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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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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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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 09:17:33
第一〇三五章 高風亮節(一)

美廬別墅一樓東側的書房裡,經過特別佈置的一圈沙發上,圍坐著軍委辦公廳主任徐永昌、新任銓敘廳長林蔚、參謀本部次長葛敬恩、軍政部常務次長曹浩森、訓練總監代理部長張華輔、軍事教育處長賀衷寒,從重慶趕來的行營主任賀國光和秘書長曾擴情,以及中央黨部組織部長陳立夫和黨務調查局長徐恩曾。

令安毅驚訝的是,長期駐紮北平的軍政部長何應欽、從浙江趕來的陳果夫和楊永泰圍在蔣介石的書桌前,四人對著桌上的一份文件,不知低聲商議著什麼。

聽到安毅的報告聲,蔣介石抬起頭,笑著向他點了點頭,隨即擺擺手結束討論,起身走到一圈沙發的主位,其他人員相繼停止交談,與安毅親熱地打完招呼,畢恭畢敬地站起來,等候蔣介石的吩咐。

蔣介石環視眾將一眼,頷首示意大家坐下。

極為重要的會議隨之召開,徐永昌主持會議,說明此會為「四川剿匪局勢及軍政對策專題會議」之後,賀國光和曾擴情分別向會議報告了四川半年來的剿匪情況、黨務建設、互不統屬的各部國民黨軍隊以及各行其是的各級政府,痛陳川軍各路軍閥打著剿匪旗號對地方民眾進行野蠻的盤剝和掠奪,嚴重地敗壞了黨紀國法,玷污了黨國的名譽和威信,第一次如此嚴厲地指出四川軍政各方面存在的巨大弊端和隱患。

兩人在報告結束時,都懇請中央政府、國民黨盡快介入四川軍政權力機構,調集中央直屬軍隊部署,快速開進四川,確保剿共戰爭順利完成的同時,徹底改變四川軍隊群雄割據、良莠不齊的歷史問題,並立即加強四川黨務建設,對全省各級黨組織和所有黨員,進行一次全面而細緻的清理整頓,以確保中央對四川行使領導權,把四川省徹底收回中央的統一領導之中,切實按照中央的各種法律和政策,對四川各級政府進行正常有序的管理。

不管別的將領是否同意賀國光和曾擴情的意見,安毅卻是極為贊同的,身為川人又獨霸川南數年之久的安毅,對賀國光和曾擴情報告中描述的慘景和軍政弊端感同身受,甚至覺得如此嚴厲的批判,仍不及實際苦難的萬一。

安毅深知四川全省混亂的軍政制度,給巴蜀父老鄉親常年帶來的巨大危害,素有天府之國美譽的成都地區十幾年來,在不停的內戰和走馬燈般的政府更迭中尤為痛苦,各路軍閥為了內戰而橫徵暴斂,對人民形成殘酷的壓搾,近五百萬不堪忍受、已經沒有活路的巴蜀各地民眾舉家逃到川南,在川南政府的大力救助和安置下,歷經兩年多時間才過上安居樂業的穩定生活,這也是敘府和川南各縣人口急劇膨脹的根本原因,到目前為止,安毅下轄的民眾數量,幾乎佔據四川全省總人口的一半,而且仍在不斷地增加之中。

可是,一旦中央軍入川,必將損害和自己關係密切的劉文輝的利益,將來的局勢變化非常難以掌控,對此安毅也有著許多疑慮,只能靜下心冷靜思考。

接下來的討論非常熱烈,葛敬恩、林蔚、陳立夫等人非常贊同賀國光和曾擴情的意見,極力主張中央軍政各部應該趁此難得機會,大舉進駐四川,從而一舉完成對四川除川南地區之外的實際統治,為黨國贏得個戰略縱深要地,實現中央政府對西南最大、最重要一個省份的完全統治。

徐永昌、張華輔等人的意見則穩重得多,他們詳細分析了目前四川的軍政局勢和各路軍閥的實力、佔據的地盤和對中央軍長期存在的牴觸情緒,認為不宜急功近利,一步到位,而是應該緩緩圖之,只有這樣,才能使得可能的抵抗和反對聲音減到最低點,進而順利實現對川軍的徹底整編,便於一勞永逸地解決四川問題。

會議從下午四點開到晚上七點依然沒有結束的跡象,蔣介石宣佈暫時休會,共進簡單的晚餐,休息半個小時繼續開會,並要求哪怕會議開到明天早上,也要得出個結果,拿出個統一的方案來。

美廬的餐廳並不大,中間放置的是一張西式長桌,這是蔣夫人特別喜歡的佈局,但是十幾個軍政要員坐在一起,卻顯得極為擁擠。

滿臉帶笑的安毅肚子早就餓得呱呱叫了,根本不像蔣介石、何應欽等人那樣彬彬有禮、極為注意風度地肅容正座,慢慢進餐,而是捧起個大碗,把幾樣小菜全倒進去,然後衝著大家歉意一笑,隨手撿起一雙筷子走到廳外的石板高台前蹲下,大口大口地吃得很香。

想在會餐中與安毅交流意見的陳氏兄弟和賀衷寒等人,看到安毅這樣有失形象,相視一眼,忍不住搖頭苦笑,軍旅出身的葛敬恩也想和安毅一樣出去,無拘無束地吃,但是他沒有安毅我行我素的厚臉皮和膽量,只能羨慕地望了一眼,就埋頭進餐。

蔣介石卻沒有半點兒意見,他非常清楚安毅的性格,知道從工兵連長一路升到中將加上將銜的安毅,每年均有近半時間深入基層,不但與普通一兵同甘共苦,而且還能在田間地頭和農民共用一個髒兮兮的粗碗喝酒。

正因為這樣,安毅受到全國軍民的愛戴,深感安毅恩情的各地民眾信服他,進而信服安家軍,願意全力以赴地支持,安家軍官兵也都無怨無悔地為安毅賣命,指哪兒打哪兒,從不含糊,都以自己是安家軍的一員而無比驕傲,走在街上都比其他各軍官兵顯得有精神,中央軍各部官兵遇到安家軍將士,也都無比地客氣和羨慕。

蔣介石還知道,安毅之所以出去蹲著吃飯,實際上是避開眾人,安靜地思考問題。

今天的會議太過突然了,半個多月來四處奔波事務繁忙的安毅根本沒時間考慮今天的議題,對如此快速地決定四川命運沒有絲毫準備,所以他需要單獨一個人好好想想才行。

在剛才結束的會議中,蔣介石非常清楚地看到安毅眼中的擔憂之色,雖然安毅仍然像出席所有高層重要會議那樣,擺出一副末學後進謙虛謹慎的姿態,但是蔣介石非常清楚安毅是個擁有主見的人,是個政治思考、目光和心胸都極為開闊的人,因此,蔣介石非常期待在接下去的會議中安毅的態度,從而更為清晰地剖析在涉及自身利益的情況下,安毅會露出什麼面目與本質。

七點四十分,會議繼續進行,一開始就進入激烈辯論的狀態。

安毅還是和原來一樣,靜靜地聽著,甚至他不喜歡的何應欽發表的意見,也都認真地記在筆記本上,如此淡定從容的表現,讓蔣介石和楊永泰這樣的老江湖均暗自佩服。

楊永泰和陳果夫在蔣介石的暗示下,幾次用話挑起安毅加入討論,安毅都非常狡猾地把談話重點轉到爭辯的雙方身上,結果幾句話不到,別的將領立即接過安毅的話題,引經據典,慷慨陳詞,安毅隨即閉上嘴,安心傾聽,不時記下其中主要觀點和論證,弄得蔣介石一點兒辦法也沒有。

到了晚上十點,會議仍然無法得出統一意見,宣佈休會十分鐘讓大家解決一下生理問題的蔣介石終於不耐煩了,等所有人回來坐下,蔣介石不等主持會議的徐永昌開口,便輕咳一聲,做好準備要說服對方的將領們立即知趣地閉上嘴,合上手中報告和筆記本,正襟危坐,齊齊望向緩緩站起的蔣介石。

蔣介石掃視一圈,慢慢繞著沙發走起來:「同志們,四川問題不單只是政權交接問題,還是關係到黨國命運的生死攸關問題,在我們爭論的時候,共產黨紅軍正在步步向川軍進逼,正在他們重新佔領的川北各地實行反攻倒算,再次搶掠各級政府的財產物資,瓜分土地和糧食,要是再不拿出個行之有效的對策,很可能我們在贛閩一線取得重大勝利的同時,卻失去了四川的絕大部分地區,到時候再調動百萬軍隊入川進行進剿,將會比登天還難,我們的國家已經沒有多餘的財力,日本和外國所有敵對勢力也不會給我們從容調動的時間。這,就是我為什麼要說今晚必須拿出個解決方案的原因。」

會場鴉雀無聲,蔣介石走到安毅背後停下,所有人的目光都望了過來,弄得安毅想回頭又不好意思,不回頭又顯得不夠尊重,極為難受。

蔣介石輕輕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對眾人大聲說道:「下面,我提出自己的意見,大家討論一下。我建議,任命安毅次長暫代四川剿總前敵總指揮一職,協助剿總司令劉澄甫將軍,指揮對徐向前、張國燾部的作戰,同時,命令第二十四軍十六師、三十九師和教導師,以及劉自乾將軍麾下川康邊防軍三個師,一起歸安毅將軍指揮調動,在最艱難的中路打開個嶄新局面。其次,命令駐紮河南的中央軍抽出一個師、駐紮武漢的行營衛戍師,在命令下達之後的一周時間內快速入川,一直開到成都才能停下,如此一來,四川問題就能得到迅速解決。諸位,大家對此有何異議?」

眾人一聽,立即明白蔣介石已經下定了決心,所有的爭論到此為止,再爭下去不但毫無意義,而且還會招致蔣介石的不快和其他將領的厭惡。

於是,眾人齊聲贊同蔣介石的英明果斷,高瞻遠矚,穩重的曹浩森也為蔣介石的這一果斷決策擊掌稱道。

一片讚揚聲中,安毅徐徐站起,轉向身後的蔣介石,無比誠懇地說道:「委座,屬下有幾點淺見,不知當講不當講?」

蔣介石心中暗喜,心道你這傢伙終於沉不住氣了吧?

眾人驚訝地望著安毅,心想到了這個份兒上,你還跳出來得罪委座幹什麼?只有陳氏兄弟和楊永泰熱切地注視著安毅,眼睛一眨不眨,不願意放過安毅臉上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蔣介石低著頭走回自己的位置,突然抬頭大聲說道:「很好!今天這會,就是個集思廣益、群策群力的重要會議,你身為黨國軍政要員,全軍參謀次長,又是統管川南敘府行營範圍內二十餘個市縣的地方要員,你的意見定會對會議大有益處。說吧,暢所欲言。」

安毅點頭致謝,深吸口氣,緩緩掃視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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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 09:18:01
第一〇三六章 高風亮節(二)

「屬下完全贊同委座的英明決定,把四川收回到中央的直接管轄範圍之內,確實已經到了刻不容緩的時刻!」

安毅的第一句話就表明了自己旗幟鮮明的立場,眾將一聽心中釋然,可細細一想,卻發現佔據四川三分之一地盤的安毅有些言不由衷,如果他真的高風亮節,完全站在蔣委員長的立場上,豈不是將自身的川南家業和奮鬥了數年的成果拱手相讓?

蔣介石心中頗為驚訝,臉上卻是一副欣慰的笑容,和藹地注視著走向自己的安毅,打定主意要看看自己這個已經羽毛豐滿、獨霸西南的門生,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心機和盤算?

安毅沒有走到蔣介石面前,而是走到徐永昌身邊,扶著徐永昌背後的沙發靠背,一臉嚴肅地說道:

「次公(徐永昌字次宸)的意見其實不失為穩妥之舉,晚輩聽到後深受啟發,茅塞頓開……」

「安師弟,你這是什麼意思?既然你贊同委座的意見,怎麼又認為次公的話正確呢?把我們都繞糊塗了……」

賀衷寒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安毅的話。在場的大多數人都有資格打斷安毅的話,但是敢於打斷安毅的話而不擔心被他記恨的,恐怕只有賀衷寒等寥寥幾個。

安毅微微一笑,擺了擺手:「師兄稍安勿躁,別以為小弟是和稀泥兩頭搖擺,請師兄耐心聽聽小弟的意見,行嗎?」

眾人全都露出個笑臉,與其說是客套,還不如說是會意,此刻大家都想聽聽安毅的真正意思。

安毅不再客氣,挺胸肅立,侃侃而談:「之所以說委座的決定英明果斷,刻不容緩,是因為目前的四川除了川南外,其他地方已經到了民不聊生的境地,各路軍閥表面上效忠黨國,高呼服從中央領導,卻從未把中央政令當回事,為了一己之私,用盡一切手段盤剝民眾,橫徵暴斂,某些地方的稅收據說已經收到六十年後了,可謂天怒人怨,中央要是再不果斷入川,解救千萬民眾於倒懸之中,恐怕巴蜀百姓再也不會對我們國民黨和中華民國有一絲希望。

「之所以贊同次公的意見,是因為四川數十年來的封閉與軍閥割據,遠遠地超出了諸位的想像,各種關係千絲萬縷,極為複雜,說句對不起元璋將軍(賀國光)和曾師兄的話,兩位雖然對巴蜀瞭若指掌,與川中各界交往也極為密切,卻仍然無法熟知巴蜀底層民眾的基本願望,不完全瞭解川軍各路梟雄的心態。」

眾人面面相覷,隨即深以為然,也知道在四川問題上,誰都沒有安毅這個地頭蛇瞭解得更深刻。

安毅不等眾人反應過來,接著說道:「四川的排外,可以說是整個中國最為嚴重的,完全可以用根深蒂固來形容,如果我們中央軍不管不顧,長驅直入,各路軍閥為了自身利益,肯定會立刻放棄一切分歧,聯合起來共同排外,抵抗中央軍的強勢入川,甚至可能因此而發生大規模的內戰,這一點不知道大家想到沒有?

