兩名下屬才趕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也是吃了一驚,張揚搞清楚他的身份之後,指著李斌的鼻子罵道:「你他**不要干了,連大門都看不好,你還有臉當保衛科長?」

  李斌被訓得臉青一塊紫一塊,他本來還有反駁的勇氣,可是看到倒地不起的二子,衝口欲出的一句話又被他硬生生嚥了回去。

  兩名急診外科的醫生也趕了過來,張揚指著地上的兒子道:「給他包紮包紮,回頭會有警察把他領走!」

  二子這才把張揚和傳聞中的那個囂張人物聯繫在一起,身體的創痛還在其次,內心的懊悔簡直難以形容,難怪常七斤個狗日的一聲不吭的把人馬撤走了,這廝簡直就是一流氓,能讓二子形容成流氓的人物,張揚還是第一個。

  ***********************************************************

  派出所把二子領走之後,張揚讓馬明濤通知主要行政科室的部門領導去小會議室開會,每個接到通知的幹部都清楚,這位小張書記要立威了。

  參加會議的還有兩名副院長,其中一人居然是張揚的老相識,趙新偉的姐姐趙新紅,過去張揚只知道她是醫生,並不知道趙新紅就是婦幼保健院的副院長,趙新紅病情痊癒之後,馬上重返了工作崗位,說起來,這一切都還是張揚的***勞。另外一名副院長是婦幼保健院的老專家朱方增,他是個只懂得做學問的人,對醫院的政務根本不關心。搞業務的這些人眼裡是根本看不起張揚這個野路出家的黨支部書記的,除了趙新紅知道張揚的手段,其他人對張揚的瞭解大都是一些街頭巷尾風傳的緋聞,還有今天張揚出手痛揍二子的事情,總而言之,大家都覺著這個書記並不好纏。

  張揚在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之後,目標直接指向了李斌:「婦幼保健院是個醫院,是個24小時都要對外營業的地方,來幾個社會混混把大門一堵,我們就不做生意了?李科長,你們保衛科管什麼吃的?」

  李斌鼓足勇氣分辯道:「他們人多,我們保衛科算我在內只有七個人,去了也是挨打!」

  張揚喝了口水道:「挨打怎麼了?你既然幹這一行,就別怕挨打,怕挨打,我找別人替你!」

  李斌不說話了。

  張揚道:「從現在開始,無論任何醫療糾紛,都不能影響我們正常的門診,誰敢堵大門,我就要他好看,擺花圈不是嗎?擺了就給我撕,麻痺的,有事兒說事,幹嘛?真他**當我們醫院好欺負啊!」

  趙新紅聽到他滿口的污言穢語,實在有些聽不下去,輕輕咳嗽了一聲,以這種委婉的方式提醒張揚注意他的言辭。

  她並不知道張揚是故意這麼幹,來婦幼保健院之前,張揚就考慮到這知識分子扎堆的地方,人家隨便拿出一個學歷就比自己高,在這些人的眼中,自己就是一粗人,反正會是這種印象,他不妨藉機發揮一下,讓自己粗魯爽直的印象深入人心。

  朱方增平時很少說話,可這次卻率先表態了,他點了點頭道:「我同意張書記的做法,有些病人實在太過分了,任何事情都有法律,就算是出了醫療糾紛還有相關機構進行鑒定,他們這麼鬧有什麼意思?根本就是損人不利己。」

  頭上裹著白紗的醫務處主任付洪林道:「現在醫院壓力最大的科室就是我們醫務處,只要發生醫療糾紛,每個病人家屬都會到我們醫務處討說法,挨打我認了,可我也是個爺們,我受不了這窩囊氣,大不了我不幹這個主任,你們另請高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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