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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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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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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1 09:14:43
第一〇二五章 勝券在握

「和平慈善杯足球賽」在川南所有新聞媒體鋪天蓋地的宣傳中如期舉行,新落成的理工大學體育場,湧進滿滿當當兩萬五千多名觀眾,高達兩元一張的票價,仍然無法擋住各界民眾的看球熱情。

球賽正式開始之前,童子軍校鼓樂隊進行了讓人賞心悅目的隊列表演,緊接著是慈善募捐及現場拍賣活動,川南各大企業、商會代表輪番走上主席台,將一個個貼上紅紙、裝著巨額支票的大信封,交到敘府行營主管民政的參謀長兼秘書長楊斌手裡。

著名畫家劉海粟先生根據春節期間與安毅一同參觀水電站時的合影,以其飽滿的熱情和高超的技法畫出的大幅肖像畫《年輕的將軍》,在競價拍賣募捐中被歐楚兒以四十八萬元的天價買走。吳稚暉、於右任等七名全國著名書法家的十張書法條幅,在十五分鐘裡賣出了六十二萬的驚人成績。

隨後兩場比賽順利進行,英軍戰俘隊與國際紅十字會聯隊的比賽幾乎是在陣陣嘲笑聲中進行的,早在進場的時候,英軍戰俘隊的隊員們就已經被看台上黑壓壓的兩萬多觀眾的巨大噓聲壓得喘不過氣來,開球後幾乎沒有一個隊員處於正常狀態,連番傳接球失誤和大量死球,使得正常比賽乏善可陳,毫無觀賞性可言。

不過國際紅十字會聯隊的表現也好不到哪裡,加上六國使領館的工作人員才勉強湊齊二十人的隊伍,從球場上的表現來看,只有三人受過基礎的足球訓練,其他人根本拿不住球,傳球也非常離譜,更不要說擁有完善的攻防體繫了,結果上下半場各三十分鐘的超短比賽打到最後,已經被表現不佳的英國戰俘隊灌進三球。逐漸恢復過來的戰俘隊還想發力狂攻,卻在主裁判的結束哨聲和全場稀稀落落的掌聲、笑聲中不捨地退場。

接下來由各國工程師和技術人員聯合組成的「國際聯隊」和安家軍將士的「雄鷹隊」之間的比賽,則精彩紛呈,讓人看得眼花繚亂,大呼過癮。

這一場幾乎達到職業水準的激烈比賽,讓現場觀眾看得如癡如醉,通過川南幾個廣播頻道收聽實況轉播的聽眾,也分外投入,比賽中「雄鷹隊」司職中場全盤調動的五號隊長安毅,更是成為全場關注的目光。

去年十月在運動會中屈居亞軍的「國際聯隊」顯然是吸取了上一場失敗的教訓,再也不敢使用時下歐美流行的八個前鋒兩名後衛的瘋狂陣型,以嚴密的組織和充沛的體力與「雄鷹隊」打了個旗鼓相當,開賽才幾分鐘,各自的球門就有數次險狀出現,讓觀眾們驚呼連連。

上半場雙方均無建樹,休息片刻就在全場響徹雲霄的歡呼聲中易地再戰。下半場進行到二十五分鐘時,「國際聯隊」隊員們吃喝嫖賭被掏空的身體,已經無法承受無比生猛的安家軍將校們的輪番衝擊,只見快如閃電的顧長風接到安毅妙傳,輕鬆擺脫國際聯隊最後一個體型壯碩的挪威後衛,幾步殺進禁區,對德國門將漢克把守的大門左側做出個拔腿怒射的動作,全場表現出色左撲右擋封住十多次雄鷹隊必殺機會的漢克全力撲救,顧長風揮動的腿突然變向,輕輕一趟飛速變向,把皮球輕鬆推進空門內。

全場頓時歡聲如潮,鑼鼓震天,「虎頭將軍」的大名再次被齊聲稱頌。

球門告破的「國際聯隊」隊員們急躁不已,為了迅速扳平比分,幾乎所有隊員都忘記了陣型和防禦,結果不但沒能取得任何進球,反而在最後的十分鐘裡被「雄鷹隊」連下兩城,最後以零比三的懸殊比分再次告負。

裁判吹響了全場比賽結束的哨聲,「國際聯隊」的隊員們在全場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與對手握手致意,接著全都坐在球場上,艱難地喘息著,而安家軍的球員仍然無比輕鬆地向全場觀眾鞠躬致意,在長久不絕的歡呼聲中列隊退場。

主席台上的一眾洋人不禁為安家軍將校們的高超球藝和充沛體能擊掌稱歎,當得知參加比賽的「雄鷹隊」中有六名將軍、十一名校官時,洋人們一個個感歎連連,終於明白名聲遠播的安家軍,無論是在戰鬥精神、戰鬥技巧和組織訓練各方面,均遠遠地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這樣一群雄姿英發充滿朝氣的將領們所統率的軍隊,擁有的勃勃生氣和戰鬥力,無疑是非常可怕的,放眼全中國乃至整個世界,洋人們從未見過如此特殊的軍事領導集體。

安毅領銜的球隊與「國際聯隊」之間的足球比賽,在精彩程度和風頭上全面壓倒了頭一場參加比賽的英軍戰俘隊和國際紅十字會聯隊,美國人所期望獲得的輿論效果大打折扣,甚至還被許多人稱之為一場鬧劇,而安毅卻從比賽門票、觀眾進場時放進十二個募捐箱裡的慷慨捐助、各大企業和商會的支持、藝術家們的作品拍賣等方式中,籌集到了七百五十餘萬元的巨額資金,這筆錢將分文不少地送到滇軍保安部隊將士們手裡,讓倍受緊迫財政困擾的滇軍將士渡過眼前的難關,為國犧牲者能夠獲得必要的撫恤,負傷者有所補償,有功者有所獎勵。

另外,安毅還以敘府行營、川滇湘黔邊綏靖公署和安家軍司令部的集體名義,送給詹煥琪部五萬套新式夏季迷彩服和鋼盔鞋帽、五萬頂蚊帳、五萬隻軍用鋁制水壺和五萬條混紡軍毯,以表示自己對老兄弟和滇軍將士保家衛國無怨無悔的崇高敬意。

球場上的良好氣氛或許能夠給談判帶來不少的幫助,但是卻仍然改變不了談判的實質——中英雙方在國土和利益等方面的分歧。

接下來的幾天,安毅依舊很忙碌,每天都得與國際紅十字會官員舉行會議,研討英、緬軍戰俘的善後問題,有兩個下午還陪同這群先生女士們,視察了敘府市區的四家大型醫院、榮軍休養所和福利院。

這群來自世界各國的官員對自己看到的一切既驚訝又感動,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在貧窮落後連起碼的生存都無法保證的中國,川南地區的人民生活卻如此的幸福,到醫院看病只需要交納兩角錢硬幣的掛號費,多大多重的病此後將不用自己支付分文,儘管醫院熙熙攘攘看病的民眾需要排著長隊,不少雖然不太嚴重但仍需留在醫院做觀察治療的病人由於病床位嚴重不足,只能在醫生們開出初步的診斷治療方案之後拿著醫院免費開出的藥物回家去靜養,但絲毫無損於所有民眾對豐厚福利制度的交口稱讚。

國際衛生組織的官員從訪問中得知,來到敘府、瀘州、昭通城區各大醫院就診的外地病人,幾乎都是川南下轄各縣鎮醫院無法治療的病人,一些常見病和感冒發燒等病症在本地就可以得到免費的無償治療,無不對川南完善的醫療體系刮目相看。

當然這其中也有一兩個不和諧的聲音,對如此巨大的免費醫療體系驚人的開支來源心存疑惑,但是他們不敢直接問安毅,安毅也不會回答他們,有道是:我的地盤我做主,干你鳥事!

由於國際紅十字會的官員無權染指國家之間的談判,這些深受重托的白人只能通過私下聯絡情感的方式,與和藹友善的安毅舉行了數次秘密商談,以促進中英間消除戰爭隱患。

三月二十一日,再次傳來英國掌璽大臣艾登在下院正式發表「永不承認滿洲國」的嚴正宣言之後,安毅巧妙地通過一次飯後散步的機會,與國際紅十字會負責人麥科特談起了英國政府的宣告以及中英兩國正在扯皮的戰俘問題。

聽完麥科特的再一次請求,安毅終於給出了一個令人驚喜的答覆:

「我的朋友,昨天晚上我與中央政府行政院的汪精衛院長、雲南省主席朱培德將軍和滇軍前線總指揮詹煥琪將軍,分別進行了一個多小時的電報聯繫,雲南方面基於人道主義立場,以及英國政府在國際事務中少有的公正嚴明態度,決定率先釋放一批戰俘。這批戰俘的數量比你要求的還要多一倍,初步決定釋放戰俘中傷後未癒、生病和營養不良的四千五百名緬軍官兵、三百八十名英軍官兵。

「想必你也清楚,滇軍官兵自己的生存條件都極為艱難,戰俘營所消耗的藥品都是從我們敘府緊急空運過去的,包括我們軍隊的一個野戰醫院也長期駐紮在保山,如果英國政府在談判中仍然堅持那些極為荒謬的無理要求,事情就很難順利解決。這次釋放近半的戰俘,算是表達一下我們的誠意吧,我希望由你來促成此事,如果需要,我派架軍用專機給你,協助你飛一趟南京,再飛往昆明。」

麥科特精神一振,非常激動地緊握安毅的手:「感謝你,我的朋友!我無法用言語來表達此刻的興奮和感激之情,安,我會記住你的深情厚誼的……這樣吧,我立即返回賓館召集所有人舉行會議,並向仍然滯留在此地的六國領事官員傳達喜訊。明天一早,我立即飛赴南京,與英國大使和貴國的汪院長都見個面,請英國人在邊界那邊做好戰俘的接收工作。讓紅十字會其他人員和六國官員先一步趕赴雲南,我辦完事立即從南京飛往昆明。親愛的安,你覺得這個計劃如何?」

「很好!」

安毅笑了笑,接著說道:「麥科特,見到嘉德甘先生之後,請轉達我對他的衷心問候。可能你不知道,他的女兒和我妻子是劍橋大學時的同窗好友,要不是我的妻子懷孕在身,早已在嘉德甘先生來到中國上任之時,我們就一起去拜訪他了,請他多包涵吧。」

麥科特驚訝地望著安毅:「安,這事為何我們不知道?」

「估計嘉德甘先生早已知道了,他的女兒不會在父親啟程前往中國任職時不對他提起在中國有這麼個好朋友的。我在我妻子的照片集上,看到過嘉德甘先生女兒的照片,很漂亮!」安毅露出個燦爛笑容。

麥科特非常振奮,又和安毅說了幾句玩笑話,立即告辭,坐上安毅的專車返回岷江賓館。

沈鳳道繼續與安毅在西餐廳後花園漫步:「把幾千病懨懨的俘虜送走也是件好事,每天耗費的人力物力相當驚人,讓英國佬去頭疼總比讓煥琪負擔好得多。」

「是啊!不過每一個俘虜的治療費、食宿費都得算清楚,英國人想賴賬都不行。」安毅心情極為愉快。

沈鳳道點了點頭:「要是英國人堅決不支付這筆巨大消耗,怎麼辦?」

安毅自信地說道:「他們不敢,如果他們真敢這麼無賴,我們自然有辦法對付。首先,我會讓煥琪以滇西戰俘營條件太差、不堪重負為由,將剩下的英軍俘虜全都送到敘府來關押。其次,將六千餘名身體健康的緬軍俘虜,當成擴建公路的苦力使用,昆明到路西的公路去年雨季前剛修出個毛坯,又在雨水和過度使用中毀壞無數,按照雲南建設廳和中央建設部兩百餘名專家的勘測結果,僅僅是把這條六百多公里長的公路修成砂石路面的標準兩車道公路,就需要三千多萬元和十萬人三年時間的投入。

「由於有了初期的毛坯路,擴建的話估計快一些,也節省不少材料和人工,但是真要動工就難了,不像我們的滇南公路建設捨得不計成本地投入,只求爭時間搶速度,滇西多山川河流,施工條件極為困難,人心也不齊,想做出點成績還是很艱難的。」

「既然這樣,那就讓俘虜承擔這個工程吧……白養著幾千人可不行,要是真把英軍俘虜送到敘府來了,也要按照當初上海抗戰期間對待長江中上游俘虜的日軍標準,讓俘虜們自食其力。」

「這是自然的,英國人不是最愛面子的嗎?看他們願意花錢還是願意掉面子,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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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六章 權宜之計

英國政府基於自身利益否定東三省的偽滿政權之後,中、英政府間的談判不時傳出令人鼓舞的消息。

三月下旬的最後兩天,第三批獲釋的英緬軍戰俘三千二百人,在國際紅十字會和歐美各中立國官員的監督下,排著長隊走過英緬軍隊再次用原木搭建起的九谷橋。至此,英緬軍被俘官兵七千二百五十人獲釋,保山和敘府戰俘營中只剩下最後三千八百二十餘人,一旦中英談判協定書籤署完畢,即能盡數釋放。

消息傳出,世界各國都對中英之間和平解決爭端表示樂觀,唯獨日本政府和軍隊大失所望,進而惱羞成怒。

三月三十日,日本關東軍突然出兵佔領古北口,再一次野蠻挑動中國軍民敏感而脆弱的神經。

正在上海與張治中等將領一起,準備迎接新一任德國軍事顧問福根豪森的安毅,得到消息後非常震怒,可是又沒有半點兒辦法,只能匆匆寫出建議書,派人火速送達蔣委員長手裡。

目前是何應欽、黃郛、宋哲元、商震等人主政華北,根據中央軍委和中央政府的命令,任何對華北軍政事務提請的議案,都必須獲得軍事委員會主席蔣介石的批准方能開會討論,安毅空有軍委委員、中央監察委員的實權,也只能把相關報告盡快轉到蔣介石手裡由其定奪才行。

歡迎儀式結束之後,安毅沒有繼續在上海停留,帶上要去服侍懷孕女兒的丈母娘乘機飛往南昌,隨後讓飛機直飛敘府,自己則留了下來。

由於中美合資的中國航空公司和中德合資的歐亞航空公司連年虧損,經過半年多的商談之後完成資本重組,於四月一日宣佈合併,規模和航線從此超越安毅的川南航空公司,一躍而成為全中國最大的民用航空公司,但是因為合併後的諸多航線需要重新規劃安排,一周內全國的大部分航班都受到影響,因此安毅只能用自己的專機把丈母娘和兩個三姑六婆(馮潔雲的母親和親戚)送到敘府,同行的還有從德國留學歸來的三個軍工人才。

