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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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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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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五章 化敵為友(四)

蔣介石到重慶的最大目的,並非是指揮剿匪,而是為中央政府強力干預和監督下建立的四川省新政府、代表軍隊最高統帥蔣介石行使軍事指揮權的四川行營的順利施政,打開個良好局面。

五架飛機在三步一哨、五步一崗的重慶機場降落,早已等候在停機坪上的川軍將領劉湘等數十人,以及新任四川行營主任顧祝同、參謀長賀國光、秘書長曾擴情等行營官員,不待飛機停穩,全都走向塗著巨大青天白日徽的綠色容克打飛機,一個個擠出畢恭畢敬的笑臉,肅立以待。

機艙門打開,木製的梯子放了下來,眾人立刻圍上去莊重敬禮,誰知第一個出來的卻是跟隨委員長多年的侍衛長王世和,接著出來的也全都是委員長侍從室諸人以及安家軍總部的參謀和侍衛,哪裡有蔣介石的影子?

王世和一看前面黑壓壓足有百餘人的將領和高官向自己敬禮,嚇了一大跳,隨即醒悟過來,知道大家弄錯了,連忙向顧祝同、賀國光和曾擴情等人打了個招呼,指向對面的銀色飛機,不好意思地解釋:

「委座在對面的飛機上……看,下來了。」

百餘人立即回頭轉身,情景頗為壯觀,顧祝同、賀國光和劉湘這領頭的三人快步穿過人群,再次出現在迎接隊伍前面,看到an5型大飛機光滑整潔的機艙門已經打開,自動伸出的寬大金屬梯緩緩落地,隨後一身戎裝、身披黑色斗篷的蔣介石站在寬大的艙門口,客氣地向下方眾人揮手致意。

蔣介石身後的一張俊朗堅毅的臉龐,卻是如今聲名遠播威震中外的全軍參謀次長、中央最年輕的執委、安家軍統帥安毅。

面對百餘文武的整齊敬禮和鞠躬的壯觀場面,跟隨蔣介石走下飛機的安毅心裡樂得不行,絲毫沒有半點兒狐假虎威的感覺,反而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不管怎麼說,在場所有人中軍銜最高的是蔣介石,安毅雖然是中將加上將銜,但怎麼說也是三顆金星,與軍銜最高的劉湘一樣,比賀國光、顧祝同等人都多了一顆金星,而且如今安毅還身兼全軍參謀次長、中央執委的要職,大家向他敬禮似乎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走下飛機的蔣介石和安毅,與劉湘敬禮握手完畢,在劉湘和賀國光的引領下,又與川軍主要將領見面。

安毅和蔣介石一樣,與川中將領大多是首次見面,但在照片和履歷檔案中知道眾將的大致情況和長相,因此誰都沒有搞錯。

楊森、王基陵、唐式遵、鄧錫侯、田頌堯、羅澤洲、李家鈺、劉存厚等八名將領分別與蔣介石和安毅握手致意,最後輪到范紹增時,情況又大為不同。

范紹增,名舜典,號海廷,綽號「范哈兒」,「大老造」。屬馬,四川省大竹縣清河鄉人。自幼不喜讀書,常到茶館「聽書」,對江湖豪俠劫富濟貧心嚮往之。十三歲入袍哥,清末參加同盟會,民國二年,范紹增參加「癸丑反袁」失敗,在渠縣、大竹邊境一帶搶劫財物,購槍支,擴充實力。民國五年,范紹增又參加反袁護國戰爭,兩年後受川滇黔靖國聯軍援川陝第二路總司令顏得基收編,任模範營營長,後任團長。民國九年十月,范紹增在熊克武第一軍第六師余際唐部任團長,駐紮雲陽。此間曾回大竹縣清河場,將被其搶過財物的人家請來,償還損失。民國十二年三月,范紹增編入楊森部,任第四師第八旅旅長,後升任第九混成旅旅長。民國十五年九月,北伐軍進入兩湖戰場,楊森被蔣介石委為國民革命軍第二十軍軍長,范紹增任該軍第七師師長,後楊森派范紹增出川,與北洋軍合謀武漢,受到武漢革命軍痛擊,范紹增受傷回川。四.一二後,范紹增被蔣委為川鄂邊防軍司令,不久失敗,防地盡失,遂投靠劉湘,出任第四師師長。

范紹增交際手段出眾,與上海青頭面人物杜月笙,張嘯林交好,並被「仁社」前輩張錦瑚破格收為關門弟子。杜月笙介紹戴笠給范紹增認識,還送給范紹增可裝備一營人的英國式軍需品,他的經歷完全可以寫成一本書了。

安毅之所以對范哈兒印象很深,除了腦海裡還依稀可現的「哈兒師長」、「哈兒軍長」的印象外,就是其眾所周知的風流好色了,范紹增身邊有名有份的姨太太居然多達三十多位,讓人瞠目。前年范紹增為了金屋藏嬌,花費二十多萬大洋,在重慶修建了約佔半條街的公館——范莊。該莊為花園式建築,有小洋樓三幢、每幢均為三層,從高到低,橫向排列。稍後,他又在來龍巷修了一座規模稍小的公館,在南岸修了別墅。范莊落成後,范每日忙完軍務,便在新公館裡擁妻摟妾。為了管好幾十位太太的生活,范專設了總管事、管事幾人,其下配汽車司機、弁兵,花匠、跑街的、打雜的,中廚、西廚和飼養員等各色人等,林林總總,不下百十人。范紹增為了讓太太們跟上時代的步伐,還專程從上海聘來一幫教師,培養妻妾們學習西方文化,對此,國內軍政兩界均傳為美談。

范哈兒真人似乎比照片上的胖多了,長成彌勒佛一樣的身材、一樣的笑臉,一見面就讓蔣介石心情愉快許多。

范紹增敬完禮,雙手緊緊地握住蔣介石的手,樂呵呵地說:「委座辛苦了!」

不善言辭的蔣介石破天荒地笑著說道:「久仰范將軍的大名,哈哈!」

全場頓時開懷大笑,范哈兒笑得更為開心,接著和安毅握手的時候,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稱呼安毅「安次長」,而是熱情地打招呼:

「安老弟好!雨農兄前日還有來電,讓在下有空與安老弟多聯繫,可是軍務繁忙抽不開身啊!哈哈,今日一見足慰平生啊!」

安毅立即想起戴笠的囑托,記起范紹增與戴笠在上海拜把子那件事,知道川中袍哥老大之一的范紹增與上海青洪幫老大杜月笙關係密切,雙方幫會長期有生意上的往來,於是非常客氣地低聲回答:

「范大哥何時有空抽出時間光臨敘府,小弟定會掃榻相迎。雨農兄和杜先生曾在與小弟閒聊中,讚歎范大哥的酒量很好,小弟那裡藏著幾瓶幾十年窖藏的敘府好酒,到時候咱們得好好喝上一杯。」

范紹增大喜過望,緊握安毅的手,開心大笑:「哎呀、哎呀!安老弟客氣了!到時候我會帶著我那些堂客(四川話妻子的意思),一起過來拜訪!」

這一笑引來眾人一片目光,劉湘等川中將領看到范哈兒與安毅這樣親密,頗為驚訝,也非常羨慕,暗自揣摩兩人之間的關係,甚至想到范哈兒與安毅之間是不是早就暗中有所勾結,否則為何只有范哈兒的貨船經過安家軍緝私隊把守的宜昌水道時最為順利?都不知道這是范紹增早就通過戴笠向安毅打通關節的結果。

兩人笑完暫且分開,蔣介石代安毅向眾人解釋無法停留需要趕回敘府,不過理由是指揮剿滅竄入川滇邊境的朱毛紅軍。安毅覺得這麼說沒什麼不妥,歉意地向大家點頭微笑。

在飛機上,蔣介石為此與安毅專門進行了討論,前有盧漢大軍張網圍堵、中有石珍數萬保安部隊嚴防死守、後有薛岳大軍步步追擊的川滇黔邊區剿共戰場,已經不需要安家軍加入到征剿行列。為了保險起見,蔣介石叮囑安毅不要這麼早撤兵,安家軍大軍仍需留在川黔邊境嚴防死守,給朱毛紅軍構成巨大壓力,徹底斷絕他們北上之念,等戰事接近尾聲再撤退也不遲。

安毅也樂得如此,非常爽快地答應下來,言明將根據蔣介石的指示,全力處理好中緬邊境問題,以解決西南邊疆的最大隱患,贏得外交上的主動。

劉湘等將領看到賀國光、顧祝同和曾擴情三人一起把安毅送到那架漂亮的大飛機旋梯下,收住步子親切交談,關係非常融洽,不由得對安毅的地位和人緣暗自感慨,也對安毅多了一層認識。

好一會兒,安毅與顧祝同等人交談完畢,敬完禮的安毅大步登上飛機,劉湘微微一笑請蔣介石走向專車。

蔣介石舉起手,客氣地說稍等一會兒,站在原地一直目送安毅登上艙門,對站在門口向自己恭敬敬禮的安毅揮揮手,這才對劉湘說了個「請」字。

劉湘連忙陪同蔣介石走向專車,心中卻對安毅在蔣介石心目中的地位深感震驚,到目前為止,劉湘尚未聽說過全國的統兵將領中,有誰獲得蔣介石的如此對待。

鑽進車裡,劉湘與蔣介石寒暄幾句,禁不住再次望向安毅的飛機,發現艙門已經關閉,兩個碩大的螺旋槳加速轉動起來,賀國光、顧祝同、曾擴情和侍從室的一群將領仍然在向飛機揮手致意,自己的部下、外表憨厚內心狡猾的范哈兒,竟然也在揮手的將領之列。

次日上午十一點,以駐華大使嘉德甘為首的英國談判小組乘包機飛抵岷江機場,安毅率領楊斌、葉成、蔣雲山、董澤川等軍政要員在機場迎接,沒有擺出什麼大場面的歡迎儀式,但安家軍主要文武官員的出現和熱情和善的笑容,讓嘉德甘一行非常高興,順利達成協議的信心也增加了很多。

見面完畢,喜歡體現自己國家自由獨立和獨特感情的嘉德甘提出請求,欲先到戰俘營與他「不幸的同胞們」見上一面。

安毅爽快地答應下來,對聯絡處處長徐泊謙吩咐幾句,便邀請客人們登車前往。

設置在軍馬場邊沿的戰俘營經過俘虜們和安家軍工程兵的共同努力,如今已成為一座隱藏在秀美山水和高大樹木中的園林式監獄,要不是五米高、帶電網的一圈圍牆,還真有可能會被認為是個風景優美的大莊園。

川南的春天來得特別早,滿山遍野已經呈現盎然的綠色,寬闊的草場已被一望無際的嫩綠所覆蓋,遠方群山腳下的點點枯黃逐漸褪去,三百多匹大小駿馬在溫暖的陽光、和爽的春風中悠閒地徜徉,放眼望去,猶如一幅美不勝收的風景畫。

車隊經過兩道關卡進入軍馬場,駛過造型古樸的新石橋進入監獄大門,在兩層高三十多米長的中式風格辦公樓前停下。

英國人相繼鑽出車廂,好奇地打量寬闊院子中整齊的綠化帶和點綴其中的兩座小亭,似乎感到非常詫異:院子的建築雖然方方正正,厚重肅穆,可怎麼也無法讓人聯想到監獄。

嘉德甘好奇地詢問安毅:「將軍,你們川南的監獄都這樣嗎?」

「不!只有這座監獄例外,這座監獄關押的除了戰俘,主要是我們軍隊中各級軍事法庭判決監禁的罪犯,不但有我領導的部隊中的罪犯,也有中央軍和其他重要軍事部門送來的罪犯。」

安毅說到這兒笑了笑:「大使先生,你知道這個院子的綠化設計和附屬建築的佈局,是誰參與和建造的嗎?」

嘉德甘四下打量,有種似乎熟悉的感覺,立即感興趣地向安毅問道:「尊敬的將軍,能告訴我嗎?」

安毅點點頭:「當然,這個院子的佈局設計和部分建築,是關押在此的貴國戰俘們參與和努力工作的成果,可以這麼說,他們為這座監獄的建設做出了貢獻。如果你有興趣,等會兒與戰俘見面完畢,你和你的同事們可以與戰俘一起,走出這座監獄前往小溪上游的草料場,你會看到整個草料場的建築風格全都是英國式的,依山而建的庫房、清澈小溪畔用於休息聊天的實木平台,還有漂亮的馬棚子,都是你的不幸同胞們自己設計並自己一手建造的,其中幾個還和我們的那些良種駿馬建立起了深厚感情,為此,軍馬場特許那幾個戰俘加入到飼養和馴服駿馬的行列中來,當然,那幾個人的工作收入也相對高一些。」

安毅的英語相當流利,所表達的意思明確清晰,一群英國人聽了安毅的話驚呼陣陣,感到不可思議。

嘉德甘卻非常清楚安毅這麼做的善意和意義,知道只有通過一定強度的勞動,才能讓苦悶的戰俘們情緒穩定,才能讓戰俘們在勞動中呼吸到新鮮空氣,體會到自由的氣息,從自己的勞動成果中體驗到生活的樂趣和意義,而不需要在冰冷狹窄的牢房裡,天天忍受度日如年的痛苦煎熬。

「謝謝你,將軍、謝謝你和你的軍隊的慷慨!這裡要比我想像的要好上百倍千倍,雖然之前有前來探視的使領館官員向我匯報過一些情況,但是來到這兒以後,我的感受更加深刻,希望在我見到我的同胞之後,會獲得更多的安慰和對將軍的更高評價。」

嘉德甘說完,露出真摯的笑容,再次向安毅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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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六章 化敵為友(五)

中午燦爛的陽光下,坐落在小溪畔的草料場前的寬闊平台上,嘉德甘等英國外交官員與英國戰俘們歡聚一堂,熱情交談,愉快的笑聲不時響起。

臨時搭起的木板長桌上,滿是各種麵包、鮮花、火腿和新鮮蔬菜,德國人在敘府設廠生產的慕尼黑啤酒、定居川南的俄國人生產的香檳酒和敘府本地產的優質五糧液白酒,應有盡有,別具情調的大型室外野餐會,在風景如畫的山水之間愉快進行。

這些食物飲料都是聯絡處主任徐泊謙弄回來的,城中五個西餐館為此做出了積極貢獻。交際能力突出、手段圓滑的徐泊謙很好地領會了安毅的意思:英國使節的到來、戰俘們即將釋放,弄一次大餐作為送別餞行,哪怕多花點兒錢也沒什麼,這樣對下一步的談判更有幫助。