「別以為安毅危言聳聽,這是極有可能發生的事情,因為安毅作為川人,深知四川的民風民俗,以及愚昧卻又淳樸的民心。這麼多年來我之所以選擇偏安川南一隅,而不敢野心膨脹地企圖統一巴蜀,並非本人沒有能力和信心,而是不忍千萬黎民處於戰火之中,哪怕打下整個四川,也是個滿目蒼涼、經濟和建設倒退幾十年的廢墟,還會因此成為川人唾罵的對象,因此,我只能選擇通過合作的方式,讓民眾在潛移默化中逐漸覺醒。」

眾人都是第一次聽到安毅的真實想法,心中略作權衡,便知道這都是安毅的肺腑之言,不由得對安毅生出幾分敬重。

蔣介石心中非常震驚,但臉上仍是專注傾聽之色,不讓自己的一絲真意流露出來。

安毅走了一圈,回到自己的沙發旁邊,扶著沙發靠背懇切地說道:「在這樣嚴峻的局勢下,入川成為中央政府乃至整個國家不得不做出的艱難選擇,也只有目前的這個機會,是中央統一四川、收回領導權的最好時機,所以必須果斷入川,而且我建議最好能把中央軍增加到五個師。但是,入川並不意味著就是搶地盤,比如說長驅直入進駐成都,肯定會引起四川省主席劉文輝將軍的不滿,很有可能演變為一場內戰。我們可以做得含蓄點,把部隊佈置在各個戰略要點上,打消川軍將領的顧慮,在進剿行動展開時對川中各路軍閥進行威逼利誘,說得好聽點兒,就是取得各路統軍大員的理解和支持。

「目前正逢川軍大敗,各路進剿部隊相互指責,矛盾重重,正是中央以謀略和利益快速誘導精進的最佳時機,只要及時聯繫,從內部各個擊破,劉湘再有能耐,也只能無奈地接受現實。只要獲得川軍六路軍中的任意兩路將領的支持,我中央軍就能高歌猛進毫無阻礙,這就是我安毅的看法。」

蔣介石聽得頻頻點頭,楊永泰和陳氏兄弟目不轉睛地望著安毅,第一次發現安毅原來是這麼陰險可怕。

蔣介石欣喜地揮揮手,安毅點點頭繼續陳述:「至於四川剿匪總司令劉湘將軍,他仍然擁有巨大的號召力,半個四川的豪傑都在他麾下效力,這麼多年來,他對民眾和四川的文化教育是有功的,因此,他的影響力絕對不能因為他的戰敗而被低估,相反,對他需要更進一步的安撫和重用,才是中央逐步實現統治四川的正確方法。我相信只要採取多管齊下循序漸進的方式,劉湘將軍就算看得出自己的權力被嚴重削弱,也只能徒呼奈何而不敢奮力反抗,這,就是我同意次公意見的根本原因。」

徐永昌高聲叫好,對安毅的意見鼎力支持,眾將也都為安毅如此深入細緻的分析與步步為營的策略拍案叫好。

安毅做出個安靜的手勢,轉向雙眉緊皺的楊永泰:「暢卿先生,我知道你擔心的是什麼,知道你把目光轉向了成都,轉到了四川省主席劉文輝將軍身上,不過我想說明一點:雖然之前你與劉文輝將軍之間鬧出些誤會,與我之間也有些齷齪,但是我安毅還是很欽佩你,因為你始終站在委座的立場上,站在中央政府的立場上,這才對劉文輝將軍和我百般壓制的,你的出發點不是為了你個人,而是為了黨國,所以,我欽佩你!但是,請你放棄既有的偏見,為了整個大局,不要因個人的某些微不足道的喜怒和外部不著邊際的意見所影響,不知安毅的這個請求,暢卿先生能否慷慨答允?」

楊永泰紅著臉快速站起:「安將軍言重了!泰深感內疚!」

安毅點點頭笑了起來,笑完走到蔣介石身邊:「校長,沒問題了!解決了劉湘,劉文輝將軍那裡肯定沒有問題,所謂獨木難支,加上我們握有中央和大義的名分,識得進退的劉文輝將軍只要稍微考慮,便會做出正確的選擇,此前雲南的龍雲不就是這樣選擇的嗎?

「只是,為了整個大局,為了籠絡劉湘將軍的心,同時也為了團結大多數川軍將領,懇請委座收回成命,不要讓學生到川北去……只要委座一聲令下,安毅以及我中央軍各部就會全力以赴,受到重用的劉湘將軍也會知恥而後勇,振奮精神,哪怕只為了他今後的政治地位和兵權,也不得不放棄個人那點兒利益,全力以赴剿滅共軍。

「如果突然把學生派去擔任前敵總指揮,先不說別的川軍將領會不會接受,至少會引起劉湘將軍的誤會和牴觸,要是這個時候他放棄分歧,突然與劉文輝將軍握手言和,一致對付我進剿軍隊,再與共產黨紅軍達成秘密協議,於大局有百害而無一利啊!

「校長,這些全都是學生的肺腑之言,如果校長仍然需要學生出力,就請把二十四軍三個師調到劉湘將軍麾下,由劉湘將軍全權指揮,比學生去當個吃力不討好的前敵總指揮要強上百倍。」

眾人全都望向安毅和蔣介石,蔣介石非常意外和感動地站起來,使勁拍了拍安毅的肩膀,大聲讚揚起來:

「好、好、很好!你……你是我最好的學生,是黨國的棟樑,是全軍的楷模!我同意你的建議,這是個非常周密深思熟慮的最佳對策,看得出來,你心裡裝著的是國家和人民,看得出你用功了,很好!」

安毅微微低下頭:「校長,學生數年來的所作所為,被許多同僚和師兄弟們誤解和詬病,說實在的,學生知道雖然所有人都對學生露出笑臉,好像十分親密,其實心裡想的和臉上的不一樣,學生早就習慣了,也認了。但是,藉著今天這個決定四川命運的機會,借此對全中國人民都產生重要影響的高層核心會議,學生想說說幾句心裡話。」

蔣介石驚訝地凝視情緒激動的安毅,將領們也不由自主地站起,都知道即將發生的事情,很可能會影響黨國的命運。

安毅深吸了口氣,恢復平靜:「校長,您知道學生從挖空心思發展老南昌到現在,先後賺了多少錢嗎?整整七個億啊!要是安心當個富家翁,這筆錢夠我吃幾輩子了!可是,歷年來的賑災,開拓湘西、宜昌、川南和滇南,學生總共花了四個億,上海抗戰、長城抗戰,學生又花了一點八個億,賑災和安置災民,學生再花了兩個億,算起來學生早已負債纍纍啊,這個數字還不包括拆借給中央的七千多萬。

「校長,誰都認為學生是個富可敵國的大軍閥,是個已經能與委座和中央政府抗衡的梟雄,可是,誰知道學生的良苦用心?」

蔣介石為之激動起來,安毅上前半步,輕輕搖頭:「還有,四川內戰確實是因為學生的插手,才形成如今的局面,可是別忘了正因為有學生涉入,才有了如今的三足鼎立,才有了劉文輝將軍在川康取得的保衛國土的大捷,才有了四川軍閥不能一家獨大的有利局面,才有了我們中央政府收回四川的契機。

「這些,不知道誰能體會?誰又能正確評價學生對國家民族和對委員長的貢獻?沒有!大家全都看到學生佔據了自流井地區富裕的鹽礦,擁有了一年將近千萬的鹽稅收入,根本看不到學生為了提高生產力而投入自流井地區的八百餘萬元新設備、新機器,以及各級政府官員為此付出的心血。

「這些都不提了……校長,學生借這個機會,再次向您說出本想留待以後才說的話,也是一個對校長、對黨國的莊重承諾:學生早已拿定主意,中央對四川成功行使領導權的那一天,就是學生將富裕的自流井地區交還給中央的那一天!

「在此學生說明一下,自流井今年上半年的稅收總額,已經突破了八百萬,全年稅收總額有望達到兩千萬。校長,學生的信念與理想,學生的爭權奪利,並不像外人所說的那麼不堪!」

所有與會將領甚為感動,不約而同靠近安毅。

蔣介石雙眼赤紅,嘴唇顫動,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終於知道,他所提防和打壓的安毅,心中裝著的是整個國家和民族,根本就沒有半點兒野心,依然還是他足以信賴的、無法捨棄的最好學生和將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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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 09:18:18
第一〇三七章 高風亮節(三)

會議進行到這個程度,已經沒有任何的障礙和異議,果斷入川成了所有人的共識,剩下來的只是制定出具體行動方案。這方面簡單之極,在場的都是浸淫官場多年的軍政高手,知道怎麼幹才是最簡單最富成效的。

蔣介石欣然收回任命,安毅不需要去和一盤散沙、各懷心事的川軍各路將領共事,更不用擔心指揮大軍,與師兄徐向前和紅軍打個你死我活。

於是乎,蔣介石表現出對劉湘這個四川剿總司令仍然寄予厚望,連續去電安撫,並慷慨答應增派中央軍三個主力師入川,在劉湘的「全權指揮下」,參加川北剿匪作戰,對劉湘表現出「無比的信任和重用」。

具體負責實施方案的是徐永昌和賀國光,為了麻痺劉湘,整個中央軍委和重慶行營表現得極為配合,處處給予劉湘方便,因為只有這樣,中央軍的入川才不會遭到更多牴觸,才能在堂而皇之的理由下,順利而快捷地染指巴蜀。剿共是中央軍入川的前提,所以這三個師生力軍臨時交給劉湘指揮投入川北戰場,既能驅除佔據川北重鎮的徐向前部,又能在不知不覺間擴大中央軍的影響和地盤。

與以上三個師高調入川同時展開的另一個策略是,為把川軍各路將領的防備之心減到最低,精銳的安家軍三個師不再北上川北戰場,而是蔣介石直接以剿匪總司令部的名義,下令其再次集結於綦江、南川和武隆一線,其中,第十六師以「協助劉湘部圍剿黃漢紅軍、力圖徹底解決川東鄂西紅軍根據地」為借口,開進綦江,目的是隨時策應中央軍之重慶警備師,一旦安家軍三個師開拔到位,並對川東紅軍南線展開封鎖和步步緊逼,正在圍剿川東紅軍的何成浚三個師中的兩個,就能抽出手來,快速入川,以支援剿匪西線為借口開進成都及周邊地區,進而完成中央入川計劃的前期兵力部署。

與此同時,任命楊永泰為中央特派員趕赴重慶和成都,配合賀國光、曾擴情對川中各路梟雄進行收買利誘,其中包括前往成都,取得四川省主席劉文輝的支持和信任。這一次蔣介石不吝惜封官許願,大撒金錢,只要能把川中各路梟雄拉攏過來,或者成功地離間關係,各個擊破,在四川擁有極大話語權的劉湘和劉文輝便不足慮,入川計劃算完成了大半。

在川中川南地區,實力雄厚的安家軍再次獲得蔣介石前所未有的信任和重用,蔣介石不但正式任命路程光擔任「上江上游地區江防總司令」,晉銜中將,還給予路程光兩個直屬中央的暫編師番號,從此承認了路程光的江防部隊的地位,確認江防部隊的編制和規模,轄區也一下子從敘府、瀘州延伸到出川咽喉要地宜昌,路程光的權力和地位,在一夜之間飛速提升。

路程光所要做的是,指揮越來越強大的內河各艦隊和四個陸戰旅,完成對長江上游水域的控制,全權負責上游地區水路運輸安全,確保各種物資和兵員的順利調動轉運,為中央軍入川奠定穩固的基礎。

第二天上午,安毅離開廬山,趕赴南昌,出席孔祥熙主持的全國賑災委員會總結匯報會議。

臨行前,蔣介石親自為安毅送行,一直送到山腳的碼頭上,仍然緊緊地拉著安毅的手,諄諄叮囑:

「賑災事務基本告一段落,剩下的讓中央政府那些官員去操心就行了,開完會你要盡快返回川南,早日和劉自乾將軍見個面,把我的信和對他的信任告訴他。再一個,中央已經原則上同意在西康建省,這個省主席也由自乾將軍自行提名,如果他願意讓他兼任也行,但最好不要在我們未拿下四川之前,把箇中內情告訴他。」

「學生明白。」安毅低聲回答。

蔣介石拍拍安毅的肩膀:「還有件事,按照相關法律,你只能在中央執委和監察委員中選擇一個,不能兼任。我的建議是,你最好就任中央執委,年底的全國政治會議上,將會對此做出表決,你對黨國貢獻極大,德才兼備,高風亮節,晉陞中央執委擔負更重要的職務,已經是軍政兩界上下形成的共識和願望。中央執委要比監察委員權力大些,更能發揮你的才華,何況,你以中央執委的身份兼領川南、滇南兩地軍政最高首長之職權,對實現你雄大的工業振興計劃,會有更大的幫助。」

「感謝校長!學生定不負校長栽培,不負黨國期望。」安毅低聲表態。

「好!去吧,任重道遠啊!」

炮艦在小雨中徐徐離岸,蔣介石在侍衛撐起的雨傘下,對逐漸模糊的安毅身影頻頻揮手,這一刻,他感到非常的充實和放心,他的學生安毅以最為令他驚訝的方式,表明了自己對國家民族的無私奉獻精神,同時也表現出毫無政治野心的坦蕩胸懷。

蔣介石突然想,要是安毅不是在核心軍政要員出席的重要會議上表明心跡,而是在私下裡向他坦陳,他會不會放下心中的濃重猜疑,接受安毅?轉念一想,蔣介石露出一絲滿意的笑容,在昨晚那樣緊急召開的會議上,安毅根本來不及多做思考,如果不是一片赤膽忠心,就不會有會上的慷慨陳詞和無私奉獻,也不會向所有與會者說出埋藏已久的痛苦和默默忍受的煎熬。正因為如此,安毅贏得了所有人包括何應欽、楊永泰這樣的政敵的理解和欽佩,同時也重新贏得他蔣介石的信任和提拔。

蔣介石根本就不擔心安毅會搞什麼封閉割據的獨立王國,從老南昌到宜昌,再從宜昌到如今的川南自流井地區,安毅每打下一個地方就全力以赴地苦心經營,一旦黨國有需要,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將自己苦心經營的成果拱手讓出,知趣地尋找另一片荒蕪之地,艱辛開拓,這樣一個心懷國家民族的人,無論在哪一方面都堪當「偉大」二字,中國如果多幾個安毅這樣的人,民族復興、國家強盛就會大大加快。

因此,深受感動的蔣介石根本不在意安毅在實現一個個理想過程中所使用的手段如何,因為最終的結果才是對所有手段和目的的最好檢驗,何況天資聰慧的安毅不管運用何種手段,都有其充分的理由,事實證明,他比任何人想像的都做得更好,換成尋常人尋常手段,恐怕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總而言之,現在的蔣介石對安毅已經非常的滿意和放心,接下來的就是給予更多的信任和器重,在各方面給予安毅更多的便利和支持。

蔣介石甚至想到了四川這個遠比洛陽和西安更具優勢的大後方的未來,為了保證四川的完全收回,保證這個大後方的穩定、繁榮與發展,就必須保住安毅對川南地區的強有力的控制,如今整個川南地區對四川全省的影響已經具有決定性作用,也只有川南的帶動和刺激作用,只有川南和湘西地區的戰略屏障作用,才能使四川在未來不遠的新時期實現穩定和快速的發展,這一點是誰也不能忽視的事實,也是中央政府賴以統治四川的基礎,至少在未來數年之內,中央政府不能沒有川南的鼎力支持,否則,很可能成為第二個老南昌,安毅集團撤走以後,老南昌連表面繁榮都無法維繫,稅收巨降民心生怨,得不償失啊!