安毅到南昌時,剿共前線打得正激烈,蔣介石安慰安毅,說是黃郛不日即從北平趕來,到時召開專門的軍委常務會議,各部將領一起坐下來好好商討華北問題。

滿腹焦慮的安毅只好耐著性子等候,每天不是在南昌行營各廳局轉悠,就是到老南昌與留守的勞守道、孫小旺等人一起喝杯小酒,商議如何跟隨在中央軍身後,盡快恢復贛南幾個富集鎢礦區復產事項。

四月六日,黃郛風塵僕僕地趕到南昌,結果他在常務會議上一亮相,就讓安毅按捺不住:黃郛沒有提及古北口的任何消息,反而是拿著日本人提出的要求東北與關內恢復通車通航的要求,交與大家一起討論。

安毅頓時臉色青紫,第一次在眾多軍中重將面前,向自己一貫尊重的前輩黃郛質問古北口的問題。

黃郛顯然是有備而來,淡淡一笑輕鬆回答:日軍並沒有佔領古北口關隘,而是在關隘之外的諸高地屯兵威脅,沒有違反之前兩個簽訂的停戰協定。

安毅掃視一眼會場,對蔣介石和眾同僚的反應終於徹底失望了,所有人都接受了黃郛這個似是而非、自欺欺人的牽強說法,這讓安毅徹底寒心了。他清楚地知道,蔣介石和在座的所有軍政委員一樣,把全副精力放在了剿滅共產黨紅軍上面,對日寇的飛揚跋扈忍氣吞聲,就像一群把腦袋埋進沙裡的鴕鳥一樣,可悲而又可歎。

接下來的兩天裡仍然是沒完沒了的會議,已經趨向於麻木的安毅由始至終一言不發,與會者也都知道他的心思,沒有誰敢主動招惹他。

就在舉行會議的兩天之內,已經緊急趕往太原和張家口,為處理蒙古事務竭盡全力的黃紹竑連連發來急報:

日軍組織的陸軍軍官團深入蒙古腹地,煽動民族仇恨和蒙古獨立;關東軍一個聯隊悍然開進,並佔領地方軍閥亡命丟棄的察哈爾東部和北部地區。軍事統計局和安毅的第四廳自天津發來密電,日軍天津駐屯軍在郊外至唐山一線宋哲元部駐守的地區,悍然進行軍事演習。

直到九日中午會議散去,三十餘名與會者沒有一個人願意提及華北和熱察地區的深重危機,原本在長城抗戰中威風八面、深受國人愛戴的二十九軍軍長宋哲元,這回竟然連個起碼的抗爭都沒有,主持華北軍事的何應欽僅僅發來兩句話的電報,也不再提起此事。所有人都對日本人的步步緊逼,持冷漠觀望的態度。

安毅苦笑不已,他終於明白日寇為何如此囂張地得寸進尺了。

儘管安毅從日本國力到關東軍和天津駐屯軍數量與戰力等方面進行詳細分析,認為日軍絕沒有做好全面大戰的準備,這個時候只要以強硬的姿態勇敢地迎接挑釁,就能滅掉日寇的囂張氣焰。可是,包括蔣介石在內的所有人,都認為安毅的說法缺乏起碼的依據,指出中緬邊境危機尚未完全解決,剿滅共產黨紅軍的戰鬥如火如荼,勝利在望,這個時候如果再讓戰火燃遍華北,數年來所有的努力將會盡付東流,國家民族必將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四月九日中午,散會的安毅對盛大的招待宴會看都不看一眼,也沒有和任何一個人告別,直接驅車前往機場,登上等候在那裡的專機,直飛敘府。

安毅回到家裡就閉門不出,晚飯也不吃,誰也不讓進書房,把一家老小急壞了。安毅聽到門外連丈母娘都出面勸慰了,無奈之下只能強忍悲痛,裝出一副笑臉,打開門說沒有什麼事,強迫自己與一家人坐在一起吃完晚飯,這才洗澡更衣,以開會為借口跑到蔣雲山的城南山莊喝悶酒。

經過蔣雲山、祁老先生等人半個晚上的開解,心裡這才好受一些。

次日上午,中國共產黨果然抓住了這個難得的機會通電全國,發表「為日本帝國主義對華北新進攻告民眾書」,號召全國各界發起民族革命戰爭,在反帝統一戰線之下,不分政治傾向,不分職業與性別,共同聯合,對日絕交作戰,停止進攻蘇區,反對對日妥協的腐敗懦弱的國民黨……

安毅拿著情報處長劉卿送來的通告全文,在數十名與會的軍政要員面前幽幽長歎:「國民黨必將為此付出慘重代價!全國無數的愛國人士和青年學子,將會從這一刻起,對南京政府產生悲觀失望情緒,離心離德,國民黨自己種下的苦果,將來只能自己吞了!」

眾人聽了大感驚訝,楊斌低聲問道:「司令,不會這麼嚴重吧?」

安毅苦笑道:「恐怕事情遠比我預料的更為嚴重,你們想想看,多少愛國青年已經到了忍無可忍的關頭,在國家民族看不到希望之後,能不走極端嗎?兩位這樣的老軍人都感到悲憤莫名,心灰意冷,何況是熱血澎湃的愛國青年?」

蔣雲山贊同地點了點頭:「司令說得極是啊!近一段時間,敘府各所大學師生都在議論紛紛,不少年輕教師和學生代表在時局討論會上,提出了許多非常尖銳的觀點,對中央政府深感失望。我們川南通訊發達,各高校逐步實行寬鬆的教育模式,鼓勵學生發表意見,展開理性討論,學風日盛但各種思潮也隨之湧動,教師們面臨的壓力很大啊!」

「這個時候學校千萬不能亂,如果學校一亂,數年來形成的良好秩序恐怕將毀於一旦。這樣吧,這一段時間我們這些將軍有時間的話,盡量到各大學參加師生們的討論,盡量從軍事角度來談一談可能隨時發生的中日大戰,以鼓勵為主,務必使學生們保持良好的學習環境和秩序,只有這樣,才能防患於未然。」安毅擔憂地說道。

蔣雲山笑道:「還好,上個月及時展開的大搜捕效果顯著,不少急進的教師和學生都在我們友善的歡送下離開川南,否則還真不知道會發生多大麻煩。如果我估計不錯的話,平津地區教育界和各高校很快會有反應,我們盡量把工作做在前頭。」

葉成想了想建議:「我看能不能這樣,從本月開始,提前進行各高校的學生軍訓?而且我建議把一個月時間延長為四十五天,盡量貼近軍隊正規訓練,如果能從中發現些有志從軍的好苗子,不妨立即吸收進士官學校第七期,既能培養尚武之風,又能讓學生們在艱苦的訓練中,知道軍隊打仗的不容易。相信經過幾十天的艱苦軍訓,還有我們軍隊特有的政治教育,學生們考慮問題會成熟很多的。」

「我贊成葉參謀長的意見,我們的江防部隊剛剛結束為期半年的特訓,目前也沒有什麼戰備任務,願意接收一兩千學生進駐受訓。」副司令路程光立即附和。

楊斌發表了自己的意見:「把願意報名前往滇西野戰醫院實習的女學生,分批送到滇南和滇西去輪訓,效果可能更好一點兒。」

董澤川笑道:「如果能有部分學生幹部分到警備部隊更好,到武隆、南川、萬盛警備部隊去,協助我們的技術專家小組和縣級政府搞人口普查和農業推廣,如有可能,把暑期的實習也算在一起,就把軍訓、支農和社會實踐糅合在一起實施,搞上三個月都沒問題。」

眾人覺得非常可行,紛紛獻計獻策,很快,一個為期三個月的川南各高校軍訓、支農、社會實踐相結合的龐大計劃展現雛形,為安毅集團的管理者們去掉了一塊大心病。

這一本是無可奈何之下的權宜之計,最後發展成為川南各大學的一種良好傳統,對安家軍和整個川湘滇黔地區的未來起到意想不到的巨大作用,這是一群始作俑者誰也沒有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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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七章 驚心動魄的遊戲

散會後,安毅和大家一起吃了個簡單的工作午餐,便要龔茜陪著自己去看望一下從美國回來的那批專才。

隨著春節假期的結束,五十名留學生紛紛來到敘府報到,然後分配到了各個研究所、政府和金融等部門。

其中彭佳蓮如願以償擔任了石化研究所的所長;丁墨蘭承擔起組建電磁研究所的重任,只待特斯拉從美國回來就退位讓賢,展開系統的研究;秋明軒進入機械研究所從事發動機研究;張茹怡進入川南制藥廠擔任主任研究員;朱玉寧進了槍械研究所;還有機床天才韓成富則直接進入機床廠擔任工程師……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按照自己的專長,分配到了最合適的崗位上,絕不浪費一個人才。

剛剛走出大樓,沈鳳道靠了上來,低聲稟報說周崇安和何京從上海過來了,此刻正在西園家裡,想向安毅匯報此次白銀操作的事情。這段時間安毅雖然對白銀市場有所關注,但注意力更多地集中到中英爭端和日本人的妄動上面,聽到周崇安和何京專程趕來,便知道事情可能已經有了一個階段性的結果。

安毅抱歉地向龔茜說明了情況,看到她不以為意的笑顏,想了想乾脆讓龔茜跟自己一起回家,聽周崇安和何京解說一下,也好讓總管情報和科研機構的龔茜對自己的家底有個清晰的認知。

龔茜沒有拒絕,實際上對待安毅的要求,她從來都不會說「不」。一起回到家裡,安毅向周崇安和何京問候完畢,便把二人請到了書房,和龔茜一起傾聽這一個多月來驚心動魄的白銀操作經歷。

二月底,美國街頭開始零星出現手持現金,以超出市面一成價格瘋狂求購白銀首飾的游商,才過了幾天,不少嗅覺靈敏的人也加入進來,沒過多久街頭巷尾便隨處可見蹲在地上、面前的紙板上標示「銀飾收購」的人,隨後有廣播電台在其新聞節目中披露,國會有意通過一條促進白銀漲價的購銀法案,各大新聞媒體迅速跟進,證明確有此事,很快芝加哥、紐約和倫敦的期貨市場便做出反應,白銀價格迅速上漲一成五,直逼39美分一盎司的多年銀價高位。

與此同時,中國的工商界人士大多從一月份開始出現的銀荒中窺得一絲端倪,紛紛搶購囤積白銀,隨著美國的新聞報道傳入中國,白銀囤積成為一股巨大的風潮,上海、杭州、南京、南昌等城市紛紛出現了一種全新的商舖——銀元店,只要你有現大洋,進入商舖後就有專人以超過市值一成五的外幣向你兌換現洋,而這些兌換出來的美元、英鎊、日元等經過各大銀行驗證,全部貨真價實,於是很快地,國內的銀價突然溢價近兩成,白銀上漲似乎已成無法抵禦之勢。

與白銀上漲相對照的是,長江流域和沿海省份物價急速貶值,一些工廠、房地產、田地等固定資產紛紛被拋售,以套取白銀,工商業面臨的危機突然變得嚴峻起來。在東北和華北等地,由於關東軍要保持軍票的信用,強制壓低白銀兌換軍票的比例,導致白銀從南向北的趨勢得以迅速逆轉,一批見錢眼開的軍閥和投機商人,紛紛在這些地區搜集白銀轉往南方謀取利益,日本人辛苦囤積起來的白銀,突然開始減少。

全球銀價每天都在突破刷新與美元的兌換比率,到三月五日開盤的時候,一舉突破了42美分一盎司。在沒有重大利好的情況下,白銀價格創出如此高價,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包括美國、英國等主要資本國家均對這股突然出現的銀價瘋漲感到不可思議,那些在初期投入白銀炒作的商人們,賺了個盆滿缽滿,但更多的人卻對市場不可預期性充滿了謹慎。

蔣介石和主管經濟的孔祥熙、宋子文,雖然早就通過不同渠道知道美國有可能會通過白銀法案,明白白銀在未來一段時間內可能瘋漲,也為此囤積了大量白銀以應付危機,但是這一波漲勢,依然讓他們有些手足無措。

如果不是滇西戰爭的決定性勝利,以及對各路紅軍的圍剿每一天都傳來捷報,讓蔣介石心情大佳,否則在這期間他早就暴跳如雷,大罵「娘希匹」了,可是國內工商業隨著白銀狂漲而迅速出現的蕭條徵兆,依舊讓人擔憂不已。

蔣介石一面派人徹查白銀漲價的原因,一面給美國總統羅斯福發去私人信件,請求其不要通過這個損害中國利益的法案。

東北和華北方面,由於日本政府對白銀的暴漲心存疑慮,關東軍向國內請示遲遲沒有得到結果,軍票兌換銀元的比率一直無法升上來,導致白銀不進反出,雖然之後日本政府醒悟過來,授權關東軍司令部可以自行調整匯兌比率,日軍隨後也數次提高了銀元的收購價格,但奇怪的是無本經營的軍票依然沒有趕上白銀上升的步伐,繼續出現大量白銀流失的情況。

銀價繼續上揚,至三月九日到達了每盎司47美分的高位,雖然這對於美國白銀集團代表的那些銀礦主和白銀投機者們來說並不是件壞事,但是此次銀價暴漲嚴重脫離了這些人的預料和控制,每一個人都疑慮重重。

要知道這幫銀礦資本家和投機商之所以非要美國政府通過白銀收購的法案,是因為僅僅憑藉著市場的力量,不足以讓銀價升值太多,白銀市場中買跌買漲的人都有,任何一方的力量都不是絕對的強大,因此只能求助於通過白銀法案,這樣美國政府就搖身一變,成為握有絕對力量的買漲者,這將給予白銀價格上漲以根本性的保障和助力。

但是,這個時候白銀法案還沒有通過,銀價就開始直線上漲,讓白銀利益集團雖然備受鼓舞,但是也有一種脫離掌控的危機感存在。

到了三月十六日星期五芝加哥期貨市場收盤截止,銀價離譜地突破每盎司50美分的高位,幾乎所有的投機者都瘋狂了,全都孤注一擲,紛紛投入到這場轟轟烈烈的白銀收購戰中,只要買到白銀,轉手賣出去就可以獲得巨大的利益,收購白銀似乎成了穩賺不賠的生意。

