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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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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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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30 02:24:17
第九九五章 誰更卑鄙(二)

南昌江南賓館是整座城市最豪華的賓館,也是手頭闊綽的歐美各國記者喜歡進駐的地方,江南賓館不但有舒適漂亮的房間,完善的衛生設施,樓下的西餐館也是歐美記者趨之若鶩的所在。

隨著越來越多記者的入住,安毅也失去了進出的自由,大年初十中午,朱培德開完會返回昆明之後,安毅也悄悄搬出了江南賓館,住進南昌行營的軍官招待所,以避免越來越多的記者沒完沒了的採訪要求。

西康戰事與安毅、葛敬恩預料的一樣,在大年初十中午一點全部結束戰鬥。出於政治方面的需要,劉文輝在通電全國的戰報中,成倍地減少了殲滅叛軍的數量,只通報殲敵四千餘人,但是俘虜叛軍的數量高達七百餘人,其中的「不明身份者」多達十一人,這十一個不明身份者,就是被打傷之後俘虜的英國軍事顧問,其中四人傷勢頗重,估計已經處在奄奄一息的邊沿。

安毅獲得了劉文輝批准的趙東全發來的詳細戰報,雖然對劉文輝取得此次大勝由衷感到高興,但是也為此戰犧牲的三千二百餘名川軍將士傷痛不已,其中六名犧牲者,是擔負起偵查和較射任務的安家軍特種精英。

晚飯後,安毅奉命趕往蔣介石的辦公室,協商川康邊防軍俘虜處置事務,意外地看到了悄悄到來的少帥張學良。

張學良已經同意前往武漢指揮剿共作戰,駐紮華北的東北軍三個軍中的兩個軍已經南調,之所以仍然以需要時間善後為理由留下一個軍,顯然是少帥和東北軍官兵捨不得離開稅源豐富的平津地區。

少帥看到安毅很熱情,他已從義兄蔣介石嘴裡得知劉文輝的成功,從數日來全國各大報紙對劉文輝和川康邊防軍的歌頌中,少帥也感慨良多。少帥知道安毅過來向蔣介石匯報戰況和研究戰俘處置問題,就留下來聽聽此戰的詳細經過,畢竟抵抗外敵這麼長臉的事情,多少都讓丟失東北的少帥羨慕。

安毅根據趙東全發來的戰報內容,簡要地向蔣介石進行匯報,但完全隱瞞了趙東全一行參戰的前前後後,把功勞全都歸功於劉文輝和川康邊防軍將士,最後安毅才談到俘虜問題:「……十一名被俘的英國軍事顧問基本上帶傷,其中四人傷勢很嚴重,恐怕救不活了,劉自乾將軍打算把剩下的七人秘密押解成都關押。

「至於叛軍如何處理,學生以為還是交給邊防軍自行決定為好,參謀本部和軍委各部最好不要干預。這一仗,名義上仍然屬於我們自己的內部平叛,而且這次劉自乾將軍爽快地服從了校長的指示,沒有向外界公佈十一名英國軍事顧問的身份和詳細情況,估計這也是英國人求之不得的。

「這樣一來,如何處理叛軍俘虜問題就簡單多了,英國人自己屁股都擦不乾淨,哪裡還有資格和勇氣指責什麼人權,談論什麼人道主義?」

少帥頓時樂了,他從沒想到有誰敢在蔣介石面前說話如此隨便。

蔣介石早已經習慣了安毅的風格,見怪不怪,點點頭採納了安毅的意見:「你說得很對,這一仗我們沒有幫上什麼忙,但是相關的嘉獎一定會很快做出的,不但精神上予以獎勵,物質上也不能少。我已經吩咐孔部長盡快抽出一百萬元,給予川康邊防軍實質上的獎勵,也讓全軍和全國民眾看到我們中央的明確態度和堅定立場。」

「相信劉自乾將軍和川康邊防將士會無比感激校長的。」

安毅這句話不是什麼恭維,他知道蔣介石在軍費如此緊張的時候擠出一百萬,是非常難得的事情,足以顯示蔣介石對此戰的滿意程度,以及對此戰所產生的重大意義的充分肯定。蔣介石很有可能會把此戰拿來刺激剿共各路軍,以激勵各軍奮勇殺敵,重賞之下出勇夫就是這個時候。

蔣介石沉吟了一會兒,又問道:「對了,滇南那邊的調查進度怎麼樣?」

「基本上弄清了事實情況,確實是邊陲三縣佤族自衛軍所為,不過……」安毅說到這裡停了下來,非常擔憂地望著蔣介石。

蔣介石皺起了眉頭:「不過什麼?有何難言之隱?」

安毅不再猶豫:「校長,雲南省保安司令詹煥琪給學生來電,英軍的飛機從昨天下午雨停開始,就頻繁地在滇西上空展開偵查和挑釁。今天中午,滇南二十六軍也報告了相同的情況,而且指出英軍飛機進入我國領空多達二十餘公里。學生已經嚴令駐紮滇南的空四團不得引起衝突,更不能發生交火,只需在我方空域嚴密戒備即可。再一個,今天下午四點,我老丈人突然從南洋給學生發來急電,說仰光的華商致電給他,告訴他兩天前有三艘英國大型運輸船靠岸,從船上下來了近萬名英國官兵,卸下大批武器裝備和車輛牽引的重炮。由於仰光華商沒有軍事常識,也不敢貿然打聽情況,我們目前尚不知這部分英國軍隊的番號,但是可以斷定這是從印度開來的英軍主力師,他們很可能已經快速北上。」

蔣介石臉色一變,眉頭緊鎖:「情報可靠嗎?」

「應該是可信的,而且根據這兩天英軍飛機的出動情況,我們能夠斷定這些戰機不下於一個攻擊大隊,數量約在二十八架至三十六架之間,從其活動半徑推斷,駐紮的機場為臘戌和密支那。」安毅回答。

蔣介石非常凝重地站起來,少帥也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蔣介石思考片刻,走到安毅身邊,低聲問道:「我們能不能據此判斷,英軍可能在滇西或者滇南,展開大規模軍事報復行動?」

「完全有可能,英軍駐印度司令部那些將領都是目空一切之輩,去年初他們剛剛取得印度全境的平叛勝利,正處於非常自傲驕橫的時候,學生擔心,哪怕英國政府不願意中英關係惡化,駐印緬殖民軍隊也會以各種理由向我們發起進攻,加上他們剛在川藏邊區大敗,急需找一個發洩的突破口,目前看來,他們唯一的選擇只能是中緬邊境。

「川藏那邊條件太過惡劣,英軍就是有賊心也沒賊膽,沒經過數月的適應性訓練,英軍貿然進入高原地區的話,連喘氣都很困難,加上叛軍此次被劉自乾將軍殲滅殆盡,想要重新組織一支新的軍隊,沒個兩年時間辦不到,而中緬邊境沒有惡劣環境和兵力不足的約束,英軍隨隨便便都可以抽出幾個師的緬軍,對我們發起突然進攻。」安毅詳細說出自己分析的理由。

蔣介石連連點頭:「這樣的話,必須做好充分的軍事準備。但是,要把外交斡旋放在首位,我很擔心中緬邊境打起來之後,日本關東軍就會藉機發難。華北形勢本來就不樂觀,要是再來一次長城抗戰,我們南北受敵不說,中間還要對付共產黨軍隊,非常的危險!你想想,我們有能力對付這種內外交困、三線作戰的壓力嗎?」

安毅猶豫了一下,咬咬牙低聲說道:「如果校長信任學生,就把中緬邊境交給學生處理,學生哪怕打完所有的軍隊,掏空自己的腰包,也決不讓英緬軍隊侵佔一寸國土!」

「不行!絕對不行!」

蔣介石斷然否決:「安毅,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不是不相信你麾下的兩個軍和益之將軍的滇軍,而是從全局考慮,不得不權衡可能產生的外交孤立。還是那句話,攘外必先安內!只有消滅了共產黨,我們才擁有一致對外的本錢,才能徹底解決腹背受敵、內外交困的危局,你對此要有個清晰的認識,切不可逞一時之勇,而置黨國大局於不顧,否則,會成為國家民族和我們黨的罪人的。」

安毅強忍心中的惱怒:「那麼,該怎麼辦?」

「斡旋!利用一切外交手段,制止事態的進一步惡化,相信總會有辦法解決,必要的時候,暫時的妥協是需要承受的。」蔣介石已經打定了主意。

「那麼,萬一英國人一意孤行怎麼辦?難道眼睜睜看著他們侵佔我們的國土,屠戮我們的人民,也不敢開槍反擊?」安毅整個人處於爆發的邊緣,再次沉聲問道。

蔣介石沒有回答,臉色變幻幾下,走回去重重坐下:「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也只有奮起反抗了,但是在此之前,絕不能輕言對外交戰。」

安毅心中一緩,微微點了點頭:「學生明白了!」

蔣介石以為安毅真的明白了,欣慰地擺擺手,吩咐道:「這兩天中外記者紛至沓來,圍著行營提出這樣那樣的採訪要求,弄得政治部和秘書處無法辦公,不勝其擾,好在西康戰事已經結束,可以把西康的消息,以及我們內部剿匪平叛的決心和立場告訴外界了。

「我決定,明天上午以剿匪司令部的名義,舉行記者會,由軍政次長明魏將軍(曹浩森)、參謀次長堪侯將軍(葛敬恩)通報圍剿共軍的情況,由你來通報西康平叛情況,至於外交方面的問題,一律不需要回答,由汪院長代表中央政府另擇時間加以闡述。你回去之後做好準備,明天上午,我會讓鄧文儀把發言要求和基本大綱送給你,你要管住自己的臭脾氣,明白嗎?」

安毅非常不願意接下這個差事:「校長,學生能不能不出席?」

「不行,誰讓你這麼出名的?一百個記者有九十個指名道姓要求採訪你,好在你及時搬到行營來住,否則不知道讓我多擔心。你能打仗,生意也做得很出色,就是政治覺悟尚有欠缺,愛憎太過分明不是什麼好事,這方面你要注意了。」

蔣介石盯著安毅的眼睛,耐心告誡。

安毅頻頻點頭虛心接受,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便提出告辭。

少帥叫住安毅,說自己明天就要趕赴武漢,開始履行三省剿匪總司令的職責,下一次見面不知何時,乾脆借此機會一起聚聚說說話。

安毅爽快地答應下來,徵得蔣介石同意,打電話叫上尚未離開的蔣鼎文和侍從室幾個師兄,很快乘車前往老南昌法國人開設的酒吧,只有在那裡,才沒有那麼多記者騷擾。

上午九點,距離記者會開始還有半個小時的時間,南昌行營一樓會議大廳裡已是人頭攢動,熱鬧非凡,兩百餘名中外記者濟濟一堂,等候剿匪司令部召開的新聞發佈會。

會場經過精心佈置,主席台後方的幕牆上懸掛有孫中山先生的大幅畫像,畫像兩邊裝點著大幅黨旗和國旗,一溜覆蓋潔白桌布的主席台前是一排冬季裡少有的綠色盆景,正中的三盆君子蘭開得正艷。君子蘭正上方高高懸掛藍底白字的長長橫額,上書「剿總司令部新聞發佈會」字樣,會場兩側肅立著身穿軍裝、戴上白手套的工作人員,會場中間十幾排用高靠椅子整齊擺放的座位上,坐滿了各國記者,整個會場的佈置隆重而肅穆,要比之前幾次中央舉行的記者會正式很多。

會議大廳後側的秘書處辦公室裡,安毅詳細閱讀鄧文儀交來的發言要求和規定細則,腦子裡卻在想少帥這會兒恐怕已經飛到武漢。昨晚的小聚大家聊得很開心,多喝了幾杯的少帥也把心中的苦悶和無奈向安毅述說,歸結起來還是那麼個意思:不願離開華北,不願在剿共中消耗自身實力,如今的東北軍猶如無根的浮萍,消耗一點就少一點,再想徵兵補充實力,可就沒有在東北時那麼輕鬆了。

春風得意的蔣鼎文還是那副樂呵呵的奸商樣子,在昨晚的泡吧中由始至終笑聲朗朗,意氣風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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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六章 誰更卑鄙(三)

安毅知道,蔣鼎文已經被內定為福建綏靖公署主任,蔣鼎文由此而成為繼劉峙、顧祝同之後,第三個跨入一省封疆大吏行列的黃埔將領,心中的得意與滿足自不待言。

在常人的心目中,一個省的綏靖公署主任,要比安毅此類隸屬軍事委員會委員長派駐地方的行營主任高上一級,何況安毅頭上的綏靖公署主任名頭,管轄的並不是整個四川省全部,而是川湘滇黔邊區二十幾個縣,比起執掌一個省的權柄還是要弱上一些。蔣鼎文心裡第一次覺得舒服踏實,為此還幾次故意逗得安毅搖頭不止。

今早送別少帥之前,安毅很想給他個建議:軍事行動最忌猶猶豫豫搖擺不定,面對紅軍大將徐海東率領的豫鄂皖百戰之師,稍微猶豫很可能就會被打得慘不忍睹,就算豫鄂皖紅軍一時間無法抓住戰機、逐一擊潰不適應山地丘陵作戰的東北軍,少帥也不會取得什麼像樣的戰績,面對神出鬼沒、來去如風的紅軍,東北軍要是沒有一個明確的指導思想,到頭來只有被動挨打的份,恐怕連自保都會成大問題。

但是安毅最終沒有說出來,政治上越來越成熟的安毅不會再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少帥是個極為自負的人,要是說出這些尖銳意見,說不定還會引起不必要的誤會,與其這樣,還不如讓少帥自己上戰場去體會一二,也好讓沉溺於往昔輝煌的少帥,對東北軍現在的戰鬥力有個清醒的界定。