波浪中起起伏伏快速南下的炮艇上,站在船頭的安毅穿起艦長送來的雨衣,仍然默默佇立,遙望煙雨淒迷的前方。

副官長沈鳳道和機要秘書趙伯翰靜靜佇立在安毅身後,和他一起在撲面的雨點中凝視前方。

由於天氣的突然變化,為了保證安全,飛機無法起飛,必須趕到南昌行營出席重要會議的安毅,只能乘坐蔣介石緊急調來的海軍炮艦趕路。

此時的安毅心潮澎湃,思緒也如同起伏浩淼的湖水一樣,不停息地湧動著,昨晚做出的艱難選擇,至今仍讓他無法暫且忘卻,但是似乎在傷心痛楚的同時,也有種如釋重負的輕鬆感。

此去南昌,安毅將會正式卸下全國賑災委員會常務副主任的重任,估計為了賑災的後續事宜,名義上仍然保留個名頭,但估計會變成虛職,不復此前的重要。此去南昌另有一個重要事務,就是前往老南昌最後的根據地,與老道、周崇安、孫小旺和許一塵這些志同道合的長者兄弟舉行重要會議,之後老道將會與守備旅近兩萬弟兄一起,完全撤離這個承載著自己數年血汗和無數情感的城市,開赴滇南,繼續創造屬於自己的輝煌和繁榮。

周崇安以及公司管理層會繼續留下,逐漸轉讓那些紅軍被打跑後恢復開採的礦區、加快生產的冶煉企業,這些價值接近兩個億的礦藏和眾多先進高效的冶煉企業,已經招來了江浙甚至山西財閥的一片矚目,許多人得到安家軍要徹底放棄老南昌產業、以便聚集資金全力開發川南滇北之後,猶如聞到血腥味的螞蝗一樣,蜂擁而至,就等著守備部隊撤離和周崇安開價了。

安毅和他的所有高層弟兄一樣,認為越來越重要的滇南不能沒有一個德高望重的掌舵人,這個重任非經驗豐富威信奇高、被安毅和全軍將士當成自己父兄看待的勞守道莫屬。

但是安毅真不知道見到勞守道和周崇安等人時如何開這口,雖然大家都知道這一天遲早來臨,完全撤出老南昌也是既定的戰略方針,可一旦撤離,心中那份不捨和折磨是誰也無法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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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八章 與時俱進

「……我一見你就笑,你那翩翩風采太美妙,和你在一起,永遠沒煩惱。究竟為了什麼,我一見你就笑……」

二樓上傳來二毛輕快的歌聲,正在一樓喝酒的安毅、周崇安、孫小旺、許一塵等人聽得有趣,不由得停止交談,含笑望向樓梯過道,許一塵樂不可支,說咱們二毛開始思春了,一句話就讓滿座弟兄笑得差點兒噴飯。

眼看就要離開老南昌的勞守道本來心情就不佳,放暑假非要從敘府跑到老南昌來玩的兒子怎麼也趕不走,眼看中學開學在即,還要死皮賴臉等著坐安毅的飛機一起飛回敘府,老婆又寵溺著,讓老道一肚子悶氣無法發作。剛才二毛聽說明早就能和安毅一起乘飛機回敘府,樂得手舞足蹈,幾口扒完飯就上樓去了,沒想到竟然得意忘形亂哼哼出醜,頓時讓勞守道氣得快暈了。

「啪——」

勞守道手中的筷子拍到桌上,大聲呵斥道:「二毛,你小子給老子下來!」

一陣匆忙的腳步聲響起,已經長成半大小伙的二毛衝下樓來到勞守道身邊,看到父親眼裡嚴厲的神色,立即嚇得低下頭:

「爹,有……有啥事啊……」

「你剛才唱的是什麼?啊?兔崽子,毛都沒長齊,就敢哼哼這等靡靡之音,你到敘府這兩年,到底都學了些什麼?一見你就笑,你瘋了還是傻了?」

勞守道氣得吹鬍子瞪眼,把周邊弟兄也給鎮住了。樓上的二嬸聽到動靜,連忙下樓,站在樓梯拐角處張望,不敢靠近。

安毅樂了,一把拉過悻悻然的二毛,笑著說道:「怎麼?這首歌也在你們學校流行開了?」

「是啊,同學們都喜歡唱,如今滿大街鋪子裡的收音機和留聲機裡都傳出這首歌,報紙上還說,唱這歌出名的那個上海的紅歌星周璇,十月份就會到咱們敘府獻藝和拍電影,到時候還要和韓玉姐同台演出呢。我爹老腦筋,都啥年代了,還這樣……啪……唉喲……」

二毛再快也躲不過老道的一巴掌,捂著腦袋飛也似地跑到母親身邊。

二嬸非常不滿地瞪了勞守道一眼,拉著兒子一起上樓去了,氣得勞守道直翻白眼。

眾弟兄想笑又不敢笑,安毅卻旁若無人地哈哈大笑,惹得弟兄們全都開懷大笑起來。

安毅笑完,給勞守道斟滿酒杯:「叔,不瞞你,剛才二毛唱的那首歌,其實是我寫給周璇那個小丫頭的十首歌裡的一首,包括你和周先生都喜歡的《明月千里寄相思》、《童年》、《滾滾紅塵》,都是我專門給姓周那個丫頭寄去的曲譜,歌詞也是我根據以前流浪時的記憶用心寫出來的,不見得都是靡靡之音吧?再者說了,如今的年輕人接受的都是新式教育,不可能整天之乎者也搖頭晃腦,古時候那麼森嚴的禮教下,都出現了梁山伯和祝英台這樣纏綿悱惻的愛情,何況今天?你說對吧,叔?」

「哼!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勞守道的一句罵聲,再次換來弟兄們的哄堂大笑,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起來。

周崇安非常感慨:「司令,你知道何京的唱片公司,賣出多少張周璇的專輯嗎?」

「多少?」

安毅頓時來了興趣。

「僅唱片銷量就突破了八萬張,錄音磁帶也有五萬多盒!這是中國從未有過的唱片和磁帶發行成績,而且現在仍然熱賣之中,保守估計,唱片至少會突破十五萬張,磁帶也有希望突破十萬,風靡全國不說,港澳和南洋地區也都供不應求,還賣到了美國加州等地!如此影響力,豈是金錢能夠衡量的?周璇那丫頭,如今已成為全國最紅的歌星影星了,杭州、蘇州等地請她去演一場,開價已經高達五萬大洋,這還得看周丫頭的心情,還得劉鴻點頭才行,你沒想到吧?」

周崇安詳細向安毅解釋。

眾弟兄齊齊驚呼,安毅也覺得大大出乎自己意料之外。

仍然掌管南昌地區劇院和娛樂行業的許一塵對此非常熟悉,看到安毅和眾弟兄驚訝的樣子,於是笑著解釋:

「司令,周旋那丫頭之後,就數韓玉姑娘的軍旅歌曲及民歌唱片和磁帶賣得最好了,全中國都在流行她們的歌曲,大江南北所有的文藝演出、夜總會和茶樓戲院,天天都在傳唱,而且這些歌曲的曲詞作者統統標明佚名二字,要是世人知道這些都是出自司令之手,恐怕全中國都要轟動了,不知多少懷春少女和閨秀名媛,天天晚上睡不著覺啊!」

又是一陣哄堂大笑,勞守道長眉緊皺,頗為不悅,掃了一眼眾人,大家立即閉上嘴,勞守道最後轉向安毅:

「堂堂黨國重臣,竟然如此斯文掃地,怪不得如今的官場歌舞昇平烏煙瘴氣,原來是上樑不正下樑歪啊!唉……小子,有空多想想麾下千萬民眾和數十萬弟兄的吃喝拉撒吧!」

安毅心中一黯,眾弟兄隨即回到現實中來,想起即將割捨的老南昌,一個個如喪考妣,再也沒有半點兒笑容和輕鬆感。

勞守道雖然在飯前得到安毅的通報和解釋,也完全理解和支持安毅所做的決定,知道在目前的亂世之中,不能只考慮個人和小集團的得失。與全中國四萬萬民眾的利益相比,與國家民族的前途相比,區區一個老南昌的放棄根本不值一提,安家軍對國家民族的貢獻是義不容辭的。

儘管這樣,勞守道仍然深感傷痛,仍然依依不捨,明知道安毅的退讓與放棄,是為了明天更好的獲得,是先予後取的明智之舉,但他實在無法捨棄投入了自己無數心血和歲月的老南昌。

周崇安也緩緩低頭,把玩喝乾了的酒杯——他心裡很不好受,家業越來越大,所管理和支配的財富越來越多,但肩頭的擔子越來越重,容不得他有半點兒自滿和懈怠。他非常清楚安毅放棄老南昌的戰略目的,甚至知道安毅承諾放棄川中富裕的自流井地區的原因,這是個通過既得利益的巧妙交換,換取更大權力、更高聲譽、更有利的決策地位的賭博,是換取更大的生存空間和話語權的果敢決定,不但能昭彰安毅的一片赤誠,為安家軍的再次發展壯大贏來契機,還能通過如此坦蕩無私的壯舉,徹底消除方方面面的質疑與防備,對安毅以及整個集團來說,絕對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就連目前佔據四川三分之一江山的准盟友劉文輝,都會因此而盡釋前嫌,更為欽佩安毅的為人與品德。

至於損失,看似巨大,但與整個龐大的發展計劃相比,可謂微不足道,何況在川滇交界地區的鹽津等地,再次發現巨量的優質鹽礦,足以彌補因自流井地區上繳中央後的稅賦流失,對安毅集團的利益不會產生多少影響,而且至少三年之內,中央沒有能力把自流井地區全盤接過去,安家軍仍然擁有三年的巨利預期,所有的投入都會在今年底之前盡數收回,剩下的就是成倍的獲利。

因此,周崇安極為贊成安毅的決定,儘管他對自己一磚一瓦建立起來的老南昌地區還有無比深厚的感情,但是他能在傷感之餘毅然割捨,他心中的一筆賬,要比任何人都算得仔細。

眾弟兄沉默不語,勞守道喝著悶酒,周崇安低頭凝眉思索,看得安毅心裡很不是滋味。作為安家軍最高決策者,他沒有必要向麾下每一個弟兄解釋取捨的緣由,也不可能去解釋,只需換取決策核心成員理解和支持即可,但是看到眼前眾弟兄的難過和失落,安毅還是微微歎了口氣,舉起杯子敬了各人一杯,放下杯子牽強地笑道:

「俗語道,捨得、捨得,不捨不得!這麼多年來,我們從無到有,經歷過多少生生死死和起起伏伏,最終不是越來越壯大了嗎?事實證明,我們所走的每一步都沒有錯,否則也沒有今天偌大的家業。老南昌確實是咱們的發跡寶地,但是與全中國比起來,還是太小了。大家都知道南昌是個四戰之地,是全中國所有人都虎視眈眈的眼中釘,如果我們捨不得,無異於因小失大,作繭自縛,將會越來越孤立的,退一步就是海闊天空啊!