面對白銀失去控制的瘋漲,許多經濟學家迅速聯想到了經濟危機爆發前全球各大股市那種瘋狂的現象,紛紛撰文稱這次白銀漲價非理性,隨著銀價的虛高,破壞了全球經濟的穩定運行,極有可能醞釀新一波的金融風暴。

三月十八日,星期天,在全美擁有極大影響力的《華爾街日報》刊登了一篇文章,稱由於近期銀價大漲,白銀集團部分成員認為現在的價格已經比較合理,而且銀價上升趨勢良好,正在國會討論表決的白銀法案已經顯得沒有那麼必要了。

第二天上午,白宮發言人在召開記者會時,稱鑒於全球白銀市場的景氣狀態,以及中國、西班牙和墨西哥政府的強烈反對,政府方面有可能取消白銀法案的提案。

這兩條消息接踵而出,整個白銀市場為之大亂,一些堅持通過白銀法案的議員和白銀礦主們紛紛發表演說,嚴厲斥責這種極為短視的觀點,對於政府的表態深感失望,輿論風向一時間大亂。

代表黃金集團和其他利益團體的議員,本來就不願意白銀如此瘋漲,趁機對白銀集團近乎瘋狂的行為進行抨擊,稱政府出面收購白銀將會使美國經濟惡化,年初才發行的四十億美元,必將陷入白銀收購這一無底洞中,其他更需要資金支持的企業將會因為白銀集團自私的舉動而舉步維艱,同時目前中國等堅持銀本位國家因為白銀的漲價經濟已經出現問題,面臨通縮的境地。由此可以看出,白銀漲價並不能給美國帶來任何好處。

隨後數日,各種言論紛紛出台,整個美國政界和經濟界吵成一團,終於在三月二十二日這一天,一些對白銀未來悲觀的投資商們,開始在市場上大規模拋出白銀存貨。

化整為零悄悄尋找好代理人的華人財團,紛紛推波助瀾,將手中的海量白銀投入市場,美國期貨市場上的白銀價格,拉出了一條長陰線。

亞洲方面,周崇安在上海,盧開明在香港,歐耀庭在南洋大量拋售手中的存銀,歐洲市場受此拖累白銀價格也急速下跌,白銀投機突然風聲鶴唳,短短的一天時間,銀價便被打壓到每盎司45美分。與此同時,被其他利益集團操控的十多名議員,在國會建議暫停討論和表決購銀法案,給這次恐慌性拋售做了最完美的栓釋。

三月二十三日,美國各大報紙紛紛發表文章,稱白銀集團信誓旦旦要通過的白銀法案可能面臨夭折的命運,投機白銀將面臨不可預測的可怕後果。

結果其後只用了一周時間,瘋漲了一個月的白銀價格一口氣就跌到了每盎司35美分。在這一周裡,世界各地參與炒賣白銀的投機者們,大部分驚慌割肉逃離市場,銀價也隨之繼續下跌,到四月初,銀價已跌至每盎司25美分,整個市場依舊拋售如潮,似乎跌破23美分的歷史低價指日可待。

白銀市場的暴漲暴跌,讓資本市場摸不清頭腦,均不敢輕易涉入,日本政府也摸不清如今撲朔迷離的局勢,於是就採取了拖延戰術,一方面四處查探,搞清楚事情真相,一方面向關東軍和各金融機構預警,提醒他們暫停對白銀的囤積。

但在這個時候,華人財團已經四處出擊,攜數億美金撲向了全球各個白銀交易場所,悄悄吸納收購,隨著白銀價格在25美分一盎司徘徊了一周時間,華人財團不僅將此前拋售的所有白銀盡數收回,更一舉在全球白銀市場收購了十多億盎司的恐慌性拋盤,在這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安毅和他的經濟盟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輕輕鬆鬆便完成了白銀領域的一次大洗牌。

隨著銀價急速下跌、利益遭遇重大打擊的白銀集團再次糾結起來,通過對其他利益團體的讓步,換取其對自己政策支持。為了避免白銀局勢再有巨大變化,導致別有用心的人利用白銀法案在市場上興奮作浪,白銀集團的議員多管齊下,一部分人做反對者的工作,一部分人說服富蘭克林.羅斯福總統的美國政府,剩下的人加大了公關力度,爭取在盡可能短的時間內,通過白銀法案。

之前從美國傳來消息,說白銀法案可能會夭折,蔣介石等人興高采烈,其後的白銀價格全面下跌,國內的銀荒隨之緩解,經濟也出現好轉,蔣介石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指揮進剿戰事中去,誰知道進入四月,美國方面突然傳來消息——美國國會極有可能在下個月通過白銀法案。

對於美國方面如此頻繁的變化,蔣介石一時間難以接受,要求駐美使館再次核實情況,並繼續干預局勢。沒等美國大使回復,蔣介石又讓中國工商業聯合會和金融聯合會,向美國政府致電,強烈表示了中國工商界和金融界對美國通過白銀法案表示不滿和擔憂,言辭甚為激烈,指出美國如此舉動將破壞中、美兩國關係。

在中國政府和民間強烈的抗議聲中,美國國會重新開啟了白銀法案的商討和表決議程,並且非常快速地通過該法案的相關條款。

幾乎在美國國會開啟議程的同時,相關的新聞已經在各大報紙上報道出來,很快,美國、英國、中國幾大白銀市場,銀價突然轉頭向上,僅僅只用了三天時間便重新回到42美分一盎司的價位,並且一步不停地向上攀升。

就在今天,美國白銀代表抵達上海,將向中國政府解釋美國方面的政策,周崇安和何京此來,便是特意徵詢下一步的操作策略,要知道這一個多月的操作,整個華人集團手裡握有的白銀已經高達二十五盎司,按照目前的市值高達十一億美金,所有參與此次金融大戰的人興奮之餘,全都感到一種莫名的壓力,急需安毅拿個主意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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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八章 不敗之地

周崇安和何京的匯報長達四個多小時,期間安毅不時詢問一些細節,確定這次白銀操作行動並沒有引起各國政府和白銀財團的懷疑後,心中才略微放心。龔茜則默默地傾聽著,為華人集團這次的收益驚訝不已。

介紹完整個行動的過程,周崇安又道:「多虧了張熹居中策應,正是有了他與羅斯福總統討論後認為過度上漲的銀價對美國不利,才有了上個月十九日白宮發言人對於政府有可能取消通過白銀法案提案的發言,給了急速上漲的銀價當頭一擊。」

安毅點了點頭:「這次不會牽連到張熹和他名下的企業集團吧?」

何京笑著解釋:「自從咱們在北美的產業分離後,張熹經營的業務中就沒有白銀開採這一項了,羅斯福總統對於張熹的自覺自律非常欣賞,認定白銀價格的急速上揚與那些白銀資本家在背後推波助瀾有關,對於他們如此急不可耐的表現感到非常憤怒,認為就算將來美國政府要收購白銀,也沒有必要在這麼高的價位上購進,那樣會極大地消耗美國的財政儲備,所以才決定適當地打壓一下銀價。」

龔茜若有所思:「單單憑藉著華人財團的力量,我以為不太可能把白銀價格打壓得那麼慘,怎麼說現在白銀也是多個國家的貨幣單位,有著強有力的價位支撐,我想這背後肯定還有其他勢力介入。」

周崇安佩服地看了龔茜一眼:「龔小姐慧眼如炬,什麼也瞞不過你,我們也是在昨天得到美國方面的情況通報後才得知的,猶太人財團也加入了這次對白銀的炒作,而且他們不像我們那麼謹慎。往往我們每一個具體操作戶頭起碼都經過五六重的掩飾,不是在註冊地方面動了手腳,就是在負責人上面採取公司套公司的形式混淆視線,猶太人財團則不同,他們先是光明正大地拉升銀價,後來又勾結串通不少議員拚命打壓,待銀價全面崩盤後,迫不及待地投入收購,吃樣可比我們貪婪多了,為此羅斯福總統非常惱火,卻又拿他們沒辦法。據說此事被一些小報披露後,美國不少州開始掀起一股反猶太人的浪潮。」

安毅想了想問道:「這次張熹的收益還不錯吧?」

何京道:「昨天我和東方社名義上的總裁莎拉波娃女士通過電話,她說張熹與美國政府和羅斯福總統的家族一起合作操作白銀,獲得了不下十億美金的收益,如今張熹手裡持有的現金,比起摩根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也不遑多讓。由於聯合飛機及空運公司面臨被拆分的命運,其創始人威廉.愛德華.波音極有可能出售其中某個公司的股份,張熹將斥資收購其中的一家公司,據說此舉得到了羅斯福總統的鼎力支持!」

安毅有些驚訝:「聯合飛機及空運公司?這不就是我們俗稱的波音公司嗎?難道反壟斷反到這家美國最大的航空和製造公司上面了?」

周崇安點點頭:「不錯,就是這家公司,由於這家集飛機製造、航空運輸、機場建設與運營於一身的航空巨無霸存在,嚴重阻礙了其他飛機公司的健康發展,不利於航空業整體進步和創造更多的就業機會,所以被美國政府作為典型盯上了。

「實際上不單止波音公司,摩根財團和洛克菲勒財團也被政府勒令分拆,不過由於其影響實在太過廣泛,為其服務的官員和議員也有很多,現在依然與政府處於一種對峙狀態,不過民間反壟斷的呼聲越來越大,我想最終摩根家族和洛克菲勒家族扛不住,會同意的。」

安毅欣慰地說道:「看來當初與張熹和平分手是正確的,他確實是一個難得的人才,懂得怎麼做才對自己有利,試想一下,要是現在他依舊作為我的一個僱員的身份存在,如何能夠獲得羅斯福總統的信任和賞識?

「我估計現在羅斯福總統也把自己的利益與張熹捆綁在一起了,畢竟有許多事情,身為總統不好出面,有這麼一個貼心的代理人,就可以在背後大展手腳了。比起其他財閥,張熹幾乎沒有什麼過硬的背景,利於雙方的平等合作,我想除了操作白銀和收購分拆後的波音公司外,其他的機會羅斯福總統也不會放過,會繼續交給張熹辦理,畢竟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面,整個羅斯福家族都將在合作中受益。」

龔茜連連點頭,周崇安和何京也很高興,他們都知道張熹不是一個薄情寡義的人,他的實力越強大,對自己的集團越有利。

最後言歸正傳,安毅談到了此後的白銀操作策略上:「不同於其他人把白銀當做一種投機手段,我們手裡確實需要掌握一定的白銀儲量,以應對我們國內的銀荒,因此我建議就算是美國國會通過了白銀法案通,我們不要急於脫手,前段時間我研究過白銀集團向美國政府和國會提交的提案,他們幻想的每盎司白銀1.2929美元的價格肯定達不到,但八十美分應該是沒有問題的,因此除非我們手頭周轉不過來,否則還是以堅持持有為主。唉……」

說到這裡,安毅長長地歎了口氣,臉色變得陰鬱起來。

龔茜有些不明白安毅為什麼會不高興,這麼大筆錢在手,完全可以用富可敵國來形容,還有什麼好擔心的呢?

何京也有些莫名其妙,只有周崇安隱約猜到了安毅的心事。沉默了好一會兒,周崇安鼓起勇氣問道:「小毅,你是為咱們國家的經濟和民生感到擔憂吧?畢竟咱們是銀本位國家,一旦白銀價格大漲,必將導致銀元的大幅度升值,同時由於國際和國內白銀市場的價格不對稱,必將導致銀元的急速外流,從而造成錢荒,進而給經濟帶來災難性的後果?」

安毅點了點頭。幾乎從一開始插手白銀市場,安毅心裡就清楚白銀價格的上揚將給自己國家帶來的巨大的危害,但是他沒有選擇旁觀,也沒有想辦法阻止,反而是積極地參與進去,並從中謀取暴利。

以前安毅總是用自己不可能扭轉美國政府和國會的決定來說服自己,與其坐視別國軍力侵吞中國的財富,還不如自己渾水摸魚,即便是將來中國的利益真的受到損害,也有一部分落回自己和安家軍兜裡,為將來的抗日大業服務。

但是,如今整個白銀市場完全按照自己的設想漲跌,自己也從中賺取了足夠多的好處,安毅才真正的感覺到惶恐與困惑:到底我做對了,還是成了趁機發國難財的小人?