「時間到了,出去吧。」

葛敬恩還以為安毅在細細閱讀手中的發言大綱,見他半天沒有動靜,想了想來到安毅身邊,低聲催促。

安毅站起來,扣上風紀扣,撿起桌上的軍帽,走到門邊的鏡子前照了一會兒,禮貌地請曹浩森走在第一位。

軍政次長曹浩森追隨李烈鈞參加辛亥革命,參與過討袁和護國戰爭,中山先生於北京病逝時曹浩森便隨侍身邊並處理後事,北伐時擔任國民軍聯軍總司令部副總參謀長,是與蔣介石平輩的老資格將領,加上他現在執掌的軍政部屬於行政院與中央軍委雙重管理,不像參謀本部直屬歸中央軍委領導,安毅和葛敬恩都很客氣地讓曹浩森處於首位,以示尊重。

曹浩森、葛敬恩、安毅、鄧文儀和兩名剿總司令部的少將書記員一亮相,會場立即安靜下來,記者中隸屬於中央黨部和中央政府的一幫人率先鼓起掌來,會場隨即響起紛雜繁亂的掌聲,很顯然,這個記者會尚未召開,就能從記者們的掌聲中感受到某種不和諧因素。

安毅粗略掃了一眼台下的記者群,發現敘府《三江日報》社長兼主編葉青、東方新聞社和《申報》、《時報》等報刊的記者朋友全都到場,歐美記者中熟悉的幾個面孔也出現在記者席前排。

面對記者們友好的笑容,安毅微微點了點頭,剛要擠出一抹標誌性的微笑,一陣「劈劈啪啪」的閃光燈聲音和騰起的白霧就籠罩全場,早已習慣這一切的安毅眼都不閉一下,禮貌地請曹浩森和葛敬恩先坐下,自己才坐下來,摘下軍帽端正地擺在桌子左前側。兩名書記員就沒有這麼好的風度了,被閃光燈閃得有些慌亂,好一會兒才穩住心神。

會議由蔣委員長的主任侍從副官鄧文儀主持,他非常老練地向與會記者表示感謝,照本宣科通報福建事變的處理結果,再說了一番客套話,便把話語權交給了曹浩森。

曹浩森也不推讓,詳細地介紹了半個月來的剿共作戰情況和圍剿進度,非常有信心地說,徹底消滅共產黨紅軍指日可待。

葛敬恩接著介紹了前幾日悄悄繞過西路進剿部隊、對南潯鐵路發起突然襲擊的蕭克部紅軍如今的位置,以及目前中央軍西路大軍對其形成的三路合圍態勢,表示中央絕對不會讓共產黨紅軍攻進南昌地區範圍之內,請各界民眾放下心來,相信不出幾日,即能傳來剿滅蕭克部的捷報。

隨後輪到安毅介紹西康平叛的過程,安毅的話語簡明扼要,沒有通報整個戰事的具體經過,幾乎照搬了劉文輝的全國通電,又重複了一系列數字,完了向鄧文儀點點頭,端起茶杯悠閒地喝茶。

接下來的答記者問,才是整個會議的高潮,國內記者最關心的華北問題和曠日持久的剿共作戰,歐美記者側重於剛剛結束的西康平叛和已經出現的中緬邊境危機。

由於早有腹案,曹浩森、葛敬恩和安毅都處理得很好,尤其是安毅,謹記蔣介石的要求,凡是華北及剿共問題全都推給曹浩森和葛敬恩,只有在記者問及西康平叛的某些具體問題,才給予較短而又謹慎的回答,整個會議進行得順利而有序。

好不容易獲得提問權的英國記者鮑威爾站起來,對準安毅就是一輪連珠炮:「請問安將軍,你如何看待目前的中英關係?如何解釋自從您的軍隊進駐雲南思茅地區之後,駐守緬甸邊境的英國和緬甸官兵接二連三發生不幸?如何解釋四川的正規軍隊殘酷屠殺川藏地區少數民族的血腥暴行?」

全場突然安靜下來,數百雙不同顏色的眼睛,全都集中到了安毅臉上,主席台上的曹浩森和葛敬恩暗暗叫苦,主持會議的鄧文儀也緊張地望向安毅。

安毅本來對站起來的鮑威爾報以親切的微笑,四年前兩人在中原大戰期間認識,之後安毅與鮑威爾的關係一直不錯。但是,安毅沒想到鮑威爾會在這個深具影響力的新聞發佈會上,用如此偏頗甚至有點兒惡毒的語言誘導輿論,完全失去了一個新聞從業者應該具備的職業道德。

幾乎在轉眼之間,彼此四年間建立起的良好友誼就此煙消雲散,在事關國家、民族利益的大是大非面前,安毅完全拋棄了對鮑威爾的所有好感與尊重,安毅的臉上已經沒有任何的笑容,取而代之的則是明顯的鄙視與不屑,深邃的眼睛裡,閃爍出鋒利的冷芒。

安毅感覺自己的腳背被人踩了一下,知道是葛敬恩在用隱蔽的方式提醒自己不要動怒,暗暗深吸口氣,以非常平靜的語氣回答:

「謝謝你的提問,鮑威爾先生,我想,你現在可以坐下了。回答你這麼多的問題,需要一點時間,我不忍心看著你情緒激動地站在彬彬有禮的眾多記者朋友中間,你現在的姿勢,很容易讓人產生不適。」

會場裡發出一陣哄笑聲,中國記者對安毅的冷靜和機智無比佩服。鮑威爾已經從安毅冷峻的眼神中意識到什麼,一時間氣勢為之所奪,只能悻悻然緩緩坐下。

安毅掃視會場一圈,目光最後停留在鮑威爾英俊的、漲得通紅的臉上,有條不紊地說道:「關於中英兩國關係問題,自有外交部門去處理,不在本人的回答範圍之內,下面我回答你的後兩個問題。

「你說我的軍隊進駐滇南之後,英緬軍隊接二連三發生不幸,但是我想來想去,都不知道他們的不幸在哪裡?是不是自從我的軍隊進駐滇南之後,英緬軍隊再也無法像過去十幾二十年一樣,只要高興就可以肆意越境入侵中國領土,屠殺中國邊民,搶掠中國人民的財產?是不是在此之前,可憐而脆弱的中國邊民逆來順受慣了,如今對跑到他們家裡殺人搶劫的侵略者稍微做了些抵抗,就成了英緬軍隊的不幸?

「很遺憾,鮑威爾先生,我不知道你今天怎麼會以這樣一種近乎霸道的口吻,對我進行如此無理的質問,但是我知道你骨子裡仍然和你的祖先們一樣,認為這個世界就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認為中國人民和中國軍隊就應該像滿清時期一樣,被你們幾千軍隊和幾艘炮艦嚇得拱手稱臣,被你們無恥地屠殺和掠奪之後,還要拿出巨額的白銀賠償你們,對吧?這種美夢永遠也不要想了!今天我可以非常嚴肅地告訴你,兩次鴉片戰爭時期的歷史,決對不會再次重演,因為,苦難深重的中國人已經覺醒了!

「至於你的最後一個問題,那是中國的內政,你一個英國人沒有資格在我面前指手畫腳,我更不屑於回答你的問題。」

會場頓時掌聲雷動,所有的中國記者都激動地站起來,使勁鼓掌,大聲喝彩。

鮑威爾臉色變得很難看,坐在座位上聳了聳肩,連連搖頭,可是怎麼也沒有勇氣抬起頭來望安毅一眼。他心裡非常清楚安毅一席話的份量,也從英國領事館處知道,英緬軍隊製造滇西慘案的諸多把柄,已經牢牢掌握在安毅手裡,安毅之所以遲遲不公佈,只是因為他被素來懦弱的中央政府壓制著。

「我有個問題想問問安將軍,有傳言說,滿洲國半個月來接連發生的爆炸事件和恐怖暗殺,與南京的中央軍事委員會脫不了關係,正是新興的特務組織藍衣社和參謀本部的情報部門的惡意行為,導致了滿洲國無數人民的生命財產損失,請問安將軍怎麼解釋?」矮小的日本記者突然站起,大聲質問。

安毅微微一愣,半閉著眼睛盯了矮小的日本記者好一會兒,等全場安靜下來才不緊不慢地問道:「你是誰?」

「我叫菅直二郎,大日本朝日新聞社記者,請多關照!」日本記者彎腰鞠躬,貌似非常紳士。

安毅做出個恍然大悟的樣子:「大日本?哈哈,那幾個小島也真夠大的。我想對你說,你很不禮貌,中國人從漢唐時期就教給你們日本人如何遵守禮儀,可為何千百年來,你們總是學不會?」

「將軍,你這是什麼意思?」小日本怒了。

安毅斜眼望著他:「什麼意思?你忘了記者會的規矩了?提問之前,必須得到工作人員的允許,這是每一個國家的記者都自覺遵守的良好習慣,可為什麼你們日本人就不知道廉恥?就算你不懂規矩,至少向我提問的時候,你應該站起來,這是起碼的禮貌,你懂不懂啊?」

「可我已經站起來了,我現在不是正站著嗎?」

小日本不解地四處看了看,並舉起手。

安毅舉起手橫到眉毛的位置,做出仔細觀察的模樣,突然大為驚歎:「我的天吶!你這是站著的嗎?怎麼和坐著的人一樣高?太不可思議了……」

全場哄然大笑,日本人尚未反應過來,鄧文儀就嚇得連忙站起,大聲宣佈散會。

等安毅幾個走下場,被當成小丑嘲笑的菅直二郎才反應過過來,哇哇大叫著要找安毅決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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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七章 金融風暴(一)

記者會上安毅對日本人的恣意嘲弄,很快便通過媒體之口傳遍四方,加上安毅對英國人無恥面目的憤怒抨擊,安毅嫉惡如仇和強烈的民族自尊心自豪感,深深打動了每一個獲知消息的中華兒女。

不過,此時的安毅卻沒時間理會外界的反應,而是與自己的一干經濟智囊,齊聚老南昌澄碧湖畔的守備旅駐地三層小樓的會議室裡,閉門密商。

隨著美國白銀法案通過在即,美國花旗銀行、合眾國銀行、摩根銀行、富國銀行等紛紛開始以超出市面價格一成的增幅,吸納市面上流通的銀元,其他銀行也嗅到了空氣中不尋常的味道,紛紛出手,上海及周邊地區開始出現錢荒,原本還算平穩的經濟形勢,突然變得嚴峻起來。

雖然這幾年安毅有意加大了對白銀、黃金等貴金屬物資的囤積,但國內能夠用以應對錢荒的白銀儲量還是不足,一旦美國通過《白銀法案》,日本人聞風而動,那麼由於銀元的急速流失,經濟流通必將陷入停滯,到時候美國制定的這個意圖拉動中國需求、刺激其國內出口的良好政策,反倒會成為日本人賺取巨額利潤的工具,因此安毅必須要未雨綢繆,應對一切可能出現的危機。

「現在我們基本上控制了川南、雲南、黔西以及湘西大部分銀礦的開採,此外,由於現在只有我們與共產黨紅軍保持秘密的商貿往來,他們組織開採的大部分白銀都落入我們的手裡,按照年初的價格估算,我們現在的白銀儲量大約在一億元左右。」周崇安向與會者通報家底。

專程從敘府乘專機前來開會的西南理工大學商學院院長呂啟見說:「一月份美元已經開始悄悄貶值,隨著對白銀的比價不斷降低,可以預期未來幾個月裡,白銀的交易將會出現一個大幅度的增漲。我擔心我們儲存的白銀不足以應對這次危機,一旦貨物流通中出現錢荒,那將極大地打擊消費者的熱情,我們川南蓬勃發展的工商業,將面臨滅頂之災。」

與呂啟見同機前來的敘府經濟研究所所長吳哲夫神色嚴峻:「國內的白銀產量相對固定,產能在短時間內不可能增加多少,所以只能在外部想辦法。

「不得不承認,剛開始的時候,我們不少經濟學者都把白銀升值、我們手裡的錢升值看成一件好事,那意味著我們什麼也不幹,手裡的貨幣突然大幅度增值,似乎可以買到的東西更多了。但是,經濟活動並不是一加一等於二這麼簡單,一旦國際銀價節節攀升,那麼必將導致中國與世界銀價差距擴大,出口白銀甚至銀元將成為有利可圖之事。

「同時,國際白銀價格上漲,意味著中國貨幣大幅升值,加上白銀大量出境,可以預見的結果就是中國物價下降,國內白銀流通量減少,信用收縮,利率上升,直接導致嚴重的通貨緊縮。一方面不斷上漲的貨幣價值,將嚴重侵蝕我們川南生產的出口產品的競爭力,另一方面,國內的通貨緊縮和生產下降,將嚴重削弱民眾的購買力和消費水平,中國的進口額也將迅速下降。如此多方面招受重創下,我國堅持已久的銀本位制度將土崩瓦解,靠國民政府信用發行的貨幣將取代銀元的流通地位,我們川南也將迎來一段發展的黑暗歲月。」

吳哲夫的話引起了所有人的深思,會議室裡一下子沉默下來。

勞守道見氣氛凝重,輕捋了一下鬍鬚,笑著說道:「其實大家完全不必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美國人的收購力度是有限的,我就不信,一個國家可以把人類有史以來所生產製造的所有白銀都收入自己的國庫,美國的購買力也不允許其這麼做,所以充其量白銀的短缺也就是幾年時間,等美國人吸納夠了,白銀自然也就恢復其固有價值。所謂不破不立,或許這次面臨的危機,會成為我們發展崛起的一個契機也說不一定。」

看到眾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勞守道自信地一笑:「雖然我沒學過專門的經濟學,但知道人們想的是什麼,需要的又是什麼。這兩年來,我們的川南銀行發展迅速,不知不覺間已經覆蓋了全國幾乎所有大中型城市,在經濟較為發達的江浙滬和平津等地區,我們銀行的營業網點甚至開到了各個鄉鎮,當然由於名聲不顯,我們的業務開展不算好,目前收支只是處於平衡。

「但是,一旦白銀危機到來,情況又不一樣了。當大多數銀行拿不出現錢來,而我們的銀行卻能方便地支付和借貸現大洋,那對民眾的衝擊會是何等之大?大家都清楚,由於採取了最新的合金工藝,我們悄悄發行的銀元的白銀含量只有百分之七十五左右,加之做舊處理後磨損下來的殘渣又可以再次利用,所以比起其他銀行,我們的優勢是明顯的。

「一直以來,由於擔心中央的反應,我們手裡的銀元囤積越來越多,一直沒辦法大規模出手,同時我們用鋁鎳合金製造的五角、兩角、一角、五分、一分這五種貨幣,也只是在西南諸省和鄰近的湖南、湖北、陝西等省流通,江南和中原沒辦法滲透進去,但只要我們銀行的信用打開了,遲早這些地方也會承認我們發行的貨幣。

「大家不妨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要是中央廢除了銀本位制度,只是靠政府信用發行紙幣,而同時我們的銀行和商品依舊用我們的銀元進行兌換,一邊是只要政府濫發就會貶值的紙張,一邊是有保值價值的銀元,你們是正常人,會選擇用哪一種貨幣?」

勞守道的話打開了眾人的思路,大家七嘴八舌,紛紛發表看法,但說到最後又繞到手裡沒有足夠的白銀支撐這場曠日持久的金融風暴上。

安毅仔細傾聽了大家的發言,想了想說道:「我已經打電報到美國,咨詢林四哥和志遠他們白銀囤積的情況。不過這裡我可以告訴大家,不必擔心馬上就會出現銀荒,從三一年開始,美國華青社名下的加華集團便開始向我們國內輸送礦石,其中大約十分之一為銀礦石,在敘府我們的提煉工廠製成成品後,一部分用於造幣廠的銀元製造,其他的直接進入我們的物質倉庫儲存起來。

「大家可能一直有一個疑問,多年來我們生產製造、輸送到歐美國家的海洛因、搖頭丸、甲基苯丙胺等換來的錢,都到哪裡去了?還有我們的青黴素、磺胺以及最新出品的麻黃素類特效感冒藥等藥品,市場上一直都是供不應求,其他的從走私渠道賺取的利潤,又在哪裡?