英國人非常滿意安毅的安排,中午的兩個半小時相聚,讓所有在場的英國人都度過了一段極為難忘的時光,戰俘們在自己親手建設的草料場,與來自祖國的官員們歡聚一堂,心裡感到非常自豪和愜意,只是戰俘們對故鄉、對親人的思念之情更為強烈。

臨別時,吉爾伯特將軍低聲詢問嘉德甘:何時戰俘們能回去?嘉德甘雖然對此次敘府之行充滿信心,但一時間也不知道安毅什麼時候會放人,畢竟談判尚未展開。

望著吉爾伯特憂慮中充滿失望的目光,再看看剛才仍是歡聲笑語、現在卻強忍痛苦禮貌相送的數百戰俘,嘉德甘終於咬咬牙,做出了一個資深外交官不應有的魯莽舉動,他大步走下平台,來到正在與蔣雲山、楊斌等軍政大員輕鬆聊天的安毅面前,停頓了一會兒,低聲問道:

「將軍,儘管非常冒昧也不合程序,但我仍衷心希望能獲得將軍的慷慨答覆,希望知道我的同胞們具體何時獲得釋放,他們……他們非常的、非常的傷感,非常的無助……」

安毅與蔣雲山等人相視一笑,轉向嘉德甘,和氣地說道:「我們都能理解大使先生的心情,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明天上午就可以派人到監獄辦公室辦理相關交接手續,簽完字後,所有戰俘就可以離開,戰俘們住在敘府城裡的家人和親友也可以來,我們可以通過教會通知到每一個戰俘的家屬。」

嘉德甘非常激動,感激地點點頭,一句話都不說立即轉身,回到平台上用力擁抱了一下吉爾伯特准將,面向俘虜們大聲宣佈:

「孩子們,剛才尊敬的安將軍告訴我,你們明天上午可以離開這裡了,自由了,我的孩子們……」

歡呼聲、嚎叫聲、拍掌聲轟然響起,情緒激動的英國佬又是擁抱又是大聲吼叫,不少人流下了激動的淚水。被俘至今將近一年,三百多個日日夜夜的精神煎熬終於到頭,怎麼不讓他們激動萬分?

看守的憲兵們卻非常緊張,在隊長的示意下,悄然站到了戰俘們的四周,遠遠警戒。

激動過後的吉爾伯特准將敏感地看到這一切,搖搖頭大聲發出集合口令,五百多戰俘驚訝過後迅速列隊,一個個胸膛起伏,呼吸急促,但站在那裡整整齊齊高揚著腦袋,等候長官發出命令。

吉爾伯特向嘉德甘等人走去,一一握手致謝,嘉德甘等人望著戰俘們百感交集,舉手揮別。

一群外交官尚未走下平台,身後傳來吉爾伯特的嚴厲口令聲:「敬禮——」

嘉德甘等人停下腳步轉過身,向整齊敬禮的戰俘們微微鞠躬回禮,一個個長吁短歎走向前方的安毅,紛紛向安毅表達自己的謝意,並對安家軍給予英國戰俘們的善待和關照誠摯致謝。

安毅揮揮手謙遜地說沒什麼,這是基於人道主義立場使然,也是中國千年來的傳統,不會為難任何放下武器的對手。

彼此寒暄一番,一同走向已經停在監獄大門外的車隊,沒走出幾步,背後突然傳來吉爾伯特將軍的叫聲:「安毅將軍——」

安毅詫異地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子,平台上的吉爾伯特卻不再說話,而是上前一步,莊重地敬了個軍禮,他身後的五百多戰俘也同時舉手敬禮,神色複雜地望著遠處的安毅。

安毅站直身子,整理了一下軍帽,正正規規地給吉爾伯特和他的五百多部下回了個軍禮,放下手露出個笑容轉身離去。

嘉德甘等人無比感慨,他們知道,吉爾伯特和英國官兵們的這個敬禮,不但是一種禮節上的致謝,還包含著對自己對手的尊敬和欽佩,甚至還有絲絲感激之情,因為這個年輕的中國將軍,實在是做得太好了,不但擁有高超的軍事天才,做人也是通情達理,無可挑剔。

次日上午九點,南京政府外交部突然舉行記者會,鄭重宣佈中國政府和軍隊釋放全部英國戰俘的消息。

這一重大消息立即通過電波,飛向世界各國,隨即引發巨大的反響,歐美各國都以積極的態度評議這一重大消息,讚揚中國政府明智和慷慨的決定,並對中英關係的迅速改善和發展持樂觀態度。

蘇俄政府對此不予評論,國民黨政府和軍隊更乾脆,連提都不提一下,日本國內和駐紮偽滿的關東軍控制下的報刊雜誌新聞廣播,全都被嚴厲禁止播報這一消息,似乎從未發生過什麼。但是,日本內閣和軍隊立刻召開緊急會議,重新評估中英關係並急商對策。

三月七日,中英特別小組結束為期三天的談判,嘉德甘一行沒有向雲集敘府的中外新聞記者發表任何談話,悄然乘坐安家軍的運輸機飛回南京。安毅方面,只是由敘府行營參謀長楊斌、行營秘書長蔣雲山舉行了個簡短的新聞通氣會,向記者們說明了所有英國戰俘離開敘府的日期,宣佈中英之間的這一重要問題已經獲得圓滿解決,其他事宜請記者們向南京中央政府外交部詢問。

外界因此而生出很多猜疑,普遍對除了戰俘問題之外的中英矛盾產生疑問,認為敏感而又尖銳的中緬邊界爭端仍然是目前無法解決的最大問題,認為中英關係會比原先略有好轉,但在短期之內應該不會恢復到戰前水平。

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非常的微妙和耐人尋味,全世界都看到的是,英國政府於三月十日發表公告,強烈譴責日本軍隊在華北的單方面軍事行動,已經嚴重威脅和損害了英國的在華利益,英國政府為了保護自己僑民的生命財產安全,為了維護國聯的權威和利益,將在一周之內從香港調集一個營的軍隊開赴天津租界,以加強對英國僑民和英國利益的保護。

三月十一日,美國政府宣佈,根據中美去年下半年達成的協議,美國將會向中國政府貸款五千萬美元,用於中國的經濟恢復計劃、基礎設施建設計劃和文化發展計劃。

三月十三日,德國政府宣佈,加大與中國政府之間的經貿合作和文化交流;德國工商業聯合總會接著宣佈,基於中國政府成功驅除日本軍隊佔領的多個工商業省市,德國各大工業企業、駐華商業和金融投資機構,將會在確保安全的基礎上,與中國各大企業展開全方面的投資與生產合作。三月十四日,法國雷諾公司宣佈,已經順利與中國瀘州重型機械廠簽訂合作協議,以技術轉讓、成套設備和主要產品零部件貿易等方式,共同生產各種型號的拖拉機、工程載重車輛和礦山工程設備。

而中國政府方面的反應卻頗為蹊蹺,在日本外務省宣佈不贊成歐美各國向中國提供貸款之後,汪精衛發表公開談話,否認中國向英美兩國請求貸款,但是對日本政府宣佈的「如中國願與日本共存共榮,日本將予以一切可能之財政經濟援助」表示歡迎,此舉立即招來國內的一片反對和怒罵之聲;財長孔祥熙於次日發表公開講話,表示財政部將全力協助上海金融界渡過難關,但否認中國即將進行貨幣改革。

孔祥熙發表談話的第二天,安毅集團的經濟掌舵人周崇安在上海舉行新聞發佈會,鄭重宣佈了江南集團及川南工商業集團與美、英、法、意、德、比、荷等國達成的三十餘項進出口貿易協議,以及鐵路橋樑招標建設、工業企業合作等計劃,整個中國西南地區將以更加開放的姿態,歡迎世界各國的投資者。

全球各大媒體突然變得沸沸揚揚,中國局勢越來越撲朔迷離,令人眼花繚亂,列強在華利益的博弈逐漸走向高潮。

中緬邊界兩邊,一連串重要的行動正在悄然進行:三月十五日,英國政府以書面形式確認將遵循與清朝政府最後一次勘測的邊界線解決滇南與緬甸邊界衝突、重開滇西邊境貿易、最終兩國的國境線留待中英政府正式組建談判小組共同勘測逐步解決,英方表現出來的誠意得到了安毅的認可,很快獲得全部班佬領土和爐房銀礦區的安家軍二十六軍撤出佔領了近一年的滾弄河東岸地區,回到傳統邊界線北側駐紮,爐房銀礦區只留下一個警備團的兵力,協助當地民眾擴大開採。

三月十六日,滇西重要通關口岸畹町解除戒嚴,恢復全面通關,八莫至南坎公路恢復通車,雲南省政府所屬畹町、瑞麗海關恢復通關業務;三月十八日,所有緬甸戰俘經畹町遣送入緬;三月十九日,美國雲南基金會為了雲南省政府新設立的「解決貧困和救濟兒童」項目,慷慨捐資五十萬美元;同日,已經大舉參與緬甸橡膠業和加工業的具有英國和美國雙重國籍的愛國富商歐耀庭先生,一次性捐給雲南省政府三百萬美元,用於雲南省道路建設和滇西農業發展計劃。

至此,中英之間和平解決邊界危機的努力順利達成,中緬邊境再次恢復通商和人員往來,滇軍和雲南省政府獲得了希望的戰爭補償,英國政府則保住了面子,獲得了期待中的「巨大的外交勝利」。

安毅獲得了整個班佬地區的銀礦,以及與英國駐緬甸殖民政府達成共同擴建臘戌經滾弄至滇南耿馬的邊境通商公路、設立邊境海關口岸「南汀關」的協議。滇南警備部隊佔據的孟拉、措崗一帶爭議地區,留待雙方政府共同派出專業人員勘定邊界之時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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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七章 先知先覺

回到敘府就忙個不停,除了隨時關注進入雲南境內的中央紅軍的動向外,安毅還參加了十多個企業的開業典禮,其中瀘州方便食品廠、南溪飲料廠、敘府調味食品廠、水富罐頭廠和江安糖果廠均是安毅指定的重點軍工企業,其中的方便面、豬肉魚肉水果罐頭、壓縮餅乾和巧克力糖果製品是將來抗戰保證後勤補給的撒手鑭,早一日投產就意味著可以早一日進行戰略物資的囤積,因此安毅非常重視。

除此之外,敘府石化研究所對天然氣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從美國留學歸來的石化專家在彭佳蓮的領導下,克服種種困難研究出安全開採天然氣技術,川南地礦隊在南溪打出第一口氣井,並在南溪縣城初步實踐城市燃氣工程取得成功,一些富裕的家庭通過城市管網連接,購買敘府電器廠生產的燃氣灶和燃氣熱水器,開始享受電氣化帶來的優越生活。預計未來幾年,隨著已探明儲量的江安、長寧、敘府等氣井的開採,川南的普通百姓也可以享受到天然氣這一清潔能源帶來的好處。

當然彭佳蓮的研究並不止於此,由於整個西南都少有石油資源,未來的抗戰急需能源供應,現在她正帶著研究隊伍,進行天然氣制合成油的探索。天然氣制合成油技術由兩段工藝過程組成:第一段由天然氣生產合成氣;第二段由合成氣在費托催化劑上轉化至液體烴。由於德國早在三年前便利用費托合成技術實現了工業化,每天生產gtl基礎油兩千多噸,因此彭佳蓮有了研究的方向和動力,相信隨著與德國方面的合作加深,未來的川南即便遭遇到日寇侵略,能源方面也可以實現自給自足。

安毅上下奔波忙碌,連去文工團看韓玉一眼實踐諾言的時間都抽不出,這時蔣介石的電報又來了——由於中央紅軍在扎西整編之後,面對滇軍副帥盧漢率領的五個旅和三十八軍朱世貴、孫渡率領的四個旅的迎面殺來,兵力和裝備均處於劣勢的紅軍激戰之後無法突破,再次掉頭東進,一頭扎進了黔西地界。

追在紅軍屁股後面的黔軍王家烈部猝不及防,一時間被打得暈頭轉向,向南一路潰敗,石珍再次當起了縮頭烏龜,以「保境安民」為由,把重兵排列在畢節縣城等老窩周圍,任由中央軍周渾元縱隊去和紅軍拚命。紅軍主力部隊兩個團牽制住周渾元的大隊人馬,等薛岳大軍急速西進之時,主力部隊突然出現在太平渡和二郎灘一線,二渡赤水,發起猛攻,一舉擊潰守敵,再次衝進兵力空虛的遵義和桐梓地區。吳奇偉率兩個師火速開赴遵義,剛行到半路,就被行動迅速的紅軍集中兵力迎頭痛擊,兩翼同時受到紅軍各部分割重創,吳奇偉縱隊損兵折將,慘不忍睹,最後僅帶著不到一個旅的殘部逃向貴陽方向,在半渡烏江之時,再次遭到快如閃電的紅軍兩面合擊,所有武器輜重幾乎丟失殆盡,尚未過江的近兩千人馬成了紅軍的俘虜。

紅軍自長征以來的第一個大勝仗就這麼獲得了,遵義、桐梓等地再次回到紅軍手中。薛岳的中央軍和王家烈的黔軍被打懵了,立即集結部隊補充兵員,剛準備完畢就發現紅軍主力已放棄遵義,開往大方與金沙方向。

薛嶽立即命令周渾元縱隊由北向南攻向金沙地區,又命將功贖罪的吳奇偉再率領兩個師由貴陽方向開往金沙,力求堵住紅軍去路,合擊紅軍主力於畢節以東。此時紅軍突然掉頭北上,再次攻佔懷仁縣城,於三月十六日從茅台鎮第三次渡過赤水,出現在安家軍重兵守衛的川黔邊境一線。

薛岳、周渾元和王家烈等部十幾萬大軍被紅軍遛猴似的折騰,東奔西突來來回回,弄得得筋疲力盡追之不及,連忙急報在重慶坐鎮指揮的蔣委員長,同時致電安毅,請求他嚴防死守川黔一線,並請求出動西南空軍司令部的戰機協助作戰。

安毅正在頭痛該如何回復之時,川滇黔地區在一場驚雷之後,大暴雨驟然而至,從次日開始下起了綿綿春雨,飛機根本就無法出動。安毅的問題迎刃而解,立即復電薛岳:川黔邊境防線「固若金湯」,朱毛紅軍定難破陣北上。