這個問題讓安毅非常糾結,並一再地在心中質詢自己。

「小毅,你根本不需要想那麼多的,你應該知道,這錢就算我們不賺,美國白銀集團和猶太人集團、投機商也要賺的,還有英、法等國和小日本會放棄這些賺錢的良機嗎?如果我們不主動出擊,這些錢只會便宜對我們虎視眈眈的列強,特別是小日本,一旦從中嘗到了甜頭,更會加快侵略的步伐……你何必讓自己不痛快呢?」醒悟過來的龔茜柔聲勸慰道。

安毅伸手阻止了周崇安和何京,然後對龔茜說道:「茜姐,你說的這些我都明白,並不是我突然變得優柔寡斷了,而是就算是我們順勢而為,但我們賺取的依然還是民眾的血汗錢,我們依然是在損害中國的國力,所以我這心裡不是個滋味啊。」

龔茜正色道:「小毅,你還是沒想明白,既然銀價上漲是不可避免之事,那就意味著銀根緊縮、經濟蕭條指日可期,要是國內沒有大量的存銀救急,中國經濟整體癱瘓幾乎是板上釘釘。可是,現在有了咱們的插足,咱們的手裡就有了足夠的本錢來干預這場危機,你想想看,美國政府購買力再大,也不可能把市面上所有的白銀收購一空吧,其實就算是要把咱們現在手裡握有的現銀吃下去也會很困難,更不要說其他國家和財團囤積的白銀了。正好借這個機會,咱們可以進行貨幣改革……中央不是早就有以紙幣代替銀元的構想了嗎?咱們川南乾脆率先進行貨幣改革,發行的貨幣按照美元的比率與白銀掛鉤,與國際市場價格相當,這樣就沒有人吃力不討好,試圖從國內販賣銀元出國了!」

「法幣?貨幣改革?」

周崇安和何京對視一眼,均有豁然開朗的感覺。何京笑了起來:「不錯,不錯,我估計貨幣改革很快就會成為現實,咱們應該趕在中央政府前面,推出自己的紙幣!我預計未來相當長一段時間內,白銀的外流必然成為現實,中央必將廢止法幣與白銀的掛鉤,而咱們反其道而行,也發行自己的紙幣,不過紙幣卻可以從咱們銀行裡兌換等值的白銀,這樣從信用來看,咱們的貨幣還遠在中央發行的貨幣之上,流通全國是必然的事情。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比造錢更好的買賣嗎?有了咱們的白銀做擔保,有了安家軍的軍力做保證,相信很快就會流通於大江南北,到時候就算是蔣委員長,也要掂量一下貿然向咱們動手的惡果!」

安毅有些遲疑:「這樣不是加大咱們和中央的對立了嗎?而且孔部長和宋子文也不會坐視不理的!」

龔茜卻從何京的話裡聽出了其他意思:「金城,你的意思是中央政府還要想辦法削弱咱們?」

何京點了點頭:「龔小姐想必也清楚,如今共產黨紅軍連戰連敗,蘇區的範圍已經被壓縮到很小的區域,被消滅是遲早的事情,一旦這個國民政府最大的隱患消除,接下來蔣委員長肯定是要削藩。他不是一向說攘外必先安內嗎?現在小毅領銜的安家軍和周邊盟友已經成為第一大軍閥團體,其影響和威脅遠超桂軍、粵軍和晉綏軍,蔣委員長肯定食不甘寐不香,屆時就算是兵戎相向也有可能。

「我們多管齊下,把自己的影響深入到國民經濟的各個層面,實力越是雄厚,委員長越不敢輕易開啟戰火,他也擔心咱們安家軍和盟友順著長江而下,兵鋒直指武漢和南京,要是北面閻錫山和南面的李宗仁、陳濟棠再一起動手,江山易主也有可能,這樣下來,留給咱們的和平時間就多多了,一旦拖到中日間開戰,危機自然就解除了。」

安毅淡淡一笑,雖然不知道紅軍會不會走上長征路,但多一些準備總是好事,想了想乾脆決定把蔣雲山、董澤川、吳哲夫、呂啟見等人一併叫來,對今後的政策和方針展開研討,讓安家軍在錯綜複雜的局勢中,利於不敗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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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二九章 得失之間

解決諸多事宜,確定好未來一年發展方針的安毅,儘管手握巨資,心中卻沒有多少快樂可言,很多時候,他心裡浮起這樣的感覺:自己猶如一個身穿錦衣、腰纏萬貫的富豪,卻每日行走於滿目凋零的世界和置身於遍地乞丐之中。

有再多的錢放在袋子裡不動起來,仍然毫無意義,因此除了加大對科研機構和麾下大型企業投入之外,安毅有感於滇西之戰惡劣的交通狀況對兵力調動的嚴重影響,於是領著麾下一干將領和政府官員,以考察滇南前線、控制邊境惡劣事態為由,對重點大規模擴建臨滄經耿馬至中緬邊境重鎮霍班的兩百五十公里馬幫路、連接法屬安南的思茅至江城一百零八公里新修建公路,進行詳細的實地勘察。

一眾文武大員對安毅計劃斥巨資並動用六萬軍民投入臨滄至霍班公路的修建,意見不一,反而對再次擴建與加固思茅至江城公路、增加數座大橋的修建卻沒有什麼意見。

由於今年以來,與法國人之間的貿易量成倍上漲,經滇越鐵路運送過來的油料、鐵錠、廢舊鋼鐵、銅材和毛呢織物等物資源源不斷,有利可圖的法國殖民地政府和各大跨國企業,紛紛從法國國內拆遷來陳舊的冶煉設備,大肆建廠,利用殖民地豐富的人力資源,加快其掠奪步伐,僅僅用了半年時間,兩座原有的冶煉廠產能成倍提高,四座新建成的冶煉廠相繼投產,至今年四月底,每個月竟然能交付給安毅集團的滇南鋼鐵廠六千噸生鐵和兩千五百噸粗鋼,加上每個月上萬噸的廢舊鋼鐵,供給竟然佔到了川南各鋼鐵廠原料的十分之一強。

面對巨額的利潤,法國安南殖民政府還不滿足,詢問正在緊張建設、尚未落成的滇南鋼鐵廠可否加入採購行列,為將來的生產囤積一些原料?除此之外,產自南洋的大量汽油、柴油和購自歐洲的全新設備,包括法國雷諾公司賣給安毅集團的全套重型機械生產設備,都經過安南北方第一大港海防運抵河內,再轉滇越鐵路和水路,運抵滇南。

獲得巨大收益的法國殖民者有感於目前的運輸能力無法滿足迅速增加的貿易需要,同時通過紅河和沱江運輸又受到漫長枯水期和險要江段的限制,僅僅依靠滇越鐵路每趟只能牽引最多七個車皮的小火車,完全無法承擔繁重的貿易運輸任務,於是在法國經貿特派小組出席的緊急會議結束之後,翻出了擱置已久的安南西北道路建設方案,主動與滇南專區政府和敘府行營進行溝通,希望沿著安南的沱江北岸,建造原本就修建了數段的公路,與滇南的邊境重鎮江城連接起來。

法國人建設這條起點河內、終點江城的公路非常簡單,二百四十公里的道路十年前就已經修好了一百六十餘公里,只需從安南的萊州開始向西修建數十公里新路,大型貨車就能從海防港一直開到滇南江城,與滇南的新建公路網連成一體。

滇越商道的開通,大量進口油品、機器設備和原材料經過法屬安南直接運抵滇南,西南數省的絲綢、棉紗、豬鬃、桐油、茶葉、羊毛、鎢、銻、錫等物資通過這條便捷商道經安南出口,安毅和他的官員們笑得合不攏嘴。

首先,滇南政府自行設置的海關嚴格按照國家稅率,徵收進出口稅,卻不用將這筆數額越來越大的稅金交給中央政府,完全可以用到滇南乃至雲南整個地區的基礎建設方面;其次,安毅集團因此而擺脫了蔣介石集團的掣肘與壓制,擺脫了中央財政部、實業部等漢奸買辦集團的控制和刁難,一舉實現了經貿自主,將生存和發展的命運牢牢控制在自己手裡。

因此,大力而快速發展滇南交通,有著極其重要的意義,其中蘊含的戰略意義目前尚未顯現,絕大多數人也看不出來,但絕不會因為其戰略意義的模糊而影響到滇南與法國殖民當局的密切合作。

獲利豐厚的法國人根本就不會在意南京政府的態度,對安南數十年的佔領第一次顯現出如此巨大的經濟效益,礦產豐富的安南北部和西北各省,怎麼還能抑制住唯利是圖的殖民者的瘋狂掠奪?

而安毅集團迫切需要的就是加大戰爭儲備和加速自身經濟發展,一切努力都是為了奠定一個堅實的大後方,迎接隨時可能到來的中日大規模戰爭。在這樣的前提下,南京政府和蔣介石根本無法對偏遠之地的滇南指手畫腳,何況到目前為止,老蔣忙著打內戰,中央政府那些高高在上屍位素餐的大員們也看不上滇南這塊蠻荒之地,龐大的國家正處在頻繁的災禍和戰爭中,無數的政治危機與遍及全國的經濟衰退和貧困,仍然在折磨著絕大多數人的神經。

在如此混亂的處境下,誰有心思來管遠在南疆的區區一個自治專區?

將領們對開建臨滄至霍班公路意見不一的原因,主要是因為中英政府之間的談判沒有多少實質性的進展,在邊界劃定和戰爭賠償這兩個主要問題上態度強硬的英國政府,率先提出昆明談判休會,只留下兩國政府在南京的更高一級談判代表繼續會談。

如此一來,讓雲南省政府和西南各部盟軍難以接受,都明白英國人是企圖通過壓迫南京中央政府來對地方施加壓力,戰勝方到了這地步還要受到戰敗方的愚弄,這口氣讓雲南軍政要員和三軍將士如何忍受?

四月底,雲南軍政委員會果斷決定:一、徹底關閉中緬邊境;二、將剩下的六千二百七十五名緬軍戰俘押到滇西修築公路,另外五百三十七名英軍俘虜押送內地敘府,由參加滇西戰役的重要組成部分安家軍看守;三、驅逐所有英國駐雲南各地領事館官員。

雲南軍政府的強硬反擊,讓英國人大為光火,再次發出戰爭的叫囂,西南聯盟推出已經成為民族英雄的年輕將領詹煥琪,代表西南四省數千萬軍民高調回應:有本事你就來,來多少殲滅多少!

結果是英國人想打沒力氣打,又不願損及大英帝國的面子認錯賠償,美國的積極斡旋也沒有讓各自堅持的雙方出現多少改觀。

五月二日,五百零三名英軍俘虜被押送到敘府,隨即連同原來的三十四人一起被轉移到敘府江北的封閉軍馬場關押,安家軍憲兵司令部調集一個營的憲兵承擔看守與管理任務。

從此以後,優越感極佳的英國俘虜們別說參加足球賽了,就連一日兩餐都必須通過勞動換取,已經成倍擴大的軍馬場需要開挖排水溝、種植新的高營養草種、俘虜的營房需要自己搭建等等,幹完這些必要的工作之後,恐怕一年就得過去了。

倒是被俘官兵們的家屬已經從英國各地遠渡重洋而來,每一個前來探望自己親人的戰俘家屬,都受到敘府教會和敘府行營對外聯絡部門的官員們熱情接待,除了初次到來能與自己的親人待上一天之外,再想探望自己的親人只能等待每月兩次的探視時間,而且還需排隊輪著來。

對家屬們的接待可以熱情,對家屬們在敘府的生活可以關心,家境貧困的家屬們甚至可以通過自己的勞動換取報酬,但是軍隊嚴格的規定沒有絲毫情面可講。

安家軍所表現出來的人道主義精神和嚴格的軍紀,讓歐美傳教士和英國人感慨萬千,上千名俘虜家屬沒有一個人吵鬧,也不敢再以大英帝國臣民的姿態,要求當地政府和軍隊做出超出規定之外的優待,用句不客氣的話說,戰俘們都是野蠻侵略中國、屠殺中國軍民的罪人,能有今天這樣的待遇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所以所有的壓力,很快便轉到英國駐華使領館和英國政府身上。

難辦的是,敘府不允許任何一個國家設置使領館和政府派駐機構,本來英國人有個半官方的經貿聯絡處,但是在中英交惡前期已經撤走,位於金融與商業中心花園街的那棟別墅被敘府行營以高出當初購買額一倍的價格收回,如今再想買,花三倍價格都買不到,迫切需要與英國使領館官員交涉的家屬們,只能坐船或乘長途汽車前往重慶。

中央談判僅剩雙方最高代表在南京舉行,關閉的中緬邊境因為有了日漸繁榮的安南商道,對整個雲南的影響微乎其微,在昆明談判休會的漫長三個月中,安毅主動與雲南省政府就進出口稅收召開會議,慷慨地將百分之五十的關稅權利分給雲南省,只需雲南省財政廳在兩個海關口岸派遣數名督察員即可。

安毅此舉令雲南上下十分感激,從玉溪到滇南最北縣城元江的沿途各地各族民眾,在安家軍的感召下,自發地組織起來,在雲南省政府建設廳官員和百餘名工程師的指揮下,開展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築路運動,從安寧、玉溪到元江,沿途七個縣一百餘個鄉鎮的七萬民眾自帶糧食炊具,投身其中,全力修建和擴建昆明至元江的標準公路,工程進度以驚人的速度緊張進行。

對此,深受感動的安毅和安家軍軍政官員們再次做出重要決定,以半年內分步投入的方式拿出五百萬元,為昆明至元江公路沿線的七個縣城和十一個大鎮建立醫院和學校,敘府醫學院在暑期招生中向雲南省考生傾斜,擴招六百名雲南籍新生進入全國有名的最高醫科學府學習,並負擔所有學生在校期間的全部費用。

此舉經過眾多的新聞報道,立刻轟動全國。中央政府考試院長吳稚暉、黨國元老於右任等人迅速組成考察團,開始對敘府和雲南進行為期一個月的專題調研,安毅以及安家軍的聲譽因此而急劇高漲。

然而,就在安毅致力於西南建設的時候,共產黨紅軍卻開始了艱辛萬苦的蹉跎歲月,激烈的內戰似乎到了最後關頭,各種激戰的消息和謠言一同盛行,讓全中國民眾觸目驚心,惶惶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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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〇章 西邊日出東邊雨

八月二日,本年度廬山軍官訓練團第二期開始的當天,在艱苦卓絕環境下堅持抵抗的蕭克紅六軍團,與三面圍剿之中央軍西路軍展開激戰,紅六軍團於次日凌晨全線潰敗,殘部在軍團長蕭克、政委任弼時、軍長王震的指揮下撤離老根據地贛西,迂迴突圍,撤向西南方贛湘邊境。

至此,贛西和湘東一線紅軍根據地,幾乎喪失殆盡。

與此同時,剿總東路軍十餘個師在蔣鼎文的指揮下,發起全線總攻,東進福建的紅軍主力在閩清一線寡不敵眾,損失慘重,彭德懷軍團不得不放棄閩清向西急退。

閩清失守,南面長慶、北面水口的兩翼紅軍戰線頓時瓦解,中央軍委各級政府欣喜若狂,鄭重地向全國宣佈:閩江兩岸紅軍被完全肅清。

八月四日至七日,剿總北路軍在顧祝同、陳誠的指揮下,湯恩伯縱隊第八十八師孫元良、樊崧甫縱隊第六十七師傅仲芳、第十一師黃維,擊破紅軍主力第三、第五軍團,佔領貫橋、中司、驛前三大戰略要地,紅軍傷亡三千餘人,大多數為經年來轉戰千里的老兵,重創之下幾乎無力再戰,被迫向贛閩邊境的根據地中心地帶撤退。