「再一個,敘府經過近五年的建設,遠遠走在老南昌前面,更為難得的是,敘府不像老南昌這樣孤零零處於各大勢力的包圍之中,敘府周邊地區全都是我們的地盤,擁有寬闊的縱深地帶和三面穩固的屏障,退一萬步說,還有看似遙遠卻大有作為的滇南,一個比老南昌大上十倍百倍的廣闊天地等著我們去展翅翱翔,大家還有什麼捨不得的?在座的個個都是頂天立地的大男人,可別讓我看不起你們。」

聽了安毅一席話,弟兄們心裡好受很多,唯有勞守道不依不饒:「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這裡的一磚一瓦,全都是我……唉……罷了罷了!天命難違啊!都別再說了,喝酒吧,下次再聚在一起,可就不是在老南昌了。」

眾弟兄舉起酒杯,齊齊敬了勞守道一杯,勞守道也不客氣,非常自然地消受下來,喝完酒緩緩站起說道:

「二毛明早得回敘府上學了,我上樓去看看他,順便教育一下,你們哥幾個慢慢喝吧。」

眾弟兄站起來恭送,等勞守道離開之後繼續喝酒。

安毅轉向孫小旺問道:「小旺,決定去哪兒了嗎?」

「決定了,屬下跟隨道叔慣了,還是去滇南吧,再說司令待屬下情意深厚,屬下寸功未立就升到警備師長,屬下再不做出點兒成績來,對不起司令,對不起弟兄們啊!」孫小旺感激地說道。

安毅擺擺手不以為意,轉向許一塵問道:「一塵,你呢?可有別的請求?」

「沒了,司令,屬下出手完所有產業,就帶著老婆到上海法租界去過神仙日子,哈哈!說句心裡話,要是再回軍中,屬下受不了那份管束,幹點兒偷雞摸狗的黑道買賣,倒是非常合屬下胃口。」

眾弟兄聽了暢聲大笑,舉起杯開懷痛飲,安毅直到這時才真正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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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九章 大造聲勢

安毅回到敘府的次日,悄悄飛赴成都西南面的大邑機場,早已得到消息的劉文輝、劉文彩兄弟和身邊的十幾名心腹將領、謀士,早已經等候在機場上。

安毅一下飛機,就被劉文輝緊緊握住雙手,無比親切地噓寒問暖好一會兒,才輪到一旁的劉文彩,相互見禮完畢,乘坐十幾輛由川南汽車製造廠生產的黑色軍用吉普車,浩浩蕩蕩開往劉家大院。

劉文輝部如今是川南軍工企業的大買主之一,除了劉文輝的兩輛美國豪華轎車放在成都做日常使用之外,軍中所有車輛,全都是川南汽車製造廠生產的一噸半至八噸軍卡、大小越野車和承載仿德制航空機槍的突擊車。大到火炮,小到手槍,都批量向安家軍採購,目前已經完成近半軍隊的換裝,戰鬥力也隨之暴增。

今年六月份落成、如今已經擴大了兩倍有餘的大邑機場,原本是劉文彩自用的機場,擴建工程的設計和施工是安家軍航空司令部提供的幫助,沒有收取劉文彩一分錢的設計費和人工費。

如今的大邑機場,已經成為劉文輝空軍大隊的重要基地,購自敘府飛機製造廠的三種類型共二十八架新式戰機和四架大型運輸機均駐紮於此,首批七十名飛行員中的六十四名,均畢業於敘府航校,所奉行的全套制度,也都是從安家軍司令部移植過來的。

掌管經濟大權的劉文彩與安毅之間的交情,似乎要比劉文輝還要深厚得多,如今兩大勢力間的合作已經擴大到包括商貿、原料採購、軍工製造等多領域,特別是經濟上全方位的同盟關係,使得劉文輝部受益巨大。

安毅與劉文彩之間還有一段被川人津津樂道的趣聞:兩年前,劉文彩通過安毅老丈人之一——上海馮家的進出口公司,買回兩台進口汽車,汽車到了成都沒辦法開回大邑,劉文彩立即組織上萬民眾突擊修路擴路,總算把汽車開回了家鄉,聽說當日大邑城萬人空巷,全都擠到城外公路上看汽車,劉府的家丁們還敲響鑼鼓、燃放鞭炮以示慶祝。

次年春,延續十幾日的大雨襲來,大邑至成都的道路不少路段受損嚴重,泥濘把劉文彩的豪華轎車陷在了半道上,劉文彩無奈之下,只能改成騎馬冒雨趕到成都開會。正好川南政府的兩個處長在劉文輝府上,商量兩軍交界地區的商品稅收問題,看到劉文彩一副狼狽樣很吃驚,第二天返回敘府就把這事當成笑話說出來。安毅得知之後不但沒發笑,反而嚴肅地批評兩個處長,說劉文彩先生買車雖然是自用,可為此而修建上百公里公路則是造福一方的善舉。

隨後,安毅緊急從汽車廠調出兩台改裝測試完畢、即將配發軍中將官使用的四輪驅動越野車,吩咐兩位處長立即把車開到大邑送給劉文彩。

劉文彩獲得兩輛馬力強勁威風凜凜的特製越野車,再聽兩位處長訴說被安毅批評的內容之後,非常感動,不但把大邑至成都的公路修得結結實實,全部鋪上了瀝青路面,還立即投入八百餘萬巨資,著手修建兩軍交界地區的三條大公路,受益的四個縣五百餘萬民眾為此特意派出代表,敲鑼打鼓,到成都給劉氏兄弟送匾道謝。

如今,安毅和劉文輝兩個集團的關係非常緊密,在經貿方面的合作已經到了誰都離不開誰的地步,加上頻繁的軍事交往,對兩個集團的政治合作促進很大。劉文輝集團雖然失去了自流井地區豐富的稅收,但在川西、川西南的礦產開採和冶煉、各種物資的貿易方面獲利巨大,安毅集團不但在工業製造技術和設備上對劉文輝集團大力支持,還通過規範稅政、賦予各類商品代理經銷權、產品收購等方式,促進劉文輝集團各地區的經濟發展。

經過一年多的努力,成效顯著,除了與安家軍交界的地域外,就連成都及周邊地區也出現了百業興旺生機勃勃的景象,劉文輝集團的財政收入月月增長,已經超過其鼎盛時期所能獲得的利益。

更難能可貴的是,劉文輝因此而獲得廣泛的民眾支持,以往的形象大為改觀,因此劉氏兄弟時常感歎:以前有再多錢也買不到民心,劉湘在背後一使壞,就會引發民心浮動,官兵離心離德,哪裡有今天的穩定和同心同德啊!

在這樣的良好合作前提下,安毅的大邑之行根本沒有任何難度,之所以積極趕來向劉文輝轉交蔣介石的親筆信,商議彼此之間的合作發展事宜,完全是出於對川中前輩劉文輝的尊重與信賴。

劉文輝從與安毅的合作中獲得的利益,遠遠高於損失,儘管其中有些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但是總體合作勢頭非常良好,別的不說,只說自己家族的財富急劇增長之餘,民眾的整體生活水平也在步步提高,劉氏家族的聲譽比起歷史上任何一個時期都好,無論打仗還是經濟建設,都能獲得治下民眾的支持,古往今來能做到這一點的父母官沒有幾個。

安毅在大邑停留的時間很短,只有五個小時,其中與劉文輝單獨會談了一小時,與劉文輝、劉文彩和幾名心腹謀士一起又談了半小時,接下來的時間,全都是在豐盛的宴席上消耗的。席間杯盞交錯,其樂融融,坦誠而又熱烈的氣氛,足以顯示雙方的深厚關係。

下午三點,安毅回到敘府司令部,弟兄們從安毅仍在發紅的笑臉上,已經看到了大邑之行的豐碩成果,因此誰都沒有詢問其中的任何問題。

「司令,劉湘將軍來電,看樣子他非常不願意讓我們的十六師開進綦江。」劉卿把電文遞給安毅。

安毅看完還了回去:「意料之中的事情,估計他擔心我們會染指他的鐵礦,那可是他現在為數不多收入穩定的產業了……就按照他的意思辦吧,糧草由他們的綦江保安旅負責,十六師三個旅繞過綦江,分別開到橫山、興隆和張家灣三鎮駐紮,右翼必須與南川地區的三十九師銜接,隨後派出偵察分隊,開始進行戰前偵查,主力則按兵不動,由葉參謀長給各部隊下達下一步命令。」

「是……司令,杜易剛才來電話,問你回來沒有,估計現在快到了。」劉卿說完走向捧著杯茶站在地圖前的葉成。

不一會兒,杜易到來,安毅和他一起走到位於山體石壁下的陽台,低聲交談。

機要秘書趙伯翰麻利地泡杯茶就要送出去,坐在辦公桌後看報的沈鳳道把他叫住了,說以後這樣的情況都不要去打擾司令,他們談的都是高度機密的事情,不允許任何人靠近。

趙伯翰連忙轉身回來,放下杯子時,眼中露出幾許失望之色,但很快平靜下來,坐在沈鳳道對面虛心請教。

沈鳳道放下報紙,耐心地告訴他一些不成文的規矩,最後低聲對趙伯翰說:「記住了,這種時候要是司令想喝茶會自己去泡,要是司令想讓我們知道什麼事情,他會主動說出來的,否則,誰也不要打聽,不要靠近,這是規矩。記住了嗎?」

「記住了!謝謝沈叔!」

趙伯翰露出個感激的笑臉,再也沒有望向安毅那邊。

安毅果然親自泡了兩杯茶再次走到陽台上,與杜易站在花崗岩石欄邊上低聲交談,最後安毅低聲吩咐:

「最好能讓黃漢說服賀鬍子,這個時候不要再進攻湘北,而是應該繼續留在鄂西和川東交界地區,通過不斷的遊走,尋找到戰機,以重兵襲擊輕率冒進或者落單的進剿部隊才是上上之策。

「從剛獲得的情報看,何健似乎被徹底惹惱了,他的排兵佈陣看似分散,可細細琢磨,四個旅的主力部隊全都分佈在各條交通要道之上,如果我估計不錯,何健很可能正在設個大圈套,等待賀鬍子的紅軍一頭栽進去,紅軍只要接近桑植地區,到時候跑得再快,也跑不過早有預謀的四個旅湘軍,只需快速移動連成一線,賀鬍子就有被再次包餃子的危險。」

「嗯,屬下也有這個擔心,不過,從黃漢的密電來看,他似乎很難說服賀鬍子,加上他們對外界兵力的佈置缺乏足夠瞭解,也沒有什麼說服力,所以他很著急,希望我們能提供些何成浚部進剿兵力部署和調動的情況。但是我擔心這麼做,反而讓他在好不容易獲得改善的紅軍內部,出現難以解釋的可能麻煩,所以拿不定主意。」

杜易非常細緻,處處都在為黃漢的處境著想。

安毅點了點頭表示認可,考慮片刻輕聲問道:「這兩天何成浚將軍的武漢行營那邊怎麼樣?行營秘書處或者政治部有什麼講話沒有?」

杜易眼睛一亮:「明白了!有,何成浚將軍昨日回到武漢,親自向等待採訪的新聞界記者透露,他麾下兩個師與何健將軍的兩個師又三個旅嚴格遵循委員長的指示,正在鄂西湘北密切合作,共同發起秋季戰役,必能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徹底剷除鄂西湘北匪患。其中,他還兩次提到司令的名字,說咱們安家軍二十四軍三個精銳師已經得令,近日內開赴川湘邊界一線,從南面向共軍步步緊逼。」

安毅樂了:「這下問題不就解決了嗎?你等會兒去見見龔院長,再與葉青社長通個電話,我們也要大造聲勢出兵進剿,讓川南電台立即來個專訪,採訪整裝待發的二十四軍教導師官兵,黃漢一聽收音機,就會明白你已經給了他想要的東西,如果這樣賀鬍子還不相信,還要再一根筋地進攻湘北,咱們也沒辦法了。」

「屬下立即去辦。」杜易低聲說道。

「好!去吧,見到我姐,代為說一聲,今晚回家來吃飯,你有空也來吧,虎頭和弟兄們都去,說要看看我那小兒子。」安毅低聲笑道。

「以後再找時間吧,屬下恐怕忙不過來,我讓哲夫和玲玉兩口子代表一下,走了啊,司令!」

「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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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〇章 全線示警

安毅和馮潔雲的寶貝小兒子出生到現在還是首次舉行賀喜晚宴,不過這也是在極小範圍內進行的,除了安家軍七名核心將領和敘府行營高參蔣雲山、敘府市長董澤川和商會會長鍾老爺子之外,其他全都是安毅的家人和馮家的親眷。

儘管如此,這一悄悄舉行的喜宴,仍然擺下了九大桌,其中上海馮家的親朋好友就佔去了六桌。

安家軍司令部除了楊斌、葉成、顧長風等置身敘府的七人之外,副總司令兼江防司令路程光在宜昌主持大局,不能出席,空軍司令黃稟一和參謀長林飛在滇南檢查三個新建機場,也無法蒞臨。二十四軍各部弟兄都已開赴至川東一線,夏儉和二十六軍將校、警備司令將校都在滇南密切注視緬甸英緬軍隊的一舉一動,也無法光臨。至於和安家軍親如兄弟的雲南朱培德一系、湘西的張弘欒一系、黔西的石珍一系,由於都不知道安毅已經由南京返回敘府,並沒有驚動。

但即便是這樣,宋美齡、宋靄齡兩姐妹,蔣鼎文夫人、陳誠的夫人、顧祝同的夫人、葛敬恩的夫人共同出席,這樣豪華的陣容,依然讓馮老爺子一家倍感臉上有光,絲毫沒有覺得安毅不夠重視馮潔雲和自己一家。

歐楚兒表現得落落大方,由始至終陪著身子微微發福、羞澀不已的馮潔雲,遠在南洋和美國的歐耀庭、林旭東、張熹、馬志遠、阿彪等人也相繼發來賀電。

等酒宴正式開始,馮老爺子和宋美齡分別緻辭完畢,顧長風才低聲驚呼本該屬於主角的安毅一方竟然只有一桌位置,剩下的全都被馮家、來賓和安毅的管家馬大嬸、大姐龔茜和紅顏知己葉青等人佔據了。

弟兄們驚覺過來,大為感歎,都說司令你再想低調也沒有辦法,要是外界得知今日的喜宴情況,不知要傳誦多久才是。

安毅卻不以為意,對於家中事宜,他非常的滿足,無論是歐家還是馮家,對他這個女婿都是百般照顧全力維護的,已經非常成熟、肩負起安毅家族生意重任的楚兒越來越像個主婦的樣子,嬌妻馮潔雲外柔內剛,對安毅百依百順,對比她小的歐楚兒也非常尊敬和親熱,讓安毅沒有一絲煩惱,完全可以把全副精力投入到事業中。對此,安毅心中非常感激,也深感幸運,有妻如此,夫復何求啊?