至此,原本對把紅軍聚殲於貴州和雲南地區信心十足的蔣介石終於再也坐不住了,立刻電令薛岳集結兵力,徐徐向北壓迫,力爭把紅軍主力壓縮在川黔邊境一線,與安毅的六個師又五個警備旅一起南北夾擊,將紅軍徹底消滅。蔣介石同時電令朱培德指揮部隊快速入黔,從西面對紅軍展開包圍,再電令安毅大力配合薛岳部和滇軍盧漢部,並打算盡快趕赴敘府指揮全局。

安家軍大本營指揮部裡,將校們齊聚大型地圖面前,望著地圖上剛標注完的紅軍位置和各追擊部隊的行進路線,議論紛紛,對紅軍如此迅猛的速度和攻擊能力大感意外,也對紅軍靈活多變、智謀百出的行動由衷讚歎,以至於安毅走到大家身後都沒有一個人知道。

安毅靜靜傾聽弟兄們的分析和辯論,足足二十多分鐘沒有出聲,心裡為弟兄們的開闊思維和言語中表現出來的自信心由衷高興,經過數年的征戰和對軍事理論與實踐的不間斷總結,弟兄們一個個都成熟起來,比之獨立師時期,已經發生了脫胎換骨的提升與進步。

葉成回過頭來,晃眼看到笑瞇瞇的安毅,哈哈一笑吩咐弟兄們接著討論,走到安毅面前伸出手要來了一支煙,和安毅一起來到陽台上吞雲吐霧:

「奶奶的盧漢,這麼拚命幹什麼?要是悠著點兒打,也不會把中央紅軍主力逼得再次掉頭入黔,這下可好了,咱們又得頭痛了……看你這樣子,似乎一點兒也不擔心朱毛紅軍攻打我軍防線?」

「我擔心什麼啊?現在紅軍打得如此聰明,怎麼會犯下以弱擊強、白白延誤時間的錯誤?你也不能怪盧漢,他怎麼願意紅軍衝進他的地盤裡啊?這兩年黔軍好歹也攢下不少家當,滇北各地修路的修路,開礦的開礦,剛要發財紅軍就到了,要是被共產了他們還不氣得吐血?至於我們,沒什麼問題,頂多將士們辛苦點兒,多留在川黔邊境一段時間。你想想看,咱們的防線工事堅固,幾乎都處於有利位置和優勢地形上,紅軍真要打還得仰攻,兵力投入少了打不過咱們,兵力投入多了調動起來需要時間,弄不好反而被咱們牽制在防線周圍進退不得,要是延誤個一兩天,薛伯陵、王家烈和孫渡的大軍就會湧上來,僅三萬多兵力的紅軍,如何抵抗三面合圍的近三十萬大軍?屆時紅軍更難了,唯一的退路只能逃向湘黔交界一線,可要是那樣或許更慘,也就是只能多存活幾天罷了。」安毅輕鬆地回答。

葉成點點頭:「也是,弟兄們剛才都有相似的看法,都知道紅軍要是攻向我們的防線得不償失,是個下下之策。不過,連日陰雨能見度低,真要把紅軍合圍在咱們防線以南百公里長的區域裡,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紅軍的運動戰和山地戰可要比中央軍和滇黔各軍強多了。」

安毅笑道:「越是這樣,越要快點兒逃!換成你在朱毛的位置上,你會採取什麼措施?又該從哪個方向突破?」

「你的意思是,紅軍向北又是一個假象?目的是調動追剿的各路部隊後,再次破圍西去,把二十萬追剿大軍遠遠地扔到身後?」

葉成突然意識到這種情況有極大地可能性,也為紅軍的計謀深感驚訝。

安毅笑著點了點頭:「萬事皆有可能,如果你是紅軍,又面臨這樣的險局,你會怎麼辦?哈哈……我得先喝杯茶再說,渴死我了。」

安毅進去自己泡了杯茶,回到座位上拿起報紙,邊看邊情不自禁哼起了記憶中的那首歌曲,只是記得殘全不全,但不影響他對旋律的熟悉:

「……橫斷山路難行,敵重兵壓黔境,敵人重兵壓黔境……啦啦啦啦啦啦啦、四渡赤水出奇兵,烏江天險重飛渡,兵臨貴陽啦啦啦……」

機要秘書趙伯翰本來想給安毅泡茶,看到安毅自己動手後,不好意思地站在柱子邊等候安毅下一步吩咐。

安毅並沒有留意到趙伯翰站在自己側邊,拿著報紙愉快地哼哼殘缺不全的歌,忘記歌詞就用「啦啦」代替,絲毫沒有影響他的好心情,唱了兩三遍端杯喝水,他才意識到似乎有些不妥,歌聲也停了下來。

「伯翰,剛才你聽清司令哼出的歌嗎?好像有一句四渡赤水出奇兵,對吧?」葉成來到趙伯翰身後,低聲問道。

趙伯翰連忙轉過身:「是啊!第二遍我才聽清楚,是有四渡赤水這一句……參謀長,你說,紅軍已經來來回回三次渡過赤水河了,難道還要來上一次不成?」

「你說呢?」

葉成笑了笑,拍拍趙伯翰的肩膀離開了。

趙伯翰站在原地撓了撓腦袋,心想要是紅軍再渡一次赤水的話安毅就神了,紅軍沒動就被安毅料到先機,如果安家軍不是採取消極避戰的態度,而是轉守為攻大舉出擊,紅軍該如何應付才是啊?

三月二十二日下午,由於天氣惡劣,不得不乘船的蔣介石趕到敘府安家軍司令部,紅軍也於當日上午突然渡過赤水河,主力部隊其中一部迅速南下做出攻向懷仁的假象,其餘各部自古藺突襲土城,再次把薛岳的追剿大軍拋在身後。唯一失利的是湘鄂邊南下攻打大庸的賀龍兵團,不但沒能突破湘軍防線南下與中央紅軍會合,所部官兵也損失不輕,只能再次逃往鄂西的來鳳、龍山,與中央紅軍的距離越拉越遠。

蔣介石到了敘府,才得知紅軍已經離開川黔邊境南下,頓時連聲哀歎,大呼老毛狡猾。

安毅和楊斌等人連忙和聲開解,說無論紅軍如何折騰,都過不了安家軍把守的川黔邊境防線,只要紅軍還在貴州,仍然處於巨大的包圍圈之中,走到哪兒都非常困難。

蔣介石心裡這才好受一些,簡單地用完晚餐,回到西苑的賓舍略作休息,洗漱更衣之後立即展開戰情分析會。

安毅、楊斌、葉成只能陪著蔣介石一起展開研究,但是貴州方面尚未有發現紅軍主力部隊位置的準確情報傳來,一群將帥只能圍著地圖,紙上談兵,結果卻出現了多種可能性,其中便包括蔣介石最不願意看到的紅軍掉頭向破湘黔邊界北上,一旦朱毛紅軍進入地形更為複雜的川湘鄂邊境地區,將會如魚得水,翻起驚濤駭浪,整個剿共局勢將會發生巨大變化,川北戰場的川陝紅軍和剿而不滅的賀龍部就會大受鼓舞,兵力薄弱的鄂西川東一線,就會陷於紅軍多支部隊的無情打擊之中。

當晚,蔣介石的一條條命令從敘府發出,湘西張弘欒的四十四軍被全部調動起來,近半兵力駐守黔東的劉建緒軍團也接到了時刻保持警惕、隨時奉命行動的命令。

次日上午天空作美,連續七八天的陰雨天氣悄然結束,本來安排下午參觀敘府飛機製造廠和兵工廠的蔣介石,在午飯時間突然接到戴笠發來的密報:今日上午九點,蘇俄政府與偽滿政府於日本東京高調簽署了中東鐵路的非法轉讓協議,歐美各國也已接到相關消息。

蔣介石勃然大怒,從開始到現在,蔣介石和中央政府就拒不承認蘇俄擁有中東鐵路的主權,多次對俄日之間的中東鐵路轉讓談判提出強烈抗議,蘇俄不但拋棄了當初把中東鐵路無償交還中國政府的承諾,還一次又一次信誓旦旦地否認與日本及偽滿國之間存在中東鐵路的私下交易。這一次,蘇俄竟然如此肆無忌憚地與中國政府和人民從不承認並深惡痛絕的非法政府偽滿國簽訂非法轉讓中東鐵路的協議,無疑是對中國主權的極度藐視、對中國利益的肆意損害。

安毅和眾將也怒火萬丈,激動的安毅當場命令:立即停止與蘇俄政府與民間工商企業、金融機構的合作談判,從今以後禁止持蘇俄護照的人進入川南、黔西、湘西和滇南地區,原本與蘇俄國家進出口公司簽訂的桐油、鎢產品、銻產品、松香、工業用茶油、豬鬃等所有出口合同全部作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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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八章 難得的默契

蘇俄十月革命後,為了讓新生的蘇維埃政府在遠東保持一個和平的環境,列寧發表了《第一次對華宣言》,提出廢除此前中俄間簽署的《中俄密約》、《辛丑條約》和俄日簽訂的侵華條約。1920年9月27日,蘇俄內戰和武裝干涉進入關鍵階段,蘇俄政府再次發表《第二次對華宣言》,明確宣佈「以前俄國歷屆政府同中國訂立的一切條約全部無效,放棄以前奪取中國的一切領土」,不過隨著蘇俄國內局勢逐步穩定,其政府再也不提此前的承諾,還趁著中國內亂之機又在烏蘇里江和黑龍江地段,把主航道中心線中國一側的七百多個中國島嶼劃去六百多個,面積達一千多平方公里,並於1929年與東北軍為中東鐵路爆發戰爭,蘇軍攻陷中國邊陲重地同江,其後猛攻札蘭諾爾和滿洲裡,當年十二月,南京政府被迫與蘇俄簽署《中蘇伯力會議議定書》,含恨嚥下了戰敗的苦果。

現在,蘇俄無恥地把原本屬於中國的鐵路,轉賣給非法的偽滿政府,其中蘊含的蔑視和無禮,直刺中國人的心底。

安毅盛怒之下做出的決定,等於從此後與蘇俄間斷絕一切往來,其中撕毀貿易合同停止向蘇俄出口戰略物資如鎢、銻、桐油、豬鬃、工業茶油的決定,對蘇俄打擊之大,難以估量,目前全國鎢、銻出口量的百分之七十被安毅麾下兩大工商業集團壟斷,而工業茶油、桐油和松香這些土特產,除了李宗仁的廣西開始部分出產之外,幾乎全都控制在安毅集團手裡,這幾種佔據全世界產量百分之九十的農產品,主要產地就是安毅勢力範圍內的川湘滇黔四省,歐美各國都得看安毅的臉色,何況被西方視為洪水猛獸的蘇俄?日本正是因為惹惱了安毅,如今不得不出高價從歐美各國財閥手中購買這些無可代替的戰略物資。

安毅並不懼怕蘇俄的報復,現在川南求助於蘇俄的地方根本沒有,還由於經濟危機期間與蘇俄爭奪美國及歐洲的破產工廠和生產物資,成功地從其手裡挖走了近三成的破產工廠、機械設備和各種物資,蘇聯的工業化道路,並不是一片坦途。

蔣介石非常欣慰,支持安毅的果斷決定,表示盡快致電福建省主席陳儀、湖南省主席何健,嚴禁向蘇俄出口鎢礦,以示對蘇俄恣意妄行的報復,只要佔據全國鎢產量三成的湖南、福建傚法安毅,蘇俄將從此斷貨,最多也只能和日本一樣,出高價從歐美各國手裡購買。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蔣介石和安毅都是強烈的民族主義者,在某些方面蔣介石甚至表現得比安毅更為直接和鮮明。其實從心底裡,蔣介石對墨索里尼和希特勒的那一套主張更為欣賞,政治上的大局觀和預見能力也比安毅強很多,因此他非常清楚安毅的這一決定所產生的效果。

沒等蔣介石細細權衡,安毅的又一決定讓蔣介石意外之餘暗自感歎,也不好對此說些什麼。安毅口述命令,沈鳳道親自記錄:

「第一、因目前川湘滇黔地區匪患嚴重,工農業生產受到嚴重影響,建議周崇安先生為保險起見,暫緩與各國商務代表討論下半年各種產品的出口合同;第二、由於川南新建的各大企業均順利投產,應全力收購江西各企業生產的鎢礦、茶油、苧麻等產品並運往川南工業基地,保證本集團企業的生產;第三、暫緩進行本集團在贛礦業與冶煉企業的轉讓談判,並加速開採與生產,盡可能增加鎢、銻等精加工產品產量,並酌情運回川南儲備倉庫。」

蔣介石等安毅坐回自己身邊,放下水杯低聲問道:「你剛才做出的補充決定,是要趁機牟利,還是別有所圖?」

安毅如實回答:「提價是肯定的,不可能讓歐美列強這麼舒服地賺咱們的便宜,而且提價之後對日本和蘇俄的打擊更大。但主要是學生的瀘州、昭通兩大工業儲備倉庫即將落成,從下半年開始就得按計劃儲存各種戰略物資,有備無患。還有就是敘府、昭通、思茅的三大儲備糧庫也正在緊鑼密鼓修建,川南這兩年新增土地種植面積數十萬畝,加上推廣良種種植,加大先進的農業技術普及,糧食產量成倍增加,但都被全國各地的災害消耗一空,根本存不下什麼糧食,萬一再有個大的災難,實在難以應付。

「學生更擔心的是戰爭,看看如今的華北形勢,再看看日本不斷加大對我國民族工業的打擊和排擠,以及在國際市場上全力爭奪各種戰略物資的手段,學生就覺得大戰為期不遠了。好在西南地區最重要的工業基礎體系逐漸完善,川南的特種鋼鐵、三酸兩鹼、醫藥、機械、紡織、石化、橡膠塑料等企業都在這幾年順利投產,學生懸著的心才放下一半,可還有無數的事情等待著手進行,正像校長給學生的勉勵一樣,任重道遠啊!」

蔣介石大感意外,在如今全民都吃不飽穿不暖、各大財閥和各地買辦都在拚命發國難財的時候,安毅想到的卻是戰略物資和糧食儲備倉庫的建設,而且已經快要建成了,這份遠見和魄力,遠遠超出了蔣介石麾下那些心腹干將和自視其高的智囊。

更讓蔣介石感動的是安毅一腔為國為民的情懷,安毅想到的不是自家一畝三分地的得失,想到的是整個國家和民族的利益,想到的是整個國家民族即將面臨的大規模戰爭,並為此默默進行艱辛的努力。