薛岳指揮的南路軍六個師穩紮穩打,完全堵住了贛粵邊境一線的紅軍攻勢,隨即轉守為攻,步步向北緊逼。

至此,紅軍的戰略空間急劇縮小,在厚重的包圍圈下四面受敵,岌岌可危。

春夏以來,魯豫蘇皖和兩湖地區數月間滴雨不下,赤地千里,數十年不遇的特大乾旱再次肆虐中華大地,魚米之鄉湖南也如同火爐一般熾熱,千里稻田乾涸龜裂,無數河流小溪乾枯斷流,春種的莊稼成了一望無際的枯萎乾草,就連數年來不斷投入巨資興修小水庫和灌溉溝渠的湘西移民安置新區,也有三分之一人口嚴重受災。

自七月中旬開始,湘西綏靖公署以及湘西軍隊的所有車輛盡數出動,頻繁往來於湘西與川南之間。

由於川黔滇鐵路仍然在緊張地修建當中,百分之八十以上的鐵路橋和隧道尚未貫通,從安南和上寮地區大量購進的二十餘萬噸稻米,只能通過滇越鐵路和兩條連接兩國的大河運進滇南和昆明,再轉汽車運抵黔西的軍事儲備倉庫,根據兩湖災情,分別由公路和長江水運送到湘西和鄂西。

湖南省主席何健在手足無措的情況下,竟然登上南嶽衡山,叩拜蒼天,焚書禱告虔誠求雨,遺憾的是不管儀式多麼隆重,跪拜多麼虔誠,火辣辣的賊老天在此後兩個月時間裡半滴甘露都不曾賜予。

令人驚訝的是,整個大西南和兩廣地區風調雨順,獲得了歷史上少有的糧食作物大豐收,其中敘府行營管轄的二十餘個市縣,出現了夏收糧食較上年增產百分之二十五的喜人局面,多少能緩解兩湖地區災情,穩定了政局和民心,但是相對於全國大面積的受災地區來說,無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身為中央執委候補委員、監察委員、軍委委員的安毅,於八月七日再次被中央政府和蔣介石的接連三份急電召到廬山,參加汪精衛和孔祥熙主持的賑災緊急會議。

就在安毅離開敘府的當天,成功實施「圍魏救趙」之策接應賀龍部殺出重圍的川湘鄂地區之紅軍各部,在黃漢的統一指揮下,悄然集結一萬八千兵力,三個晝夜急行軍兩百八十餘公里崎嶇山道,對川軍和中央軍入川進剿部隊的軍用物資集散地忠縣,展開堅決而又猛烈的突然襲擊。

僅用四個小時,即殲滅川軍留守部隊和中央軍後勤部隊三千餘人,在周邊地區軍隊增援之前,搶走了大批糧食、藥品、被服、馬匹和槍支彈藥,迅速遁入川鄂湘腹地的崇山峻嶺,臨走前還放了一把火,將搬不動的堆積如山的各種物資付之一炬,忠縣碼頭和中轉兵站燃起的沖天大火,足足燃燒了一晝夜仍未熄滅。

消息傳出,舉國為之震動,蔣介石勃然大怒,第一次毫無不留情地致電呵斥劉湘,剿總司令部迅速下達命令,對留守忠縣兵站和物資倉庫的中央軍十餘名僥倖逃得一命的校尉軍官,全部處以極刑。

盛怒之下的劉湘,親自下達了槍斃忠縣縣長和保安團長的命令,但是巨大的損失已經發生,加上受到全國性的旱災影響,川軍儲存的軍糧和彈藥已經無法滿足一個月的作戰需要。黃漢的這一把火,對正在與川軍進剿部隊連日苦戰的川陝紅軍無疑是巨大幫助,嚴重阻礙了川軍的進攻步伐,使得苦苦支撐的川陝紅軍,獲得了寶貴的喘息和調整時間。

安毅趕到廬山上的委員長辦公室外廳時,正遇到蔣介石大發脾氣,蔣介石痛罵劉湘和何成浚略有寸功便洋洋自得,好大喜功驕傲自滿,連連報捷從不報憂,軍紀渙散領兵無方,才使得黃漢紅軍和賀龍部殘餘有機可趁,進而造成如此巨大的災難。

葛敬恩等眾將看到安毅到來,如釋重負,連忙拉著安毅,請他入內安慰委座。

安毅環視一眼我剛到什麼事情都還不知道,你們天天在校長身邊比我親近多了,你們都不能讓校長消氣我又有什麼辦法?

正說著,躲在隔壁侍從室的孔祥熙匆匆到來,分開眾將,拉住安毅就往裡走,進入侍從室立刻吩咐秘書關起門來,看見安毅沒事似的走到牆邊泡茶,氣得上前一把奪過茶杯扔給秘書,把安毅拉到沙發上,坐下惱火地問道:「你是真傻還是裝傻?」

安毅無奈一笑:「乾爹,你老人家總得給我先喝杯茶吧?從敘府飛到廬山機場立刻就坐汽車上山來了,你怎麼也得讓我先喘口氣……」

「嗨!」

孔祥熙示意秘書快點兒把茶送上,接過來塞進安毅!我看你是成心要氣死我,是不是?告訴我,川湘鄂地區的黃漢紅軍進攻忠縣的事,之前你就沒有發現一點兒徵兆?」

安毅喝下半杯茶,咂咂嘴:「乾爹,你這是怎麼了?別人說這句話還情有可原,你也這麼說就冤枉我了。你想想看,賀龍部脫困之後,只在鄂西大山裡和何成浚的兩個進剿師兜圈子,黃漢部早就被我們和湘西四十四軍打得損兵折將猖狂北逃,早已不在我們的防區之內了,我們怎麼能掌握他們的行蹤?

「其次,年初湖南省主席何健將軍與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浚將軍商議之後,抽出三個主力師推進湘北,原本是借剿匪之名,伺機吞併湘西張弘欒將軍的地盤。張弘欒將軍從大局出發,又受到校長兩次接見和勸慰,於三月份主動撤離湘北數縣,把自己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地盤拱手讓給了何健的剿匪部隊進駐,由自告奮勇的何健遂配合何成浚部清剿鄂西和湘北殘匪。從此以後,我們再也不能越過防區一步,何健和何成浚將軍也從不把軍情通報轉給我和張弘欒將軍,我們怎麼會知道黃漢部和賀龍部的動向?」

「我就說嘛!我就說嘛!要不是何健利慾熏心貪心不足,三番五次走政學系幾個人的後門,只要抓住機會就向委座進讒言,一味壓制湘西軍隊和你們安家軍,怎麼會弄成如今這個局面?要是你們安家軍和湘西的四十四軍精銳一直在嚴密防備和監控,怎麼會讓日本有機可趁?這幫誤黨誤國的庸才……委座也是的,因小失大,悔不當初啊!」

孔祥熙頻頻跺腳,憤憤不已。

安毅心中冷笑,乾脆再加上一把勁:「乾爹,你也看到了,春夏以來全國半數地區久旱無雨,而且都是生產糧食的農業大省遭災,如今已經赤地千里遍野流民,南下江南的各條道路上餓殍遍地,屍體掩埋不及又再導致疾病流行,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

「從五月份開始,我就為了賑災糧食屢屢往返於川南至滇南之間,與法國殖民當局簽訂了一個個緊急購糧協議,數月來川南、滇北和黔西各級政府不斷呼籲和動員,上千萬善良的民眾從自己嘴裡擠出的一口口糧食,全都集中於昭通、敘永和敘府等中轉倉庫,源源不斷運到兩湖賑濟災民。

「之前何成浚和何健兩位將軍從不主動與我聯繫,上個月初他們雙雙飛抵敘府,百般訴苦好話說盡,目的就是要糧食。我什麼話也沒說就答應下來,至今已累計向湖南、湖北政府的賑災委員會運去八萬噸糧食。湘西四十四軍和所有保安部隊全都投入全民抗旱之中,全國各地政府和上百客商等在敘府電機廠門口,生產的各種抽水機和水泵一下線就被搶走,如此等等事無鉅細我都得看一眼,怎麼可能有精力去管劉湘和何成浚部雙重管理的川東地區?我就是想管人家也不讓我管啊!」

孔祥熙頻頻點頭:「果然如此,這次要不是你,兩湖必亂,夫人數次在委座面前說,沒有你安毅的無私貢獻,就沒有穩定發展的西南,就沒有大災後井然有序的兩湖地區,你安毅的功績比誰都大。

「汪院長數次在緊急會議上呼籲召你回南京,主持賑災大局,子文也說這個時候只有你安毅能夠穩定民心,別的不說,只要你安毅站出來登高一呼,千萬災民心中就有了希望,混亂的秩序也會逐漸安穩下來。可是一周來中央和軍委連續數次致電給你,你不是在湘西農村就是在滇南專區,讓委員長急得不行,恐怕還生出了不少誤會。他對劉湘和何成浚發脾氣,不單純是忠縣的大敗和巨大損失,沉重的旱災壓力也是個重要原因啊!這個時候,也只有你能夠安慰安慰他。

「快快去吧,讓委座氣消了馬上開會,汪院長和其他四個院長還在樓下的休息室裡生悶氣呢。」

安毅緩緩站起來,長出口氣微微點頭,走到門邊的鏡子前整理一下儀表,對拉開門的秘書點點頭,逕直走向蔣介石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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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一章 前路茫茫

延續兩個小時的中雨在黃昏時分停下,天邊灑下的一抹殘紅,將雲石山上的古廟照映得說不出的凝重與蒼涼。

古廟側門石台上站著一位身材高大、顴骨突兀的長髮中年人,他緩緩吸著香煙,凝望不足千米高的雲石山下嶙峋奇石和蔥鬱林木,因消瘦而顯得幽深的雙眼裡滿是沉甸甸的憂慮。一陣清風襲來,他身上的發白灰布軍裝迎風搖擺,將他高挑的身軀勾勒得更為瘦弱。

已經沒有了配槍的警衛員輕輕走到中年人的身後:「主席,紅一軍團政治部副主任李霄龍同志來看望你,在側門外,見還是不見?」

主席指尖香煙長長的煙灰因微微的詫異而斷裂灑落,他慢慢轉過身,看了一眼被紅牆一角遮擋住的側門:

「他不是在前線指揮作戰嗎?怎麼有空來見我?」

「李副主任腦袋上纏著紗布,吊著右臂還上了夾板,看樣子受傷不輕,氣色很不好。我看到他是一個戰士扶著上山的,像是他的警衛員,進了山門到了廟下的高坎他讓那名戰士留在那兒,提著個大包袱自己上來敲門了。他說到了葉坪,才知道中央政府機關遷到了雲石山古廟,還說……還說軍委和總部正在開會,一路上他看不到熟人問路,問了山下保衛局執勤的幹事,才知道主席住在山上……」

警衛員難過地說出一大段,心裡為主席感到難過。倍受排擠的主席不但在兩年多前失去了紅軍的指揮權,不久又因為成立了人民委員會,連最後的蘇維埃主席的權力也都沒了,兩年來主席所提出的任何意見均沒有被採納,唯獨在春夏之交主動提出每天減少自己的二兩米供應以支援前線將士的意見被採納了,平日裡不是獨自到田間地頭搞調研,就是待在家裡孤零零看書寫字,主席對此曾經自嘲地說過:不但一個人也不上門,連一個鬼也不上門。我的任務是吃飯、睡覺和拉屎,還好,我的腦袋沒有被砍掉。

如今竟然有人到訪,而且是備受重視的紅一軍團的政治部副主任李霄龍,多少讓主席和警衛員感到意外和不解。

肚子已經隆起的賀子珍聽到對話連忙出來,輕輕挽著主席的手臂說正準備吃晚飯,沒什麼好東西,把客人請進來一起吃吧。

主席微微一笑點頭答應,走向側門,迎上靜候在門口的李霄龍,伸出粗糙的大手,露出個燦爛的笑臉:「小李,受傷了?」

李霄龍左手提著個粗布大包袱,右手吊在胸前,望著主席伸來的手,尷尬一笑:「七月九日廣昌大戰中,被羅卓英的迫擊炮給轟的,醒來之後才發現到了後方醫院。」

主席輕輕扶著李霄龍的肩膀,和氣地請他進來:「來得早不如來得巧,一起吃飯,邊吃邊談,我這兒還有一大碗酸菜,哈哈!」

進門後李霄龍客氣地向賀子珍問好,望了一眼賀子珍因營養不良而浮腫的手臂和臉龐,輕輕歎了口氣,把包袱放到桌面上,單手麻利地打開,拿出一個硬紙盒子:

「這是川湘邊界過來的一個聯絡員專門委託我們政治部送給主席的藥品,是湘西制藥廠生產的特效消炎藥和治療痢疾和打擺子的好藥。這個木匣子可是個好東西……」

「收音機?我的天吶!這麼奢侈……還是江南牌的呢,那個聯絡員是怎麼通過蘇區周圍國民黨軍隊嚴密的封鎖線的?」

主席指著嶄新的收音機,一時間驚訝莫名。

李霄龍笑道:「川湘鄂邊區的聯絡員這會兒早離開老南昌了,來的是我們自己的聯絡員,原本就是我們一師的團級參謀,接替李恆負責交通站之後,一直隱蔽在老南昌鴻發貨棧,也是我當年親自帶出來的,當然有辦法送進來,他到了軍團政治部意外碰到我很高興,就托我把這些東西帶來了,還轉達了川湘鄂邊區聯絡員臨回去前對主席的問候。

「主席,你猜猜看,湘西地區的聯絡員是誰派來的?」

「不會是賀鬍子吧?他剛在川東忠縣做了一回梁山好漢,估計發大財了。你坐下啊,小李,坐下慢慢說,見到你太高興了,上次一別,快兩年了吧?」主席風趣地笑道。

李霄龍心裡歎息一聲,點點頭坐下,接著說道:「主席猜錯了,不是賀軍長,而是一年多來迅速壯大的沒打過一次敗仗的黃漢。」

「黃漢?就是彭德懷原來手下的那個猛將?」主席的目光離開收音機,炯炯有神地盯著李霄龍。

「沒錯,是他,他這次專門派出聯絡員,走了近兩千公里路,輾轉二十多天才找到老南昌交通站,差點兒還因為誤會被我們的情報員除掉。他委託我們的交通站上呈了川湘鄂邊區獨立師的工作總結,還有一份厚厚的有七十六名黨員分別書寫的申訴報告,這七十六名黨員都是在肅反運動中從各軍團逃離或者被開除的可疑黨員,他們在黃漢這個師長的帶領下,從無到有,開創了自己的根據地。