可是,在安毅的心底深處,埋藏著深切的歉意和內疚,看著宋美齡與成熟穩重的龔茜手拉手向馮家諸位女眷敬酒,看著越來越光彩照人的葉青神情自若地與葛敬恩夫人一起周旋於一眾名媛閨秀之中,安毅心裡就感到絲絲隱痛。

「哥, 我來晚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安毅正要回頭,楊斌已經一把將滿頭大汗的安晉拉到身邊坐下。

安毅看著越來越成熟彪悍的弟弟,笑著問道:「去和爺爺打過招呼沒有?」

「沒呢,等會兒去,爺爺現在和馮家老爺子坐在一起,旁邊還有那麼多人,小弟不好意思這個時候去。」

安晉指了指隔著一張桌子、正在開懷大笑的安老人家,露出個燦爛的微笑。

顧長風塞給安晉一杯滿噹噹的烈酒:「喝下去,喝完三杯再說話,你小子這時候才來,沒讓你喝一瓶算是輕饒你了。」

「虎頭,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安晉的酒量不敢說全軍第一,至少也比你強個半瓶一瓶的,你怎麼喝都無所謂,但千萬別陰溝裡翻船讓人笑話就行了。」軍需處長周萍源笑得很賊。

顧長風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看安晉,安晉連連擺手說周大哥胡說八道,哪裡有這等事情?等顧長風看到沈鳳道微微點頭時,才相信周萍源的話是真的,頓時抓過兩個酒瓶,和安晉對壘起來。

安晉有些為難地四處看看,看到大哥安毅微微點頭,便不動聲色地接過酒瓶致謝,打開瓶蓋仰頭就喝,「咕嘟嘟」十秒鐘不到,就把喝空的酒瓶瓶口向下晃了晃,然後輕輕放下,向還有一小半沒喝完的顧長風低聲求饒:

「風哥,意思一下就行了,別勉強自己……呀,我爺爺在向我招手,小弟要到那桌坐一會兒,見諒!」

顧長風驚得差點兒嗆住了,但是也硬著頭皮把整瓶烈酒喝完才放了下來,望著已經到安老人家身邊請安的安晉,連連搖頭:

「這孫子不得了,喝酒就像是喝白開水一樣,一身功力竟然長進這麼快……老沈,是你這傢伙幫忙的結果吧?」

沈鳳道搖搖頭,指指對面的丁志誠和李福強:「我可沒這本事,你找他的兩個師傅說理去。」

眾弟兄一聽哈哈大笑,丁志誠和李福強自豪不已,對有這麼個天資聰慧進展神速的徒弟非常滿意。

從未練過武的葉成異常感慨,剛想說上幾句,就看到林耀東領著防空部隊司令屠智榮進來,向安毅走去。

安毅連忙起身迎上,與臨時趕回的屠智榮低語幾句,就拉到身邊坐下。

白白淨淨斯斯文文的屠智榮沒能說上三句話,就被弟兄們七嘴八舌地灌下七大杯酒,等他喘完氣開口講話,舌頭都打結了。

「司令,湘西空三團飛機偵察發現,紅軍蕭克、任弼時、王震自湖南道縣,經永安闖入廣西全縣境內,桂軍周祖晃、覃蓮芳師及湘軍王東原、章亮基等師南北夾擊,將紅軍主力擊破於文市,戰鬥異常激烈,紅軍損失極為慘重,其中一部約為一個團的兵力潰入湘西四十四軍防區。

「屬下受張弘欒前輩的委託,帶著他的親筆書信趕回來,不知道今天的喜宴,沒準備禮物,改日補上吧。書信在此,請司令過目。」

屠智榮是個非常正規嚴謹的將領,沒有其他弟兄那麼多的花花腸子,因此毫不在意現在的場合,先把正事辦完再說別的。

弟兄們迅即停止說笑,全都把目光落到了安毅身上。

安毅連忙接過書信打開,仔細看完,折疊好後交給了沈鳳道,為屠智榮斟上杯酒,笑著說道:「這件事明日再議,說不定我得和你一起飛往湘西一趟。對了,湘西的防空旅建設進度如何?」

「比原先預料的還要順利,都是航校防空專業的畢業生擔任基層軍官,屬下省事很多,兩個高射炮團和一個步兵團經過三個月的嚴格訓練,基本上可以投入實戰了。等下月初的實戰演習發起,屬下再給該旅配備個偵測營,到時候就滿編了。」屠智榮認真回答。

眾弟兄都知道,安毅無償支持湘西和黔西各建了一個防空旅,裝備和訓練都靠屠智榮一手操辦,得知湘西的防空旅如今已經初具規模,全都很高興。唯獨感到不開心的是屠智榮,一口飯菜沒吃,又看到許多個酒杯遞了過來,不由嚇得直往安毅身邊躲避。

好在安毅及時發話請弟兄們暫緩,弟兄們也都知道屠智榮不勝酒量,因此也順勢饒過了他。

楊斌看到弟兄們安靜下來,輕咳一聲,低聲說道:「連日來,北路中央軍羅卓英將軍部攻佔廣昌之前,大破紅軍彭德懷部,紅軍江西軍區司令員陳毅、第五師師長李天祐受傷,數千官兵戰死或逃匿;蔣銘三大哥的東路軍一舉佔領了龍巖;顧墨三大哥指揮的周渾元將軍第八縱隊連奏凱歌,謝溥福第五師、萬耀煌第十三師、蕭致平第九十六師攻佔興國一線關隘和天險;李文彬第七師再次將羅炳輝、方志敏的第九、第七軍團打出浙江慶元,退到浦城仍然無法止住敗局;如今再加上蕭克、任弼時、王震敗於文市,薛岳的南路軍繼續快速進逼,贛閩紅軍已經到了四面楚歌、窮途末路的境地。看來,紅軍只能像司令所預測的那樣,唯湘桂邊境一線可以走了。」

「是啊!這回紅軍慘了,廣東一線重兵封鎖,肯定突不出去,福建方向就算能夠突圍,前面就是海軍和列強的炮艦封鎖的浩瀚大海,也是死路一條,北面的南昌、撫州、上饒一線就更別想了,早已被中央軍截斷所有通道,紅軍唯獨剩下西南這個兵力相對薄弱的方向可以突圍,因為何健的三個師仍然被牽制在湘北,一時間調不回去,他肯定會指揮所有兵力,死死守住湘贛邊境,把紅軍趕往南面的湘桂邊界,讓李德鄰和白健生的桂軍頭疼去。

「紅軍也深知湘軍和桂軍之間的矛盾,完全可以利用這一破綻先實施突圍再說。只是,我真想不到何健的兩個師會與李德鄰的兩個師拋棄恩怨,共同協作,看來,紅軍大勢已去,這回真的要完了。」葉成說出自己的分析意見。

安毅點點頭,掃視一眼,看到弟兄們都同意葉成的分析,心裡對麾下大將們的戰略意識深感滿意:

「參謀長說得非常精闢,我們暫且先不管湘贛一線的軍情,把目光轉向川北的徐向前部和川鄂邊區的黃漢、賀龍部。我在想,如果黃漢部和賀龍部合兵一處,沿著川湘邊界一直衝向黔北地區,我們該怎麼辦?」

眾弟兄全都吃了一驚,楊斌有些遲疑地問道:「應該不會吧?黃漢部有這膽量和實力嗎?就算他真敢幹,也只能沿著湘西一側快速通過,直插入黔北的銅仁地區或者遵義地區,才能闖出條生路來,可是,以黃漢部區區萬餘之眾,能幹得過我們和四十四軍弟兄嗎?就算天助他們僥倖闖過去,也是個九死一生的結局,對整個紅軍的前途沒有絲毫助益。」

安毅看了看四周,放低聲音說道:「諸位,我這裡有個想法,不過……今天的所有討論,僅限於我們這些核心成員,列為全軍最高機密,明白了嗎?」

眾弟兄一聽,神色無比凝重,不由自主地四下望望,發現沒有人注意之後,均慎重地點了點頭。

安毅也變得非常嚴肅,繼續壓低聲音說道:「自從貴州毛光翔擊敗王家烈之後,便開始對湘西的欒叔挑鼻子豎眼睛,多次公開呼籲,要收回原本屬於貴州的松桃地區和湘黔邊界欒叔一直佔據著的兩個縣,為此還親自去了兩趟南京,向行政院和軍政部申訴,還組織所謂的地方代表在貴陽及南京兩地遊行示威,大張旗鼓地說要趕走湘西軍閥,交由黔人來治理地方。目前輿論對欒叔和四十四軍很不利,所以欒叔這次才讓智榮帶封信趕回來,問我對此有何意見和應對的策略。

「我覺得,欒叔可能已經敏感地預見到很多東西,覺得不如趁此機會,將松桃、沿河和道真三個縣,全部交還給毛光翔,以免和黔軍的口水仗升級。道真如今控制在我們手裡,欒叔和湘西的各位弟兄不是說撤軍就能撤的,需要徵求我們的意見。因此,我想贊同欒叔的想法,暫且退出松仁、沿河和道真,這三個縣基本沒有我們的什麼投入,就算一時撤離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弟兄們細細一想,立即明白了安毅的目的,是要把禍水南引,放開一條通道來,讓黃漢部紅軍衝進黔西,讓心比天高貪得無厭的毛光翔等人去應付。以黔軍目前那點可憐的戰鬥力,遇到轉戰千里、如狼似虎的黃漢部一萬八千餘眾,不被打個滿頭是包丟盔卸甲才是怪事。

楊斌沉吟片刻,終於下定決心:「此乃上上之策!既然湖南省主席何建能把禍水南引,我們為何不能依法炮製?再者說了,我總覺得我中央軍不應該在包圍圈的西南方向如此鬆弛,很不應該啊……莫非,委座也存著和我們相同的意思?」

眾弟兄頓感脊樑發寒,一時間氣氛無比凝重。

安毅立刻揮揮手:「此事到此為止,明天楊大哥、老葉和我一起飛趟湘西,回來之後集中開會,到時候好好商討如何應對目前的局勢才合適,總之不能讓人莫名其妙把咱們的老窩端了,否則哭都找不到地方哭去。

「來來來,大家都把杯子端起來,喝完這杯我得串桌了,身為主人不敬酒一圈說不過去,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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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一章 川湘風雷

三日後,湘西軍隊通電全國,四十四軍從即日起正式撤出黔北、黔東北三個縣,把擊敗王家烈之後當上貴州省主席和二十五軍軍長的毛光翔給弄糊塗了。

當得知張弘欒撤兵的目的是調集重兵佈置在沅陵地區南部嚴防紅軍之後,毛光翔頓時樂壞了,立即發動所有宣傳喉舌,大肆宣揚自己的豐功偉績,向新聞界發表講話說「黔北和黔東北失地再次回到貴州人民的懷抱」。

幾乎在同一時間,安毅在敘府召開新聞發佈會,宣佈二十四軍剿共各師均已開進到既定位置,將在四川省剿匪總司令劉湘將軍的指揮下,對川湘邊界黃漢部共軍展開拉網式的圍剿殲滅行動。

全國輿論立即轉發了安毅的高調講話,認為有安家軍出馬,剿滅川湘紅軍指日可待。只有資深軍事評論員和對軍事有所研究的記者們搞不清楚,安毅把自己的部隊交給連打敗仗的劉湘指揮,究竟是出於蔣介石的命令,還是因為要照顧劉湘的面子?

蔣介石卻對此非常高興,他樂於見到安毅的顧全大局,此刻正是籠絡和麻痺劉湘的關鍵時期,安毅這麼做顯然非常符合蔣介石的心意,證明安毅也很明瞭目前的複雜局勢,為了更大的目標,做出點必要的犧牲是非常應該的。

因此,蔣介石給劉湘發出勉勵電之後,立即給安毅發去密電,以示嘉許。

劉湘對此也深感意外和滿足,一直以來,川南的軍政系統雖然自成一體,安家軍直屬於中央軍委指揮,但是值此剿共戡亂時期,根據中央軍委和蔣委員長簽署的命令,安家軍還是應該服從他劉湘這個四川剿匪總司令指揮的,畢竟川南再怎麼自治,也僅僅只是四川省的一部分。唯一遺憾的是,直到今天安毅才首次向外界承諾把全軍最為精銳的二十四軍交給他來指揮,不過雖然這個時機來得晚了一些,也算是恰是時候,只要有二十四軍三個精銳師加入剿共行列,川鄂湘一線的共軍就再也沒有多少騰挪的空間可以利用,劉湘的後方壓力也因此而大大減輕。

更讓劉湘無比放心的是,安毅的部隊並沒有駐紮綦江,從這件事可以看出安毅對他的尊重,沒有併吞擁有豐富鐵、煤、鋁等礦產資源的綦江的野心,非常會做人。

只有安毅和他的數名心腹將領才清楚其中蘊含的深層次原因,根據安毅與安家軍眾將的反覆分析和推演,無比看重重慶南面屏障的劉湘,只可能把安家軍的三個師拉到重慶東南一線,與他的兩個保安師連成一體,徐徐向東挺進,與何成浚的鄂西部隊形成東西夾擊之勢,只有這樣,才能迫使黃漢、賀龍部紅軍無法北上,唯一的選擇便是逃往川湘邊界之湖南一線,從而達到縮小包圍圈,便於全殲川湘鄂紅軍的目的。

如此一來,就需要何健佈置在湘北的三個師向西北方向移動了,可是,只要贛閩蘇區中央紅軍主力撤出根據地,向西突圍,老窩受到嚴重威脅的何健肯定會抽出兵力馳援湘南一線,對黃漢、賀龍部逐漸形成的緊密包圍圈,就會因為何健的抽兵而門戶大開,紅軍就可以抓住這一有利時機,快速南下,不出數日即會一頭撲進兵力空虛的黔北地區。

如果情況沒有太大的變化,安家軍的這一陰謀就能夠順利實施,等黃漢部衝進黔北,與王家烈對峙兩面受敵的毛光翔必然會向張弘欒和安毅求救,到時候,張弘欒和安毅只需要揮師南下,就能夠名正言順地重新佔領剛剛慷慨讓出去、贏得無數讚譽的黔北和黔東北所有地區。

再者,蔣介石其實早就對毛光翔的反覆無常和左右搖擺看不順眼了,今年開始,目光短淺的毛光翔一面與李宗仁達成默契,一面向蔣介石伸手要軍餉要番號還要軍銜,要不是蔣介石為了顧全大局,早就對毛光翔展開無情打擊了。

因此,尾隨紅軍湧進貴州的中央軍,絕對不會給毛光翔絲毫面子,貴州將會和四川一樣,從此成為中央政府和蔣介石重兵駐紮的地盤,一舉實現中央完全領導的又一省份,等待毛光翔的,只能是黯然下台的命運,弄不好還會落得個身首異處的可悲下場。

此後,不管是中央的哪一位將領坐鎮貴州,都要給安毅面子才能坐得穩當,先不說安毅在中央上層的深厚人脈和實力,以及蔣介石對安毅的信任,僅僅是雄霸黔西的石珍不合作,就會讓新來者寸步難行,無計可施。