早在此之前,蔣介石就與安毅不止一次談到過海岸線被強大的日本海軍完全封鎖之後怎麼辦?因此,蔣介石儘管沒有精力管到遙遠的滇南地區,但是對安毅悄然加大力度開發滇南的行為是支持的,直到安毅和法國人取得默契,順利開闢了一條快速便捷的物資進出口商道,中央政府和國內各大財閥仍然覺得只是小打小鬧不成氣候,唯有蔣介石、宋子文和孔祥熙看到了其中巨大的戰略意義,三人都對安毅的遠見和大手筆深感欽佩。

想得到和做得到完全是兩碼事,可安毅不但想到了,而且做到了,做的不是一般的好,好到把千方百計增加國家財源的宋子文都惹急了。

再一個,蔣介石沒有給安毅任何的壓力,反而在軍政權利和稅政自主權方面暗中幫助安毅,除了深明大義和用人不疑之外,就是對安毅人格和道德的認可和欣賞。

還有一個極為重要的原因是:國民黨總裁如今是汪精衛,手上無兵的汪精衛把整個國家的財權爭到手上之後攬得死死的,蔣介石這個國民黨副總裁兼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也不少受氣,因此蔣介石乾脆對財政一塊撒手不管,把精力全部用到剿共戰場上,只想平定內患之後再回頭和汪精衛算賬。

可是,汪精衛到底是個眼高手低的政客,非常不爭氣,掌握財政大權之後不但沒有任何建樹,只知道發行各種債券,從全國人民手裡弄錢,最終錢倒是弄回不少,但整個國家千瘡百孔,到處都是一個個大窟窿,汪精衛手裡有多少錢都不夠用,也不會用,結果什麼成就也看不到,反而弄得債台高築,日甚一日,已經到了無以為繼的邊沿,如今再想發行債券,已經沒有人購買了,汪精衛也就到了窮途末路的地步。這個時候,全中國乃至全世界能幫汪精衛一把的只有安毅。

而安毅不知為何,似乎永遠對汪精衛抱有成見,雖然見面客客氣氣彬彬有禮,但是從不買汪精衛的帳,這一點蔣介石看在眼裡樂在心裡,也把安毅的這種表現看成是對自己這個校長的忠誠,因此眼見著沒法得到川南後,不但支持這塊熱土繼續保持高度自治,而且從不提滇南那一塊,就算為了整個國家財政忙得焦頭爛額瀕臨窮途末路的宋子文、孔祥熙已經看到滇南的財富在嘩嘩流淌,蔣介石仍然沒有半點兒支持中央政府染指滇南的意思,因為數年來安毅的品質和胸懷蔣介石非常清楚,每次遇到大的災難、每次國家到了捉襟見肘的時候,安毅都會挺身而出,而且只要蔣介石開口,安毅都會大力支持從不吝嗇,做得比蔣介石希望的還要好。

所以蔣介石對安毅非常有信心,他知道只要是到了黨國危機關頭,或者面臨大的天災人禍,他這個校長一開口,安毅就會毫不猶豫地大力支持。

至於其他的事情,蔣介石根本不需要操心,由眼大肚小的汪精衛去勞心勞力,而且蔣介石也逐漸認可安毅的那句話:絕不會把錢用到那些沒骨頭的中央官員身上,絕不會把錢用到各路自私自利的、置國家民族利益於不顧的軍閥身上。

安毅看到蔣介石握著空杯子,低頭不語,悄悄拿過暖壺再給蔣介石添滿水,周邊將校一直離得遠遠的,誰也不敢打擾兩人的交談。

「庸之和子文快到了吧?」蔣介石抬起頭問道。

「南京那邊天氣不好,飛機延誤了起飛,還有一個小時左右才能到,飛機廠和兵工廠那邊已經安排好了,盡量為校長和庸之先生節省時間。」安毅低聲回答。

蔣介石突然想起件事:「記得你在武漢和我提到過,除了經濟聯絡處外,德國軍方和兩個研究所的人也悄悄來到了敘府,對吧?」

安毅點點頭:「對,前兩天他們參觀完我們的雷達研究所,就到江北參與我們的雷達測試實驗,從這兩天德國人的反應來看,他們對我們的雷達技術非常震驚,要求技術轉讓和合作研究的心情極為迫切。

「學生沒有立刻答應他們,也沒有向他們提供任何的技術參數,只是讓這幾十個德國專家和軍方代表參觀其他研究所,相信不出三天,德國人就會明白我們需要什麼,他們能給我們提供什麼用以交換。校長有何指示儘管下達,學生定當遵命。」

「很好,你做得真的很好,巨大的投入終於換來豐碩的成果,值得自豪啊!只可惜這些都是高度機密的事,我不能公開褒獎你,也不能大力表彰你手下成百上千的研究人員和技術人員,心裡很過意不去。在對外合作和研究方面,你這個全軍參謀次長有自主權,有領導權,不用操心了,你按照自己的意思辦就行。」蔣介石再次給予安毅極大信任。

安毅感激地說道:「謝謝校長的信任,學生定不負校長眾望。」

蔣介石很滿意:「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說,月底召開中央政治會議,你要參加,是關於軍隊改革的,而且在這次會議上,將會通過由你起草如今已補充勘定的軍銜制度,中央政治會議將會對全國的主要將領進行軍銜的重新授予。你的二級上將這回轉正了,人數不多,一級上將僅八人,都是黨國元老,二級上將二十二人。高級將領的軍銜銓敘之後,便是對全軍混亂的軍銜開始整頓,至少一半以上的將軍會被去掉,地方軍自己授予的軍銜一概無效,由軍委相關部門重新考核、點驗、銓敘之後,才會重新授銜。不過,你的安家軍例外,一直以來你做得很好,這次你們自己報上來,我讓銓敘廳長林蔚簽字就行了。」

「謝校長!學生代全體將士感謝校長的厚愛和栽培!」安毅站起來,畢恭畢敬地致謝。

蔣介石微微一笑:「好了,我就不去接庸之和子文了,你把他們接來之後,我們就開始參觀飛機廠和各軍工企業。」

安毅答應下來:「是!校長,你看,是否答應德國駐川南經濟和商務聯絡官員的請求,接見一下德國代表團的成員?」

蔣介石想了想站起來:「這次就算了,既然德國人是秘密到來,弄出大的動靜就不好了,你替我轉達一下意思就行,如果他們願意,本月下旬中央政治會議召開期間,我可以在南京接見他們。」

「明白!」安毅點點頭轉身要走。

「等會兒!」

蔣介石叫住安毅:「別跟子文吵嘴,你讓著他點,他也是被汪精衛逼急了沒辦法,才打你主意的,你不答應就是了,不用吵架,庸之會在你和他之間好好做工作的。」

安毅心領神會,點點頭和楊斌等人笑著離開。

蔣介石揮揮手叫來葉成等人,一起走到地圖前,繼續討論貴州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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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七九章 有備無患

坐落在岷江北岸的敘府飛機製造廠規模宏大,單是六十多米長、二十多米寬的鋼架結構廠房就多達五座,其他附屬建築和加工車間井然有序地分佈在五座大廠房周圍,蔣介石和孔祥熙、宋子文、葛敬恩等人走完半圈,就花去了兩個多小時。

蔣介石一行從進入一個警備團守衛的廠區大門開始,就一直在相互熱議和連聲驚歎中度過,蔣介石等人都去號稱「中國第一飛機廠」之稱的杭州飛機製造廠參觀過,而且不止去了一次,如今才發現那家工廠虛有其表,除了組裝美國老式飛機、維修各種民用飛機外,零配件和生產線一概沒有,與設備完善先進擁有五百餘名中外工程師、中青年技術骨幹和三千二百餘名全部接受過基礎專業培訓的產業工人的敘府廠比起來是多麼的寒酸可笑。杭州廠成立雖早,但在敘府廠面前,就像個柔弱的叫花子站在年輕力壯的大財主面前一樣。

宋子文是提倡引進歐美發達國家科學技術、先進設備和管理經驗的急先鋒,是南京中央政府中最有遠見卓識的實幹家,杭州飛機製造廠當年就是在宋子文的大力支持下開辦起來的,由於在科研水平、製造技術和觀念上的極端落後,加上宋子文兩次含怒下野,杭州廠才不得不引進美國資本。

可是最終杭州廠這個掛著民族企業大旗的著名飛機製造廠,卻是讓美國人成了最大股東,而且到目前為止,沒有生產出一架自己的飛機,全都是從美國進口發動機和配套零部件,組裝成的落後產品,比如美國方面擁有完全知識產權和專利權的霍克雙翼戰機、波音水陸兩用飛機等老舊機型,就算如此,中國空軍還不得不向杭州廠購買,杭州廠一千多名中方技術人員和工人,在長達三年多時間裡幾乎學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

宋子文是看在眼裡急在心裡,卻對此沒有半點兒辦法,這才有了去年開始在南昌建廠的中央飛機製造廠,由於剿共、資金緊缺、技術水平有限等多種原因,到目前為止廠房尚未完全建成。但有此競爭,也促使杭州廠的美國合資方不得不加大技術和設備的投入,擴建了主要廠房,淘汰老舊加工機械,為了保持競爭力,還主動向南京政府提出,無償選送五十名中國飛機製造業的優秀人才前往美國學習,美方將承擔這五十名人員在未來兩年的留美學習中的所有費用。

可杭州廠的反應速度還是晚了,中國的飛機市場已經被安毅的敘府飛機製造廠悄悄奪去,且不說全部是用敘府廠各種飛機的西南空軍司令部四個航空團,不說全部裝備中德合作生產的容克ju52運輸機的和逐漸採購an5型民用運輸機的、從川南航空公司上升級而成的中國西南航空公司,僅是桂系空軍、晉綏軍空軍、盛世才的航空大隊,就先後採購了敘府廠自行生產或合作組裝的各式戰機一百三十餘架,各方對敘府廠飛機的質量和價格都給予高度評價,更令各方深感放心的是,敘府廠有個經驗豐富技術精湛的維修服務團隊,只要是採購方的飛機出現故障,只需一個電報,這個反應迅速的維修服務團隊就會乘坐大型運輸機前去解決,不但幫助維修本廠出產的飛機,還非常慷慨地為客戶修理從其他各國購買的老式飛機,深得各方的讚譽和感激。

宋子文等人心中非常清楚,敘府廠所取得的成就僅僅是個開始,隨著科技的不斷進步和現代戰爭觀念的轉變,將來中央軍和全國各勢力的採購量將會迅速增加,就像安毅麾下汽車製造廠出品的各種汽車一樣,短短兩年時間已經佔據了全國市場的半壁江山,遇到嚴峻挑戰的歐美各國製造商和銷售商,面對安毅麾下企業迅速崛起的技術能力和層出不窮的市場手段,也只能徒呼奈何,沒有一點兒辦法。

蔣介石一行的到來很突然,除了軍隊,安毅沒有通知任何部門,就連飛機廠的廠長、來自美國加州的廣東籍華人航空動力學博士駱稚純,也是蔣介石到來前半小時才接到通知的。

這位只會說中國廣東潮汕話卻通曉英、法、德、意四種語言的三十九歲航空學天才,和蔣介石、葛敬恩、曹浩森等人對話只能通過安毅、宋子文的翻譯。宋子文和安毅一樣,都能說一口流利的潮汕話和英語,而孔祥熙乾脆直接用英語和駱稚純交流。三一年經張喜,駱稚純離開美國福克斯飛機製造廠生產經理的位置,滿懷報國之心返回國內,擔任安毅飛機製造廠廠長,這兩年也學會不少官話,只是說起來還是結結巴巴的,怪異的發音令人忍俊不住,弄得他面紅耳赤大感吃力,這一有趣情景讓跟隨的一群人樂得不行。

在參觀的過程中,蔣介石一行每到一處,中外技術人員和工人們只是點點頭,露出個笑容就各幹各的去了,每到一處都沒有任何形式上的歡迎和圍觀,這一現象令蔣介石非常舒服,讚揚說這才是幹事業的人才,這才是幹事業的地方。

由此可見,蔣介石也厭惡了每到一處的迎來送往和興師動眾,也讓跟隨在蔣介石身邊的所有人都意識到,安毅集團的嚴謹務實深得蔣介石的歡心。

令蔣介石和所有參觀人員奇怪的是,近兩個小時的參觀,竟然沒有看到一架完整的飛機,經安毅解釋之後,才知道製造廠的總裝車間並不在這兒,而是在岷江南岸的空軍基地旁邊,所有飛機都是在那兒完成最後的組裝和檢驗,然後經過嚴格的試飛測試,才能交給各方用戶使用。

在安毅的低聲介紹下,蔣介石等人才得知安家軍有一個高技術飛行團隊——試飛團,這個擁有四十五名經驗豐富、技術高超飛行員的試飛團,不但會為所有民用飛機進行交付前的各種測試,還承擔一個更為重要的艱巨任務,就是為敘府廠研製生產的各種型號軍用飛機進行各種測試,一年多來,已經有四名寶貴的校官級資深試飛員因飛行故障犧牲,六人在駕機降落或跳傘中致殘,但這個團隊仍然是安家軍空軍將士們夢寐以求的團隊,只有加入到這個團隊,才能學到更高深的知識,才能擁有駕駛所有型號戰機的資格,才能通過中校這一道坎,成為空軍部隊中最令人尊敬的特級飛行員,也就能獲得安家軍司令部配發的別墅和專車,直系親屬因此而獲得最優厚的福利待遇和令家族無比自豪的榮譽。

蔣介石聽到這裡,心中感歎不已,幾年來,他對安毅層出不窮的治軍方略已經沒有半點兒驚訝,逐漸變得很適應了,但安毅的這一番介紹,還是讓他深為感動和震動,蔣介石知道飛行員的寶貴,正是因飛行員的制約,中央空軍至今都無法按照原定計劃步步壯大,為此蔣介石才不得不同意將黃埔軍校中的航空專業分出去,與杭州的航校一起組建了直屬航空署的中央航空學校,可是,在經費匱乏的制約下,航校學員一年中獲得的升空飛行訓練時間不到三十個小時,不及敘府航校的五分之一,與安毅麾下四個飛行團更是沒法比,而且在師資力量、教學條件和裝備設施等各個方面,也遠遠落在敘府航校後面。