「去年長城抗戰期間,我們的科技人員成功破解了日本各種面額紙幣的混雜紙漿比例以及製造工藝——從雕版、制模、製版,到印刷程序的幾種油墨構成、印刷後乾燥再次印刷的流程、油墨套印號碼及代號等等,一直到最後的裁切和做舊,都經過嚴密的測試,最後我們的情報人員拿著生產出來的十萬元假幣到日本正金銀行的天津分行去存儲,成功地通過了銀行方面的驗收。大家一直都在問我,這半年多來,我們一直在四處悄悄收購三椏樹皮及雁皮樹、葡蟠樹、楮樹等木材是做什麼?現在我來回答,其實這幾種物資就是製造日元所需的黃瑞香皮漿的原料,我們已經製造了大量的真假難辨的日元。半年多來,我們通過美國和南洋的銀行,悄悄出手了大約價值三千萬美元的日元,目前還沒有引起各方面的重視。

「所有賺取的這些錢,除了用來支撐我們川南的經濟建設和發展,給軍隊提供最好的武器和保障外,用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囤積黃金、白銀以及石油。關於石油的存儲,可能大家都清楚,我們在國際上申請了各種類型油桶的專利,就是專門用來存儲和運輸石油的,但對於黃金和白銀的存儲可能就不那麼清楚了。這是個混亂的時代,黃金和白銀相對於其他貨幣和物資,具有一定程度的保值性,所以儘管前幾年白銀價格低迷,但我依然排除眾議,悄悄收購儲存,現在看來,總算沒有白費功夫。」

安毅話音一落,會議室裡立即響起震耳欲聾的掌聲,大家都對安毅超前的眼光讚賞不已。

待掌聲停下,安毅又說道:「其實這次白銀升值,對我們來說也算是一個好消息。一直以來,由於銀價低迷,我們引進技術、採購機械設備和原材料等等,花錢如流水一般,讓我心疼得要死。現在好了,銀元升值了,我也可以少付一點了……大家都知道,雖然華青社和我們是兄弟,但是親兄弟還是要明算賬,自從三年前華青社名下的加華集團成為我們江南集團的礦石主要供應商後,便一直通過其美國的礦山向我們輸送優質礦石,去年在澳大利亞發現大量儲量豐富的銀礦、銅礦和鐵礦,供應地便轉到了澳大利亞。外國購買的礦石因為其品質高,加之貼近地表易於開採,我們採購的價格甚至比起我們自己開設礦山還要來得便宜,所以貿易量越來越大,去年已經超過了五十萬噸。要不是顧慮中日大戰出海口斷絕,我們只能靠自己的礦石供應,我還真不想勞師動眾在西南地區到處找礦。勞叔和崇安知道,這筆錢我一直是足額支付的,雖然最後有一部分要回到自己的腰包,但每次給錢都像割肉一樣難受……」

眾人一聽笑了起來,每一個人臉上均恢復了神采,對自己集團的明天,再次充滿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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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八章 金融風暴(二)

安毅和勞守道、何京、周崇安、呂啟見、吳哲夫等人正在討論如何在這場由白銀漲價引發的金融風暴中獲利,沈鳳道悄悄走進會議室,湊近安毅耳邊說道:「黃紹竑來訪,他在澄碧湖包了條畫舫,邀請司令一敘。」

安毅有些奇怪,黃紹竑不是代表中央政府,到華北安撫蒙古諸王公,並改革蒙古的行政系統嗎?這些日子,不斷從報紙上看到他會見蒙民代表,聽取其自治方案,又在張家口接見綏遠、察哈爾等蒙古長官,並與德王、雲王在百靈廟會晤等事情,怎麼轉眼間就回到南昌來了,難道蒙古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了嗎?

安毅想了想,讓周崇安繼續主持討論,起身向大家告了個歉,走出會議室後「登登登」快步下樓,來到外面,看到黃紹竑的副官陳亦南站在轎車旁邊,正在和小九閒聊。

安毅沒想到林耀東這麼快就回來了,他笑著向陳亦南打了個招呼,然後轉向林耀東:「大過節的,也不知道在家裡多待些日子,陪陪父母和兄弟姐妹也是好的。」

林耀東撓了撓頭:「在你身邊待久了,回到家反倒不習慣,走親訪友無所事事幾天後,我爸媽一個勁兒地催我去相親,我實在撐不下去,乾脆打電報讓空軍司令部調派一架飛機到廣州接我。今天下午剛回來,知道你在警備旅,便趕過來了,不想進門的時候碰到陳副官。」

「哈哈,原來是到我身邊躲來了,不過老人家的心情你應該理解才是,你現在已經是堂堂的國軍少將,想來說親的人踏破了你家門檻……」安毅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件事:「替我向老族長拜年了嗎?」

小九不好意思地想顧左右而言他,聽到安毅的問題,正好藉機轉移話題:「回到家我就跑去給老族長拜了年,向他轉達了你的問候,送上你的禮物並代表你給他磕了頭,老族長感動得眼淚都流出來了,說當年沒堅持把兩個孫女許配給你可惜了,還說現在也不遲,曉冉和曉彤今年還不到二十四歲,要是你願意,他不介意把兩個孫女給你做小。」

安毅一聽竟然扯出這麼件事情,不由得搖頭苦笑,連忙詢問含笑望著自己的陳亦南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陳亦南解釋道:「到行營軍官招待所沒找到你人,季寬將軍又帶著我到江南賓館,悄悄詢問賓館經理許先生,他說你有可能回老南昌來了,所以又趕了過來,確認後先去租了條畫舫,準備好酒菜,才叫我過來接將軍。」

「那我們還等什麼呢?走吧!」

安毅打開車門,先鑽了進去,沈鳳道神色曖昧地拍了拍林耀東的肩膀,也跟著進了轎車,林耀東聳聳肩,湊近車窗前道:

「我就不去了,先去洗個澡休息一下,然後去頓河西餐館,見見卡捷琳娜,我給她帶了些禮物。」

安毅揮揮手:「看你心神不定的樣子就知道你在想什麼了,去吧。」

目送林耀東屁顛屁顛地跑步上樓,安毅搖頭啞然失笑,衝著沈鳳道說:「小九思春了。」沈鳳道表示贊同。

陳亦南回到副駕駛位,示意司機開車,很快便來到澄碧湖畔的一艘古色古香的畫舫邊,黃紹竑已經笑著等待在岸邊了。

……

美國洛杉磯,夜深人靜,偌大的城市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唯有華青社總部大樓裡燈火通明。

馬志遠環視一下與會眾人,滿意地說道:「經過連續的清點,我們現在的白銀庫存已經基本清楚了,這場從三年前便開始有意無意構築的金融防線,現在終於可以發揮作用。自經濟危機以來,白銀價格低迷,至三二年時更是跌至史無前例的每盎司二十三美分,整個白銀行業哀嚎一片,許多白銀礦主破產,我們藉此機會,收購了中北美洲、南美洲及大洋洲的幾十個大中型銀礦,悄然無聲之中,已經事實上已經控制了全球白銀產量的百分之三十左右。剛開始時,我們一直處於虧損狀態,但自三一年英國、日本和印度等國家相繼放棄金本位,去年美國放棄金本位後,白銀價格逐漸上漲,已經基本上扭虧為盈,大量的白銀被我們儲存起來,為的就是應對今天的危機。

「下午司令從國內給我們發來電報,讓我們報報家底,現在可以回復了:查我集團之白銀儲量高達四億三千九百七十二萬盎司,按照現在每盎司三十五美分計算,合計約一點五億美元,完全可以應對短時間內白銀漲價給國內帶來的損害,同時還可以借銀元漲價之機,大賺一筆。」

馬志遠看到書記員領命而去,轉向身邊的林旭東:「四哥,既然大家到齊了,我們乾脆開一個經濟方面的會議,總結一下過去一年的得失,然後對未來的工作做一個展望?」

林旭東點了點頭:「去過的一年,美國這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隨著富蘭克林總統的上任,經濟形勢迅速好轉,我們名下的各企業也得到了迅猛發展。平日大家工作忙,沒法聚在一起,趁著今天這個難得的機會,大家談談吧!」

會議室裡嗡嗡一片,眾人交頭接耳,小聲議論。林旭東見沒有人願意先發言,便開始點名。

最先站起來發言的是加華銀行的總經理,年輕的二十五歲法籍猶太人桑尼.柴曼,他一口流利的漢語,讓林旭東和馬志遠相視一笑。

桑尼.柴曼是華青社無心插柳的一個傑作。十二年前,因法國排猶桑尼一家遷入葡萄牙,師從阿爾維斯多斯雷斯學習金融知識和假幣製造技術,和老師一起印製了一億葡萄牙埃斯庫多。「假幣案」事發後,桑尼潛逃美國,後流落到洛杉磯,身無分文奄奄一息,被馬志遠收留後迅速發掘出其身上蘊藏的驚人金融天賦,成長為一個天才的金融操盤手,去年加華銀行通過聯邦政府審核,獲得了經營金融業務的許可證,銀行業務迅速發展,原來的總經理已經無法處理越來越多的事務,經營搞得一團糟,於是桑尼被臨時頂了上來,並幹得井井有條,終於被任命為正式的總經理,深得林旭東和馬志遠的信任。

「不得不承認,羅斯福總統確實是一個搞經濟的天才,他上任伊始便順應廣大人民群眾的意志,大刀闊斧地實施了一系列旨在克服危機的政策措施,特別是在上個月的十日,宣佈發行以國家有價證券為擔保的三十億美元紙幣,讓政府手頭變得闊綽的同時,促使美元貶值了 40.94%,極大地加強了美國商品對外的競爭能力。我們銀行方面得益於這些措施,加上自身有充裕的黃金、白銀儲量做保證,業務擴展迅速,目前已經在全美所有的州和特區開設了分行,並在歐洲、南美和亞洲開設了辦事機構,一個龐大的橫跨全球的金融實體正在我們手裡實現。」桑尼.柴曼侃侃而談。

林旭東滿意地點了點頭,他沒有問銀行的具體存款和放貸數額,由於華青社內部有專門的單位對這一塊進行監管,出錯的可能微乎其微,所以他的目光,直接放到了下一個人身上。

第二個發言的是出任從福克斯集團剝離出來再行組建的美亞傳媒總經理林曉彤,年方二十三歲、容光逼人的她自信地說道:

「我們美亞傳媒的擴張速度也是驚人的,除了再次收購三家好萊塢電影公司整合成實力在全美數一數二的美亞電影公司外,還響應羅斯福總統的號召,在全國大舉興建電影院線,在政府扶持和我們自身寬裕的資金支持下,我們的美亞院線已經成功躋身為全美第一大電影院線,現在我們電影公司每推出一部電影,都有充足的院線支持,同時還可以從其他電影公司拍攝的電影放映中獲取足夠的利潤。

「去年我們電影公司推出的十六部影片,每一部都取得了不錯的票房,其中的五部電影,還一舉佔據了全年票房榜前十中的一半位置,可以說,在好萊塢,我們美亞電影公司的影響力正在急劇擴大。

「我們美亞傳媒的擴張是全方位的,現在美亞廣播網的新聞、交通、文藝、商業、音樂等五個頻道已經成功覆蓋了全美所有地方,從前幾年便開始培養固定用戶的十一家報紙中的四家,已經成長為全國性的報刊,《洛杉磯日報》和《紐約郵報》銷量均突破了百萬份,我們可以掌握部分美國民眾的輿論導向。」

聽了林曉彤的話,桑尼.柴曼突然站了起來,向林旭東和馬志遠請求道:「我現在突然有了一個絕妙的主意,既然我們可以部分影響民眾的意志,為什麼不充分利用一下,從操縱國際銀價的漲跌中來大賺一筆,加大我們白銀儲量的同時,增加我們抵禦金融風暴的能力呢?」

「哦?桑尼,你有什麼好主意了?」

林旭東非常感興趣的問道。這個桑尼.柴曼可不僅僅只是一個金融操盤手那麼簡單,他所學甚雜,當初在葡萄牙製造的假幣,以假亂真,連葡萄牙中央銀行的官員都查不出來,川南之所以能成功破解日元的秘密,離不開他提供的信息。擔任加華銀行的總經理後,精力過剩的他甚至還能抽出時間,研究最新的美元製造工藝,要不是林旭東和馬志遠一直壓著,說不一定他已經可以製造出媲美真鈔的美元來了。這樣一個鬼才,他所提出的建議豈是平常?