「申訴報告原本一式兩份,其中一份指明是交給主席並向主席申訴的,政治部呈送給周書記之後,博古同志認為屬於軍委管轄,就扣住了,我只能把他私人委託轉交的藥品送來……這盒最重的是電池,有十二節,節約使用估計能聽一個月。」李霄龍清點完東西,示意主席過目。

主席打開藥品看看,不住點頭說真是好東西,拿出兩小瓶治療痢疾和消炎的藥片交給身邊的賀子珍之後,重新把盒子蓋上,電池盒子碰都沒碰,愛護地撫摸光潔的收音機殼子,嘖嘖稱歎:

「我記得這種收音機,是你曾經待過的模範營那個營長安毅旗下的工廠生產的,一出來就風靡全國啊!我們中央政府辦公室裡有一台,還是三一年生產的那種老式的,比這個要大兩倍,而且沒有這個精緻漂亮,真想聽聽啊!我都三個月看不到報紙了。」

李霄龍心中極為難過,站起來用左手打開收音機後蓋,飛快地從電池盒裡取出三節電池塞進去,合上蓋子擰開前面的螺旋開關,一陣嘈雜的電流聲過後很快便找到頻道,正好播出時下國共軍隊中最流行歌曲的《駝鈴》的後半段:

「山疊嶂,水縱橫,革命生涯常分手,一樣分別兩樣情。戰友啊戰友,親愛的弟兄,當心夜半北風寒,一路多保重……」

又一陣動聽的純音樂前奏過後,川南電台那個悅耳的女播音員的聲音再次傳來:

「川南人民廣播電台新聞台,下面是晚七點新聞報道時間,首先播報今日的新聞提要:中央政府賑災委員會在廬山召開緊急賑災會議,中央監察委員、中央執委候補委員安毅將軍正式宣佈接受中央政府任命,即日起擔任全國賑災委員會常務副主任,並在會上發表了五點賑災建議;本台記者實地採訪,武漢行營主任何成浚將軍親臨川東忠縣視察,決心在兩個月之內剿滅川湘鄂共產黨赤軍黃漢部、賀龍部;本台川陝剿匪前線消息,川軍剿總司令部第六路軍汪鑄龍將軍所部在四川萬源青龍關,與川陝赤軍張國燾、徐向前、何畏部激戰兩日,不幸落敗;本台雲南記者消息:滇軍保安司令詹煥琪將軍,再次向歐美各國記者陳述戰俘管制條例;中央社江西前線消息,空軍十二架戰機再次對共產黨主力部隊總部所在地瑞金展開轟炸……下面請聽詳細報道……」

不大的堂屋裡點上了一盞昏暗的油燈,賀子珍用針挑了挑燈芯,坐在主席下手,與主席、李霄龍和警衛員靜靜地傾聽新聞廣播,直到半個小時的新聞報道結束,傳來旋律優美的廣告音樂,大家才長長地喘了口氣,回過神來。

「小李,節約用電,關上收音機吧,先吃飯,肚子要緊……小鬼,你先出去吧,招呼李副主任的警衛員和你到隔壁對付一餐。」

主席笑著吩咐,警衛員應了一聲,站起來目光留戀地在收音機上滑過,依依不捨地離去。

李霄龍關上收音機,接過賀子珍遞來的筷子,看了一眼已經涼了的一大碗炒酸菜,一碟干炒辣椒和一碗水煮青菜,再看了看主席手中粗糙的大碗裡小半碗陳米飯,暗自歎息一聲,低頭三下兩下扒完碗裡的飯,謝絕賀子珍給自己夾菜添飯,放下筷子,望著慢條斯理吃飯的主席。

主席微微一笑,放下飯碗,夾起一截辣椒放進嘴裡,邊吃邊問道:「前線估計都吃不上一頓酸菜了,你怎麼不多吃點兒?」

「主席,你再這樣下去,身體扛不住的,這些菜鹽味都沒有多少,更沒有一點兒油腥,看看子珍同志,都浮腫成什麼樣了,這樣下去可不行啊!回去我就向上面反映。」李霄龍難過地說道。

主席哈哈一笑:「我這樣不是挺好的嗎?多少人連我這樣的水平都達不到,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再者說了,如今各縣各鄉的壯勞力全都上了前線,千家萬戶只剩下老弱婦孺,難啊!本來我一直極力反對所謂擴軍一百萬,還有那個教條主義的堡壘對堡壘、禦敵於國門之外等等錯誤的軍事思想,可是沒人聽我的,現在證明這麼瞎干是行不通的。

「所謂的擴軍百萬,不但嚴重影響了農業生產,而且還兩倍三倍地增加了軍需後勤供應的負擔,對軍事作戰毫無幫助。從未經過軍事訓練的青壯拉上前線去,你讓這些老實巴交的農民怎麼打仗?不是瞎胡鬧嗎?我們紅軍創立以來,什麼時候這麼不計後果地蠻幹過?糊塗啊!」

賀子珍擔憂地拍了拍激動的丈夫,然後站起來快步走到門邊,小心翼翼地四處看了一下,回過頭小聲說道:「小聲點兒,叫得再大聲也沒誰聽你的,還落得個指責中央、消極革命的罵名……」

李霄龍長歎一聲:「我現在也糊塗了,對比一下堅持運動戰和游擊戰的川湘鄂邊區黃漢部,我發現從第四次反圍剿開始,咱們各路紅軍的指導思想就有問題,如今已經到了無法收拾的地步,反觀黃漢部,由於堅持了我們紅軍以前的軍事指導思想,不但打得國民黨軍隊顧此失彼,還有效支援了賀軍長他們成功突出重圍,一年多時間裡迅速發展壯大,成為革命陣營中不可忽視的強大軍事力量。

「可是,到了這個時候,我們的中央在查出當年對黃漢同志的審訊中出現嚴重錯誤的情況下,仍然不肯為黃漢同志恢復名譽和黨籍,而是千方百計地掩埋錯誤,這麼做不是我們黨的作風啊!主席,說真的,我現在感到非常失望,打仗沒什麼,死人 也不怕,這麼多年都是一仗一仗打過來的,身邊的戰友也幾乎換了一茬……可是,從來沒打過這麼窩囊、毫無希望的仗,錯誤路線害人不淺啊!」

主席深深吸了口氣,緩緩站起來,把手蓋在李霄龍微微顫抖的手背上:「小李,你的心思我明白,不過,絕對不要悲觀失望,更不能對我們的黨失去信心,我堅信,經過沉痛的教訓之後,我們的黨,我們的同志終歸有一天會走到正確道路上來的,只要堅持下去,總有一天我們會迎來光明,總有一天我們會贏得勝利!」

李霄龍站起來,重重點了點頭:「明白!主席,我失態了。時間不早了,我還得趕回沙洲壩,明早有個重要會議召開,現在我前線去不了,在後方怎麼也要多做些工作。」

「很好!小李啊,把收音機和這些藥品帶回去吧,我留下兩瓶藥就夠了,同志們更需要這些東西。再一個,你看看,如果有機會,你把黃漢同志的資料整理一份,我想好好看看他們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

「可是這些東西是……」

「拿回去吧,現在形勢危急,你們這些做決策的,更需要掌握敵人的一舉一動,哪怕一個小小的錯誤,都是革命巨大的損失!」

「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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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二章 誰是我們的敵人

安毅在廬山的數日裡,通過發表公告和廣播講話安撫民眾,倡議全國各界對災區進行募捐,自掏腰包,緊急從南洋購進十萬噸稻米和兩千噸魚乾等物資,並在受災各省軍政長官會議上提出一項重大建議:

各省駐軍立即開倉賑濟災民,各省各級政府立即著手組織災民,修建水利灌溉工程,通過「以工代賑」政策的實施,將無法從事生產的大量災民組織起來,根據各省道路建設計劃,提前開始道路修建。

安毅的意見獲得了蔣介石、林森、吳稚暉、蔡元培等黨國元老的大力支持,汪精衛觀望再三,中途休會時親自找到安毅,得知安毅負責為中央緊急貸款五千萬用於該計劃之後,欣喜若狂,立即對安毅極力讚揚,在隨後進行的會議中卻點名批評了態度消極的山東省主席韓復渠,全場氣氛為之一震。

安毅的老長官、魯豫皖綏靖公署主任劉峙的態度更為積極,原本擔心動用軍隊儲備糧會讓軍隊也捲入災荒之中,經蔣介石兩句話點化猶如醍醐灌頂,主動站起來表示堅決支持中央的決定,支持安次長的遠見卓識。安毅的倡議,非常順利地獲得通過並形成決議,由中央司法院、監察院組織相關督查小組,深入災區,對這一重要決議的執行和賑災事宜實行全程監督。

蔣介石對劉峙說的兩句話是:你見過安毅什麼時候做過沒把握的事?不要擔心你倉庫裡的那點兒糧食,南洋的輪船過來能用幾天?

巨大的賑災壓力解除,蔣介石送走了包括五院院長在內的百餘軍政大員,晚飯後興致勃勃地通知安毅前來與自己散步。

正在向各相關部門發佈賑災電令的安毅,把手裡的工作交給劉卿等人負責,很快趕到美廬,看到蔣介石和宋美齡漫步在別墅前的草坪上,來不及與侍從室的師兄們打招呼,快步過去向宋美齡問好。

「安毅,你和雲兒給剛出生的小傢伙取什麼名字?」宋美齡樂滋滋地問道。

安毅聞言無比掛念自己剛出生半個月的兒子,兒子出生第三天他就奉命趕來廬山,儘管每天都會去個問候電報,但心裡仍然為不能多陪陪妻兒和馮家趕到敘府的幾十口老小而滿懷愧疚:

「回師母,兒子剛生下來第三天,學生就來到這裡,一直沒時間考慮這個問題,想必雲兒和老爺子一家正在敘府商議這事呢,特別是老爺子,聽說生了個男孩就急巴巴地包了四架飛機,帶上一家老小幾十口趕去看他的重孫。」

宋美齡聽了會心一笑,蔣介石臉上也露出和藹的笑容。宋美齡道:「我和你的校長已經準備好了禮物,等過幾天我就到敘府去看看我的乾女兒,順便看看我的小外孫,哈哈!」

「師母事務繁多,剛在上海接見歐美各國使節,回到廬山沒幾天,又要跑一趟敘府,實在太過勞累了,學生以為,校長身邊更需要您。再一個,學生的幾個兒子出生以後,都沒有擺滿月酒,不願意弄出太大動靜來,引人詬病不說,還會給親朋好友增添麻煩。」安毅如實說出心中所想。

「你擺不擺酒都沒關係,不過我是一定要去看看的……你不聲張是對的,清廉儉樸低調做人是美德,但是你們男人根本就不懂我們女人的心思,算了,不和你說了,這事兒和你也說不到一塊兒,你陪著校長走走吧,我忙去了。」

宋美齡不悅地望了安毅一眼,鬆開攙扶著蔣介石的手,低聲告辭。

「和我走走吧,別看了,你師母沒生你的氣,女人的事情我們少摻乎,隨她們去吧。」蔣介石抬起步子,信步而行。

安毅舒了口氣,大步跟上。他不擔心蔣介石對自己有看法,卻很在意宋美齡是否生氣,不知道為什麼,安毅自從見到宋美齡那一天起,就有一種可親可信的感覺。

這麼多年來,宋美齡在仕途上對安毅極為關照,多次為安毅在蔣介石面前進言說情,安毅也一直把宋美齡看成是自己的長輩和姐姐式的親近人物,只是安毅把這種感覺深埋心底,從未向任何人透露過,將來也不願意告訴任何一個人。

蔣介石走出幾步,遙望山下美景,低聲說道:「你師母這一個多月來,為賑災上下奔波忙碌,不少操心,她不停地通過私人關係,通過各國使臣的夫人以及好友們,向歐美各國提出貸款援助,結果跑了一個月都沒有結果,反而是與我們談判鬧得很僵的英國大使嘉德甘幫忙,通過匯豐銀行貸給我們一百萬英鎊,而且是一年期的,情義雖重,可面對如此旱災猶如杯水車薪啊!這次要不是你再次勇挑重任,從美國和南洋拆借五千萬巨資用於賑災和恢復生產,把原本只能流於空談的以工代賑一舉實現,一步就穩定了流民、穩定了民心,我們真不知道如何處置才是。」

「這是學生的職責,不敢一日或忘。」安毅謙虛地回答。

蔣介石滿意地點點頭:「兩湖災區耗去你不少家產吧?」

安毅苦笑道:「湖南還好一點兒,湘西張弘欒將軍傾囊而出,黔西石珍將軍鼎力相助,幫了湖南大忙,現在流民也大多集中到了湘西一帶……湖南省主席何健除了敬奉鬼神求雨外,就是四處遊走,發表些共度難關的講話,糧食和錢財方面卻是一毛不拔,任憑嗷嗷待哺的災民流離失所,只知道等著中央派發救濟。

「湖北方面,何成浚將軍以剿匪為由,表示無力應付災荒,一天一份電報向學生求援,學生只能把糧食源源不斷用船運去,然後再說其他的……好在現在他不再提起收回宜昌南岸的軍營、碼頭和機場的餿主意,否則學生真要跟他急了,這一次要不是學生下轄的宜昌兵站率先開倉放糧賑濟災民,路程光將軍早早趕赴宜昌,召集周邊各縣代表開會共度難關,遍地災民的鄂西恐怕早已經鬧騰起來了。」

蔣介石欣慰地點點頭,道:「你的高風亮節,軍政各界乃至全國軍民都是有目共睹的,相信通過這一次成功的賑災,誰也不敢再對你說三道四,幾年來我國災害連連,要不是你及時伸出援手,我本人以及中央各部領導人,不知道要遭受多少罵名才是,大家心裡都很感激你。

「不過,你的政治覺悟還要加強,不要總盯著外敵,對內部的敵人也要果斷堅決才是,目前剿匪大業進展順利,但也到了極其關鍵之時,日寇卻趁我無力北顧,頻頻在長城一線囤積兵力,在山海關和唐山地區舉行充滿挑釁意味的軍事演習。

「本在去年長城抗戰中積累名望和資本的宋哲元,卻因為官當得越來越大,膽子卻變得越來越小了,什麼頭疼的事情他都扔給何敬之和膺白先生(黃郛)應付,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利和地位,左右搖擺,唯唯諾諾,我很是擔心啊!要不是有胡家林的十七軍四個主力師駐紮冀中冀南一線,針鋒相對地舉行各種軍事演習,對華北軍心民心鼓舞很大,日寇恐怕早已經無所顧忌得寸進尺了。」