實際上現在貴州的經濟早已被安毅集團所控制,流通的貨幣也都是西南銀行發行的紙鈔和銅鎳硬幣,動一動都需要看安毅集團的臉色行事,任何新來者根本不可能像赤膊上陣的毛光翔那樣,不計後果,作繭自縛。

九月九日,川軍繼兩日前羅澤洲、李家鈺部被川北紅軍擊敗於巴中南線之後,田頌堯第二路軍再次被突然轉向、晝夜疾馳一百三十餘公里的徐向前部擊潰,川軍李煒如師損失慘重,潰不成軍,剛剛站穩腳跟的川軍各部再次全線震動,而此時蔣介石派出的兩個中央軍主力師只開到忠縣,在劉湘的急令下棄舟而行,火速奔赴中路戰場。

就在劉湘關注川北戰事顧此失彼之際,紅軍黃漢部突然出現在涪陵以南的馬武鎮,三個主力團對剛剛開到馬武鎮的川軍保安第七師第二十團展開猛烈的攻擊,僅僅只用了兩個小時時間,就全殲該團一千七百餘官兵,繳獲大量槍支彈藥,隨即遁入東南的崇山峻嶺之中消失不見。

此時,第二十四軍十六師奉劉湘命令正開往蒲市,第三十九師仍然在南川以北地界搜索前進,教導師則剛剛被劉湘緊急調往「出現紅軍重兵集結跡象」的石龍地區,三個師距離保安師遇襲地點均在一天的路程之外。

噩耗傳到重慶,頓時把劉湘氣得差點兒吐血,情報不明指揮無方丟盡老臉暫且不說,剛剛換裝完畢的一個主力團就此灰飛煙滅,價值兩百餘萬的新型武器和大批彈藥轉眼間全都成了紅軍的戰利品。

黃漢部一擊得手,狂奔上百公里,於次日下午全軍潛回武隆之北三十餘公里的通天塔地區,偃旗息鼓,靜默休整。

安家軍二十四軍第四十四師撤離之後,負責武隆防務的警備第九旅接防,旅長接到總部密電,立即命令偵察部隊以分隊方式散開,悄然展開佈防,嚴密監視方圓二十公里範圍內的一切動靜。

鎮守南川的警備第八旅在總部以防萬一的考慮下,連夜開赴武隆增援,敘府空軍第一團的偵察機頻頻起飛,對武隆至南川再至綦江一線,展開反覆的空中偵查,造成的聲勢非常巨大。

安家軍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展到天天接見記者,高調宣佈安家軍大張旗鼓的剿匪行動,並向外界放言:盡一切努力把黃漢部堵死在戰線以北,最終全殲該部。

安家軍的全力以赴,獲得四川剿總司令劉湘和剛剛入川協助指揮的中央參謀團將領的高度讚揚,擁有八十餘架戰機的劉湘,因飛機老化落後等原因,只有三十餘架能夠勉強飛起來,這三十餘架老式飛機還必須用到投入十五萬兵力、戰線延續三百餘公里的川北戰場,其中能夠投彈的戰機僅有七架。

中央參謀團鑒於安家軍航空力量的雄厚,請求安毅派出一個大隊戰機支援川北主戰場,可安毅復電說需在滇南、滇西一線佈置大量飛機對英緬軍隊進行監視警戒,川湘戰場又要出動戰機助戰,根本無法分出戰機支援川北戰場。中央參謀團核實後知道實際情況確實如此,只能打消這一想法,和劉湘一起指揮聯軍真刀真槍地衝上去。

九月十一日,再也沒有黃漢紅軍的半點兒消息,鄂西一線卻傳來何成浚之鄂西部隊再次與賀龍紅軍激戰於利川以南的消息,受劉湘指揮的二十四軍軍長顧長風連忙去電,請示下一步行動計劃。

這下劉湘再也放不下臉面了,急沖沖趕到萬縣的川東剿匪指揮部,緊急召開剿匪部隊團長以上軍事會議。劉湘在會上大發脾氣,撤換了保安第七師師長,嚴令各師必須在三日之內找到黃漢部紅軍的行蹤。

到了這個時候,在敘府安家軍總部冷靜旁觀的安毅終於對川湘邊境局勢完全放下心來,黃漢沒有頭腦發熱,跟隨賀龍冒險東進,這就為黃漢部保存實力養精蓄銳贏得了寶貴時間,以目前的形勢來看,只要黃漢不輕率出擊,劉湘在一個月裡都摸不著黃漢部的行蹤,哪怕發現黃漢的主力部隊所在,也不敢在山壁陡峭、地形極為複雜的大山中迅速追擊,等他調集大軍展開合圍,黃漢部都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雖然空中有飛機偵察,但是在層林覆蓋、巍巍莽莽的群山之中,很難發現紅軍行蹤,一到晚上更是無可奈何,而黃漢部紅軍的指戰員都是些鐵板腳,一夜悄然奔跑數十里輕鬆得很。

四川的剿匪頻頻受挫,雷聲大雨點小的川湘鄂地區剿匪又因劉湘的行動遲緩而沒有進展,蔣委員長著急之下電令劉湘,指出各路剿匪軍應不怕犧牲頑強推進,不得再有局部撤退之現象出現。安毅和他的將領們看得無趣,紛紛把主要精力轉向東面方向。

九月底,終於傳來重大消息——東路剿匪軍李延年等師攻克紅軍第九軍團最為重要的防守陣地白依洋嶺,紅色中國的首都瑞金門戶為之大開;北路剿匪軍湯恩伯縱隊攻佔大排嶺,傅仲芳等師攻佔桐崗和小松市,紅軍第四師師長張翼投降;第八縱隊周渾元麾下萬耀煌師接著擊敗林彪軍團,佔領興國的藍田,第六路軍薛岳部的梁華盛師,佔領下湖和太平山。

而此時四川戰場卻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川軍屢屢失敗,羅澤洲等將領竟然被徐向前打得扔下部隊獨自逃竄,消息傳出,全國輿論一片嘩然,呼喚安毅出來取代昏庸無能的劉湘的呼聲日漸高漲。

蔣委員長深知此刻不能臨陣換帥,動搖士氣,除了頻頻致電劉湘和中央參謀團指示四川剿匪軍事對策,就是對謊報戰情、望風奔逃之川軍新編第二十二師師長羅澤洲撤職查辦。

九月三十日,有感於贛閩戰場的急劇變化,以及為了後續軍事行動的快速展開,蔣介石一紙電令,再次將安毅召到了南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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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二章 利益為上(一)

就在國內戰火紛飛,處處烽煙狼藉之時,處在西半球的德國卻是風平浪靜,這個納粹黨上台執政後的國度,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德國陸軍學院,位於首都柏林的郊外,著名軍事理論家克勞塞維茨曾擔任該校校長達十二年之久,在第一次世界大戰後由於德國戰敗被解除武裝,學校因此停辦,二十年代中後期,隨著興登堡當選總統和協約國監管力度的減弱,學校悄悄一個個班逐次恢復,至今年,除了個別專業尚未歸建外,學校已經有了往日的鼎盛景象,再次行使著德國軍官搖籃的神聖職責。

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聲響起,尹繼南收拾好課本,在周圍同學友善的招呼中含笑點頭致意,然後快步走出教室。

來到德國已經七個多月了,尹繼南和妻子已經逐漸適應了德國的生活,尤其是段馨兒,肚子漸漸隆了起來,讓尹繼南高興得不行,專門請來了傭人和醫生照顧。自二八年結婚到現在,就數旅居德國的這段時間兩人過得最舒心,沒有了軍務纏身,不需要應對官場的各種爾虞我詐,不需要繁瑣的交際應酬,有的只是按部就班地生活和學習,小日子過得溫馨而又愜意。

自從兩個月前從語言學校畢業,可以熟練地閱讀德文和對話後,尹繼南便隨心所欲地安排自己的時間——到陸軍學院聽課,到學院圖書館查閱資料,和經驗豐富的教官們討論戰略戰術和進行沙盤推演,和受訓的陸軍學員們研討國際局勢……尹繼南覺得自己的收穫很大,每一天都過得異常充實!不過每當空閒下來的時候,他還是會情不自禁地想起自己參與締造的安家軍和川南地區,想起同甘共苦的戰友,想起從進入黃埔進校就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大哥安毅。

尹繼南在柏林的家距離軍事學院大約五百米左右,這是一棟哥德式的二層豪華別墅,佔地約兩英畝,房屋前有一片寬闊的草坪,房屋後面則是游泳池和一個花園。為了出行方便,尹繼南購買了一輛奔馳轎車,不過平日車子都放在車庫裡,只是在慕名拜訪國防軍的一些將領時才會用到。

尹繼南從軍事學院步行回到家中,副官長詹正迎了上來,遞給他一封請柬,興奮地說道:「元首官邸的克裡斯塔.施羅德小姐打來電話,明天上午元首要在他裝飾一新的新家接見將軍,然後共進午餐!電話通知後,元首府又專門派了一位國防軍上校送來邀請函,可見德國方面對將軍的重視。」

尹繼南接過請柬,仔細地看了一遍,點點頭道:「前幾天魏采爾將軍剛剛和我提了一下,說元首最近正在研究德中關係,可能會接見我,沒想到這麼快就實現了!還是我大哥厲害,早在三一年出訪德國後便預計到納粹黨有可能會執掌德國政權,一直竭力交好,現在終於有了一個好的結果。」

在德國的幾個月裡,尹繼南雖然更多的是關注軍事技術的進步和革新,但軍事和政治向來都是難以分隔開的,因此他還是從軍校的人事變遷和德國軍隊的系列變化中,發現了德國社會正在出現的巨大變動,對主導德國政權的納粹黨和希特勒的發跡歷史有了興趣,查閱了許多資料。

在尹繼南的印象中,希特勒這個人確實是個無與倫比的天才,他和他的納粹黨於去年的一月三十日進入聯合內閣,剛開始的時候,納粹黨在新的政府中只是居於少數地位,在內閣十一個職位中,他們只佔了三個,除了希特勒擔任總理一職外,納粹黨的弗立克擔任內政部長,戈林擔任不管部長,同時兼任普魯士的內政部長,幾個重要的部都給了保守分子。

就是在這種極為不利的情況下,希特勒巧妙施展他那雙妙手,通過一系列眼花繚亂的佈局和行動,擊敗了所有政敵,清除了內部隱患,建立起牢不可破的統治基礎。

為了一舉消滅在民眾中很有影響力的共產黨和其他民主黨派,剷除在德國實行納粹主義的障礙,希特勒精心策劃了國會縱火案,誘使興登堡總統簽署「保護人民和國家」法令。這項法令不僅暫時停止執行憲法中保障個人和公民自由的七項條款,取消了言論、出版、遊行、結社等自由,而且還授權希特勒在必要時接管各邦的全部權力,對某些所謂「嚴重擾亂治安的人」判處死刑。

這樣一來,希特勒就能夠合法地任意箝制和逮捕他的反對者。很短的時間內,就有大批的共產黨員和許多社會民主黨的領袖遭到逮捕和殺害。

去年三月五日國會大選後,納粹黨獲得了43.8%的選票,民族人民黨獲得了8%的選票,這兩個執政黨獲得的選票超過了總票數的一半,足以保證其繼續組建政府。不過,由於沒有獲得2/3的多數,納粹黨和民族人民黨無法保證通過對他們來說極為重要的立法權利。於是在十八天後,希特勒軟硬兼施,終於從興登堡總統手裡獲得了他所要求的授權法。有了它,希特勒在4年任期中就擁有了立法權,可以把國會和議員們撇在一邊,不許他們問津。

授權法是希特勒在權力道路上邁出的所謂「合法」的最後一步,同時也是建立他「元首國家」的基礎,希特勒有了這個授權法以後,又頒布了一系列法律法規。他通過撤銷邦一級的行政區,取締納粹黨以外的政治組織,摧毀納粹運動內部的反對派,控制經濟和文化這四個方面的步驟,使各個領域進一步實行了「一體化」。

去年七月十四日,希特勒宣佈:在德國唯一的政黨就是納粹黨!從這一天起,其他政黨在組織上的結合或任何集會、遊行活動,都將受到苦役徒刑的懲罰。今年一月三十日,希特勒就任總理一週年紀念日,他又頒布了《國家重建法》,正式取消各邦的「人民議會」,各邦的主權移交給國家,邦政府隸屬於全國政府,邦長受全國政府內政部長管轄。法律前言宣稱,這項法律是「國會一致表決通過的」。這話並不錯,因為到了這個時候,除了納粹黨以外,德國所有政黨、社會團體都已經被消滅殆盡了。

六月三十日,希特勒通過由希姆萊策劃、海德裡希負責執行的「長刀之夜」事件,以衝鋒隊政變為借口,剷除了衝鋒隊頭目羅姆及前總理施萊切、前軍情局局長布利多等大批要員,並借此大肆鎮壓打擊及削弱納粹黨內的反對派,獲得了國防軍及總統興登堡的支持,鞏固了自身勢力。

就這樣,希特勒在上台後的一年多時間裡,基本上結束了從上到下的奪權活動,並建立了納粹黨一黨專政的法西斯極權統治。

年邁的興登堡總統於八月一日病逝,這給希特勒提供了最後將權力集中在自己手中的極好機會。希特勒立即頒布一項法律,把總統和總理這兩個職務合二而一,叫軍隊以及法官和官員向他個人宣誓效忠。

作為元首和總理,如今的希特勒已經成為德國國家政權的單獨執掌者,把軍隊和教會之外的所有政治社會機構都一體化了。希特勒在政治上整肅內部時,又把全部經濟都納入受國家控制、適應政治需要、實行強制生產的軌道,以更有利於擴軍備戰。

在政治上取得全面勝利後,希特勒決定開始將其計劃付諸實施,但是龐大的國家和軍隊建設規劃需要源源不斷的資金支持,但此時的德國,尚背著沉重的債務,如何才能完成其偉大的理想?