桑尼.柴曼咧嘴一笑,眼睛瞇成了一條縫,一看就知道他開始在算計了:「雖然白銀集團一直在遊說羅斯福總統通過縱容白銀集團活動的法案,試圖授權美國財政部在國內外市場收購白銀直到白銀價格達到每盎司1.29美元或者財政部儲備的白銀價值達到了黃金儲備的三分之一,但是在法案真正通過之前,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民眾和各財團的投機心理非常嚴重,加之白銀集團的大力鼓吹,所以幾乎所有人都認為白銀必漲無疑,要是我們適當地拉升白銀價格,然後再由美國、中國、東南亞三方聯動,把我們手裡囤積的白銀拋出去,把白銀打壓到一個很低的價位。由於沒有政策性的支持,必將造成整個白銀市場的恐慌性拋盤。

「經濟危機以來,各財團和民眾對於經濟投機是很敏感的,一個風吹草動,都有可能會讓他們心理崩潰,更不要說我們如此巨大的出貨量了,到時候等白銀到了一個很低的價位,我們再悄悄吸納,把巨量的財富掌握在我們手裡!」

桑尼.柴曼此言一出,滿堂皆驚,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他,心裡卻在默默盤算如此操作的利益到底會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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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九九章 金融風暴(三)

當華青社先後兩份電報發到安毅這兒,他還在澄碧湖的畫舫上,與黃紹竑把酒言歡。

「賢弟,這次華北之行,愚兄感受至深啊!自去年十月二十二日北上,至今已逾四月,期間看到華北各省在日本、蘇俄等列強的指使下,亂成一團,愚兄心裡很不好受。

「賢弟不知,我到北平後的第四天,湯玉麟和劉桂堂兩部便在察哈爾赤城互鬥,迅即發展成軍事衝突,孫殿英則在閻錫山的支持下,出陝豫進攻甘青寧,試圖在西北尋找一塊可供其扎根的地盤,與當地軍閥爆發連番大戰,稍後新疆督辦盛世才通電討伐叛軍馬仲英部,在蘇俄紅軍的支持下,大打出手……目前北方之局勢,一日三變,實不利於抗日大業,已經到了不改變不行的地步了!」黃紹竑感歎地說道。

安毅安慰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現在中央軍傾盡全力對共軍大打出手,哪裡還有多餘的精力去管地方軍閥之間的內戰?現在日本人慢慢穩定東北局勢,又在逐步消化吞下的華北地盤,只能用盡心機挑撥我華北各軍的關係,中國越亂,對他們越有利,所有有此亂像也不奇怪了。」

黃紹竑仰頭喝下一杯酒,悶了一下,突然問道:「賢弟,你說愚兄向委員長申請,去西北戍邊怎麼樣?賢弟此前曾與我多次推演中日戰局,預言一旦大戰爆發,中國會很快丟失沿海等省份,只能退往內陸節節抵抗,要是沒有一個穩定和平、具有一定工業基礎的後方做依托,我們很難在與日本的國戰中佔得便宜。現在賢弟苦心經營西南地區,要是愚兄能夠在西北開闢出一片天地,與賢弟遙相呼應,豈不快哉?」

安毅有些驚訝:「兄長準備去西北哪個省施展抱負啊?」

黃紹竑堅定地說道:「新疆!」

「新疆?」

安毅愣了一下:「為什麼是新疆?那裡是盛世才的地盤,他不會輕易放手的。」

黃紹竑自信地笑道:「我知道盛世才曾是你的屬下,與他有感情,不過他真的能勝任一省主席的位置嗎?為此我專門到軍委調查過了,迄今為止,他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上校參謀科長,就算目前擔任新疆臨時督辦,可是一直得不到中央的承認,他以什麼名義去掌管一個省?」

看到安毅深思的神情,黃紹竑繼續說道:「我這個內政部長在行政院各部委中位列首位,但內政部依然是一個地道的冷衙門,我身為部長看似位高權重,但實際卻好像院內的其他備員一樣,只能空談,沒有實務。

「自二八年開始,在四年的時間裡,內政部先後更換了十個部長不是沒有原因,有辦法的人都調走了,沒辦法的又入不敷出,無以為繼,只要自請下職,直到我上任,才把這個冷板單坐到現在。

「我們政府的機關,仍然不免北洋政府時代的習慣,有錢的自然非常闊綽,無錢的窮苦萬分,現在一個長官調動,部屬都是隨之調動的,所以我到任的時候,各方介紹人員的書信,比公文還要多,所以有鑒於此,我還專門在中央日報上刊登啟事,以局面狹小、粥少僧多謝絕各方厚愛。」

安毅不以為然:「委座不是對兄長信任有加嗎?兄長還一度兼任鐵道部長,照理說不該如此不堪才是啊……」

黃紹竑擺了擺手:「弱國無外交,世人都說做中國的外交部長難,其實做沒有錢的內政部長又何嘗不是如此?現在不管是什麼工程,動一動就要說錢,但是錢卻全被委員長拿去剿共了,我就算是有千般想法,也無以為繼啊!再說權責的問題,我上任後看到全國水利機關隸屬不同,便提出由內政部統一隸屬,委員長同意後提出交由中央常會討論,雖然原則上通過了,但各方吏員卻無法革職,所以這個計劃便夭折了。由此可見,我這個內政部長多麼有名無實了。」

安毅還是第一聽到黃紹竑發牢騷,想了想,委婉地勸道:「既然兄長不想繼續待在中央,那麼可以等待機會,總會有好位置空出來。新疆那個是非之地,最好不要去碰了,連委座都拿盛世才沒辦法,何況是兄長呢?」

看到黃紹竑有些不服氣,安毅連忙把自己所知道的盛世才發跡的經過一一道來。

「我第一次見到盛世才,是中原大戰後貴州毛光翔與李燊展開激戰、爭奪貴州統治權時中央高層舉行的一次內部局勢研討會上,與時任參謀本部第一廳第三科科長盛世才開始接觸,我很快便對這個畢業於日本陸軍大學,長著一雙濃眉、蓄著兩撇濃密小鬍子的傢伙感興趣起來,多次在工作中予以指導和提拔,深得他的感激和信任。後來,軍委和黨部分別派遣盛世才和文強進入貴州展開工作,盛世才與我的接觸就更多了,平日書信和電報往來不斷,所以我對他也有了更深的瞭解。

「盛世才為人機敏,善於鑽營,早在與我結識前,便與新疆省秘書長魯效祖交好,自其至貴州回來後,我原本打算安排他與銘三大哥、墨三大哥和陳辭修見上一面,給他爭取個下部隊帶兵的機會,至不濟也能撈一個少將旅長當當,不想耐不住寂寞的他卻隨魯效祖一起到了新疆,迅速被經營新疆多年的金樹仁任命為軍官學校戰術總教官。兩年前,由於金樹仁盤剝太甚,激起民變,一些地方實力軍閥趁機割據獨立,金樹仁麾下無大將,便任命盛世才為東路剿匪總指揮,屢戰屢勝,盛世才也慢慢掌握了軍權,在新疆軍隊中樹立了絕對的權威。

「去年四月十二日,新疆發生了四.一二政變,金樹仁倉惶逃離省城,而此時手中握有強大兵力的盛世才被各方推舉為新疆臨時督辦,教育廳廳長劉文龍則被推舉為新疆臨時省主席。去年十二月,盛世才就以劉文龍涉嫌謀叛,將劉及其全家軟禁,迫令劉辭職,而指定年邁多病的老官僚朱瑞墀為省主席,就此掌控了新疆大權。」

說到這裡,安毅似笑非笑地看著黃紹竑:「兄長,拋卻盛世才與蘇俄勾結,引蘇聯紅軍入新疆不言,只說這樣一個梟雄人物,兄長有把握駕馭或者驅逐他嗎?縱觀盛世才這幾年的成長軌跡,我不得不感歎他權謀的應用以及對時機的把握,這確實是一個難以應付的對手……」

黃紹竑臉色數變,雖然他也隱約知道一些盛世才的情況,但卻沒有深入瞭解過,原本在他看來,這個人不過是運氣好了些,連連碰到貴人相助,加上適逢新疆混亂,這才有了他的橫空出世。現在看來,可能背後的一切很不簡單,甚至連政變和動亂後面都有盛世才的影子存在,絕對不是想像的那麼容易對付。

黃紹竑沉默了好一會兒,幽幽歎息:「這麼說起來,新疆是不能去了,可是遍觀西北,到處都是戰亂,哪裡才是我施展抱負的地方啊?」

安毅笑了笑,指指東邊的方向:「浙江或許是兄長可以爭取的地方。」

「浙江?那不是魯詠庵(魯滌平字)的地盤嗎?他怎麼可能會將經營多年的省主席位置拱手相讓?」黃紹竑不解地問道。

安毅耐心解釋:「身為政學系的領袖之一,魯詠庵盛名之下其實難副,只看他經營浙江三年來毫無政績,連政令都出不了省政府就知其能力如何了。魯詠庵就任浙江省主席以來,採取無為而治的對策,大半時間他是在距杭州不遠的清涼世界——莫干山上養痾和避暑。現在浙江有這樣的民謠:主席病三年,秘書長嫖三年,民政廳長醉三年,各有千秋,讓人貽笑大方。正是由於魯詠庵的不作為,搞得浙江亂糟糟的,委員長對他頗有微詞,估計其在省主席的位置上坐不了多久了。」

黃紹竑歎了口氣:「這倒不能完全怪魯詠庵,浙江是委員長的故鄉,魯詠庵雖然名為浙江省主席,可是政府各重要部門都掌握在委員長心腹的手中,例如教育廳長是陳佈雷、建設廳長是曾養甫、財政廳長是周駿彥、保安處長是宣鐵吾,警備司令是俞濟時等等,他們可都是委員長的嫡系,或是cc系的重要成員,換做我也無能為力啊!」

安毅不以為然地道:「說到底還是能力不足所致,魯滌平終歸是省主席,佔據大義的名分,要是他真有意大刀闊斧地進行經濟建設,沒有誰可以阻撓,然後只需借助大勢安插自己的人手,不敢說就能把整個浙江經營得固若金湯,但至少不會像現在這樣被動。看看盛世才,再比較一下魯詠庵,便知道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了!」

黃紹竑被安毅說得心動不已,思索良久,卻發現這不過是自己和安毅推測所致,不由啞然失笑。

安毅卻一本正經地說道:「兄長不要笑,我已經給你準備好了一支百人衛隊和一個完全由我士官學校畢業的高材生組成的十人參謀班子,我相信兄長總會有用得上的一天。」

黃紹竑眼睛頓時紅了,對於安毅的深情厚誼,沒有誰能比他更能體會,這一刻,他甚至生出一種士為知己者死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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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〇〇章 金融風暴(四)

安毅送別黃紹竑,回到守備旅駐地時,已經是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剛剛走進會議室,安毅就被滿屋子的煙霧嗆得接連咳嗽了幾聲,連忙走到窗戶前,推開門窗,讓外面的新鮮空氣透進來,這才坐回主位,笑著問道:「怎麼樣?討論得如何了?」

勞守道笑了笑,遞給安毅兩紙電文:「這是美國的回電,比我們想像得更為周到貼切,現在我們拿不定主意,是不是依計行事,大大地賺上一筆?不過這有可能會惹來罵名,所以我們還沒做出最後的結論。」

安毅先拿起第一份電文仔細觀看,看到上面羅列的白銀儲量的具體數字,讚不絕口:「好啊,有了這麼多的白銀打底,連我的腰板都要硬朗不少,至少在半年之內,不用擔心出現銀荒了。」

說罷,安毅繼續拿起第二份電文,才看了一會兒,神色就變得嚴峻起來,看完沉思了一下,又再次看了一遍,隨即望向周崇安、何京等人:「這個提議很新穎大膽,大家是什麼看法?」

周崇安道:「很受啟發,不過短時間內拉升銀價,將會導致目前就已經出現的銀荒苗頭變得越發嚴峻,國內的工商業將會迅速出現蕭條徵兆,估計招受損失的不止是江浙工商業財團,我們的川南企業也會出現問題,尤其是蔣委員長,他現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剿共上面,要是財政不穩,估計他會病急亂投醫,找你的麻煩。」

安毅點點頭:「要是撐過一段時間,又會怎麼樣?」

何京有些不確定地說道:「按照常理來說,沒有利好政策出台,我們手裡儲存的白銀足以把白銀價位打壓到每盎司三十美分之內。經濟危機以來,所有的人已經成了驚弓之鳥,要是整個市場讓人感到絕望,甚至有可能會跌破每盎司二十三美分的歷史最低價格。不過,現在我們沒法確定美國方面會什麼時候會通過收購白銀的法案,要是我們在打壓銀價的時候,美國那邊突然出現重大利好,那麼我們辛苦多年囤積下來的白銀,連渣都不會留下一點,全都將被美國這個巨大的國家機器給吞噬。相對於這個世界上首屈一指的經濟大國,我們的力量還是顯得太過弱小了。」

安毅心裡也委決不下,可是剛才進會議室前聽到沈鳳道匯報的一個消息,讓他打定了主意:「各位,我這裡有個重要的消息通告大家。原本我們一直以為,日本人還不知道美國方面的舉措,但是很顯然,我們都錯了,日本人是沒有動用日元收購白銀,但是卻拿著更為廉價的軍票,悄悄囤積白銀。

「大家知道軍票是什麼東西吧?對,所謂軍票,就是由軍事機構發行並主要流通於軍隊中的小面額鈔票,通常是在國家發生或參與戰爭時發行的,有時軍票的發行也是佔領軍用來掠奪其佔領區的財富的一種手段。早在日俄戰爭期間,日軍便已使用軍票,其後每次對外用兵時皆使用軍票。九一八事變後,日本在東北瘋狂發行軍票,更逼令東北民眾兌換軍票作為貨幣。及至去年的長城抗戰,這種軍票又開始流行於華北。由於軍票發行時不會有保證金作為兌換支持,也沒有特定的發行所,所以軍票不能兌換日元,只用於日軍和民間的交易,也就是說,只要日本人樂意,無論發行多少軍票也沒人理會,就算最後軍票變得一錢不值,但他們卻已經兌換到了足夠的物資,其中就包括白銀。