安毅深以為然,想起東北的中東鐵路近況,便向蔣介石進言請教:「校長,俄國與日本歷來是爾虞我詐,狼狽為奸,自蘇俄上台之後,曾經向全世界通告放棄一切殖民權利,其中包括慷慨承諾,把沙俄時期掠奪中國人民的財富建立起來的中東鐵路,完整地、無償地、及時地交還給中國政府,可是,到執行的時候他們卻又是一套,不但不還給我們,而且還為這條鐵路的使用權,和當時的東北軍狠狠地打了一仗,悍然入侵我國領土,至今仍未撤出部分佔領地區。

「去年開始,俄日展開密切外交,簽訂系列秘密協議,其中包括把中東鐵路以六萬萬日元賣給日本,可是日本人如今仗著實力大增不幹了,屢屢通過偽滿傀儡政府挑起事端,讓蘇俄政府不勝其煩,一次次把價格降下來,到了兩萬萬日元,日本人仍然不滿足,俄國人惱怒之下突然向我們示好了。學生想請教校長,如何界定中俄關係才好?」

蔣介石緩緩停下腳步,靜靜望著安毅的眼睛,低聲問道:「說吧,想說什麼就說出來,在外交方面你是有天賦的,回頭看看幾年來的歷程,很多危機和國際衝突都不幸被你言中,說實話我非常驚訝。

「針對目前出現反覆的俄日關係,我也在密切注意,俄國人肯定已經惱羞成怒了,不然不會突然加緊與我們改善關係,中央執委會為此進行過小範圍的討論,但是意見不一,我也很想聽聽你的意見。」

安毅不再謙虛:「校長,學生以為應順勢而為,既然俄國人想通過密切與我們的關係和合作,對日本施壓,我們何不相互利用?楊傑將軍率領的軍事代表團對俄國的訪問是成功的,日本政府肯定正在密切關注,憂心忡忡。但是日本人太過橫蠻,太過相信他們的力量和對東北的控制,繼續對蘇俄展開極不友好的示威與排擠。

「這幾天,長期居住在東北的大量俄國僑民紛紛舉家返回俄國,俄國政府為此兩次警告日本政府和關東軍,要求不能迫害俄國僑民,搶奪僑民的財產和實業。根據學生管轄的第四廳上海站從流落上海的俄僑申訴情況匯報,發現東北偽滿政府在日本人的挑唆和指導下,打著剷除共產黨勢力和秘密組織的旗號,正在有計劃、有步驟地展開反俄排俄行動。

「學生綜合分析了一下,感覺此次俄國人的內心震怒是真實的,而且是無法抑制的,所以,學生建議,在除了政治意識形態之外的各領域,再次與俄國展開廣泛的合作,更為主要的是,可以借此機會,把俄國人在背後支持的新疆盛世才部牢牢控制住,絕不能讓新疆再鬧出什麼要求獨立的事情,學生很擔心新疆失控啊!」

蔣介石心如電轉,思考了很久,重重點頭:「你的意見非常好!我們如今內外交困,到處都是敵人而沒有一個朋友,這一次必須抓住這個機會,同時也通過與俄國人的合作,刺激一下袖手旁觀的歐美列強,做得好,就是多贏的格局……走!跟我到書房去,我們好好談一談,特別是俄國人多次要求獲得的十幾項戰略物資,我突然發現大半控制在你手上了。」

安毅愣住了,轉念一想隨即嘿嘿一笑,愉快地跟隨蔣介石走向別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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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三章 握緊你的槍

自八月十四日偽滿政府逮捕中東鐵路東段俄國員工十九人之後,日本政府和關東軍對俄國政府的交涉警告置若罔聞,於八月二十三日再次強行逮捕九名俄國管理人員和技術員工,忍無可忍的俄國政府終於發表公開宣言,宣佈絕對不承認偽滿政府的合法性,並停止與日本政府之間的各級談判,同時呼籲僑民撤回國內。

俄國政府發表公告的當晚十點半,三名日軍尉官酒後摸進哈爾濱香坊大街古香胡同俄僑首飾店,將已經收拾行囊、計劃於次日回國的俄籍店主野蠻殺害,強奸並殺害了店主的新婚妻子,把所有現金和珠寶首飾搜掠一空,出門時恰好碰到被掙扎和吵鬧聲驚醒出門探視的俄國鄰居,三名喪心病狂的日軍尉官拔出佩刀,將來不及躲避的鄰居砍翻在地,淒厲的哀號聲震驚了整條大街,等待眾多俄國僑民衝出住宅趕來營救時,三名日軍尉官早已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無蹤無影。

這一野蠻血腥的的暴行,引發俄國領事館和僑民的無比憤怒,聞訊趕來的大批偽滿警察卻以俄人在共產黨挑唆之下企圖聚眾鬧事為由,在日本教官的指揮下,立即展開無情鎮壓,再次造成兩人重傷、數十人輕傷的重大事件。

次日上午,偽滿政府高調宣佈:此事實乃俄國共產黨蓄謀已久的苦肉計,是對偽滿國尊嚴的挑戰和反抗日本國的重大陰謀。

預計俄國政府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日本憲兵司令部率先發佈公告闢謠,聲稱日本軍隊駐哈爾濱各部隊在昨日晚上沒有任何一人離開軍營,這一野蠻事件,實乃某個別有用心之團體或組織,企圖挑起偽滿國、日本國與俄國之間的矛盾,日本軍隊情報機關將對此展開迅速調查和偵緝。同時,日本關東軍嚴正警告俄國政府和僑民,日滿兩國政府和軍隊絕不能容忍任何共產勢力棲身滿洲國,任何對日滿政府和軍隊的敵視和反抗,終將自取滅亡。

日俄關係瞬間急劇惡化,暴跳如雷的斯大林和俄國政府以最快速度,調集重兵分佈於中俄邊境一線,數萬俄國僑民驚慌失措,紛紛逃離東北,黑龍江邊境局勢處於一觸即發的戰爭狀態。

消息傳來,蔣介石精神為之大振,他怎麼也沒想到三天前剛和安毅徹夜商討中俄關係的調整和東北局勢,三天後立即傳來如此有利於己方的消息,高興之下一個電話打到南昌行營,把正在召開皖贛浙三省賑災資金調撥會議的安毅召到廬山。

一番緊急討論之後,蔣介石再次採納了安毅的意見——命令外交部對外發佈公告,強烈譴責日軍的這一野蠻暴行,提醒身在東三省的中國各界民眾提高警惕,若是日寇逼迫太甚可自行南下,民國政府自會妥善進行安置。

做完了該做的事情,剩下的就是安心等待,靜觀其變,嚴防日寇和偽滿當局的栽贓陷害。

蔣介石突然想到了什麼,頗有深意地盯著安毅的眼睛看了很久,把安毅看得莫名其妙,才低聲問道:「趙瑞的第四廳在東北的情報站近況如何?」

安毅心中暗暗吃驚,對蔣介石的敏感細緻和開闊思維欽佩不已,臉上卻非常嚴肅,似是頗為不解:

「第四廳在東北早已沒有了情報站!學生麾下各師撤離華北不久,第四廳也相應取消了在東北繼續保留情報站的努力,原有東三省的幾個情報站全都是楊九霄將軍親自負責的,他的師撤回關內重新整編之後,關外幾個情報站也相繼放棄了,唯一剩下個瀋陽站,早已秘密交給了雨農兄的中統局……咦?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校長莫不是懷疑此事是學生的第四廳從中挑撥所致?」

「不是就好,情報工作來不得半點兒僥倖,特別是在日占區,幹什麼都必須慎之又慎,畫虎不成反類犬的蠢事絕不能幹!」

蔣介石告誡完畢,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今天叫你回來,還有件重要的事,你的老師文白將軍受廬山訓練團教官團委託,希望你給本期受訓的兩千餘名各軍軍官做個演講,這一期軍官明天就要畢業下山了。你的口才好,有實踐有理論,陸大和中央軍校的師生們一直以來都喜歡聽你講的課。再一個,本期受訓軍官多為中低級軍官,大家對你這個從工兵連長一路殺出來的將軍很佩服,把你當成學習的楷模,你往講台前一站,比很多教官都受歡迎,也更有說服力。」

安毅大感意外:「校長,這個……能不能不去啊?學生整天忙著賑災,好長時間沒帶兵打仗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乾脆不說得了。」

「不行,一定要去,今晚就去!」

蔣介石說完,不容安毅分辨,叫來侍從官,讓他多準備些飯菜,今晚安毅在這裡一起吃飯,吃完就一起去擲筆峰下的軍官訓練團。

晚上八點,擲筆峰下的訓練團操場上,燈光明亮,兩千多受訓軍官以營為單位,整齊列隊等候。

由於大禮堂仍在緊張的施工當中,軍官訓練團後勤處在靠近山腳的地方,搭建了一個碩大的結實檢閱台,檢閱台高大的方形彩門上,插滿了剛摘下不久的松枝,兩面大幅旗幟在明亮的燈光下,極為耀眼。

已經成為中央軍系統政訓總頭目的賀衷寒,看到蔣介石和安毅在一群將領的簇擁下大步走來,立即和葉楚傖等十幾位主任教官一陣小跑迎上前去,敬禮報告完畢,把蔣介石和安毅一行迎上主席台,向蔣介石略作請示,便擔負起今晚盛大會議的主持工作。

「服從蔣委員長!」

「剿滅萬惡赤匪!」

「完成國民革命!」

近三千學員高喊口號完畢,身穿中將制服的賀衷寒雙手前伸,做了個下壓的手勢,全場立即鴉雀無聲。

賀衷寒帶著微笑側過身子:「同志們,今天,我們有幸請來了參謀次長、敘府行營主任、全國賑災委員會副主任安毅將軍給我們做演講。安將軍常年來奔波在各地基層,不但出色地指揮了三二年年初的上海抗戰、去年的華北抗戰和今年的滇西抗戰,還在去年下半年指揮具有光榮傳統的我軍第二十四軍、第四十四軍共五個師,僅僅用了一個半月時間,就消滅了長期盤踞在川湘邊界的數千赤匪,成功收復川湘黔邊區數縣,並建立起穩固的國民革命政權。

「今天,安毅將軍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趕上廬山,為本年度即將畢業的、明天就將開赴剿匪前線建功立業的同志們做演講,來之不易啊!同志們,讓我們以熱烈掌聲歡迎安將軍!」

全場掌聲雷動,坐在主席台前排蔣介石身邊的安毅只能站起來,在台上眾將的一片笑容中走到台前,與賀衷寒相互敬了個禮,這才靠近演講台,望著台下一雙雙熱切的崇拜目光,心中暗自苦笑,略微沉吟,對準麥克風大聲說道:「剛才賀衷寒將軍對本人的讚揚有些過了,弄得我有點兒不好意思……」

全場軍官愣了一下,忍不住發出一陣輕笑。

安毅嘿嘿一笑,繼續說道:「大家也許都知道,賀衷寒將軍是我最尊敬的師兄之一,在黃埔唸書時,就是他對我諄諄教誨的,算得上是我的良師益友,因此,他讚揚我為我捧場,也是人之常情,大家說是吧?」

全場哄然大笑,都覺得安毅是那麼的有趣和平易近人,絲毫沒有半點兒上位者的架子,兩千多年輕軍官們熱烈鼓掌,開懷大笑,長時間熱烈的掌聲把手都拍紅了。

在大庭廣眾之下,從來都是神色嚴峻的蔣介石忍不住捂嘴直笑,他突然想起了在黃埔軍校聯歡會上安毅風趣幽默的那一幕,正好調侃的對象也是賀衷寒。

主席台上記得此事的張治中等一眾黃埔軍校的老教官,也全都笑了起來,站在主席台前排最邊上的賀衷寒臉上掛滿笑容,心裡卻在罵娘,心想安毅你這孫子今晚可別亂來。

主席台上的十二個外國軍事顧問聽不懂中國話,就是聽得懂也無法領會安毅話裡包含的眾多意思,連連詢問邊上的翻譯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安毅區區幾句話反響會這麼熱烈?翻譯哪裡知道如何轉達其中複雜的含義,在全場陣陣笑聲和熱烈地掌聲中,急得滿頭大汗,詞不達意。

安毅等大家都安靜下來,迅速收起笑容,無比嚴肅地說道:「諸位,言歸正傳!由於時間太過倉促,我也沒什麼準備就上台了,所以今天臨時想起要講的內容,和軍事作戰可能關係不大,但是卻與軍事本身有著極為密切的聯繫。我今天要講的題目是:誰是我們的敵人?誰是我們的朋友?」

安毅略作停頓,掃視全場一圈,接著說道:「誰是我們的敵人,這個問題似乎很好理解,遠的不說,就說九一八後淪陷的東北,霸佔我們神聖國土的日寇就是我們的敵人,偽滿傀儡皇帝溥儀及其數典忘宗的漢奸賣國賊,就是我們的敵人,一切阻礙革命事業發展的反動勢力,就是我們的敵人!

「這個問題雖然明顯,但也非常複雜,但敵人終歸是敵人,好認。我想著重說明的是,誰是我們的朋友?諸位,有誰能回答?除了我們國民革命軍之外,有哪一個軍事集團甚至哪一個國家,是我們為之奮鬥、為之拋頭顱灑熱血的革命事業道路上的朋友?」

聽到安毅的這個問題,全場再也沒有一點兒雜音,無數人都在心中暗暗自問: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中國的朋友?