制約中國空軍發展的系列問題,一直是蔣介石和航空署所有將領企圖收回敘府航校的重要原因,但是,敘府航校是安毅自掏腰包從無到有一步步建立起來的,中央和航空署沒出一分錢更沒出一分力氣,當初安毅提出要辦敘府航校時,航空署那些資深的權威老將還一個個笑話安毅不自量力,可如今,敘府航校的規模、教學質量、知名度、所設置的專業和師資水平,遠遠超出了中央航校、防空學校、測繪學校和軍需學校加起來的總和,而且專業設置科學、教導有方,優秀得令蔣介石不忍傷害到敘府航校的半點兒利益,加上安毅面對航空署圖謀將敘府航校併入中央航校時那副橫眉冷對的樣子,誰也不敢當著安毅的面提出來,因此這事一直拖到現在,蔣介石也沒有再提了,反而從剛才安毅毫無保留的低聲匯報中,看到了安毅的滿懷摯誠,意識到安毅的潛在意思是什麼。

「兵工廠就不去了,去試飛團看看!」

蔣介石一句話,整個行程隨之改變,車隊開出飛機廠大門,越過氣勢雄偉的岷江大橋,很快來到安家軍空軍基地對面的山谷,車隊經過一條上方覆蓋著偽裝網的四十餘米寬的水泥大道,終於來到建立在山腳下綠牆綠瓦的總裝分廠兩層辦公樓門前,眾人下車,簇擁蔣介石前進,終於來到被挖空的厚重山體之前。

走到巨石和鋼筋混泥土壘砌的山體大門口,蔣介石情不自禁停下腳步,抬頭觀望三十餘米高四十餘米寬的拱形大門,好一會兒才在一陣陣驚呼聲中詢問安毅:「這個總裝車間花了多少時間建成?耗費了多少資金?」

「全部工程竣工,兩個工兵團五千八百將士足足花了一年零三個月,僅是修建費用就耗費資金四百八十餘萬,如果加上後期輔助工程,山頂和周邊的防空工事、永備警戒哨位和觀察哨、雷達站等等,耗資上千萬。」安毅低聲回答。

蔣介石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才知道江北的飛機廠的核心是在這裡,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南昌飛機製造廠已經不值一提了,安毅費盡心思大筆投入建立的這個總裝車間,無疑是對未來戰爭可能發生的危機有了充分的認識與準備,真正地做到了有備無患、防患於未然,使得蔣介石對安毅的智謀和遠見有了更深的認識。

「好啊!好、好、很好!」

不善辭令的蔣介石連續四個「好」字,已經完全表明了他的態度和此刻的心情,聽得周邊文武大員個個側目,暗自感慨。

安毅低聲詢問:「校長,我們是不是先進去看看?看完還能有時間去一趟兵器研究所。校長明天飛貴陽,兵工廠暫時看不成了,就看看兵器研究所吧,那裡可以看到現代兵器的一些研究和發展方向。」

蔣介石點點頭:「好!抓緊時間,你帶路吧。」

「是!校長請,諸位請……子文先生,看什麼呢?請吧!」

安毅最後喊了一聲仍然望著山門頂部滿臉震驚的宋子文。

宋子文聞聲望向安毅,看到安毅一臉得意的壞笑,頓時板起臉,背著雙手走向蔣介石,一旁的孔祥熙和葛敬恩暗笑不已,心想安毅這傢伙怎麼這麼喜歡和國舅爺宋財神作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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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八〇章 我的地盤我做主(一)

一夜好雨,第二天破曉後雨停了下來,不過天空依舊陰沉沉的,眼見著又有新一輪的降雨來臨。

蔣介石和他的隨行文武帶著巨大的震撼,抓緊難得的雨水間歇,乘坐「大容機」從敘府岷江機場起飛,前往貴陽指揮中央軍和滇黔軍隊圍剿中共紅軍。財政部長兼央行行長孔祥熙和即將就任經濟部長兼中國銀行行長的宋子文留在敘府,繼續商談幣值改革和統一稅政等事宜,而且就住在安毅的西苑賓舍裡。

安毅的西苑今非昔比,熱鬧非凡,馮潔雲的母親非常喜歡敘府的秀美山色和氣候,以照顧外孫為名,就此留在了敘府;歐楚兒和安毅的二兒子已經牙牙學語,在馬大嬸的寵愛下開始蹣跚學步,掌管著安毅經濟大權的楚兒開始為整個集團的利益沒日沒夜地忙碌;勞守道去了滇南,二嬸卻留在了敘府,整天和吳媽以及龔茜的「養子」待在一起,整個西苑已經是老幼咸宜頤養天年的人間樂園,充滿了生活氣息,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家。

宋子文和孔祥熙對西苑的一切充滿新奇,他們的家庭也溫馨甜蜜並井然有序,不過卻擁有繁瑣的禮節和嚴格的規矩,總有種束縛的感覺,怎麼也體驗不到像西苑這樣到處洋溢的舒暢笑聲和孩子肆無忌憚的哭泣聲,沒有那種只有在尋常人家或者底層社會才有的真摯情感表達,沒有那種老少間自然而然的情感交流,因此孔祥熙和宋子文耳目一新,也從中感受到安毅樂觀自然的天性和西園中不受壓抑的所有情愫表達。

推己及人再反而行之,兩人低頭沉吟,感慨萬千。

但是不管怎麼感慨,該做的事情還是得去做,孔祥熙需要做的便是與安毅統一步伐,在相互合作的礦產能源和經貿領域中達成一致,攜手共進,在國家民族面臨的危急關頭,在敏感而複雜的國內外局勢之下,力求保證民族工商業的持續穩定發展,對其他「不聽話」的、親日派的工商業勢力進行有效打擊和持續排擠,盡可能在維護國家利益的原則下,賺取最大的利潤。

宋子文卻又有不同,與孔祥熙相比,宋子文更執著於整個統治階層及政權的利益和前途,擁有更為遠大的政治抱負和滿腔熱血。在國家民族的利益面前,他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局部利益,而且自視甚高的宋子文每一件事情都力求完美,中國傳統的那一套「哼哼哈嘿」和「拐彎抹角」是他最為厭惡的東西,他所希望和極力倡導的,是最直接的意見表述和最坦率的態度展示。

可惜的是,孔祥熙和安毅都不是美國牛仔,都是在中國官場和傳統文化這個大染缸裡蹉跎了許多年的人精。

孔祥熙非常精明地理解了蔣介石現在對川南所持的態度,對安毅治下的所有地盤不但毫無所求,反而因為自身利益和全局利益,給予更多的支持。

但是宋子文就不同了,這個理想主義者對「擅自開闢通關口岸、拒絕中央政府監管」的安毅意見很大,哪怕沒有汪精衛在一旁煽風點火,沒有國家財政的捉襟見肘,宋子文也不喜歡看到安毅這種超越權限的敵力自由行為繼續下去,可是經過下午對敘府飛機廠的參觀,再看到兵器研究所兩百餘名名歐美各國專家和近千名中國年輕科技人員的努力成果,宋子文猶豫了,他終於看到了安毅不計成本的科技投入和領先世界的諸多科技成果。

從與各國專家的交談中,宋子文清晰地看到科學技術所帶來的巨大力量和安毅無怨無悔堅持下去的原因。

因此,這一刻宋子文猶豫了,安毅比他所認識的那個形象更為高大,比他所估計的精神境界更為高尚,僅僅只是在世界科學領域身居泰斗地位的尼古拉.特斯拉主持的一個無線電即時通訊設備的研製項目上,就讓宋子文明明白白地看到安毅在國防工業上面的巨大投入和高瞻遠矚,是當今中國任何一個地方軍閥所沒有的覺悟和崇高精神的體現,而且安毅所作的這一切,說到底全都是為了國家和民族的利益,全都是為了在即將發生的對日戰爭中取得更大的優勢和主動。

一句話可以概括:安毅把無所不用其極所賺來的金錢,幾乎全都用到了關係國家民族前途的諸多高科技領域方面,用到了軍隊建設和鞏固基礎設施等方面,而不是居心叵測的自我膨脹和沽名釣譽,否則,僅僅只是一個雷達技術,就足以讓安毅享譽全球,財源滾滾而來。

宋子文靜靜地站在賓舍二樓的陽台上,透過綠樹間隙,凝視安毅的孩子和家人在花園裡無拘無束的嬉鬧,身子一動不動,似乎看得呆了,但是他的思想並沒有關注花園裡孩子們的身影和不時傳來的爽朗笑聲,他那時而清晰、時而模糊的腦子,猶如一匹奔騰的野馬無法控制,想到的和眼前的任何景物毫無關係。

「子文,你說下午咱們怎麼安排?要不,我和你再去一下安毅的司令部?」孔祥熙端著杯熱咖啡,走到宋子文身後。

宋子文停頓一會兒,轉過身來,搖搖頭道:「不用了,我們還是回南京去吧。委座走了,我們沒必要繼續待在這兒浪費時間,南京還有許多事務等待我們處理。」

孔祥熙心裡微微吃驚,臉上卻是輕鬆的笑容:「行啊,我現在就去給小毅打個電話,否則肯定回不去……敘府的航班不預先訂票,肯定沒座位,我們就是想悄悄離開也不行,要是坐船,估計會被安毅的那些兵攔下來不讓走。」

宋子文一聽,立即惱火地抱怨:「他媽的這個安毅,把川南弄得鐵板一塊,走步路都要檢查身份證明,怪不得這傢伙肆無忌憚地抵抗中央,我看李德鄰的廣西都沒有川南這麼全民皆兵,遍地刁民。」

孔祥熙莞爾一笑:「你說的沒錯,不過,安毅和他麾下的將領,還有敘府行營的各級官員,都是廉潔自好、以身作則的,他能夠做到現在這個地步,也算是很了不起了,連委座都讚賞有加,我們還有什麼可抱怨的?隨他去吧。」

宋子文何嘗不知孔祥熙和安毅在很多方面同穿一條褲子?聞言自我解嘲地搖頭笑笑,逕直走進房間收拾行李。

送走蔣介石之後的安毅,正在與將校們商討紅軍下一步動向,突然接到胡家林從保定發來的一份密電,內容是日本政府和駐天津駐屯軍再次發出嚴重威脅,要求宋哲元的兩個軍和中央軍派駐華北各部立刻撤離華北,否則就是對日本政府和軍隊的挑釁,就是對偽滿洲國的潛在威脅,就是對南京中央政府承諾的中日親善背道而馳,日本軍隊將會對「不順應合理要求的中國軍隊展開合理而又堅決的報復。」

宋哲元、何應欽等人驚慌失措,不敢面對,主持華北大局的黃郛再次以身體不好為由,拋開一切責任,返回莫干山養病去了,整個華北在日軍和日偽特務的橫行之下亂成一片,學生們憤怒之下走上街頭,北大、燕京、清華、協和等高校校長教授聯名發表宣言,表示決不能允許華北自治獨立國家,懇請中央政府迅速表態,制止日本人的無禮舉動。

何應欽和宋哲元等人卻迅速出動軍警,嚴厲壓制愛國學生的遊行示威活動,日軍特務機關已經發展到肆無忌憚地逮捕平津各界愛國領袖和進步學生代表的地步,平津各地漢奸勢力在日本人的支持下,動不動就組織數千人的漢奸分子舉著「華北自治」的標語和五色旗,衝進宋哲元部、於學忠部和平津駐軍軍營,高呼「嚴懲卑鄙的暗殺者」、「揪出中央軍情報組織、藍衣社隱藏在各軍之內的反日特務」等等激烈口號,對各部駐軍發動謾罵、扔石塊、衝擊崗哨等過激行動。

說來也可悲得很,對內無比強硬的宋哲元、何應欽、於學忠等人卻抱著息事寧人的態度,一再退讓,天天求見日本駐平津領事館官員和日本軍方將領,企圖通過外交努力和實質性退讓換來片刻安寧,卻因此而促使日本方面得寸進尺,氣焰為之大盛,漢奸勢力也隨之迅速發展擴大,民眾悲觀絕望惶惶不可終日,整個華北地區陷入極度混亂之中。

安毅和身邊弟兄們心中滿是焦慮,迅速派人拿來這段時間第四廳送達的華北資料,集中精力預判形勢,尋求對策,孔祥熙的電話就在這時打了進來。

安毅接過電話知道宋子文堅持離開,想了想和氣地說馬上就安排軍用專機,懇請孔祥熙用過午餐再走,放下電話後吩咐弟兄們接著討論,隨即趕赴西苑,把收拾停當的孔祥熙、宋子文和他們的隨從一起接到岷江賓館,叫下兩桌盛宴,熱情踐行。

酒至半酣,宋子文心中對安毅這個小弟深感敬佩和認同,可偏偏臉上表露出來的又是另一回事,好像安毅真的欠他錢沒還一樣。

安毅明知宋子文就是這副德行,由此至終都沒有生氣,熱情而恭敬地陪著孔祥熙喝酒說話,把宋子文晾在了一邊。

歷來自視其高、對中央政府所有官員都無比嚴肅不苟言笑的宋子文不由氣得夠嗆,可是又找不到由頭髮作。

酒宴即將結束,安毅才在孔祥熙的反覆暗示下站起來,恭敬地端起杯子,向宋子文敬酒:

「子文兄,來,小弟敬你一杯,你能在百忙中抽出時間光臨敘府,小弟也覺得臉上有光無比感激,請!」

宋子文動都不動,斜眼瞥了安毅一下,撿起餐巾擦了擦嘴:「安將軍無需客氣,我這個閒人能得到將軍親自敬酒,也算是受寵若驚了,只是尚請將軍見諒,歸程遙遠,宋某不敢貪杯,謝了!」

舉起的杯子在空中僵了好一會兒,安毅見宋子文一副油水不進的樣子,搖搖頭緩緩坐下,輕輕放下酒杯,在孔祥熙等滿座官員的擔憂注視下,含笑說道:

「宋先生,你太虛偽了……我記得這幾年在上海、南京、廬山、南昌的時候,沒少和你在中午時間喝酒,今天竟然以這種蹩腳的理由搪塞我,說明你對我有意見。也是啊,宋先生胸懷天下放眼世界,安毅一介武夫哪裡比得了……」

「夠了,別在這兒賣弄了,全國全軍誰不知道你安毅口才出眾、巧言令色?罷了,今天承情了!」

宋子文扔下餐巾,冷冷地打斷了安毅的話。

安毅不但不生氣,反而指著宋子文哈哈一笑:「你狗日的有種!老子不派飛機了,輪船也別想,你有本事走回南京去。」

「你!你這個……你又是什麼東西?粗魯匹夫!」

宋子文氣憤地站起來,很快又再次坐下。

眾人無比緊張,安毅卻笑了笑,放緩聲音道:「算了,咱們倆也別鬥氣了,現在我就把話說在前面,只要是國家民族的利益需要,我安毅絕不會對宋部長說個不字,但是,想讓我拿錢幫助如今的軟骨頭政府渡過難關,你想都別想!