「日本人現在就悄悄在華北,用軍票大量兌換銀元。由於日軍規定的軍票與銀元的比率為一比一,現在他們悄悄拿出一點一五比一甚至一點二五比一的比率兌換軍票,民間的人以為有利可圖,便悄悄從江南、東南甚至兩湖一帶搜集銀元帶到華北,兌換成軍票後再購買相應的物資回來賺錢牟利,所以最近幾個月時間,日本已經悄悄囤積了大約三千多萬的銀元。

「日本人卑鄙啊,這一手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以前還在想怎麼上海幾個銀行簡簡單單的收購行為,就造成這麼嚴重的錢荒,現在才明白,原來日本人早就開始動手腳了。所以,這次反擊勢在必行,我們必須要讓日本人把吃下去的銀元全部吐出來,狠狠地蹂躪一下他們那看似堅強、其實脆弱無比的信心,同時加強我們的白銀儲備和抗擊金融風險的能力。」

安毅的話讓大家熱血沸騰,勞守道少有地露出了憤然之色:「沒想到日本人如此陰險,做壞事已經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這次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還以為中國人全都是目光短視的豬狗之輩,我真為那些為了蠅頭小利甘願做漢奸走狗的人臉紅。」

安毅淡淡的一笑:「老道,你真以為這些事情是日本人出面的嗎?現在全國上下,對日本一片喊殺喊打之聲,那些商賈就算是追逐利潤,也不會把自己直接置於人民的對立面。做這些的,都是那些被日本人收買利用的政客和將軍們,從青島傳來的最近情報顯示,韓復渠就在用日本的軍票兌換銀元,大家知道這裡面的水有多深了吧?」

眾人非常吃驚,想了想若有所悟,自一戰後山東就成了日本的傳統勢力範圍,北伐時日本甚至親自派出大軍,在濟南一線阻撓國民革命軍北上,由此可見日本對山東的重視程度。韓復渠入主山東後,便對中央的命令陰奉陽違,自長城抗戰後,華北局勢急劇惡化,想必此時的韓復渠對日本拋出的橄欖枝不會視而不見,加之其可以從銀元走私中大撈一筆,充實自己的軍力,這麼做也不讓人覺得奇怪了。

名為敘府經濟研究所所長、真實身份卻是情報局副局長的吳哲夫知道的遠比在座的許多人要多得多,他建議道:

「日本的軍票我們也有研究,由於其印刷粗糙,防偽技術差,一直沒有怎麼理會。現在既然日本人拿這種不值錢的軍票來操作白銀,我們就乾脆給他來個粗製濫發,讓其聲名掃地。我就不信,有一天要用一卡車的軍票才能買回一袋大米的時候,還有人願意拿自己辛辛苦苦繼續的財富去兌換這種垃圾票據。」

周崇安和何京大聲叫好,呂啟見遲疑了一下,說就是為難了那些佔領區的民眾,但國難當頭,只要能打擊日本、削弱其實力,就算是犧牲這部分人的利益也顧不得了。勞守道輕捻鬍鬚:「小毅,我看這事兒需要盡快和你老丈人聯繫上,有他強大的經濟實力做保障,我們的勝算又大了幾分。還有美國那邊,最好知會一下張熹,讓他時刻關注美國政府方面的情況,如此多管齊下,方才可以確保打贏這關鍵的一場金融仗。」

安毅點了點頭:「你們繼續聊,我現在就去發報。我想聽聽張熹和我老丈人有什麼看法。相對於我們在國內,他們的視野更開闊,接觸的層面也更廣,或許對我們的計劃有所助益。現在張熹雖然從我們集體獨立出去了,但彼此的情誼還在,況且他夫人莎拉波娃還在我們集團任職,數十萬白俄也離不開我的照顧,我相信他會給出最合適的建議的。」

等安毅發完報回來見大家沒有問題了,便宣佈會議結束,這時已經是夜裡八點,安毅招呼大家去頓河西餐廳享受了一回俄式大餐,這才分別散去。在進餐的過程中,安毅發現林耀東正和卡捷琳娜在西餐廳後面的澄碧湖邊涼亭裡擁抱在一起,竊竊私語,不由莞爾一笑,沒有去打攪他們的二人世界。

回到守備旅駐地,歐耀庭和張熹的回電已經到來。歐耀庭毫不意外地選擇了支持自己的女婿,張熹也同意了這個計劃,不過做了許多補充,並保證會隨時關注美國政府和國會的動靜,不至於由於突然通過白銀法案,導致安毅血本無歸。

至此安毅終於放下心來,給美國發去電報,囑咐林旭東和馬志遠依計行事。

安毅不知道,美國洛杉磯這邊也才剛剛結束會議。

對於華青社各集團這一年來的迅猛發展,林旭東深感欣慰,一邊整理會議桌上自己的會議記錄,一邊和自己的兩個妹子開起了玩笑:

「曉彤,曉冉,你們九哥前幾天才給我來電報,說起老爺子談論你們的婚事。你們猜怎麼著?」

「什麼?」

林曉彤和林曉冉齊齊色變,異口同聲地大聲問道。身處美國幾年,兩個雙胞胎姐妹早已經適應了這裡的風氣,思想也改變了許多,對於婚姻大事都有自己的主張,此刻聽到在家中一言九鼎的老爺子再次談及自己的婚事,不由急了起來。

林旭東看到正在走出會議室的眾人停下腳步,向自己三人望來,不由揮了揮,我和兩個妹子談家事呢!」

馬志遠更為直接,使勁地把大家向外面趕:「聽什麼呢?你們不會是對我們華青社的兩朵鮮花垂涎三尺吧?告訴你們,沒門兒,咱們兩個仙女兒一樣的人物,哪裡是你們配得上的,嘿嘿,回家做夢去吧!」把眾人趕完,他衝著林旭東笑了笑,然後從外面掩上了房門。

林旭東笑著說道:「爺爺決定了,把你們兩個許配給安毅作小,以後你們就是將軍夫人了?怎麼樣,高興壞了吧?」

「誰說要嫁給他了?那個傢伙當初就假惺惺地不要我們,後來又恬不知恥娶了兩個老婆,要不是看在他抗擊日寇、愛國愛民的份上,他娶那個馮潔雲的女人的時候,我都想打電報回去罵他了!真不要臉,都有楚兒姐姐那麼好的妻子了,還在外面拈花惹草,想起來我就生氣!」林曉彤嘟起了嘴巴。

林曉冉則臉紅了:「四哥,你不會說的是真的吧?排除花心這一點,安大哥倒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良配……」

林旭東哈哈大笑:「其實我倒希望你們兩個嫁給他,安毅老弟是我看著成長的,他所取得的成就,讓我幾乎不敢相信他就是當初我在林村碰到的那個青澀的年輕人。多虧有了他,我們林村人才在世界各地生根發芽,有了今天的興旺發達,說起來,他是咱們林村的恩人哪!」

兩個女孩相視一眼,默契地沒有接過林旭東的話頭,收拾好手裡的卷宗就出去了,留下林旭東深思不已——這兩個丫頭要是與安毅結成良緣,那麼林村族人和安毅之間的利益,就真正捆綁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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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〇一章 棟樑之材

「截止二月二十八日,完全核實開進滾龍至打洛一線之軍隊分別為緬軍第六、第七、第十一三個師,每師均擁有配備三十六門火炮之炮兵團,官兵人數約為九千人……」

「前日進駐臘戌之英國騎兵旅,人數為七千四百五十人左右。」

「敵軍據邊界線迅速構築工事,急征數萬緬甸之民工擴建邊境各道路,目前仍無進攻之跡象……」

「邊境五縣民眾均已轉移,平均後撤二十公里,我軍三個主力師已按計劃嚴陣以待,警備司令部第二、第四旅及工程兵五個團均各師轉入預備隊……」

安毅放下手中的一沓電文,點燃支煙走到指揮室外的陽光上,遙望軍委大院一棵棵大樹上吐出的新芽,細細思考。

昨日下午,安毅奉命返回南京參謀本部,主持日常事務,但所有的事務都被安毅交到各廳廳長手上,以便在關注國際銀價變化的同時,全力以赴應對越來越嚴峻的中緬邊境局勢。

四天來,中緬邊境緬甸一側發生巨大變化,英軍一個步兵旅率先開進臘戌,緊接著三個緬甸陸軍師齊頭並進,分別駐紮中緬邊境南側的滾弄至打洛一線,嚴陣以待的二十六軍並沒有發現英緬軍隊有任何越境攻擊的企圖,唯獨駐紮思茅的空四團與英軍偵察機編隊發生過三次遭遇,最終都是敵機主動撤回緬甸空域,並沒有發生任何的交火。

英緬軍突然展開的兵力佈置,仍然讓安毅無法判斷——英緬軍隊重兵壓迫滇南邊境的同時,滇西方向卻只有緬軍的第五師開到,加上常駐密支那的英軍「克利夫蘭槍騎兵榮譽團」,總兵力不到一萬五千人,而且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增兵滇西的跡象。這一反常現象讓安毅和他的參謀班子深感不解和疑惑,一時間無法判斷英緬軍隊如此調動的意圖和主攻方向。

展到匆匆上到二樓會議室臨時充作的指揮部,在沈鳳道的示意下,走出陽台,來到安毅身邊:

「司令,根據委座指示,汪院長已經安排好司令與英國大使嘉德甘的會晤,地點在中央政府外交部接見大廳,時間為下午三點。」

「連日來圍住英國使館的各界民眾散了嗎?」安毅問道。

「散了,憲兵司令部一個營和警察局一千多人強行驅散的,否則英國佬也不會答應舉行會晤。」展到無可奈何地笑道。

安毅不悅地說:「笑話,我根本就不打算見那個嘉德甘,是他三次致電委座,要求和我見面的,卻又以這樣那樣的借口拖延見面時間,要不是英緬軍隊沒有出現什麼異動,我真懷疑這傢伙是在故意迷惑我們,或者施展緩兵之計。劉卿那邊有什麼消息?」

「還是老樣子,一大早劉卿從昆明來電說,煥琪和盧漢將軍也百思不得其解,滇西邊境靜悄悄的,似乎英緬軍隊沒打算從滇西方向發起任何軍事行動。」展到回答。

安毅「嗯」了一聲,看看表回到室內,走到滇緬邊境地圖前,再次長考起來。

不一會兒,一杯熱氣騰騰的香茶遞到安毅面前,安毅接過喝一口,才記得看一眼肅立身後的年輕中尉:

「伯翰,從軍校畢業了?」

身材高挑健美的趙伯翰頗為靦腆:「報告司令,屬下去年八月就畢業了,離開中央軍校之後放回敘府司令部任參謀,隨即調到武隆剿匪前線,擔任地方守備團訓練教官,春節前剛調回總部作戰處,上周奉劉卿長官之命前來追隨司令。」

安毅和氣地笑了:「看看我這記性,日子過得可真快……你舅舅怎麼樣?最近有沒有和你聯繫?」

「有,上周還收到我舅舅的信,他把我爸我媽都接到保定去過春節了,我媽喜歡我舅舅的兒子和胡長官的小兒子,整天帶著兩個小傢伙不願撒手,讓我舅舅催我快點兒找個人結婚,估計兩老要過一陣子才返回德州老家。」趙伯翰樂呵呵地低聲回答。

「那你得好好考慮了,估計你媽看到別人的兒子,心裡就盼著抱自己的孫子了。」安毅也樂了。

「哪能呢?屬下剛滿二十四歲,早著呢!子晏大哥比屬下大兩歲,不也是沒結婚嗎?」趙子翰看到安毅的機要秘書梁子晏來到身邊,就把梁子晏也繞了進來。

安毅哈哈一笑,接過樑子晏遞來的報告,走到大桌前,放下茶杯仔細閱讀。

梁子晏拍拍趙伯翰的手,轉身離開,沒走幾步就被安毅叫住了:「子晏,你過來一下……你在我身邊快一年了吧?」

「十個月零二十五天。」

畢業於士官學校特種專業,並在安家軍第二屆軍事技能大比武中獲得第一名的梁子晏意識到什麼。

安毅點點頭:「你心很細,進步也很快,不過不能總留在我身邊了。夏軍長那邊缺人,新組建的特務團缺一位營長,你去吧。」

「司令,屬下很想下基層,但是屬下更想跟隨司令多學點兒東西,過兩年再說吧。」梁子晏與安毅已經建立起深厚感情,一時間真的捨不得離開。

安毅擺擺手:「從關山到張成,再到長河幾個,你見有誰跟隨我超過兩年的?你再想想,如今在胡家林軍長麾下的獨立團長李君,還有正在陸大學習的葉子權他們幾個,哪一個不是一次次硬仗搏出來的?

「你已經具備了相應的知識,又有實戰經驗,眼界也開闊了很多,還是咱們特種專業的佼佼者,不把學到的知識及應用使用到實戰中去,豈不虛度光陰?總不能一輩子當個機要參謀吧?