主席台上就座的蔣介石和一眾將領,也露出凝重之色。

停頓了片刻,安毅再次開口,他從第一次鴉片戰爭講起,一直到滇西戰爭和華北日寇正在舉行的軍事演習,說得全場上下軍人們滿腹悲憤,這才開始做最後總結:

「……放眼全國乃至全世界,我們沒有一個朋友,從國民革命軍成立的那一天起,我們就處在艱苦卓越的處境下,是無數革命者和革命先烈包括我們革命軍人的努力拚搏,才有了今天這個難能可貴的局面,可現在仍然是列強環視,仍然是內外交困,危機四伏。

「究其原因,我認為只有一個,因為我們多災多難的國家才剛剛開始覺醒,我們一直處於貧窮落後的處境,說得難聽點兒,我們就像個坐在無數寶藏上的可憐乞丐,有錢人自然不屑與我們交朋友,相反,他們還覬覦我們的廣闊土地,時時刻刻用盡一切手段欺壓掠奪我們,搶走我們的寶藏不說,還一再侮辱我們的人格,踐踏我們的尊嚴以及霸佔我們的國土,妄想世世代代奴役我們這個古老的民族。

「正因為我們貧窮落後,挨了打沒有還手之力,很多人連起碼的抗爭信心都失去了,就像如今已經沒有了暴動起義和對日本政府言聽計從的琉球和台灣,還有東北地區沒有南遷的麻木民眾,更有甚者,他們中的某些人已經成為了助紂為虐的漢奸。」

會場氣氛壓抑得透不過氣來,台下的一雙雙眼睛裡,噴射出仇恨的怒火,台上的眾將帥卻在琢磨安毅這麼說的用意何在。

安毅挺起胸,大聲說道:「那麼,我們該怎麼辦?如何解決這個內憂外患的局面,如何才能真真正正地站立起來,向全世界宣示我們的人格和尊嚴?靠以德報怨還是以理服人?靠處處退讓還是靠強盜們的良心發現?

「不行,這些都不行!靠誰都是癡心妄想,只有靠我們自己,靠我們手中的鋼槍,靠我們的意志和鮮血,靠我們中華民族血脈中永不屈服的靈魂!

「同志們,從今天開始,從現在開始,握緊你的槍,擦亮你的刀,你們是革命的軍人,你們身上肩負著全國人民的希望和重托,肩負著國家利益和民族的尊嚴,你的刀槍就是你的朋友,你身邊的戰友就是你同仇敵愾、患難與共的親兄弟,全國人民就是你的親人,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復興,殺出一條血路來!」

說到這裡,安毅後退一步,端正敬禮,全場掌聲雷動,怒吼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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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三四章 巴蜀危機

安毅在廬山軍團訓練團進行的演講,讓蔣介石甚為不悅,在目前集舉國之力剿共取得節節勝利的大好形勢下,安毅不提剿共而高呼抗日,與蔣介石目前奉行的策略背道而馳。

還好,安毅沒有在演講中抨擊正和中央政府展開談判的英國殖民者,也沒有把矛頭轉向表面上主持公道、數年來卻在經貿和文化各領域尤其是在五月底通過白銀法案對中國進行無恥掠奪而引發民眾普遍反感的美國人,但仍然讓蔣介石和他請來的各國軍事顧問感到惴惴不安。

雖然沒有一個歐美軍事顧問因為安毅言辭尖銳的演說而提出非議,但是在其私下聚會談論中,都認為民族主義盛行的軍隊不好控制和指揮。軍事顧問們這種患得患失的態度,以及對安毅和安家軍為代表的中國新一代將領和軍隊對歐美態度日趨強硬、在軍中逐漸掌握實權這一現實的無奈,從一個側面反映出各國軍隊的複雜心態。德國在希特勒上台後民族主義盛行的種種表現,讓世界各國普遍感到擔憂和畏懼,現在中國也表現出這種傾向,而且還有復興社這一傳說中類似於法西斯組織的存在,更加大了各國的猜忌,不過中國的將領們卻普遍持歡迎態度。

事後蔣介石問安毅,為什麼不談論一下目前的剿共大局,為什麼不考慮主席台上各國軍事顧問們的感受和面子?安毅的回答令蔣介石非常意外,也無話可說。

安毅的回答是:現在各路剿匪戰場節節勝利,那就證明委座制定的圍剿的策略是正確的,我對這個展開發言,不是班門弄斧嗎?況且訓練團一直在學習委座「三分軍事,七分政治」的偉大理論,我可不敢獻醜。至於說擔心我的發言會引起各國軍事顧問們不滿,這大可不必,因為我所列舉的都是已經發生和正在發生的事實,任何人都不能進行否認,而且,敲打敲打這些趾高氣揚不可一世的軍事顧問,對我們的中高級指揮員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在中央軍校和訓練團供職的軍事顧問,說白了都是拿錢幹活的,是從屬於我們的打工者,他們沒有資格對我們的內政說三道四,他們要干的活,就是把自己的軍事技能傾囊相授,把校長的想法變為現實可行的方案,對得起他們那份的豐厚報酬就算是不錯了。

蔣介石對安毅的回答無可奈何,揮揮手讓他離開了。這次從軍官訓練團兩千多受訓學員的熱烈反響中,蔣介石突然發現安毅在軍隊官兵中的影響正在慢慢變大,尤其是大部分中低級軍官,簡直把安毅當成了自己的楷模和奮鬥目標。

更讓蔣介石心中惴惴不安的是:中央軍各師中的營級以下軍官,基本上都出自中央軍官學校第七、第八、第九期,還有一些來自老南昌和後來敘府的士官學校,而這些走上基層帶兵崗位的畢業軍官,都把安毅尊為自己的老師和長官,通過《模範營》、《鐵血雄師》等書籍、廣播和電影,通過對上海抗戰、長城抗戰的學習研究,對安毅的品德和軍事才華無比崇拜,很多人甚至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加上安毅領導的軍工企業非常爭氣,出產的武器彈藥完全不遜於從歐美國家購進的原裝貨,衝鋒鎗、迫擊炮、手槍和手榴彈這些每一個官兵都天天看到、摸到的武器,在設計、製造質量和工藝方面,遠遠地超出購置德美兩國的同類產品,價格還便宜兩成左右,怎麼不讓長期使用進口武器、自尊心日日受到傷害的官兵們欣喜自豪,進而產生崇拜心理?

還有一點最為重要,數年來華夏大地每一次大的災害發生,安毅都會挺身而出,一次次奔走呼籲全國各界伸出援助之手,自己也付出巨資,採購回一批批急需的賑災糧食,送到災民手中。截止去年底,安毅已經安置了無家可歸的全國災民近千萬人,全國上億災民獲益,魯北、豫西、陝南、鄂西、湘西的許多地方,心懷感激的民眾在渡過難關之後,第一時間建起了頂禮膜拜的安將軍祠堂或者小廟宇。中央軍各個師中的官兵,絕大多數都是貧窮子弟,他們心裡也和自己家鄉的父老鄉親兄弟姐妹們一樣,感謝安毅的恩德,傳頌安家軍的事跡,進而把這當成一種信仰。

就以目前兩湖、黃淮以及浙、皖、蘇、豫等地仍然在不斷惡化的大旱災為例,安毅宣佈擔任賑災委員會副主任到現在不過十天,向全國各界和災區民眾僅僅發表了兩次講話,受災最為嚴重的豫南和魯南淮北地區很快便穩定下來,兩湖地區由於安毅和他的盟友行動得早,災民們都能安坐家中,領取當地政府官員和駐軍官兵送上的救濟糧,基本上沒有傳出什麼令人擔憂的消息,江北地區數以千萬計的災民看到生存下去的希望之後,也都停止了南下的步伐,正在源源不斷返回家中。

安毅在賑災款項的分配和物資調撥中極為爽快高效,唯一的要求是駐軍將領和所有官兵要把災民當成自己的親人和衣食父母進行照顧,並表示將給予賑災中成績突出的軍隊和將領精神和物質上的雙重獎勵,優先解決這些部隊的裝備武器問題。

為此,就連桀驁不馴對中央素來陰奉陽違的山東省主席韓復渠都向安毅豎起了大拇指,說出「怪不得良臣(孫良城)等老兄弟對安將軍推崇備至」這樣的話來。

這一切,都讓安毅在全國各界特別是軍隊中,享有崇高的威望和聲譽,蔣介石每每想起,就為此深感憂慮和不安。

八月二十九日,中央政治會議通過發行兩千萬元「江蘇水利建設公債」的決議,決議公佈的當天下午,退出國民工商業銀行後就任中國西南銀行副總經理的周崇安,主動致電中央政治會議負責人蔣委員長和汪院長,以西南金融和工商界對中央政府表示信任和支持的名譽,主動購買其中的一千萬公債,此舉令債台高築的蔣介石、汪精衛和中央政府各部官員感激不已,特別是蔣介石,感懷之餘又多了幾分猜忌。

幾乎在同一時間,四川傳來剿共失利的消息,川陝紅軍主力在徐向前的指揮下,突然發起大規模的反擊,半日之內擊破川軍李家鈺第三路軍、楊森第四路軍,川軍損失慘重,連失通江、巴中數縣,川軍六路進剿軍隨之全線崩潰,急速後退,不得不把攻勢轉為守勢,劉湘驚怒之下憤然通電全國,辭去四川剿共總司令職務,全國剿共的兩大戰場因此而發生劇烈震蕩。

擔任全國剿共總司令的蔣介石收到電報後焦急不已,一面責令閩贛戰場的剿共各路軍隊振奮精神,穩紮穩打,一面急召重慶行營主任賀國光、秘書長曾擴情回來述職,同時致電劉湘,大加安撫,建議他主動與四川省主席劉文輝進行協商,同心同德,共同剿滅軍事武裝。

最近一個半月,川軍剿共各部連遭挫折,損兵折將,川軍內部矛盾重重怨聲載道,劉湘幾次電請蔣介石增派主力部隊入川助戰,蔣介石都因這樣那樣的原因而遲遲無法定奪。期間在參謀部和歐美軍事顧問團的建議下,蔣介石兩次想把安毅調到川北一線,擔任剿總前敵總指揮,第一次是因為楊永泰等心腹謀士擔憂安毅藉機坐大一統巴蜀而擱置,第二次則是愈演愈烈的災情需要安毅,只有財大氣粗、在全國軍民心目中擁有崇高威望的安毅才能勝任賑災工作,安撫民心,因此蔣介石只能加緊向劉湘調撥軍需物資、撥付特別軍餉以資鼓勵,責成駐紮重慶和川東的三個中央軍主力師全力以赴,加入川軍的進剿行列,並慷慨地把三個師的指揮權移交給劉湘。

但是,川鄂邊境的黃漢部紅軍的突然發難,還有賀龍部紅軍成功突圍,進入鄂西地區,有效地牽制了中央軍的三個主力師,連同劉湘的兩個保安師,也被拖在川東一線無法動彈,中央軍僅剩的一個師始終堅守在重慶不動,以保護重慶防務為由,拒不服從劉湘的調遣。

劉湘雖然明知道老蔣駐紮在重慶的一個師無法調動,但為了出口胸中的怨氣,仍然不斷命令該師開向北面剿共戰場,雙方隨即僵持起來,關係極為緊張。

賀國光和曾擴情嚴格遵守蔣介石的命令,百般周旋,大加安撫,這才讓劉湘憤憤然停止鬥氣,但是如今川軍進剿部隊全線敗退損失慘重,劉湘的怒火再次燃起,無計可施之下終於撂挑子不幹了。

安毅剛到南京沒兩天,與留德歸來的張成等二十餘名老部下歡聚一堂,徵求大家的意見,共同討論如何發揮每一個人的學識與才智,初步的任命決定剛完成,四名白俄僑領風塵僕僕趕到南京,請求安毅慷慨安置不得不撤出東北地區逃難至上海的七千多白俄。

幾個僑領痛苦地對安毅說,上海的環境已經越來越不適合白俄僑民的生存,受白銀升值影響,江浙滬地區已經出現貨幣短缺的跡象,工廠停工停產,經濟發展幾乎陷入停滯,但湧湧而至的各國人士和中國國內富裕階層,卻依然擠滿了上海這個東方大都市,本來就沒有任何政治地位的白俄流民,根本無法在生活指數居高不下、生命財產安全得不到保障的上海和中國其他地方立足,而且這最後一批撤離東北三省的白俄僑民,大部分屬於貧窮階層,在東北從事的職業大多是體力勞動,最好的也只是教師和工廠的技術人員,在日寇和偽滿政府的威逼下,不得不離開原先還以為能夠苦苦掙扎著生活下去的東北地區。

雖然蘇俄政府也在白俄僑民中做出承諾,返回國內後既往不咎,但是前幾批興高采烈返回祖國的白俄幾乎全都遭到逮捕、關押、審訊和清洗,僥倖活下來的十不存一,這一次,再思念自己祖國的人,也不敢冒險回去了。

在這些飽受苦難的白俄心目中,他們的救世主只有一個,就是安毅。

從首次獲得安毅的幫助開始,十萬多名被自己的祖國和全世界拋棄的白俄流民,在老南昌、湘西和新興的工商業城市敘府安頓下來,並逐漸過上安寧富裕生活,經過四年多的發展,聰明勤奮的白俄僑民依靠自己的艱辛努力,逐漸融入了安家軍所管轄的所有地區,無數人成為光榮的備受尊重的各級教師、各大工廠技術工程人員以及眾多科研機構的科學家,上百人幸運地成為了安家軍軍事教育與研究部門的軍官,所有白俄僑民都獲得了法律的保護,得到了善良熱情的中國軍民的接納、幫助和關心。

無數的白俄男女在安定富足的生活中,生下了自己的後代,成百上千的白俄男女青年與中國青年開始通婚生子,組成一個個奇異但是非常安寧幸福的家庭。因此,白俄僑領們把最後一批逃離東北的同胞繼續生存下去的希望,寄托在了本民族的大恩人安毅身上。

安毅非常熱情地接待了四名熟悉白俄僑領,數年交往下來,大家都成了老朋友,白俄對安毅集團事業和理想的支持,也讓安毅對白俄深懷尊敬。

正商量間,蔣委員長的一道急令飛來,安毅不再客氣,拿出地圖指向滇南的思茅地區,明確地指出這將是白俄的下一個定居點。

四個白俄僑領立即歡呼起來,一個個上前,緊擁安毅,激動地致謝——他們都知道,安毅正在不斷投入巨資建設的思茅,在法國人和歐美各國無孔不入的商人眼裡遍地都是發財機會的滇南地區,不用多久將會成為一個巨大的嶄新城市,將會比如今繁榮昌盛的敘府更為安全,環境更為優美,工作機會也更多。

安毅迅速從南京趕到廬山,沒進委員長官邸,王世和就悄悄告訴他,果夫先生、庸之先生、暢卿先生和軍委三總部的頭頭都來了,就等你到來開會。

安毅立刻意識到,四川的命運,已經到了決定性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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