「宋部長,不瞞你說,來送你之前,我剛接到華北急電,日本軍方已經提出嚴厲警告,要求宋哲元、於學忠和中央軍各部立即退出華北,以確保華北高度自治,黃郛這個老匹夫眼見事情不對,又飛回莫干山做縮頭烏龜去了,何應欽、宋哲元、於學忠等人嚇得團團轉,商震兩頭搖擺靜坐旁觀,哈哈!你急著回去是對的,估計汪精衛正在南京盼著你呢。」

滿座大吃一驚,孔祥熙站起來驚問這是真的嗎?安毅扶著孔祥熙坐下,點點頭低聲說千真萬確,事情遠比我說的更為嚴重。

孔祥熙呆在座位上,寬闊額頭上冷汗直冒。

宋子文嚇了一大跳,咬咬牙對安毅說道:「謝謝你的即時消息!不過安毅,你給我仔細聽著,為了黨國前途,我定要和你鬥爭到底!」

安毅再次笑道:「好!歡迎,不過,我擔心子文兄這個經濟部長受不了那麼多窩囊氣,很快又要辭職了。」

「你——」

孔祥熙連忙抱住幾欲發狂的宋子文,轉向侍從和秘書,大喊備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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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八一章 我的地盤我做主(二)

瀘州長江碼頭,站在高台上的安毅望著一萬五千全副武裝整齊排列將士,望著獵獵戰旗照映下的一張張激動面孔,心裡充滿了驕傲、自豪、不捨等複雜情愫。

這三個旅分別為山地旅、高炮旅和全軍第一個機械化突擊旅,將士近半為安家軍老兵組成,連排長均為士官學校、敘府航校的優秀畢業生擔任,三個旅將士都經過了長達半年至一年的艱苦訓練,今天他們就要奔赴華北,加入胡家林第十七軍的行列,肩負起時代賦予中國軍人的重任。

胡家林的第十七軍是中央軍序列中的嫡系軍,是蔣介石寄予重望的功勳部隊,下轄四個師中的三個師都是與安家軍同出一脈的鐵血雄師,王牌部隊八九師、魯逸軒第十七師、源自楊九霄東北義勇軍的三十九師都是參加過對日戰爭的榮譽部隊,從師長到士兵身上都打上了「模範營」的烙印,加上張承柱騎兵師轉型的騎步混合師,全軍將士均由經歷過諸多戰役的老兵組成,紀律性、凝聚力、戰鬥力遠在華北各軍之上。

第十七軍名譽上稱之為軍,實際上已經是軍團一級的規模,正是有了第十七軍雄踞冀中和冀南地區形成的強大威懾力,才使得如今的華北形勢不至於繼續惡化,使得日寇和漢奸們心存忌憚,不敢貿然擴大軍事挑釁行動的範圍。

但由於近年來毫無章法的軍隊變革和中央財政捉襟見肘,十七軍四個師也和中央軍嫡系部隊一樣,每個師的編制八九在一萬二千人以內,全軍將士總數已經不到五萬八千人,與安家軍每個師三個旅又兩個直屬團、每個旅三個團、每個團不低於兩千官兵的編制差距很大,在目前華北日益緊張的嚴峻局勢中,加上軍部直屬部隊不到六萬將士的第十七軍壓力重重,任重道遠,由於缺少訓練有素的新型專業兵種補充,存在諸多令人擔憂的隱患和缺陷。

經過胡家林、魯逸軒、吳立恆等將領的要求,安毅與弟兄們反覆商量之後,決定增調三個特種旅予以補充,半年前就得到了蔣介石的默認與支持。

已把十七軍當成中央派駐華北地區最重要軍事力量的蔣介石明確表態,一旦三個裝備精良、戰力強悍的特種旅加入到第十七軍序列,第十七軍將立時升級為第十七兵團,而且保持該軍團的番號,軍費再緊也優先滿足該軍團的需要,作為中央陸軍的實驗樣板長期存在。

高台上,站立在安毅身邊的楊斌、葉成、顧長風等將領心中均有依依不捨之感,眼前的一萬五千將士,全都是安家軍訓練有素的新式兵種,他們的軍容軍紀、政治思想、軍事技能和精良裝備都是一流的,僅從識字率已達百分之百這一項來說,官兵素質遠在全國各部隊之上,何況三個旅的中低級軍官全部接受過正規的軍事教育,放在哪裡都是響噹噹呱呱叫的精良部隊,而且是安家軍建軍思想和訓練改良之後的首批轉型部隊。

「司令,說幾句吧,弟兄們北上之後,再也難得聽到司令的訓示了。」政治部主任展到在安毅身後低聲請求。

負責兵力運送的江防司令路程光、參謀長穆追憶也低聲附和:「說幾句吧,司令,弟兄們都眼巴巴看著你呢。」

安毅挺拔高挑的身子動了動,緩緩邁出一步站定,深吸了口氣,大聲說道:

「弟兄們,很多話,你們的教導員、你們的長官都和你們說過了,你們此去代表什麼、肩負什麼樣的重任與期望,想必你們心裡都很清楚,今天我要告訴你們的是,你們是中國軍隊中最優秀的部隊,是滿懷赤誠報國之心經過特殊訓練的精銳將士,有道是好男兒鵬程萬里,今後無論你們到了哪兒,川南都是你們的家,川南人民都是你們的親人,川南兩千萬父老鄉親和安家軍的兄弟姐妹都在看著你們,我安毅和身邊的所有將領都在看著你們,你們不但承載著安家軍的榮譽,承載著川南兩千萬人民的期望,也肩負著中國軍人不可推卸的責任!弟兄們,抬頭挺胸,奮勇向前,用你們的熱血和生命,去實現你們報效祖國的雄偉理想,你們將會成為國家民族的脊樑!」

「驅除外辱,精忠報國——」

「驅除外辱,精忠報國——」

……

一萬五千將士的雄渾吶喊,驚天動地,直透雲霄,安毅和他的將領們在高台上莊重敬禮,最後依依目送高唱著《精忠報國》的將士們開出會場,走向水運碼頭。

文工團的女兵們忘記了自己精心準備的宣傳歌詞,激動地敲響了快板和鑼鼓,滿含熱淚與源源開往碼頭的將士們一起放聲高歌,近十萬瀘州百姓在大江兩岸揮手相送,都知道這一萬多名安家軍將士此去華北所承擔的重任。

當晚,川南廣播電台僅報道了一句話新聞,就再也沒有任何的評述與詳解,這一簡單的新聞卻在整個中外軍界引起了高度重視:中央軍第十七軍新徵入伍部隊離開瀘州北上。

天津日租界,日本駐屯軍司令部內連續舉行會議,對第十七軍從川南「招募的新兵」展開緊張商討,由於日本在川南沒有任何的辦事機構,對日強硬的安毅集團根本就不與任何的日本工商企業和擁有日本背景的中國企業來往,隱藏在川南的特務和漢奸情報人員在安家軍反間諜機關夜以繼日的、而且是「寧願錯殺也不能錯漏」的甄別偵緝之下,盡數被清除,日本軍方只能通過重慶領事館和隱藏四川商界中的漢奸獲取安家軍的各種情報,其次就是通過歐美各國和中國各大新聞機構的相關報道收集川南情報,因此對駐紮華北的第十七軍從川南「招募新兵」非常重視。

根據中國駐軍的慣例,通常是把駐紮地作為該部的兵源來源地,如今第十七軍捨近求遠,而且是從中國最強大軍事勢力安毅的防區內招募新兵,不能不引起日軍的高度警惕和猜測,從日軍情報機關到駐軍將佐,都認為此事非同小可。

經過反覆斟酌,日軍天津特務機關終於做出個計劃,對第十七軍進行試探性挑釁,希望以此而探測中央軍主力部隊十七軍的反應程度,進而從中推測中國軍隊的對日抵抗信心,一旦第十七軍也和宋哲元、於學忠、商震等部一樣選擇步步退讓,日本華北駐屯軍將會把「初夏演習」地點放到第十七軍防區之內的衡水至滄州一線,進而利用軍事威脅和外交恐嚇雙管齊下的手段,把「嚴重威脅到日本在華北利益的中央軍駐華北部隊徹底趕出去」。

三月二十五日,日本駐華各部隊在天津舉行季度會議的當天上午,七百餘名「華北各界自治代表」高舉五色旗,呼喊著各種漢奸口號,從保定火車站浩浩蕩蕩進入城中,最後聚集到南京中央政府和日本派駐河北的辦公大院門前。

守衛哨兵見勢不妙,立即關閉大門,抬出拒馬等障礙物隔離人群,情緒激動的「華北各界自治代表」憤怒地掀翻拒馬,搬除障礙物,擁到緊閉的大門口,群毆兩名執勤憲兵和聞訊趕來維持秩序的十三名衛戍官兵,用原木、石塊、磚頭猛擊機關大門,將門口兩側懸掛的銘牌、軍隊與政府標誌、旗幟徽章甚至照明燈盡數砸毀,直到保定警察局數百名警察蜂擁而來,才制止了事態的進一步惡化,但是十五名憲兵中的三人已經嚴重受傷,人事不省,另外十二人個個帶傷無法行動,所攜帶武器彈藥全都被搶劫一空。

事情發生之後,保定地方長官和中央駐華北各部官員心驚肉跳,立即致電北平的何應欽和南京的汪精衛哭訴並請求指示。

何應欽的回電很及時,嚴肅要求保定政府和中央暫駐機構,不能「擴大事態」,由中央北平日本分會向日本人進行「嚴正交涉」;汪精衛回電稍晚些,告誡本方人員不得因此而發表「損害中日關係有礙友好邦交」的言論。

原本還算人心安定、秩序井然的保定城,經此突變人心惶惶,流言氾濫,很多不明真相的民眾都說「完了!胡將軍的隊伍都不敢得罪欺負上門的日本漢奸,保定城恐怕也和天津北平一樣扛不住了」。

消息傳到胡家林和十七軍將士耳中,引發了軒然大波,各級軍官喝住了情緒激動的部下之後,不約而同趕赴第十七軍司令部,要求軍長胡家林給個明確的命令。

一時間,司令部裡人潮湧動,群情激憤,怒吼聲、叫罵聲此起彼伏,震耳欲聾,就連門口執勤警衛的哨兵都咬牙切齒,胸膛氣得起伏不定。

第十七軍司令部是兩天前才搬進原獨立師駐紮的保定兵站的,原因是中央憲兵部隊和黨部派駐機構在日本軍方的威脅和暗算之下,撤離北平之後暫時搬到了佔據重要戰略位置的保定城,原本設置在該處的第十七軍司令部為了給中央派駐機構騰出地方,兩天前剛剛把司令部搬到了獨立師駐紮的兵站,這個在華北抗戰時期安毅買下並不斷修建完善的重要戰略基地,如今已是華北地區最好的軍事駐地,司令部搬到這裡,反而比在城中更為方便。

胡家林這一次並沒有生氣,他等麾下將校罵夠了安靜下來,才站起來沉聲說道:「你們以為事情這麼簡單?以為幾百日本漢奸衝擊的地方,只是保定政府和中央派駐機構?你們難道忘了咱們的司令部兩天前在哪裡了?是否也問過自己麾下弟兄具體情況如何?是否考慮過為什麼那幾百漢奸之中夾雜著朝鮮人和日本浪人?」

弟兄們頓時呆住了,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再吼。

胡家林冷笑幾下,吩咐全軍各部各駐地立刻進入戰備狀態,然後揮揮手讓弟兄們立即去辦。

將校們一走,胡家林立即與麾下將領緊急商議,十分鐘後,一份密電發至剛剛趕到南京出席中央政治會議的安毅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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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八二章 我的地盤我做主(三)

三月二十五日下午三點,中外駐京新聞機構和各國記者兩百餘人接到安毅簽發的緊急通知,懷著無比興奮的心情從四面八方趕赴金陵飯店會議大廳,出席安毅以軍事委員會參謀本部名義臨時舉行的新聞發佈會。

「保定事件」發生不久,以汪精衛為首的中央政府和中央黨部,深恐引發全國大規模的反日浪潮,引來日本帝國主義變本加厲的報復和壓迫,擔心會給汪精衛親日政府和投降派帶來巨大政治壓力,立即召開會議,做出處置決定,以罕見的高效率火速密令全國各級政府和各地黨部執法機構,禁止全國所有報紙電台刊登和報道「保定事件」,嚴密封鎖一切消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的無恥妥協態度,隱瞞保定政府和中央派駐機構被漢奸組織大規模衝擊、造成十五名憲兵兩死十三傷的慘劇,以致全國絕大多數軍民都不知道發生了如此嚴重的事件。

如今安毅剛到南京數小時就突然發難,著實把汪精衛和中央各部官員嚇得面無人色,汪精衛和中央政府的軟骨頭們都清楚知道,歷來堅定反日、在全國軍民心目中擁有巨大影響力和號召力、軍事勢力和政治地位舉足輕重的安毅此舉意味著什麼。

汪精衛和外交部官員急忙發動政府官員,緊急趕赴金陵飯店,汪精衛還以國家政務院院長和國民黨總裁的身份,嚴令憲兵司令谷正倫火速率部趕赴金陵飯店,封鎖新聞發佈會場,盡一切努力制止新聞發佈會的召開,整個南京城一時間警笛聲四起,雞飛狗跳。

左右為難的谷正倫猶豫再三,最終還是硬著頭皮率領一個中隊憲兵出發,當他們乘車趕到金陵飯店門前大街時傻眼了,數百名身穿安家軍新式迷彩軍服、頭戴鋼盔懷抱衝鋒鎗的官兵已經沿街警戒,將偌大一個金陵飯店緊緊包圍,站立在全副武裝士兵前面的軍官們看到憲兵司令部的熟悉弟兄從車上跳下來,全都報以微笑,只是一聲不吭。

憲兵們一眼就認出這些部隊是安家軍南京兵站的警衛團弟兄,帶隊的營團長都是同出黃埔的師兄弟,只能連連苦笑,停滯不前。

谷正倫的「勇士牌」特製越野專車非常順利地開到金陵飯店大門口,看到站在門前充當迎賓的竟然是參謀本部第四廳廳長趙瑞和幾名少將處長,谷正倫頓時哭笑不得,當即吩咐停車,鑽出車廂後和迎上來的趙瑞交談片刻,乾脆湊在一起吸煙了。