尹繼南猜想,此次希特勒接見自己,估計是想與德國工商業界合作緊密的安毅集團尋找合作的途徑,畢竟尹繼南作為安家軍的二號人物,對於中國的局勢有著巨大的影響力,現在中國西南地區的發展引起全世界的矚目,希特勒不可能放棄這個機會。

尹繼南沉思了一會兒,問道:「不知道這次接見,還有沒有其他人到場?討論的議題是關於軍事還是政治的,又或者是其他方面的東西?」

副官長詹正仔細回想了一下,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根據元首秘書施羅德小姐介紹,納粹黨宣傳部長戈培爾,陸軍總司令馮. 弗立契、國防部長馮.勃洛姆堡和裡希.雷德爾海軍上將會陪同接見,除此之外,德國中央銀行總裁雅爾瑪.沙赫特博士,克虜伯家族的繼承人阿爾弗雷德.克虜伯,西門子家族的代表也將會出席中午的午餐會,至於具體議題倒是沒有提及,我想可能會都有所涉及吧。」

尹繼南笑了起來:「這份陪同出席的人員名單,黨政軍大員都有,還有工商界人士,一看就知道德國人醉翁之意不在酒了,看來希特勒元首對現在德國在川南的市場份額還不滿足,想進一步擴大其影響力,以賺取豐厚的利潤,現在的川南和滇南,還真是一塊讓人垂涎欲滴的大蛋糕啊!這兩年德國的經濟雖然有所好轉,但要想在償還英美法等國加諸於德國身上的巨額賠付款基礎上,從容地發展國防軍事工業,肯定會捉襟見肘,難怪希特勒和他的政府要把主意打到我們安家軍頭上了……不過,這確實是個與德國高層接觸的好機會,許多經濟、軍事和科技方面的合作可以提出來,還可能會涉及到許多實際的問題……嗯,我得向國內去個電報才行,大哥會有決斷的。」

……

安毅接到尹繼南的越洋電報時,剛剛從蔣介石在南昌行營的辦公室出來。

從沈鳳道手裡接過電文,就著斜陽的餘暉看完,安毅不敢怠慢,迅速讓人調來在老南昌和南京各有一輛處於待命狀態的通訊聯絡車,先回電詢問了一下尹繼南的近況,得知段馨兒已經有三個月身孕後,連忙恭喜,仔細叮嚀一番,才開始召集人員研討對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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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四三章 利益為上(二)

這次蔣介石召集安毅到南昌,是為了向安毅徵詢剿滅贛閩蘇區紅軍後的一系列善後及應對方案,還有就是讓安毅做好準備,協調川南、湘西、黔西各部,與中央軍相互協同,避免在紅軍流動部隊的襲擾下可能出現的破壞湘西和川南經濟建設等問題出現。

安毅心中忌憚老蔣會不會借此機會染指自己的川南,但表面上卻大義凜然,表示將嚴防死守,充分調動湘西、黔西和川南部隊,決不讓紅軍踏入下轄區域一步,以確保湘西和川南各個工業區的平穩運行。

蔣介石顯得非常滿意,由於前線軍情緊急,並沒有多留安毅談話,所以安毅才有充裕的時間針對尹繼南的電報召集人員討論,並給予詳細的指示。

當尹繼南收到安毅的復電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柏林和中國有七個小時的時差,因此尹繼南知道,為了這份回電,安毅和他的弟兄們肯定又是一天一夜沒合眼,不由得心裡一陣感動。

尹繼南看完復電後,心中有了決斷,對面見希特勒有了許多期待。

早上九點,元首府派來的車隊來到了別墅門前,希特勒的私人司機埃利希.坎姆卡和首席副官威廉.布呂克納親自前來迎接,同行的還有國防軍和黨衛軍的幾位軍官,這讓尹繼南有些受寵若驚。

希特勒對身邊的人有著極為嚴格的要求,坎姆卡和布呂克納都是個子高挑、金髮碧眼的帥哥,不過其中布呂克納的一隻眼珠有些不正常,尹繼南知道,去年夏天布呂克納在賴特附近一個偏僻的角落遭遇了一場車禍,這次車禍使他多處骨折,同時還失去了一隻眼睛。

這幾個月來,希特勒的影像頻頻出現在電影畫面上,尤其是最近他參加紐倫堡大會的新聞剪報,充斥於各大影院,連帶著其私人司機和首席副官也成為了名聞遐邇的人物。尹繼南連忙用熟練的德語與兩位希特勒的近臣打招呼,又與國防軍和黨衛軍的軍官們問好,然後便欣然坐上了車隊中間那輛希特勒的坐車。由於希特勒一直保持單身的形象,所以這次尹繼南沒有帶妻子出席。

半小時後,車隊駛入德皇曾經居住的拉德齊維爾宮,一八七八年,俾斯麥在這裡舉行了舉世聞名的柏林會議,也是在這個宮殿裡,希特勒受到了興登堡接見並被任命為德國總理,直至今天成為集執掌黨政軍大權於一體的元首。由於六月份衝鋒隊暴亂時曾衝擊過這座古老的建築,縱火焚燬了一些設施,因此局勢平息後希特勒撥款重新修葺了這棟古老的宮殿,讓其再次煥發了青春。

「歡迎將軍閣下,現在元首正在與軍隊將領開會,預計半小時後會在書房接見將軍。」元首府總管烏斯.紹布站在台階前,親自給尹繼南打開車門。

紹布給尹繼南的第一印象並不太好,他有一雙腫眼泡,而且由於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凍掉了幾個腳趾,所以走路有點兒一瘸一拐的。不過尹繼南可不敢怠慢這位老兄,在魏采爾專門打來電話叮囑他的一些注意事項中,便有烏斯.紹布的詳細資料。

紹布在一所藥劑師學校讀過書,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以後在慕尼黑總供局工作,他很早就加入了納粹黨,在其一瘸一拐地參加納粹黨集會活動時,希特勒發現了他。他參與了一九二三年的暴動並因此被判監禁,與希特勒一起進了萊希河附近的蘭茨貝格監獄,二五年從監獄裡被赦免釋放後成了希特勒的長期摯友。他對希特勒極為忠誠,以至於為了取悅於希特勒,把煙都戒掉了,但並沒戒酒。希特勒知道他喜歡喝酒,並沒有刻意要求,如果有人告訴希特勒,紹布又在招待會上狂飲了,那麼希特勒就會張開雙臂,無可奈何地唉聲歎氣說:「是啊,我知道,這很可悲。可你們跟著湊什麼熱鬧?我沒有別的副官啊。」

這樣一個深受希特勒器重的人物,尹繼南哪裡敢怠慢,連忙上前致禮,隨後跟著紹布一起進入宮殿的大廳。

此時,大廳裡已經聚集了不少人,看到尹繼南在烏斯.紹布和布呂克納的簇擁下到來,紛紛向身邊的同伴詢問這個東方人是誰?為何受到如此隆重的接待?

烏斯.紹布揮了揮手,示意侍者端來飲料盤,然後恭敬地向尹繼南說道:「將軍,我去向元首知會一聲,這裡的飲料和食品請隨意享用,威廉.布呂克納先生會向你介紹今日到會的嘉賓……」

尹繼南從果盤裡端起一杯橙汁,笑著說道:「紹布先生太客氣了,在這座金碧輝煌的皇宮裡,我不會把自己弄丟的!」

尹繼南的話引來紹布和周圍的人一陣輕笑,紹布離開後,布呂克納帶著尹繼南走向附近一位身高一米五看起來無比瘦弱的年輕人。

尹繼南心中凜然一驚,突然想起最近在柏林的集會上,曾經遠遠地看到過這個人的身影,估計是納粹黨的高層人物。果不其然,這位有只腳變了形的瘦弱年輕人率先向尹繼南打招呼,印證了他的判斷:「親愛的尹,你好,我是國社黨的保羅.約瑟夫.戈培爾,很高興認識你。」

原來此人就是納粹黨的宣傳部長、筆桿子戈培爾,尹繼南連忙致禮:「戈培爾先生的大名在下如雷貫耳,先生掌握著貴黨的宣傳喉舌,又擔任國家的宣傳和教育部長,在元首心目中的地位舉足輕重,能與先生結識,在下深感榮幸!」

戈培爾一雙黑色眼睛裡透露出感興趣的光芒,由於常年從事演講、集會等政治活動,身患殘疾的戈培爾沒有一般殘疾人的自卑和怯弱,有的只是鋒芒畢露的睿智和自信:

「將軍也不簡單,我知道將軍是現在中國最大的地方勢力中屈指可數的人物,掌管著近六千萬人口的命運,與我們國家的人口數目相當。這次元首召見將軍,想必未來我們有著光明的合作前景。」

尹繼南淡淡一笑,德國人心目中沒有謙虛的習慣,實力越強大越受尊重,所以沒有辯解,而是向另外一位靠過來的中年男子禮貌問道:「這位先生是……」

來者個子高大,長著一副又瘦又長的下巴,靠近尹繼南後主動行起了東方的禮節,握住他的手道:

「在下是元首的新聞發言官漢夫施坦格爾,在下閱讀過《模範營》和《鋼鐵雄師》的德文譯本,知道將軍是安家軍的締造者之一,是西南的主要決策者,在中國的事務中擁有很高的發言權。」

再次親眼見到漢夫施坦格爾這位希特勒身邊最親近的人之一,尹繼南已經沒有了剛開始的激動,他笑著向握緊了漢夫施坦格爾的手,說了一番恭維話,便又在威廉.布呂克納的引導下,走向下一位含笑佇立的人。

就這樣走走停停,尹繼南先後結識了希特勒的私人座機駕駛員漢斯.包爾,另一位司機施列克,元首副官團的維德曼,元首護衛隊隊長康尼.蓋捨,元首府管家阿圖爾.卡內恩貝格和他的夫人弗雷達,還有一位神秘的愛娃.布勞恩女士,尹繼南揣測這位金髮碧眼異常漂亮的女孩,很有可能就是希特勒的秘密情人,不過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依舊表現得謙恭有禮,讓人好感大增。

介紹完元首身邊的人,布呂克納帶著尹繼南進入了旁邊的一座豪華小廳,進入古典雅致的門廊後,尹繼南驚訝地發現,這座小廳裡坐滿了人。他們衣冠華貴,三五成群聚坐在一起,小聲交談著。布呂克納拍了拍手,待大家安靜下來,這才鄭重其事地介紹了尹繼南。當這些人聽說尹繼南是眼下全世界投資熱土的川南的二號人物時,全都露出熱切的光芒。

布呂克納隨後把尹繼南帶到大家面前,逐一介紹,尹繼南才明白過來,這個小廳裡聚集了當今德國經濟界舉足輕重的商界名流,包括德國中央銀行總裁兼經濟事務部部長赫加爾馬.薩希特、鋼鐵大王克虜伯父子、電子寡頭西門子,以及狄森、波希、霍爾曼和霍格勒這樣的實業鉅子。

心中雖然奇怪本該在中午午餐會出現的這些壟斷資本家為何早早地就出現在元首府,但事前得到安毅提點心中有數的尹繼南依然表現得十分平靜,一一含笑向大家致禮。他清楚這些人的目的,不外乎就是在川南的大開發中佔有一席之地,讓自己的產品能夠打開中國市場。

尤其是克虜伯家族,一戰失敗後,作為德國軍工業支柱的工廠被拆毀,老克虜伯被宣佈為戰犯,魏瑪共和國成立,工人起義並佔領埃森,法國人佔領魯爾區,所有這些,曾一度讓克虜伯家族陷入絕境,好在歷經磨難最終還是頑強地挺了過來,這幾年得益於與安毅集團的良好合作,克虜伯父子設立了新公司,建立了新工廠,買進了新煤礦,生產的產品主要銷往蘇聯和中國。在德國參謀部的要求下,克虜伯家族還秘密參加了德國的重新武裝,二六年悄悄製造出第一批裝甲車,兩年後恢復生產大炮。不過,在凡爾賽條約的約束下,所有這些都是偷偷摸摸進行的。雖然去年希特勒宣佈德國永久退出國聯,但卻不敢在敏感的軍備和軍隊問題上觸動英法美等國的脆弱神經,因此克虜伯依然只能悄悄地研製新武器。

二十年代末期,由於德國魯麟洋行的牽線搭橋,克虜伯與安毅集團出人意料地展開合作,許多克虜伯集團研製的最新武器都在中國內戰和對日作戰中得到了實踐檢驗,同時在川南研製的新武器,也及時反饋到德國,再次消化和深入研究,因此兩大集團之間的合作,遠比旁人想像的來得緊密。安毅集團的許多留學人才,更是直接進入克虜伯的各個工廠和研究室,進行實踐和提高。

阿爾弗雷德.克虜伯給了尹繼南一個熱情的擁抱:「親愛的尹,你到德國後還沒有到我們克虜伯來參觀訪問,是不是忘記了我們這個朋友啊?」

尹繼南連忙謙虛地說道:「怎麼會呢?到德國這段時間,我忙著過語言關,隨後又沉溺於軍事及戰術研究,平日走動的都是軍中一些將領和前輩,連我們派遣的那些留學人員都沒有來得及接見,更不要說其他事情了。不過我想隨著這次見面,以後會頻繁走動的,我還擔心來得太勤,你們會厭煩我呢!」

克虜伯父子相視一眼,隨即哈哈大笑起來。

作為一個鋼鐵及軍工托拉斯,克虜伯最需要的鎢礦主要是通過魯麟洋行從中國購進,而中國的鎢礦出口,百分之九十掌控在安毅集團手上,就算此次安毅有意逐漸出手的江西、福建等地的鎢礦產業,有一個重要前提是開採出來的鎢礦只能出售給安毅集團,因此為了盡量保證克虜伯集團的特種鋼生產,和安毅集團的合作就顯得非常必要。

鎢是稀有高熔點金屬,蒸氣壓很低,蒸發速度也較小,化學性質極為穩定,常溫時不跟空氣和水反應,不加熱時,任何濃度的鹽酸、硫酸、硝酸、氫氟酸以及王水對鎢都不起作用,是優質鋼、硬質鋼的重要原料,槍械、切削金屬的刀片、鑽頭、超硬模具、拉絲模等等都離不開鎢鋼。二、三十年代的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鎢礦出口國,而安毅卻掌控了這一重要的戰略資源,也難怪身為德國工業界的沙皇也會放下其高傲的姿態了。