「眼下滇南正是用人之時,這幾年也只有目前的滇南有仗可打,你這個少校要想更進一步的話,就得到實戰中用戰功堆起來,打完這仗好好複習一下,爭取考上下期的陸軍大學,要不然直接考年底的留德名額,以後當將軍必須都得走這條路,否則你就得慢慢蹉跎,走吧!」

安毅的決定太過突然,梁子晏雖有預感,但一時間實在難以割捨,當下眼珠子微微發紅,挺直鼻子下的嘴唇顫動幾下,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趙伯翰?」安毅大聲叫道。

「到!」

趙伯翰強忍心中的激動,幾步小跑,來到安毅身邊如標槍般的站立。

「從今天開始,你接過梁參謀的機要秘書工作,等會兒就做好準備,下午跟我一起去見見那個嘉德甘。」

安毅下達命令完畢,掏出鋼筆在報告上簽下自己名字,交給激動萬分的趙伯翰存檔。

梁子晏悄悄擦去眼淚,知道安毅的命令無法更改了,深吸口氣,上前一步:「司令……」

「有什麼就說。」

安毅轉過身,望著眼前的愛將。

梁子晏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眼淚不爭氣地順著這位二十六歲的漢子俊朗的臉龐往下流淌。

安毅搖搖頭,俯身寫下一張便條,折疊好輕輕放進梁子晏胸前的衣袋裡:

「到了敘府,就去兵器研究所找孔所長,幾種新武器的戰場試驗需要你去做,他會把那批系裝備和各種數據和要求交給你,人手不夠,你就去找李福強長官和安晉要幾個,司令部直屬大隊一直在配合老孔他們試驗新武器,有他們的人在你手下,會順利很多。去吧,中午一點我的飛機要送中央經濟委員會的幾個人到川南調研,你就坐這趟飛機走,別露出這種小女兒態,惹弟兄們笑話。」

「是……司令,您……保重!」

梁子晏鄭重地敬了個軍禮,拉上看著這一切無比感動的趙伯翰,轉身就走。

進入隔壁的秘書辦公室,梁子晏立刻詳盡地交待一切注意事項。趙伯翰非常用心地聽著,不懂的地方虛心詢問,梁子晏耐心解釋,並將安毅的生活習慣甚至飯菜的口味都一一告訴他,要趙伯翰記到筆記本上才放下心來。

趙伯翰的舅舅就是安毅的師兄魯逸軒,如今的第十七軍參謀長兼黃埔嫡系師第十七師師長。三年半以前,魯逸軒把外甥趙子翰送到安毅身邊,安毅對當時只有二十歲的趙子翰非常欣賞,看到趙子翰身體素質優異,品行端正,儀表堂堂,文化基礎也很扎實,特別是一手毛筆字頗有名家風範,倍受弟兄們讚譽,就直接就把趙子翰和自己士官學校畢業的十五名優秀學員一起推薦給張治中。

趙子翰也非常爭氣,絲毫不比十五名接受過兩年正規軍事教育的士官生差,最終以第七名的成績,與十五名士官生一起順利考入中央軍校第九期,去年以優異成績畢業於中央軍校步科,可他不願意返回北方跟隨自己的舅舅魯逸軒,而是加入到安家軍行列,愛才的劉卿與魯逸軒通氣之後,非常愉快地收下來。

安毅對師兄魯逸軒的這個踏踏實實的外甥頗為欣賞,儘管之前偶爾聽說過趙伯翰曾經有過傾向共產黨的言論,在中學時期也時常參加濟南高校的遊行示威活動,但是安毅把這看成是一個熱血青年心中愛國熱情的體現,何況當時不滿二十歲的趙伯翰,也和無數的愛國學子一樣,哪裡有什麼明確的政治意識?

魯逸軒也兩次在信中向安毅請提出請求,讓安毅好好帶一帶自己姐姐的這個獨生子,魯逸軒向安毅詳細說明了自己外甥的性格和經歷,坦言放在自己身邊,會因為疼愛他而影響到對他應有的嚴格教育,交給別人又不放心。再一個,魯逸軒對外甥在學生時期的狂熱思想沒有絲毫隱瞞,也很不希望自己外甥被無孔不入的共產黨赤化,只有把外甥送到軍紀和風氣最好的安家軍才放心。魯逸軒相信,只要外甥趙伯翰進入安家軍這個一切以國家民族利益為重,而且擁有自己思想體系的大熔爐,定能樹立起正確的人生觀和道德觀。

對此安毅也有同感,出於對師兄的尊敬,以及對年輕的趙伯翰的喜歡,安毅有心好好栽培這棵好苗子,希望出自自己身邊的每一個年輕軍官,都能獨當一面,成為報效家國的棟樑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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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〇二章 突然襲擊

下午三點,安毅如約來到中央政府外交部接見廳,與英國駐京大使嘉德甘舉行會晤。

嘉德甘身材勻稱,風度翩翩,具有典型的英國紳士風格,見到安毅,嘉德甘臉上帶著矜持的微笑,謙讓地坐下後,從助手手裡接過一份文件,遞交給安毅。

安毅隨意地看了一下封面上用中英兩種文字打印的《備忘錄》,順手交給新任機要秘書趙伯翰。

嘉德甘非常禮貌地說,英國方面對安毅做出的「爐房事件調查報告」不滿意,他亟待南京中央政府拿出更有說服力的報告。安毅覺得沒有必要解釋什麼,轉而禮貌地詢問滇南中緬邊境緬甸一側,新增的緬軍三個師和英軍一個師是什麼意思?嘉德甘表現得非常驚訝,說會談後將立即致電英國外交部,詢問詳情,但在沒有獲得任何的證實之前,無法回答安毅的問題。

兩人話不投機,僅進行了八分鐘的常規會談便握手告辭。

安毅送走嘉德甘,在劉首江的陪同下,與汪精衛在他辦公室裡略作交談。

安毅作為參謀次長,有責任向國民黨中政會主席、行政院長汪精衛匯報中緬邊境發生了什麼事情,這樣有利於外交和宣傳部門開展工作,佔據輿論的主動,因此也不隱瞞中英雙方在滇南、滇西一帶劍拔弩張對峙並有可能爆發戰爭的情況,並就數日來英國空軍頻繁入侵滇南、滇西領空的惡劣行徑,向汪精衛進行通報。

汪精衛的反應遠遠超出安毅的想像,相貌俊美的汪精衛顯得非常驚訝和焦慮,兩支保養得非常好、皮膚異常圓潤細膩的手不停揉搓著,站起來來回走了幾步,這才詢問蔣委員長是否已經獲知詳情?

安毅說每日邊境線兩邊中英軍隊的異動,雲南方面都會匯總成簡要資料,電傳給蔣委員長,對於中英軍隊的最新情況蔣委員長應該是清楚的,只是到目前為止,他還並未給出任何行動上的原則和建議。

汪精衛一聽稍稍放心,重新回到座位上坐下,沉思片刻,鄭重地告訴安毅幾個目前時期對中英關係的處理原則,內容與蔣介石這一段時間所持的態度大同小異,那就是盡量保持克制,決對不能率先挑起事端,做好充分軍事防衛準備的同時,主要依靠通過外交手段化解危機。

安毅看到汪精衛滿口都是誇誇其談,也沒有什麼興趣繼續待下去,借口院長工作繁忙就不打擾了,寒暄幾句禮貌地提出告辭。

汪精衛非常熱情,親切地把安毅送到門外,邊走邊對安毅說:非常感謝南洋愛國華僑歐耀庭、李永福等先生,他的夫人陳璧君剛從南洋回來,帶著愛國華僑捐獻的三百萬賑災款,凱旋而歸。

安毅心照不宣地連連點頭,他明白汪精衛提起這事的真實意思是什麼,那就是他安毅和汪精衛的幕後交易,從此都可以通過南洋所謂的「愛國華僑」來完成了。

客氣地告別完畢,安毅恭請汪精衛留步,然後笑著指了指門房,那裡仍有十幾個人等待汪精衛的接見。

汪精衛非常有風度地開了句小玩笑,與安毅輕輕握了握手,折身返回辦公室。

安毅走到樓梯口,看到展到大步跨上階梯迎面而來,感覺有可能出大事了,立即停下腳步,站在原地等候。

展到疾步來到安毅面前,飛快掏出電文呈上,略微喘息片刻,低聲稟報:「三點三十分,緬軍兩個師和克欽師突然向滇西銅壁關、弄島和畹町發動大規模攻擊,地面炮火相當猛烈,二十餘架英軍戰機投入作戰,煥琪不得不下令麾下兩個地方守備旅撤出瑞麗,退守到遮放、隴川和盈江一線,軍委派遣的協調小組手足無措,卻嚴禁寶山機場的我軍戰機起飛迎戰。」

安毅臉色驟變,看完詹煥琪發來的電文,咬著牙說道:「果然如此!卑鄙無恥的英國人……命令夏儉做好一切迎敵準備!我這就去見汪院長,向他知會最新情況,回來後一起到參謀本部。」

「是!」

安毅轉身走向汪精衛的辦公室,門口和外間的幾個秘書、十幾個各界名流看到安毅去而復返,全都站起來,恭敬致意。

安毅向眾人點了點頭,一言不發,直接推開汪精衛辦公室的門,打斷汪精衛和兩名部長的談話:

「對不起,兩位部長先生,稍微耽誤一下……汪院長,英緬軍隊在二十五分鐘之前,也就是本日下午三點三十分,悄然結集三個師的兵力和二十餘架戰機,向滇西的弄島、畹町一線發起猛烈的突然襲擊,滇西邊境部隊猝不及防,被迫撤出瑞麗,退守至隴川、盈江一線。安毅特來通報一聲,前線軍情緊急,這就回去了!」

兩個部長嚇得站起來,臉色蒼白,汪精衛呆呆地望著已經沒有人影的門口,突然大聲向一旁的秘書陳春圃下令:

「快!快給我接通南昌介公的辦公室電話……」

一個小時之後,川南廣播電台幾個頻道中斷所有正常廣播,向全國各界宣佈了一條石破天驚的消息:

英緬聯軍三個師和二十餘架戰機,對滇西邊境三地發動野蠻而卑鄙的突然襲擊,並已佔領我國雲南省的瑞麗和畹町兩縣,正在與滇西保安部隊猛烈交火。

著名播音員宋敏熙用無比憤慨的聲音,揭露英帝國主義不宣而戰的卑鄙行徑,並將英緬軍隊四個師重兵壓迫滇南一線的情況,向全國軍民做了詳細的通報,最後沉痛地要求中央政府和中央軍委迅速作出反應,號召全國軍民,全力支持滇軍將士的正義抵抗,把侵略者趕出神聖的國土。

整個中國沸騰了,人們先是感到不可置信,緊接著憤怒地走上街頭,舉行盛大的抗議遊行集會,北到平津,南到廣州,東至上海,西邊的成都、西安等地,數以百萬計的各界民眾在短短兩個小時之內,自發地走上街頭,發起聲勢浩大的抗議遊行,英國駐各地使領館,再次被憤怒的民眾層層包圍,震天的憤怒聲討夾雜著磚頭石塊,將各個領事館淹沒。

蔣介石見事態急劇擴大,連忙在南昌下達緊急命令,各省市駐軍和警察火速開到英國駐華各領事館,承擔起安全保衛工作,同時急令外交部緊急約見英國駐京大使,提出強烈的抗議,要求對方做出明確解釋。

安毅剛剛趕回參謀本部,還沒來得及對著地圖做戰況推演,就被蔣介石急電召至南昌,下飛機時天色已經變暗,前來接機的葛敬恩和鄧文儀反覆告誡安毅,一定要保持冷靜,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頂撞蔣介石,更不能擅自下達不可收拾的軍事反擊命令。

安毅淡淡一笑,神色非常平靜,平靜得令葛敬恩和鄧文儀深感擔憂,兩人看到安毅沒有答話也不做任何表態,憂心忡忡地對視一眼便沉默下來。

數公里的路程很快走完,蔣介石在行營辦公室內等候安毅的到來,見到安毅臉上沒有想像中的憤怒和激動,不由得暗自舒了口氣,揮揮手示意安毅坐下後劈頭就問:「你打算如何處理?」

安毅竟然露出了笑容:「校長,這話該問雲南省的軍政官員,朱培德將軍、詹煥琪將軍和盧漢將軍都是很好的對象,如今英緬軍隊進攻的是滇西一線,屬下怎麼能越俎代庖,妄下評判啊?」

蔣介石出了口大氣:「益之將軍和我反覆通了幾個電報,英緬軍隊攻勢猛烈,半小時前隴川也失守了,這個詹煥琪,之前我還認為他不錯的……怎麼一點兒防備也不做?」

「校長,不能怪詹煥琪,學生的一個空軍中隊和滇軍一個空軍大隊都在保山機場和德宏機場,要不是軍委特派的協調小組強行阻攔,相信英緬軍隊僅靠地面推進,怎麼也走不了這麼快。再一個,滇軍多年不打仗了,唯一擁有實戰經驗的三十八軍兩個師,又都駐紮在雲南的東部和東北部,第三師在大理,去年支援雲南的湘軍一個山地旅及黔軍一個突擊旅,如今都還駐紮在德宏,一時半會兒拉不上去,等詹煥琪緩過勁來應該就會穩住陣腳了,怎麼說滇西還有兩個裝備精良的保安師,加上一直作為援軍留在滇西的湘軍、黔軍兩個旅,以及保山、施甸、騰沖等地的幾個守備團,自保還是綽綽有餘的。」安毅平靜地回答。

蔣介石頗為驚訝:「難得啊,你竟然對詹煥琪這麼有信心?」

「校長應該知道,從北伐開始,詹煥琪就是學生的主要助手之一,在平定桂系叛亂和中原大戰中,詹煥琪雖沒有直接率部參戰,但他在幕後做了很多作戰計劃制定和後勤保障工作。他治軍嚴厲,訓練有方,幾乎把模範營那一套全都照搬到他的雲南保安部隊中,數年來雖然他的保安部隊沒有經歷任何戰事,但部隊艱苦訓練毫不懈怠,每年都會舉行針對性很強的演習,從去年開始麾下三個師的武器裝備得到更新,因此他麾下三個保安師還是有戰鬥力的,今天被打敗的幾乎都是地方保安團,他的主力部隊沒有遭受什麼大的損失,好戲還在後頭呢。」安毅詳細回答。

蔣介石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的意思是……詹煥琪故意示敵以弱?」

安毅笑了:「校長目光如炬!」

「別跟我來這一套!快說來聽聽。」猜想得到證實,蔣介石眼睛發亮了。

安毅隨即把自己策動並得到朱培德、詹煥琪和盧漢同意的作戰建議和盤托出:

「校長,上周明確英國駐印度的第十七師開到仰光快速北上時,學生就曾推測過英軍的進攻方向。說得自大一點,學生一直不相信英緬軍隊敢在滇南挑釁,因為國內外軍事界都知道,鎮守滇南的二十六軍只是番號是新的,部隊卻是楊斌、夏儉和顧長風率領過的百戰之師,在淞滬抗戰、華北抗戰中,英國人不會看不到這支部隊的表現,也很清楚這支部隊領先於國內目前各軍的精良裝備,而且二十六軍兩個師人數多達兩萬五千餘人,還不算滇南專區六個加強團的警備部隊,思茅機場還有個成立近半年的空四團,擁有各種新式戰機三十八架,這些情況英國人不可能不瞭解,加上滇南複雜的多山地形和縱橫的江河溪流,英國人不敢在這個方向和我們對攻,剩下的方向只有滇西了。

「前天接到英緬軍隊四個師壓迫滇南邊境的消息時,學生也猶豫了很長時間,經過前線嚴密的偵查和情報印證,發現對面的英緬軍隊似乎擺出一副守勢,於是學生大膽斷言,英緬軍隊的幾個師只是起到牽制滇南的作用,他們的攻擊方向仍然是滇西,於是,學生就希望把士氣如虹、狂妄自大不可一世的英緬聯軍放進來打,沒想到這個想法與詹煥琪不謀而合,盧漢將軍反覆權衡之後也同意了,朱培德將軍也說,這樣更能贏得外交上主動,也好向中央和校長交代。」

蔣介石頻頻點頭:「考慮得很周密,雲南方面還是顧全大局的。只是,這麼大的事情,你應該事先和我打個招呼,至少應該在參謀本部備案。」

「校長,這件事的具體負責人是朱培德將軍,學生只是在邊上提出些建議罷了,談不上計劃,如需提交,也應該由雲南方面向校長和軍委提交。還有,學生還清楚地記得上周李樹森九十四師因作戰計劃洩密遭受的慘敗;記得十天前中央剛做出華北政局微調,日本人就連聲抗議,最後中央不得不盡數放棄調整計劃,何敬之長官還得急巴巴去向日本人道歉解釋;學生更記得中共要員投誠沒二十四小時,共產黨中央就全部疏散消失的經過。這些例子無一不在提醒學生,千萬不能麻痺大意,至少在全軍展開編遣以及軍委各部做出重新調整之前,學生不相信任何人。」安毅鄭重地回答。

蔣介石頹然一歎:「你說得對,帝國主義和共產黨一樣,無孔不入啊!看來我們已經到了迫切需要根治軍政弊端的時候,否則長此以往,前途堪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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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〇三章 誘敵深入

安毅從蔣介石的辦公室出來,非常惱火地鑽進第四廳的專車,說出一句「到賓館」就閉上眼睛。

沈鳳道看到趙伯翰坐在安毅身邊非常緊張,想了想也不好問,吩咐司機把車開到江南賓館。自從安毅離開敘府返回中央之後,江南賓館六樓東面能遙望南昌行營的那套豪華客房一直不對外營業,長期作為安毅上上下下的落腳點。前一段時間為了躲避各國記者無時不刻的採訪,不得已住進行營軍官招待所,想來這會兒久候不得的記者已經散去了。

六層高的賓館,只有三到六層是客房,一二層是大堂、西餐廳和商舖,後建的兩層高的寬大副樓是夜總會。賓館住客很多,幾乎天天爆滿,幾乎半數都是長期留在南昌採訪蔣介石以及中國剿共內戰情況的歐美各國記者,還有就是當地富豪長期包下炫耀身份、尋歡作樂的房間,只有少部分客房能夠作為流轉使用。

安毅走出電梯,直奔自己的房間,看到許一塵水靈俊俏的夫人陳靜迎面走來,便停下腳步打了聲招呼:「弟妹有事嗎?」

陳靜非常驚喜:「大哥不是在南京嗎?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到沒多久,一塵呢?」安毅擠出一絲微笑。

「哦,一塵到老南昌道叔那裡辦事去了。對了大哥,青姐剛從廬山轉過來,說明天就得飛回敘府,實在找不到地方住了,小妹才把青姐領到大哥的房間,沒想到……」陳靜臉色一紅,顯得有些慌亂。

沒想到葉青到南昌來了,安毅心中欣喜,臉上卻波瀾不驚,客氣地搖了搖頭:「沒關係,反正我那間套房有兩個客房,對面沈副官他們還有一套,多住一兩個人無所謂,我正要見見青姐呢,有事想讓她幫忙。」

「那麼小妹就不打擾了,去了啊!」

「再見!」

安毅走向自己的房門,抬起手就敲了兩下,趙伯翰傻乎乎地還想跟過去,被沈鳳道一把拽進對面的房間關上門。

安毅聽到身後門響轉過頭,看到門已經關上了,知道是沈鳳道想給自己和葉青創造獨處的機會,啞然失笑再想敲門,門已經從裡面打開,葉青那張嬌艷細嫩的美麗臉龐已經出現在安毅面前。

「我的天吶……你怎麼來了?陳靜他們兩口子不是說你還在南京,一時半會兒回不來嗎?」

「這還不明白?我想你了,所以直到你到了南昌,連夜乘飛機趕過來……」

「騙人!」

「騙你是小狗。」

「唔……唉喲……小冤家,先把門關上好嗎?」安毅懷裡的葉青已經全身酥軟,氣喘吁吁。

「彭——」

安毅用腳跟帶上門,緊擁佳人一陣熱吻,動情地抱起熱烈回應、俏臉熾熱的葉青走進臥室,不一會兒即傳出一浪高過一浪的銷魂嬌吟。

……

「我餓……幾點了……」

「十一點差一刻鐘。」安毅放下手,緩緩抱緊肌膚如緞的葉青,深情地吻了一下,替她梳理散開的長髮。

「天哪,晃眼就到深夜了……」

葉青慵懶地摟著安毅的脖子,親了他胸口一下,溫存地詢問:「你這瘋狂的傢伙,有心事是嗎?誰惹你生氣了?」

安毅長長地歎了口氣:「我離開校長辦公室前,他剛下達命令,讓楊斌大哥緊急飛往昆明,率領已經駐紮在滇軍司令部的我方參謀團,協助滇軍與英緬軍隊作戰,並臨時負責二十六軍和滇南警備部隊的指揮。

「這本來沒有什麼,我也有過這樣的打算,楊斌大哥去總比我親自去目標要小得多,至少能麻痺英國人,只是校長事先並沒有徵求我的意見,就突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我很窩火,擔心有一次就有第二次。」

葉青輕撫安毅的臉,緩緩爬到安毅身上,認真地問道:「這的確是個問題,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估計這會兒老沈已經給楊大哥致電了,我原則是同意的,希望楊大哥不要縮手縮腳就行。如今全國人民都緊盯著雲南,盯著詹煥琪和我們安家軍,對我們寄托著無限的希望。

「唉……以前我都不知道什麼人最痛苦,現在才意識到,作為一個中國人才是最痛苦的,沒有主權,沒有尊嚴,實在忍受不住帝國主義的踐踏和喪權辱國的痛苦,到街上喊上兩聲還時刻擔心被警察抓進牢房,他奶奶的無能政府!一群沒脊樑的狗娘養的……」安毅忍不住罵起來。

葉青飛快摀住安毅的嘴,嗔怪地搖了搖頭:「不許說粗口話,行嗎?就算有多生氣也不許罵人,你是全國民眾心目中最偉大的愛國將領,是革命軍人的楷模,我不願你的形象有任何的瑕疵,你永遠是最棒的!」

安毅感激之下,再次緊緊抱住心愛的人兒,葉青徒勞地掙扎幾下,再次被有力而熾熱地侵犯,葉青媚眼迷離,嬌喘吁吁,嘴裡說還沒吃晚飯身體卻失去了控制。安毅溫存地愛撫起來,吻著她的耳垂,在她嬌軀的陣陣顫慄中低聲說道:「晚點再下去吃吧,到時候西餐館就沒那麼多人了,咱們也不用麻煩到處和人打招呼……」

次日上午十點,昆明,滇軍司令部。

楊斌和朱培德、盧漢一起站在大型軍事地圖前,凝視兩名作戰參謀把三個黑色的碩大箭頭標注成兩個。

英緬軍隊攻下銅壁關、瑞麗、隴川、畹町之後,西路的「克利夫蘭槍騎兵榮譽團」和克欽師佔據銅壁關,威逼盈江一線,尚未有進一步攻擊的跡象;東路的緬軍第五師和突然出現的緬軍第一師,仍然一路高歌猛進,拿下瑞麗、畹町之後合兵一處,兵鋒直指龍陵城以南的路西,只要英緬軍隊攻下路西,具有六百年歷史的西南第一城龍陵,將陷於敵軍的重兵包圍之中。

龍陵古城是座用條石和青磚建起的堅固小城,高大結實的城牆,足以抵抗七五火炮的轟擊而不跨,這座在抗清時期就如釘子般毅力不倒的古城,具有極其重要的戰略地位,扼守著滇緬通道的咽喉要衝。英緬軍隊只要佔據龍陵,就意味著佔領了怒江以西的大片土地,龍陵一旦失陷,怒江西岸的騰沖、梁河、盈江都會不攻自潰。

朱培德、盧漢和楊斌不約而同作出判斷,英緬軍隊的西路軍主力很快就會穿插到路西身後,與緬一師、緬五師兩萬之眾共同夾擊路西,我軍面臨的情況只有兩種選擇:一是果斷命令保安第一師放棄路西,撤回龍陵防守,二是命令已經開到龍陵和南面舊城的保安二、三兩個師馳援路西,在路西與英緬聯軍進行決戰。

考慮良久,朱培德終於下定了決心:「還是同意煥琪的計劃,把第一師撤回龍陵固守,保安第二師立即在龍陵城外修築防禦工事,舊城的保安第三師迅速開到龍陵以南,佔領周邊高地,護衛龍陵城之左翼,在龍陵決戰,要比在路西條件優越,時間上也從容得多。」

盧漢頗為擔憂地說道:「可是——一旦丟失路西,政治影響將非常巨大,再有就是數以萬計的住民無法及時撤離,英軍到來還不可怕,窮凶極惡的緬軍才是巨大的災難。」

朱培德痛苦地點了點頭:「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如果在路西決戰,同樣也保不住當地的民眾,如今英緬軍隊佔據了三條主要通道,他們的火炮能夠在汽車的牽引下,快速開到戰場,而且不需要經過太長的補給線,安晉的特種大隊和夏儉二十六軍的特種大隊,都難以在沿途發動有效襲擊,徒增消耗而已。至於個人名譽,與整個戰役比起來不值一提,相信煥琪已經有了充分的思想準備,否則他也不會提出這個對他名譽有損的誘敵作戰計劃。

「一旦敵人越過路西攻擊龍陵就不同了,沿途道路蜿蜒,山勢突兀,非常適合山地戰和特種作戰,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湘西的山地旅已經秘密運動到了龍陵西北的三岔口,黔西的突擊旅也快到達舊城,只要我們的騰沖守備旅不斷騷擾逼迫盈江的敵軍西路部隊,就能把至少三千英緬軍牽制在遠離龍陵的西面,龍陵這邊就好打多了。」

「嗯,看來也只好如此了……益公,你是否致電南昌蔣委員長,向他說明一下煥琪主動撤出路西的意圖?」盧漢低聲建議。

朱培德斷然地擺了擺手:「完全沒必要,先不說電報經手多人有洩密的可能,只說我們撤出路西的過程,也不能不加抵抗就倉促撤退,要是那樣,反而會引起英緬軍隊的警覺。所以,在撤出之前,必須要狠狠地打一仗,就算是把保安第一師打殘了也在所不惜!

「英緬軍隊目的相當明確,他們想抓住時間,在我援兵趕來之前,把我軍全部趕到怒江以東,只要他們這一戰略目標達到,到時候我們就算再多出幾個師,也無法攻克重兵把守的怒江天險,何況英國人對自己的飛機大炮非常有信心,這兩天所打的每一仗,他們都是用飛機大炮開路,空地協同作戰,我軍絕大多數將士均為初次上戰場,完全不適應他們的打法,所以英緬軍隊進展神速,有恃無恐,這也助長了他們的驕橫之心。」

盧漢沉思片刻,轉向楊斌:「楊兄有何意見?」

楊斌笑著說道:「關於作戰方面我沒問題了,不過小弟想知道,雲南大學的幾個教授和我們的氣象專家是否還滯留在龍陵?」

盧漢突然記起來,拍了拍腦門兒:「你不說我差點忘記了,都在前線,專家們預測,明天後天都是多雲天氣,當地幾個擺夷族耆老則預測,後天晚上開始可能會有場大雨,專家們也基本同意這一判斷。」

楊斌收起笑容,不無擔憂地說道:「看來明天的空戰在所難免了,否則路西的保安第一師將士只有挨打的份兒,守不了多久。這樣吧,讓我們的空一團一中隊先上,我們的戰機性能要好一些,要是打光了,貴軍的航空大隊接著再上。再一個,如果能吩咐省民政廳和社會各界團體,把歡送三十八軍一個師和衛戍師開赴滇西的活動搞大聲勢更好一些,小弟再給敘府司令部去份電報,建議程光兄把出兵雲南的儀式也稍微搞大一些,讓英國人覺得我們的援軍沒有五天時間到不了滇西戰場,這樣也能迫使英緬軍隊加快進攻步伐,從而落入我們精心設下的圈套。」