被攔在大門左側的汪精衛辦公室主任和外交部幾名處長急得團團轉,可是面對參謀本部第四廳數十個身穿軍裝、臉色冷漠的特務嚴厲的顏色,誰也不敢挑戰軍方特務的忍耐力和執行能力,只能向谷正倫不斷揮手示意,誰知已經修煉成精的谷正倫臉帶微笑,揮揮手算是回禮,什麼也沒說就跟著趙瑞一起入內了。

金陵飯店一樓寬闊的會議廳已經擠得滿滿當當,站在人群之後的谷正倫晃眼望去,發現至少有三百多中外記者蒞臨,兩邊走廊上的中國人竟然全是南京各大高校的教授和學生領袖。

谷正倫暗自吸了口涼氣,拉住身邊靠在柱子上的趙瑞,低聲問道:「趙老弟,怎麼把首都各大高校的師生都請來了?還怕老哥的憲兵司令部沒忙夠嗎?」

趙瑞歉意地笑道:「老哥請儘管放心,只要是咱們老大出面,哪怕十萬人上街遊行也會井然有序的,不會讓老哥為難,全國各高校師生還是買咱老大這個面子的,絕不會出現上個月遊行示威中的打砸搶和焚燒事件。」

谷正倫暗自歎了口氣,非常擔憂地問道:「安老弟這麼搞,稟報過委座沒有啊?」

「安司令中午已經去了電報,侍從室的師兄弟們回電說委座氣得摔杯子了,中午飯都吃不下,大罵黨部調查局和雨農兄的華北站無能,這麼大的事情竟然無法偵知,使得日寇和漢奸們一而再再而三地衝擊我軍政重地,還說保定政府和中央派駐華北機構的官員們把臉都丟光了。」趙瑞靠近谷正倫低聲回答。

谷正倫原本還以為蔣委員長與汪精衛達成了默契,現在才明白原來是汪精衛刻意隱瞞了消息,沉思片刻微微點頭:

「我說呢,委座怎麼對華北發生那麼大的事情無動於衷……現在終於弄明白了,這麼說起來,委座的意思是暗示安老弟臨機處置了,只是——唉!恐怕明天開始,全中國各大城市全都是抗日的遊行隊伍了,不知這一次又會折騰多久……」

會場突然響起熱烈的掌聲,谷正倫和趙瑞停止交談,全都望向前方主席台。

身穿上將軍服的安毅在參謀本部辦公廳廳長陳焯中將和幾名少將處長陪同下,大步出場,整齊地向台下鼓掌的記者和各界代表敬禮,先後回到各自的位置就坐。

谷正倫鬆了口氣,陳焯的出場讓谷正倫意識到參謀本部甚至中央軍委已經形成了共識,與委員長同是奉化老鄉的陳焯如今身份很特殊,不但擔任著參謀本部第二廳廳長一職,還兼任首都警察廳廳長職務,他和安毅的共同出席,無疑代表了軍方的嚴正立場和團結,如此一來這就不是安毅的個人行為了,中央政府和汪精衛再怎麼生氣害怕也沒用,軍方和汪精衛這一屆力主投降的政府本來就矛盾重重積怨頗深。

谷正倫笑了,心想怪不得滿大街看不到幾個警察的影子,兼任首都警察廳廳長的陳焯早就與安毅同穿一條褲子,北伐期間兩人就有並肩戰鬥的歷程,當時北伐中同在一路軍中領軍的谷正倫比誰都清楚,那個時候,身為前敵總參謀長的安毅,沒少給陳焯所在的二十六軍武器彈藥和糧草方面的照顧,彼此的交情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很不錯了,而且陳焯也是個有名的對日強硬派。

會議由陳焯主持,陳焯毫不客氣地陳述了上午發生的「保定事件」經過,嚴厲指出這是對中國軍政當局的極端藐視,是個有預謀、有背景的惡劣事件,是繼衝擊華北駐軍宋哲元部、於學忠部軍事重地後的又一嚴重事件。

陳焯的發言,無疑是對「保定事件」的明確定性,表明了軍方的嚴正態度和高度重視,滿堂記者立即意識到此次事件可能存在升級和導致中日外交上的進一步衝突,也深刻感受到中國政府和中國軍隊在對日立場上所表現出來的巨大分歧。

安毅在陳焯的示意下接著發言。

安毅摘下帽子站起來,以少有的嚴厲口吻大聲說道:「諸位女士們先生們、各界代表,保定今早發生的惡劣事件,不是一起獨立的、毫無關聯的偶發事件,而是幕後有一隻巨大的黑手在推動、策劃和指揮,是甘當亡國奴的偽滿漢奸和他們的主子一手導演的慘劇!

「今年開春以來,華北各地的漢奸組織從零星出現到如今的快速擴大,從剛開始稀稀拉拉十幾個人的遊行靜坐發起所謂的和平請願,發展到今天悍然用暴力衝擊軍事重地和政府機構,毆打殺害駐守在我們自己的國土上的衛戍官兵,接二連三暗殺愛國人士,迫害各界反日領袖,就連我們的大學校長都被漢奸特務抓進日本軍營之中羈押虐待,這是為什麼?

「是因為我們中國軍民生性懦弱、逆來順受嗎?是華北人民和各界愛國同胞已經被野獸們的暴力嚇壞了嗎?不、不是!根源不在民眾,而是在全國民眾的領導者身上,希望今天的保定事件會給某些親日派和投降派敲響警鐘,會促使他們在血的代價面前,重新選擇執政方向和正確道路,否則必將受到全國軍民的共同唾棄!

「同時,作為全軍參謀次長,我警告那些躲在漢奸組織背後策劃陰謀的邪惡勢力,不要再挑戰中國軍隊的忍耐力,不要再刺激中國軍人早已經傷痕纍纍的自尊心,否則,所有責任將由陰謀策劃者完全承擔!」

「新聞發佈會到此結束!」

陳焯的話音剛落,記者們立刻湧向主席台,爭先恐後提出一個又一個尖銳問題,安毅非常歉意地向大家鞠躬道歉,在將校們的簇擁下走向後台。

各界旁聽代表全都站起來,長時間熱烈鼓掌,就在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接到安毅侍從官的邀請,安毅請各高校和各社會團體負責人見面交流,師生們和各界代表欣喜若狂,全部留下等待安毅的重新到來,不願離開的記者們則被禮貌地請了出去。

新聞發佈會猶如一顆重磅炸彈,引發強烈震動,全國各大報紙紛紛趕印特刊號外,大力宣揚讚頌軍方的理直氣壯,各國駐華新聞機構絡繹將消息發回國內,各種評論塵囂之上,同時,顯而易見的中國軍政雙方顯示出的分歧和矛盾更為突出,特別是安毅談話中的那句「根源不在民眾,而是在全國民眾的領導者身上」引起全國各界的共鳴,給汪精衛的中央政府帶來巨大壓力。

下午五點,汪精衛發表公開談話,聲明中央外交部門正在就「保定事件」與日方進行溝通,宣佈已經及時安撫在「不幸事件中殉職和受傷的官兵」,「目前死者情緒穩定」等等,表示中央政府各部門將會盡快舉行專門會議,就華北治安急速惡化和各種政治問題展開討論。

晚上七點,日本駐北平領事館、駐南京領事館同時發表公告,聲明所謂的「保定事件」與日方毫無關係,是「渴望華北自治的各界民眾自發的行為」,是「華北人民對人權和民主的嚮往,是對大東亞共榮充滿信心和希望」的表現。日本駐華機構的公告後半部分,則是對安毅「不負責任的發言表示強烈憤慨,要求安毅和中國軍方「就此謝罪」,「撤銷安毅的參謀次長職務」,否則日方將會對「如此惡意誹謗日方、損害日中關係的惡劣行徑」保留進一步追究的權利。

在全國一片沸沸揚揚之時,只有安毅甘之若飴地安坐家中,他所作的這一切,要的就是日方的這個公告,要的就是日方「與保定事件毫無關係」的聲明,其他一切,對於安毅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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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八三章 我的地盤我做主(四)

次日上午,全國各地發生了大規模的抗日示威遊行,其中又以南京、平津地區各大學校和各行各業工會組織聯合發起的十萬人示威遊行最為盛大。

時至上午九點半,南京城中的遊行隊伍人數已經突破了十五萬人規模,無數師生、工人、商人、手工業者和城內外市民高舉如林的標語橫幅,呼喊震天的反日口號,沿著主要街道,憤怒抗議,最後將中央政府和日本領事館四周團團包圍,展開有序而聲勢浩大的抗議活動。

然而,平津地區的愛國遊行隊伍,卻遭到了國民政府組織的軍警的百般阻撓,激動的愛國學生與軍警發生激烈衝突,早有預謀的日本特務機關在混亂之際,派出數以千計的漢奸,展開針鋒相對的遊行示威,隱藏在漢奸隊伍中的日本浪人和高麗棒子,不斷揮舞長刀和大棒,對手無寸鐵的愛國師生和工人展開偷襲暗害,平津兩地的遊行示威活動最後在一片淒慘的呼號聲中被迫中止,數百師生和群眾代表卻被軍警逮捕,受傷的更是數以萬計。

幾乎在相同時間,昨日找錯了目標、悍然衝擊保定城中政府機關的漢奸組織,在日本特務的從中教唆指使下,再次糾集八百餘眾,高舉「華北自治」的標語橫幅,氣勢洶洶地擁到保定兵站第十七軍司令部大門口,對守衛官兵進行謾罵和人身攻擊,在執勤官兵的再三勸阻下,不但毫不收斂,反而氣勢更為囂張,前方的漢奸頭目大聲叫罵,推攘守衛官兵,後方數百漢奸在日韓浪人的狂呼之下,撿起石頭磚塊,不停地砸向兵站大門。

帶隊軍官見勢不妙,緊急下達撤進院內的命令,十餘名全副武裝的官兵在如雨般的磚頭石塊襲擊中,狼狽不堪地衝進大院。

漢奸們見狀,信心為之大振,前方數十名漢奸頭目已經在狂暴的叫囂中暈了頭,看到官兵大半負傷狼狽退去,再也不知天高地厚,齊聲吶喊,奮起追擊,企圖像昨日狂毆城中憲兵一樣收拾第十七軍官兵,衝擊隊伍的後方數百漢奸也跟著竭斯底裡地吼叫起來,瞪著血紅的眼珠子,如潮水一般瘋狂地衝進大營中。

這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幕發生了!

「臥倒!」

沒命逃進院子的衛兵在一聲炸雷般的大吼之後,齊齊趴下,以熟練的動作和驚人的速度滾向兩旁,正前方的三輛突擊車飛速開來,車上的機槍手對準近似瘋狂的衝擊漢奸們,猛扣扳機,三道火舌噴薄而出,密集的彈雨將黑壓壓衝來的漢奸打得血液飛濺,成片倒斃。

院子兩側的建築物上方,突然出現的三十餘名狙擊手專挑魂飛魄散的漢奸中長相怪異、行動敏捷的目標開火,短短十餘秒鐘,八百餘漢奸被擊倒近半,餘者無不驚恐嚎叫,轉身狂奔,現場血霧重重,慘叫聲不絕於耳。

隱藏在高處的兩台攝影機,由始至終不停工作,忠實地記錄下整個事件過程。

密集的機槍聲驟然停止,三百餘名獨立師警衛團官兵,在師長吳立恆的怒吼聲中飛快衝出隱藏處,端起衝鋒鎗,追著逃命的漢奸無情展開掃射,一直追殺到大營門外七十餘米的大道邊上才停下腳步。

最後,八百餘名不可一世的漢奸逃生者還不到百人,要不是將士們擔心流彈誤傷無辜民眾,恐怕一個漢奸也無法生還。

槍聲停止,硝煙散去,軍營大門內外屍橫遍地,血流成河,受傷漢奸的哀嚎聲驚天動地,此起彼伏。

數百將士轉過身來,展開拉網式搜索,把所有倒地詐死和輕傷漢奸盡數捆綁押進軍營,對重傷漢奸一一補槍送入黃泉。

數分鐘後,十餘輛軍卡開到營門,將士們將一具具屍體扔到車箱上,很快就將所有屍體清理一空。

滿載屍體的卡車剛開走,四輛兵站消防車隆隆開來,七八根水龍沖刷地面,三百餘將士扛著掃把,快速有序地清理血跡。

這一幕幕令人無比震驚的畫面,嚇得遠觀的各國記者和數以千計圍觀群眾全身發抖,冷汗淋漓,濃郁的血腥味在空氣中久久飄散,無數的嘔吐聲和驚呼聲這時才逐漸傳來。

胡家林和第十七軍將校們意猶未盡,立刻對抓獲的兩百餘名倖存漢奸突擊審訊,一輛輛滿載特務團將士的軍車不斷衝出軍營,根據漢奸們招供的一個個地址,展開迅速的抓捕。

獨立師獨立旅將士隨之開往保定城內外,實施全城戒嚴,封鎖所有道路,檢查過往行人,對不能提供身份證明的一切人員實施抓捕羈押。

兵站警衛團順利控制車站和南北鐵路樞紐,禁止一切列車通行,並對所有客運列車實施臨時監控,駐紮保定站的交通部隊嚴密配合,整條南北鐵路大動脈隨之中斷。

上午十一點,川南廣播電台三個頻道突然中斷正常節目,向中外聽眾鄭重報道這一驚天消息,嚴厲譴責漢奸組織衝擊軍事重地、襲擊駐軍將士的罪行,旗幟鮮明地支持第十七軍將士果斷鎮壓「有組織有預謀地襲擊國家軍隊大營、企圖顛覆國家政權和國防基石的滔天罪行」。

消息播出,全國上下一片歡騰,南京城裡的遊行隊伍激動地喊出了「第十七軍萬歲」的口號,被鎮壓的北平、天津遊行示威活動再次掀起,數以萬計的師生和各界愛國民眾無所畏懼地衝上街頭,揚眉吐氣高呼口號,支持中央軍第十七軍將士的果斷平暴,漢奸勢力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威懾和壓制。