尹繼南與克虜伯父子友好地交談著,這時一個活潑可愛的、有著棕色頭髮和眼瞳的小女孩從小廳外跑了進來,手裡拿著裝滿水果和蛋糕的大盤子,由於跑得太急,一頭撞到了尹繼南的身上,瓷盤摔得粉碎,水果和蛋糕撒了一地,尤為糟糕的是,蛋糕上的奶油把尹繼南的褲子給弄花了。

一個中年男子慌慌張張地從沙發上站了起來,快步走到克虜伯父子和尹繼南面前,抱歉地說道:

「對不起,諸位先生,小女給大家添麻煩了,實在抱歉……」說到這裡,便從地上就著小女孩小西服的衣領提了起來,伸手就想教訓已經嚇呆了的小傢伙,顯然是想通過自己的懲罰,讓尹繼南和克虜伯父子消氣。要知道來自工業沙皇的憤怒,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承受的,況且還有一位可以給他的事業帶來轉機的尹繼南。

尹繼南連忙抓住中年男子的手腕:「不妨事,待會兒我到衛生間,用清水稍微清洗一下就行了。孩子還小,可能嚇壞了,你好好安慰一下……」

中年男子藉機下台,抱著小女孩說道:「赫本,還不快向叔叔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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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2 00:13:50
第一〇四四章 利益為上(三)

這段與希特勒正式接見前出現的小插曲,並未給尹繼南帶來什麼影響,在布呂克納引領下在奢華的衛生間用清水略微清洗後,尹繼南回到小廳坐下,自然有侍者拿來電吹風,小心翼翼地給尹繼南將褲腳烘乾。

五十歲左右的阿諾德.西門子笑著說道:「將軍,這種方便的電器的專利權,現在還握在你的兄長安將軍手裡。我真難以相信,一個戰功赫赫的將軍,竟然還是一個天才的發明家,他註冊的電吹風、電暖手器、電飯煲、豆漿機、微波爐、抽油煙機等專利,每一種都讓我們西門子集團獲益匪淺,也為人類真正全面進入電氣時代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尹繼南清楚地知道所有這些電子產品,都是在安毅的建議下,通過川南電子研究室群策群力研究出來的,一經問世,便在全球註冊了專利權,現在除了川南的工廠源源不斷地生產這些電子產品行銷世界各地外,其他國家必須取得安毅的授權才能夠生產,其中德國的授權合作商就是西門子公司。

尹繼南贊同地說:「我大哥確實是個天才,他不僅擁有超強的戰略戰術眼光,而且對於技術發明也很熱衷。早在加入黃埔軍校之前,他就發明了軍用戰訓膠鞋和單兵披掛套具,又與魯麟洋行合作,提供了可旋轉的小型電風扇的創意,親手改進了縫紉機和摩托車的設計,現在德國國防軍裝備的折疊式多功能工兵鏟,也來自我大哥的發明。」

一旁的阿爾弗雷德.克虜伯證實了尹繼南的話,這時先前碰到尹繼南的小女孩的父親靠了過來,坐在了尹繼南對面的沙發上,衝著克虜伯父子和西門子兄弟歉意一笑,然後道:

「將軍,我是約瑟夫.維克多.安東尼.赫本.魯斯頓,一位堅定的國社黨黨員,此前也在英國擁有自己的銀行,不過……銀行如今已經關門停業了,現在在黨內從事一些經濟工作!」

尹繼南禮貌地向他點了點頭:「約瑟夫先生,請問你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約瑟夫臉色一紅,看到尹繼南友善的目光,這才鼓起勇氣說道:「在年初的白銀投資中,我錯誤地估計了形勢,把所有的資金全部投入白銀期貨裡,誰知道白銀暴跌,我的近百萬磅財富和本黨上百萬馬克的投資基金化為烏有。這次元首要派遣駐中國敘府的經濟聯絡官,我爭取到了這個位置,以後可能會有許多合作機會,還請將軍多多關照。」

尹繼南從他有些皺巴巴的西服和憔悴的面容,就知道現在這位約瑟夫先生的日子肯定不好過。納粹黨畢竟不是慈善機構,以前作為贊助人,自然可以享受到許多優待和權益,擔現在約瑟夫已經破產,加之連累納粹黨上百萬資金損失,估計在納粹黨內部很不受待見,自然想換個環境。而自己所屬的川南,發展潛力巨大,但由於遠離歐洲中心,又是尋常人心目中的蠻荒之地,沒有多少人願意前往,約瑟夫有著商人的超前眼光,故此爭取到了這個可以改變自己窘迫處境的機會。

尹繼南笑著說道:「歡迎你到川南工作,我相信你會很快愛上那塊土地的。還有你的女兒,非常可愛,想必她的母親也是一個出眾的美女。」

見尹繼南談到自己的女兒,約瑟夫臉上泛起一絲笑容:「我女兒奧黛麗.凱瑟琳.赫本.魯斯頓,現在五歲半,明年剛好到上學年紀。我聽說川南的學校教育質量非常不錯,聘請了許多國際名師指導,加上敘府又是一個開放包容的國際化都市,歐美各國在那兒工作的人士已經超過三十萬,她會找到玩伴的。」

尹繼南見約瑟夫沒有談到自己的妻子,估計其中可能有什麼隱情,也沒有問及。閒聊中,尹繼南驚訝地發現,原來此人竟然是英王愛德華三世和蘇格蘭玻斯威爾侯爵的後裔,擁有著男爵的頭銜,不由得為其竟然跑到德國來支持納粹黨感到奇怪。不過理想這東西誰也說不清楚,因此尹繼南轉變話題,談到了川南的特產和急需引進的項目,引來所有人的關注。

就在大家言談甚歡之際,烏斯.紹布再次出現,恭敬地請尹繼南上樓與希特勒一敘。尹繼南看了看表,才發現不知不覺一個小時已經過去了,當即起身向周圍一眾實業鉅子謙遜告辭,然後跟著烏斯.紹布走出小廳,順著長長的走廊來到樓梯口。

休整一新的拉德齊維爾宮巍峨壯觀,烏斯.紹布介紹說元首非常喜歡規模龐大的古跡,在與自己的日常交流中,曾對中國的長城和紫禁城讚不絕口,希望有時間前往中國訪問。尹繼南則在心裡揣測,小人物出身的希特勒之所以將整個皇宮設計成如此這般的目的,估計是想要讓所有的來賓感到敬畏與謙卑,形成一種心理上的威壓。

來到二樓的書房門前,尹繼南驚訝地抬頭仰望四人高的寬大門廊,不由為希特勒的特殊嗜好咋舌不已。

書房門從裡面被打開,一位金髮姑娘從裡面走了出來,友善地向尹繼南和烏斯.紹布笑了笑,輕聲說道:「元首請將軍進去一敘。元首剛剛與國防軍的將領們達成協議,心情很不錯。」

尹繼南聽烏斯.紹布叫這位女士為施羅德小姐,便知道她就是給自己打來電話的希特勒私人秘書克裡斯塔.施羅德,非常紳士地向她行了個吻手禮,然後轉過身感謝烏斯.紹布和布呂克納的引導和陪伴。

尹繼南整理了一下衣衫,在施羅德帶領下走進書房。走進書房的一剎那,尹繼南發現這個房間的面積很大,右邊靠牆壁處林立著四個高高的書架,上面擺滿了厚厚的書籍。一張碩大的書桌正對著門放著,桌上擺放著一盞檯燈、幾本書和略顯有些凌亂的紙筆,書桌背後是寬大的窗戶,陽光從外面灑了進來,把站在書桌後面的那個人身上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芒,讓人油然生出一種想頂禮膜拜的衝動。

尹繼南連忙快步走上前,老到書桌前,向著那張最近多次在電影螢幕上看到的臉的主人行了個舉手禮:「希特勒元首……」

沒等尹繼南說完,希特勒笑著從書桌後走了出來,止住了他:「哈哈,來自古老東方國度的尹將軍,不必如此客氣。你恐怕還不知道,我與你的兄長安將軍有著深厚的交情,他的遠見卓識給了我許多啟迪,他是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

尹繼南有些吃驚,這才仔細打量這位傳說中喜怒無常的人物,只見他穿著一件黃褐色的陸軍制服,制服的上衣口袋上,別著他那枚一戰中獲得的一級鐵十字勳章,烏黑的頭髮梳著他那標誌式的髮型,大鼻子下的小鬍子整整齊齊,深邃的雙眼裡滿是誠懇和喜悅之情。

希特勒見尹繼南沒有說話,知道他有些拘束,微笑著把他拉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

「三一年的時候,我處於人生和事業的一個低潮,你兄長不僅贊助了我們黨的事業,幫助我們在柏林購得一棟大樓作為辦公地點,還教給了我神奇的中國法術,改變了我的身體。以前我盜汗嚴重,常常極端激動,四肢發抖無法控制,還連續長時間出現胃痙攣的症狀,這些很有可能是我家族的癌症遺傳病史發作的前兆。安將軍教給了我些養生的方法,還傳授給我一套神奇的中國法術,練習後我的病症慢慢消失不見了,演講的時候就算講上個一天一夜夜不會感覺特別累,我深信現在的我再活上一百年身體也不會出問題!」希特勒動情地說道。

尹繼南很吃驚,但轉念一想便知道這有可能和沈鳳道傳授的道家功夫有關。安毅為了和希特勒拉近關係,所以奉上了這種對症下藥的、調息與四肢運動相結合的養生方法,希特勒練習後有了效果,覺得非常神奇,所以才會對自己如此親熱。

有了感情的鋪墊,接下來的會談顯得輕鬆多了。希特勒首先闡述了日耳曼民族和中華民族都是優秀的人種,但現在均受到猶太人控制的英法美等國家的欺壓,應該攜手起來,共同對付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接著,希特勒講述了自己的德國復興方略,說德國要真正振興,必須以重整武裝、在國際上佔得一席之位為首要任務,然後征服德國東部的土地,並無情地將它日耳曼化,使得德國的戰略縱深加大!

在談到經濟問題上,希特勒表示德國將吸取美國和其他國家的經驗,積極加大出口和擴大內需,在全國範圍修建高速公路和顯示新德意志帝國氣派的各種宏偉建築,強調發展「人民車」、「停車場」、「商業貿易中心」、「公園」與「綠化區」,全國實現充分就業。同時,加大對軍隊和軍事工業的投入,研製飛機、大炮、坦克和一切新式武器,使得全體國民都能賺錢,能吃飽肚子。

說到這裡,希特勒談到了德國工商業界與中國的經濟和科技全方位的合作,稱這是兩個民族攜手前進的有力證明,是國際合作的典範,尤其是現在德國的企業在川南的投資佔據了總投資的三成以上,這是一個可喜的雙贏局面。

尹繼南也表達了對德國建設和經濟成就的祝賀,對納粹黨和希特勒元首卓越的領導力表示欽佩,認為中國在許多方面都有和德國有進一步加大合作的潛力。

會談到最後,希特勒談及了讓他深惡痛疾的猶太人。

「生存空間的局限迫使人們進行生存鬥爭,然而,為生存空間而進行的畢生鬥爭,卻又包含進化的基礎。每個民族都具有自保的狂熱,並以此為動力。這種狂熱是該民族在地球上的一切行動的基本趨勢,猶太人也正是如此。猶太人的最終目標是非民族化,使其他民族變劣,降低高等民族的種族水平,以及通過剷除某一民族的知識階層並用品成員予以代替的辦法,統治混種的民族。」

這些針對猶太人的言論,讓尹繼南聽得毛骨悚然,臉上卻不得不露出違心的笑容,希特勒卻越講越興奮,口若懸河,滔滔不絕,他說猶太人是「國際放毒和種族腐蝕的大師」,也是「用罪惡的和平主義液體肥料去毒害敢於自保的人們的思想」的鼓吹者。他指責俄國在培植「病毒」,並將德國猶太人聚居區稱之為「國家軀體上的膿瘡」,「混血將使種族變得低劣、降低種族水平。結果,在這些流膿的中心地帶,國際猶太人的種族蛆在繁衍滋長,最終造成進一步的破壞。」

聽完這些,尹繼南就知道,這兩年來納粹黨褐衫軍發動的一場場「街頭革命」,襲擊猶太人的商店、企業等事情,並不會因為希特勒對歐美各國的莊重承諾而減弱。今年在紐倫堡,猶太人被帶去運動場上,被迫吃草,用牙齒去剪草這樣的惡劣事件,隨著希特勒逐漸牢牢地掌控這個國家,會變得越來越頻繁。

其實在尹繼南看來,誕生過康德、黑格爾、歌德、貝多芬、馬克思和恩格斯等歷史名人,現在又有著名的科學家愛因斯坦、波爾和波恩、費米、李普曼等顯赫人物的民族,怎麼可能會是劣等民族?要是真的按照希特勒的說法,那麼佔據全球五分之一人口的中國,近代後在科學和技術上的貢獻幾乎全無,而且連年征戰災荒四起,不是更應該納入種族滅絕的範疇?不過尹繼南可不敢說出來,只能違心地傾聽著。

好在希特勒的演講在秘書小姐通知午餐的美妙聲音中結束,希特勒雖然感到意猶未盡,但卻不想打擾企業界與尹繼南之間的交流,要知道他剛剛才向軍隊做出在未來三星期內將只有10萬人的陸軍擴充兩倍,增設9個兵團司令部、14個步兵師和7個機械化營的決定,沒有工商業界的大力支持可不行!

這次之所以會召喚尹繼南來元首府,不外乎就是敘敘舊,起一個牽線搭橋的作用,具體的事情還得工商界自行與尹繼南談,畢竟作為元首,他只需要掌管大局就行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還不值得他分心。

在此後的午餐會上,尹繼南發表講話,宣佈蓬勃發展的川南歡迎每一個真誠的朋友,現在整個川南發展資金寬裕,盤莫西林、磺胺、特效感冒藥、勇敢丸(一種精神興奮劑)等藥品的推出,給川南帶來了滾滾的利潤,還有許多電子產品的生產和專利,也為川南帶去了發展的契機,相信中德兩國的友誼,必將因為這種緊密的合作,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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