「楊兄,不知如何感激楊兄和貴軍弟兄才是……」

盧漢非常感激仗義的楊斌和安家軍,周圍一群將校參謀無比動容地望著楊斌,心裡有說不出的感動。

楊斌搖搖頭,謙遜地說道:「保家衛國人人有責,我只不過是做了我應該做的,要是我們安司令在這兒,一樣會這麼做,只要能誘敵深入,付出點代價是值得的。」

朱培德拍拍楊斌的肩膀:「沿著邊界線悄悄過來的獨立旅是誰帶隊的?」

「二十六軍新任副軍長鄧斌老弟。」楊斌回答。

朱培德釋然地點了點頭:「鄧斌帶隊我就放心了,這小子是安家軍最早時期的特種部隊猛將,湘西的特種部隊就是他一手建立起來的,湘西山地旅的旅長陸平是他的徒弟吧?」

「不單止湘軍的陸平是鄧斌的徒弟,跟隨黔軍突擊旅一起行動的情報處長劉義芳,也是他帶過一年的徒弟!」楊斌笑著回答。

盧漢非常感歎:「真想不到,原來我一直不怎麼注意的鄧斌老弟,沒想到他的徒弟都成旅長了。」

楊斌解釋道:「鄧斌在北伐時期就當上特種大隊分隊長,北伐勝利後以少校軍銜進入士官學校一期特別班,可以說他是湘西四十四軍的元勳之一,是湘西士官培訓基地的第一任司令,他當年回來的時候,張弘欒前輩幾次流淚依依不捨,如今湘西軍中的中級指揮官大多是他的學生。也只有那一期的特別班接受過安司令、繼南老弟和我們當初這些師旅長親自授課,包括段老前輩等出自陸大、保定早期的浙軍和直系軍隊將領,都是他們的老師,那一期特別班出來的,如今都是我們安家軍的中流砥柱。」

盧漢和朱培德頻頻點頭:「難怪,人不可太注重虛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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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1-30 02:27:13
第一〇〇四章 滇西戰役(一)

開戰兩日之內,滇軍接連丟失南坎、瑞麗、畹町、銅壁關、隴川等邊境重鎮,至第三日,滇軍一敗再敗,縱深地區的交通咽喉重鎮芒市、遮放在五個小時內相繼淪陷,極其重要的芒市機場也被英軍一個團佔領。西路的騰沖保安旅在英緬聯軍猛攻之下,損失慘重,不得不放棄盈江城,退守舊城至梁河一線。

儘管昆明和川南敘府都舉行了隆重的出兵儀式,但遠水救不了近火,滇軍三十八軍主力時至今日才匆匆集結於昆明,舉行完出征儀式,立即全力馳援滇西戰場。

歐美報紙紛紛預測,從昆明到保山幾達五百公里的路程,對目前的中國軍隊來說顯得無比遙遠,沒有現代化交通工具的三十八軍開到保山前線,至少需要五天至一周時間,而五天時間,足以讓英緬聯軍打到怒江西岸,把中國軍隊全部趕過怒江以東了,屆時英緬聯軍只要控制好怒江上幾座橋樑和渡河點,中國軍隊必將難以攻克怒江天塹收復失地。

而敘府的二十四軍距離戰場就更加遙遠了,就算這支精銳部隊是以善打奔襲戰、攻堅戰著稱,但在其軍長顧長風率領下快馬加鞭趕到滇西,至少也需要半個月時間,半個月之後,恐怕怒江以西的大片國土已經徹底淪陷。

至於滇南的夏儉二十六軍,則在邊境以南的英緬軍隊重兵牽制下,根本不敢抽兵援助滇西,如今滇南邊界已呈風雨欲來劍拔弩張之勢,隨時都有可能發生不下於滇西的激烈戰鬥,無論如何也不敢調動兵力。

滇西戰役爆發後的第三日下午四點,滇軍保安師駐守的滇西重鎮路西,在英緬聯軍兩個師和飛機大炮的協同攻擊下,苦苦支撐了八個半小時,最後無奈地被擊破。

此戰滇軍表現得非常英勇頑強,前沿陣地幾經易手均被奪回,但是在敵軍優勢兵力和現代化武器的猛烈打擊下,損失慘重,戰至後來,沒有援兵補充的各條戰線紛紛被敵人突破,最後全線潰敗,殘部在緊急馳援的滇軍保安第二師接應下,狼狽不堪地逃回龍陵。

連續數日,戰敗的噩耗一次次經過川南廣播電台的電波傳遍中國,全國上下一片嘩然,無數民眾滿懷悲憤,繼續舉行抗議遊行,江浙至兩廣沿海城市的社會各界奔走呼籲,捐錢捐物,以無比沉痛的心情支援滇軍抗戰。上海、南京、南昌、武漢、長沙、桂林、成都、重慶、西安等各大城市的青年學子,開始喊出了「趕赴滇西、從軍報國」的悲壯口號,雲南駐京辦事處前人流如織,人聲鼎沸,數千年輕學子擠在狹小的院子裡,強烈要求入伍,盡快開赴滇西前線保家衛國。

當天晚上,雲南省主席朱培德沉痛地通電全國,歷數英緬聯軍的侵略罪狀,宣佈緊急派遣滇軍副總司令盧漢飛赴滇西前線督戰,呼籲滇西各族人民拿起武器,自發地武裝起來,把侵略者趕出自己的家園。

第四天上午,川南廣播電台再次對英緬軍隊快速攻向龍陵的軍事行動進行詳細報道,各大報社的前線記者也紛紛發回令人擔憂的悲觀消息,屢戰屢敗、狼狽不堪的滇軍無論是兵力還是士氣,都極其令人擔憂,連續吃敗仗的滇軍保安司令詹煥琪除了信誓旦旦地表示死戰到底之外,再三通過媒體記者呼籲中央政府加大外交斡旋力度,指出英緬軍隊冒天下之大不韙公然侵佔中國領土、屠殺我人民的罪惡行徑,必將受到全世界所有愛好和平的人民的唾棄。

眼見西南戰局不利,身在泰山「耕讀」的馮玉祥終於坐不住了。

正在和到訪的孫科等人討論時局的馮玉祥非常激動,通過來訪的《大公報》、《齊魯日報》和四家歐美報社記者,大聲呼籲老友朱培德痛下決心,大義滅親,撤換掉滇西前線無能的指揮官詹煥琪,不能因為其是朱培德的女婿便放任其喪權辱國,必須發動雲南民眾,進行全民抵抗。

馮玉祥嚴肅地警告滇軍:絕對不能再失去龍陵了,否則中國軍隊一旦退到怒江東岸,那麼滇西數萬平方公里的土地將會陷入英人之手。估計是對這些日子滇軍的一敗再敗倍感憤恨,馮玉祥談話中多次強烈地請求中央軍委追究雲南省保安司令詹煥琪的戰敗責任,最後還建議結義兄弟蔣介石,盡快把堅韌果敢、對敵經驗無比豐富的參謀次長安毅派到雲南前線,擔負起全局指揮重任,並從川南、黔西和湘西調集重兵,緊急馳援滇西,否則一敗再敗之下,整個滇西將會置於英帝國主義的鐵蹄之下,就會變成另一個東北。

日本見到英軍突然進攻滇西,而且取得如此驚人的進展,興奮之下,發動其國內外輿論,全力支持英國人的侵略行動,同時在天津召開駐華軍隊緊急軍事會議,熱察地區、長城沿線和山海關的日寇,也處於蠢蠢欲動之中。

剛剛把麾下收集的良莠不齊的軍隊進行整編的宋哲元、商震等將領急得滿頭是汗,北平政治分會主席何應欽更是憂心忡忡,上躥下跳,屢屢求見日本駐平津使節和關東軍將領,大聲附和日本人提出的「中日親善」,三次密電蔣介石,派遣此前堅決反日的宋子文和行政院副院長兼財長孔祥熙到北平,與日本人協商解決爭論多時的華北地區與關外通商通關等事項,強調只有在華北問題上做出「適當的讓步」,才能避免日本軍隊趁火打劫,才能避免喘弱的中國陷入南北受敵的險境。

江西南昌,又一次成為全世界矚目的焦點。

無數記者和全國各界愛國人士蜂擁而至,各地請願的愛國青年成群結隊,紛至沓來,把正在指揮剿共作戰的蔣介石弄得精疲力竭疲於應付,最終不得不解除對安毅的公開發言禁制,嚴厲警告安毅不得再說出任何反日言論之後,便把安毅推到前台,應付空前巨大的政治壓力。

安毅默默地接受下來,於滇西戰事爆發後的第五天上午九點,在南昌行營會議中心召開了新聞發佈會。

老練沉穩的楊永泰這一次對安毅的工作倒是非常配合,因為楊永泰是整個中央高層獲知滇西戰役絕密計劃的三個人中的一個,另外兩位是委員長蔣介石和參謀次長葛敬恩,其他軍委各部甚至侍從室親隨將校都無權瞭解,由此足以看到楊永泰在蔣介石心目中的重要地位。

國家政府首腦、行政院院長汪精衛也被蒙在鼓裡,眼見著滇西戰局不利,極有可能重演東北潰敗的一幕,整天忙著和歐美各國使節、官員和商務代表見面商議,企圖從外交和經濟等途徑調停中英之間的矛盾,但是乘勝前進胃口正好的英國人根本就不願意和汪精衛談什麼停戰,在美國人的牽線搭橋下,英國人不情不願提出的五點條件非常苛刻,其中割讓領土和巨額賠款的條款,與《塘沽協定》相比有過之而無不及,如果汪精衛答應下來,必然會因此而被全國人民戳脊樑骨,被痛罵成賣國賊。

此次新聞發佈會,楊永泰負責解釋中央的對外政策、中英關係、中日關係,以及各種行政決定、措施的頒布和執行,安毅則負責軍事方面的所有解釋,以及中央軍委的態度、對滇西戰爭的應對措施等等。

新聞發佈會非常嚴肅,安毅仍然和以往一樣,身穿一身將軍常服,所有的勳章和佩劍都沒有掛上,面對中外記者的一個個問題,盡量予以回答,但是老朋友法國記者達維特的一個尖銳問題,令安毅沉默了好一會兒。

達維特提出的問題是:昨日的空戰中,將軍麾下的空軍戰損如何?鑒於英緬軍隊擁有的絕對優勢和即將取得的滇西勝利,將軍是否改變一貫的強硬立場,再次與英國方面就中緬邊境劃線問題展開談判?

在全場三百多記者和一百多名社會各界代表的關注目光中,安毅在心中略微組織了一下言語,隨即非常鄭重地通報了昨日空戰的敗績:

「在昨天歷時六個半小時的大規模空戰中,雲南空軍和敘府空一團將士已經竭盡全力,由於我們在飛機性能和空戰經驗方面有所欠缺,最終沒能抵抗住入侵的英國空軍。昨日爆發的空戰中,英國空軍出動飛機六十餘架次,我們則是九十餘架次,數量幾乎是英國空軍的一點五倍,但是戰果卻正好相反,我們被擊落了十七架戰機,兩架戰機因機械事故意外墜毀,負傷的戰機也高達二十一架,犧牲將士三十九名。英國空軍出動的三十一架戰機中,僅有七架戰機被我方擊落,兩架受傷戰機迫降在路西以南四公里的稻田里,三名受輕傷的英國飛行員被我方外圍警備部隊俘虜。

「總體上說來,我們儘管擁有戰機數量上的優勢,但是在交戰中卻處於下風,這一問題在短時期內無法得到解決,因為相對於中國所有的空軍部隊來說,川南和雲南的空軍算是訓練時間最多、裝備也最好的部隊,基本上代表了目前中國空軍的最高水平,但是在與英國這樣的傳統空軍強國對抗中,差距還是很明顯的,不過我們會加倍努力,以期能趕上我們對手的水平。」

全場記者對於安毅的誠實,非常欽佩,與中國軍隊那些誇誇其談、避重就輕的將領相比,安毅是非常難得、也非常務實的實在人,並沒有對自己軍隊的失敗進行任何的粉飾,沒有顧左右而言他,更沒有高喊口號,掩飾自身的落後與弱小,這種誠懇踏實的風範,立即贏得各國記者的尊重,沒有一個人因為安毅陳述了中國空軍落後的事實而恥笑,包括十幾名日本和英國記者在內。

但是參與旁聽的百餘名中國各界代表心裡就很難受了,他們知道安家軍的空軍參加過慘烈的淞滬抗戰、華北抗戰,是整個中國空軍中最為強大,也最具戰鬥力的英雄部隊,這個時候安毅表現得如此沉重,只能表明自己國家的空軍與列強的空軍相比,實在是差得太遠了。

安毅接著回答達維特的問題:「關於中緬邊界談判問題,我認為這應該是中央政府特別是行政院外交部負責的事務,在此我不能超越職權,妄加評判。不過,我可以告訴大家軍隊的意見,在戰爭完全結束之前,我們不會與任何人進行所謂的邊界談判,也絕不接受單方面的邊界劃定方案,因為目前英緬軍隊一直佔領著我們的國土,自腐敗懦弱的滿清政府開始就不斷蠶食我們的土地,十幾年來已經佔領了我們的很多地方,一個個中國人世代居住的村寨被英緬軍隊搗毀,人民被驅趕向北,如今滾弄、邦隆、科莫、等滾弄江以東的大片中國國土,竟然變成了英國人聲稱的緬甸殖民地領地,這是絕對不可接受的。我一直堅持認為,什麼事情都可以談,但是神聖的領土與民族尊嚴是絕不能拿來談的,哪怕因此而發生更大規模的戰爭,打剩至最後一個人,也不能丟失一寸國土。」

旁聽的中國各界代表起身熱烈鼓掌,一時間群情激動,忍耐多時,終於在安毅身上看到了中國軍隊的強硬立場和中國軍人守土衛國的堅定決心,如何不歡欣鼓舞?

美國記者理查德在掌聲稍停後,懷疑地問道:「將軍,你是否認為中緬邊境戰爭的最後勝利將屬於中國?」

安毅笑了:「當然!這是毫無疑問的,而且我預計勝利要比所有人想像的都要快,對此我堅信不疑。因為,英緬軍隊面對的不是不堪一擊的軍隊,滇軍之所以出現暫時的失敗,主要是作戰經驗和武器裝備等方面的問題,通過數日的實戰,應該已經找到了自我,找到了勝利的信心,相信我們的將士很快就會振作起來,給予一切侵略者迅猛的、無情的打擊!讓我們拭目以待吧,諸位,明天下午的新聞發佈會再見。」

會議至此結束,幾乎沒有人相信安毅對勝利的預言,只有與安毅建立起深厚感情的德國記者魏科曼,在與安毅相視一笑之後,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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