北平東交民巷街口的中央政治會議北平分會中,何應欽和麾下將領聞訊,一個個目瞪口呆,面無人色;平津衛戍司令部裡,正在召開會議急商平息學潮的宋哲元、於學忠等十餘將領聽到稟報,長久呆滯,冷汗直冒。這個時候,他們終於看到了胡家林和第十七軍將士的鐵血手段和無可阻擋的殺伐之氣,終於意識到這支一直保持沉默的部隊可怕的屠戮和強悍精神。

南京中央政府大院裡,「驚聞巨變」的汪精衛跌坐椅子上,一時間無法言語,國家主席林森手杖掉地,仍然毫不知覺,滿堂大員一個個噤若寒蟬,垂頭屏息。

貴陽剿總前敵指揮部裡,蔣介石聽完急報,出現了短暫的驚愕,隨即對著桌面猛擊一掌,大聲吼道:

「娘希匹的胡家林,老子果然沒有白白栽培你,痛快!」

拍案之後,蔣介石才驚覺自己的失態,輕咳一聲,大聲下令:「責成胡家林立即電告事件詳細經過,以及善後處置手段!另,致電南京參謀本部,命安毅次長召開緊急會議,以最快速度拿出妥善對策!」

南京中央軍委大院,參謀本部第四廳二樓會議室,安毅口述的一份份電令,火速發往保定,參謀本部聯絡處同時將較為詳盡的事件過程、軍方對這一惡劣暴力事件的定性通告,發往全國各大報社和海外通訊社;川南廣播電台及時播出對保定民眾和第十七軍官兵的不間斷採訪內容,以蔣雲山為首的時政分析專家小組坐鎮川南電台播音室,根據不斷豐富的前方採訪內容,詳細分析此次事件的性質和影響,旗幟鮮明地支持中央軍第十七軍捍衛軍隊尊嚴的合法行動,對漢奸組織的狂妄反動展開猛烈的抨擊,不管怎麼樣,先佔領政治宣傳這一主陣地再說。

第十七軍的「果斷平暴行動」,在短短半天時間裡獲得了全國各界特別是成百上千萬愛國青年和各界民眾的強烈支持,方興未艾的全國反日示威遊行隨之氣氛高漲,愈演愈烈,繼南京和平津地區的大遊行之後,廣州、上海、南昌、杭州、武漢、西安、太原、成都、敘府、昆明、重慶、桂林、長沙等二十餘個城市均出現規模盛大的遊行示威活動,旗幟鮮明地支持第十七軍的英明果斷行動,「抵制華北自治」、「嚴懲漢奸賣國賊」、「抵制日貨」、「全國人民團結起來趕走日本侵略者」的呼聲一浪高過一浪。

南京中央政府官員面對失控的全國形勢和波瀾壯觀的反日浪潮,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計劃於次日召開的中央政治會議面臨流產的危險。

日本軍方和特務機關做夢都沒想到,胡家林的第十七軍竟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痛下殺手,而且殺完了還不夠,還迅速出動軍隊逮捕了數以千計的漢奸組織成員和家屬,並對之實施審訊,可是日本方面已經在昨日傍晚的公開聲明中,宣稱「保定事件」的漢奸組織與日方沒有任何關係,胡家林今天的鐵血殺戮,已經與日方沒有半點兒關係,無論怎麼說都是屬於中國的內政,日本政府和軍隊最多也只能在「道義」上對胡家林和第十七軍展開口誅筆伐,還得提防數十名喬裝打扮混入漢奸隊伍中的日本浪人和朝鮮走狗被甄別出來,由此而帶來外交上的被動。

胡家林和第十七軍的威名,一夜之間傳遍中外,不管是稱之為果斷殺伐的正義行動,還是稱之為血腥殘暴的屠殺,都無法改變這樣一個現實:

中國軍隊第十七軍是一支鐵血的、敢作敢當的強悍部隊,在他們面前,沒有任何勢力能讓他們屈服畏懼,這支軍隊,將會在接下去的殘酷歲月中,成為中國軍隊中令人生畏的主力軍,成為中外各界一致矚目的對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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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〇八四章 殘酷的內鬥

連續三天的全國性反日遊行示威浪潮給措手不及的日本軍方和政府帶來巨大打擊,全中國除天津、青島、廈門等日本勢力根深蒂固的城市,其他地方所有銷售的日貨無人問津,經營日本商品的中國商舖,遭到激憤的遊行隊伍嚴正警告,不撤下日本商品,商舖根本就無法正常營業,原本在沿海城市四處橫行的日本浪人和朝鮮人在主子的警告下,立時銷聲匿跡,無數的民族資本家抓住這一機會宣傳國貨,甚至是降價促銷,有力地遏制和打擊了日本帝國主義對中國實施的經濟侵略,民族工商業面臨的巨大壓力得以減輕。

中央政治會議在此期間還是如期召開了,令人驚訝的是,蔣介石以「剿匪前線戰事緊張」為由留在了貴州,沒有出席這個極為重要的年度會議,整個會議仍然是把持中央政府權力的汪精衛唱主角。

三月二十七日,中央政治會議作出決議,對全國軍隊統帥和主要將領隆重授銜,任命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中正為特級上將,閻錫山、馮玉祥、張學良、何應欽、李宗仁、朱培德、唐生智、陳濟棠為一級上將,陳調元、韓復矩、宋哲元、劉湘、劉峙、徐永昌、於學忠、商震、傅作義、龍雲、何成浚、朱紹良、白崇禧、顧祝同、安毅、萬福麟、何鍵、楊虎城、劉鎮華、蔣鼎文、徐源泉為二級上將。有意思的是,獲得授銜的將領超過半數沒有出現在儀式上。

授銜儀式結束已是中午,解下綬帶勳章和特製鎏金上將佩劍的安毅,以「軍情緊急」為借口,向大會秘書處告假,直接趕赴機場飛回敘府。

昨日下午的預備會議和今天上午的正式會議中,安毅敏感地發現軍政兩界之間無法調和的矛盾正在趨向於公開化,而且在休會期間,從「老部下」劉首江嘴裡「無意」中瞭解到,汪精衛正在密謀聯合林主席、何應欽等人給安毅設套,企圖在會議最後一天,由黃郛提出組成「保定事件特別調查小組」向安毅施壓,通過中央政治會議,把安毅抬到有名無實的政務院經濟發展委員會副主任位置上,再組織中央政府和社會各界代表給安毅數年來的「賑災義舉和重大貢獻」隆重頒獎,接著以「振興經濟、復興民生」等等堂而皇之的理由,在財大氣粗卻騎虎難下的安毅身上割下幾塊肉來。

安毅的突然離去,讓汪精衛大為光火,他把大會秘書處罵了個狗血噴頭仍未解氣,於當日深夜召集心腹謀士急商對策。

本次大會召開,蔣介石竟然不出席會議,達到了軍隊的最大目的之後對任何事情都不聞不問,安毅不辭而別之後,韓復渠、劉峙等十數員軍中大將也以這樣那樣的理由各奔東西,弄得汪精衛召開的會議根本不成其為會議,諸多謀劃已久企圖削弱軍隊權力的議題無法進行討論,其中最大的財政危機處置方案又因安毅的離去徹底泡湯,怎麼能讓汪精衛嚥得下這口惡氣?

汪精衛和眾心腹很快把所有問題的最終根源,落在了蔣介石身上,他們確信一定是蔣介石隱身幕後操縱著這一切,要不是蔣介石的授意,在政治上仍顯稚嫩的安毅怎麼會率先離去?其他將領怎麼會緊著說著,汪精衛情緒激動地站起來,踱著步高舉雙手憤怒地吶喊:

「這明顯就是居心叵測的蔣介石在拆我汪精衛的台!」

其實,蔣介石並沒有與任何將領打過任何招呼,他這次再三吩咐安毅要到南京出席會議,目的就是要看看安毅如何處置中央高層內部分化的問題,看看安毅到底如何表現,是否會對汪精衛一黨妥協,能否能經受得起各種名利的誘惑。

一句話,這是對安毅的一個嚴峻考驗。

其他將領也一樣,蔣介石之所以和誰都沒打個招呼,接到某些將領的密電請示,一律回電「以大局為重」,任由將領們自己選擇前面的道路,就是想要看看麾下將領的表現如何,是否忠誠於他這校長,他這個軍事委員會委員長,以此來考驗某個人能否做到立場堅定,可否寄予信任。

結果讓蔣介石非常滿意,特別是對安毅敏銳的洞察力和巧妙的應對,蔣介石感到無比的欣慰和放心,他徹底明白安毅絕對不會和自己最大的政敵汪精衛走到一起,安毅對他這個校長還是忠誠的。

汪精衛的反擊不可謂不犀利,正式會議舉行的第二天,汪精衛控制下的立法院即以多數票通過了「一億金融公債」的發行決議,這一億金融公債,無異於抽蔣介石的血,無異於是阻止蔣介石、宋子文和孔祥熙的金融改革和貨幣改革計劃的順利實施,而且帶有非常明顯的惡意,等於明確告訴蔣介石:既然你拆我的台,我也就不客氣了,政府如今債台高築不在乎再高一些,反正這是通過嚴謹的法律程序做出的集體決策,你等著和我一起還債吧,把我搞下台了你就自己來還這筆巨債!

蔣介石的反擊和風細雨,根本就沒有任何怨言,反而是對汪精衛的這一惡意負債舉動採取默認態度。

會議進行到第三天,孔祥熙在多數票支持下,繼續兼任中央銀行總裁,原本親汪的中國銀行總裁張嘉璈、原央行副總裁陳行不得不屈就副總裁,張家璈眼見大勢已去,蔣、汪兩系鬥爭進入尖銳化,深恐殃及自身利益甚至性命,立即以身體不適為由,提請辭職,孔祥熙表面挽留一番,然後欣然批准,至此,中國最權威的中央銀行依然牢牢地掌握在蔣介石手中,汪精衛盤算已久的金融大權依然無從著落。

兩日之後,中央經濟委員會常務主任宋子文提交報告,申請中央政府同意中國銀行的增資方案。

精於吟詩作畫、擅長詞曲歌賦的汪精衛對宏觀經濟一竅不通,加之張嘉璈黯然辭職,身邊的一群謀士絕大部分都是舞文弄墨出身,哪裡識得其中奧妙?還以為這是鞏固中央銀行的地位、加強中央政府對全國金融控制的有效手段,個個採取大力支持的態度,宋子文的提案在半個小時裡獲得全票通過,蔣介石的宏大金融改革計劃自此拉開序幕。

大會進行到第四天,黨國三元老吳稚暉、張靜江、李煜瀛以經濟和教育建設調研的名義,乘坐飛機趕赴重慶,僅停留一天即進駐敘府,和安毅舉杯暢談。

與此同時,接到孔祥熙密電的安毅,立即授意中國西南銀行常務副總裁周崇安在上海發表講話,表示西南銀行已經無力認購中央政府發行的任何債券,接著宣佈關閉江浙地區十三家虧損的縣一級銀行。

周崇安的講話一報道,立刻引發全國金融界的群起呼應,上海銀行公會立即宣佈今年來倒閉的十幾家銀行情況,預言在未來三個月內,將有一半的銀行會陷於困境當中,緊接著杜月笙、虞洽卿、馮景堯等財閥紛紛表示無力購買國家公債,《東方新聞報》經濟評論員在分析文章最後,戲謔地建議汪精衛主席到海外發行公債效果可能更好些。

汪精衛及其派系直到這時才如夢初醒,一億金融公債不但無人買賬,反而落得個「不懂經濟」、「巧取豪奪」的罵名,回頭一想,還是被老蔣給算計了,而且算得死死的。

斯時蔣介石卻在貴陽發表重要講話,高呼「發起國民經濟建設運動」,號召貴州全境乃至全中國向川南、湘西、雲南學習,因地制宜穩步前進,踏踏實實把人民生活水平發展起來。

蔣介石的講話經過全國報紙刊登,無異於給了誇誇其談的汪精衛一記響亮的耳光,全國各界不由得想起汪精衛幾年來承諾的事情,似乎沒有一件兌現過,各種小報和民間輿論紛紛對汪精衛嘲笑挖苦。

汪精衛勃然大怒,立即以經濟總結的名義,把數年剿匪耗盡民脂民膏和國力的數據拋了出來,暗示你蔣介石不好好帶兵打仗竟然想謀我的權位,我也不讓你舒服,我揭你的老底挫你的傷疤,讓全國人民都看看到底誰才是敗家子。

一時間,各種言論塵囂之上,汪精衛集團與蔣介石集團鬥得個不亦樂乎。

中央紅軍主力部隊卻在這個時候突然發力,逼向貴陽,不由得把蔣介石嚇得面無人色,也不記得和汪精衛鬥嘴了,立即調整兵力,向貴陽靠攏解救危機。

這紛紛擾擾的一切,安毅是看在眼裡聽在耳裡樂在心裡,他終於知道政治這玩意兒是多麼的自私和骯髒,對蔣、汪兩大集團鬥法中層出不窮的手段歎為觀止。

安毅正在興頭上,老蔣突然不說話了,正奇怪間轉頭一看卻原來是貴陽發生了險狀,意猶未盡的安毅想了想,還是決定幫幫老蔣的忙,反正他看汪精衛怎麼看都不順眼。

安毅每當想起長期使用蜂王漿、牛奶、何首烏等珍品養顏護髮的汪精衛那細膩如同少女一般的手,心裡就覺得一陣惡寒,心想狗日的你這孫子不多到基層走走,常年不到農村看望窮苦百姓,體會一番民眾的水深火熱,天天泡在文山會海之中,今天見見日本特使明天拜訪各國使節,你這個黨的總裁和政務院院長怎麼當的?福建地震你汪精衛還在和日本公使花天酒地,中原災荒也不見你出面慰問災民振奮民心,更別提這輩子是否親手挖過一次土豆了,這樣的孫子我不給你找點兒麻煩也就算了,你竟然還在中央政治會議最後一天,宣佈中日親善、嚴禁全國各大報紙刊登發仇日言論,竟然以「保定事件」為由頭對我安家軍打擊報復。

四月二日晚上七點,安毅做客川南廣播電台直播室,接受記者的特別採訪,憤然反對中央「保定事件特別調查小組」要求追究獨立師師長吳立恆責任的提議,強烈反對政務院通過的「對吳立恆將軍予以停職審查」的決定,第一次公開喊出了「親日勢力和漢奸投降派已經滲透到國家中樞」的狠話,頓時把全中國壓抑已久的民憤點燃,一場誰也沒有料到、包括蔣介石都震驚得目瞪口呆的政治危機,在安毅憤怒的聲音中突然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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