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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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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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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7 00:59:48
第一一二五章 刺唐

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上七點二十分,上海。

兩輛由日本特務機關派來的黑色轎車,緩緩停靠在虹口區的一棟別墅門前,車上的四名特務迅速下車,分散開嚴密警戒。

日本參謀本部資深特務、正金銀行上海分行行長瀨戶彌三鑽出車門,從容整理身上剛剛訂做的高級西裝,舉起手謝絕助手遞來的禮帽,緩緩撫弄一下油光錚亮的腦袋,露出親切地笑容,走向迎出大門的唐有壬。

中央政府改組後,大權旁落的唐有壬意識到洩密案可能敗露,嚇得魂飛魄散,不敢再出席次日的會議,於十七日晚悄然離開南京,乘坐停泊在下關碼頭的日本商船,趕到上海日租界躲藏。

轉眼一周時間過去了,唐有壬發現中央政府並沒有對他做出任何處理,行政院副院長孔祥熙還致電給他,詢問病情和恢復情況如何?和氣地向唐有壬建議:如果身體好轉,盡快回京就任外交部次長職務。

日本人也對自己的走狗很上心,經過嚴密調查之後,認為唐有壬並沒有敗露,此次倉惶出逃純屬心理原因,而且日本人認定,只要汪精衛還活著,蔣介石就不敢把唐有壬怎麼樣。因此日本人客氣地安撫唐有壬之後,成功說服唐有壬元旦過後回南京就職,繼續為「中日親善」做出傑出貢獻。

唐有壬慢慢定下心來,三天來頻繁與南京方面通話,一切跡象都表明,沒有什麼異常。唐有壬終於徹底放下心來,欣然答應出席聖誕節之夜在日租界舉行的盛大慶祝活動。

此時,唐有壬看到自己的老同學兼親密戰友瀨戶彌三熱情地前來相請,連忙走出大門,張開雙臂迎上前去。

兩人邊握手邊鞠躬,顯得斯文儒雅,彬彬有禮。

簡單地交談幾句,瀨戶彌三和唐有壬攜手而行,準備一起登車,前往日本三菱銀行主辦的,有日本駐滬領事官員、海軍將領、特務機關長以及日本在華資本家參加的隆重聚會。

日租界燈火通明,行人穿梭,淘氣的孩子們在大道兩旁和空曠地燃放煙花焰火,唐有壬和瀨戶彌三抬起步子走向轎車,瀨戶彌三笑談日本孩子們聰明可愛,無比感歎地說遠離家鄉,每逢佳節就會思念親人和故土,唯有孩子們無拘無束,令人羨慕。中國通瀨戶彌三為此還聲情並茂地念出了李太白的「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詩句。

唐有壬大為讚賞,搖頭晃腦哼吟一番,正要背出另一首詩應景,西北方突然傳出一聲巨大的脆響,唐有壬的腦袋應聲粉碎,剛舉到一半的手呆然不動,沒有了頭顱的身軀卻重重撞進瀨戶彌三懷裡。

轎車旁邊的幾名特務大叫起來,衝上去撲倒滿頭滿臉濺滿腦漿碎骨、已經嚇得呆如木雞的瀨戶彌三,抱緊瀨戶彌三的特務隊長猛踹一腳,將唐有壬詭異的軀體踢飛三米遠,抱著瀨戶彌三,貼地翻滾躲入花壇後方,手忙腳亂擦拭瀨戶彌三的臉,連聲呼喚,看到瀨戶彌三張開嘴,痛苦地搖頭,再抬起手不停擺動,這才鬆了口。

警笛聲、驚呼聲、腳步聲陣陣傳來,特務隊長扶好瀨戶彌三,抬頭望向失去了頭顱的唐有壬,發現唐有壬的右腿還在頻頻顫抖,抬起的那只白淨的手,仍然僵硬地舉著,幾個手指頭有節律地顫抖。

特務隊長頓時全身汗毛倒豎,一股寒意從脊樑直透後腦,感覺手上傳來陣陣抽搐般的顫抖,連忙轉過頭,發現瀨戶彌三圓睜雙眼,死死盯著唐有壬的屍體,張開的大嘴已經變形,驚恐的臉上,仍然殘留著唐有壬的腦漿和血污,腮幫肌肉陣陣抖動,顯然是嚇得神志不清,整個人已經陷入崩潰的邊緣。

......

深夜十一點,南京中央軍校「憩廬」書房裡,蔣介石溫存地握著愛妻宋美齡的手坐下,望著典雅白銀燭台上明亮的燭光,低聲交談,回憶上一個聖誕節聚會時的趣事。

正談到高興處,侍衛長王世和的聲音在書房外傳來:「稟校長,戴雨農有急務稟報。」

蔣介石微微一驚,無奈地皺皺眉,向夫人致歉。

宋美齡非常大方地站起來,攙扶蔣介石走向書桌:「沒關係,有的是時間,先見見雨農再說吧,沒有急事,他不會這個時候來打擾我們的。」

蔣介石高興地拍了拍宋美齡的手,向門外點點頭。

王世和悄然離去,一分鐘不到,戴笠的腳步聲傳來。戴笠報告完畢,望了一眼宋美齡,歉意地笑了笑,蔣介石看到戴笠吞吞吐吐不說話,不耐煩地敲敲桌子:「雨農,有什麼話就說吧,這裡沒有外人。」

戴笠連忙說是,但還是有些遲疑地說:「…….校長,學生稟報之事太過……太過血腥,擔心會驚擾夫人。」

宋美齡淡淡一笑:「有什麼事能讓我驚擾的?說吧,雨農,沒關係。」

戴笠只好從命:「上海站發來加急密報,外交次長唐有壬在他的日租界別墅門口遇刺,頭部中彈,當場斃命。密電上的陳述令人震驚,說唐次長的整個頭部,被大威力子彈打得粉碎,上海站推測,成功逃匿的刺客使用的定是德國或者美國新研製出來的大口徑狙擊步槍,否則無法造成如此打擊效果……」

「啊!等等……情報確切嗎?」

蔣介石驚訝地站起來。

戴笠點點頭:「確切,估計外交部很快就會接到日本方面的抗議和協查要求,此事恐怕已經傳遍了整個上海,吳市長他們有得忙了。」

蔣介石再次坐下,悄悄把宋美齡微微發抖的手握住,望著戴笠,低聲問道:「你有何意見?」

戴笠猶豫了一下,上前半步,低聲回答:「學生翻來覆去推敲,不會是谷司令的憲兵情報處所為,也不是我們軍統局,更不會是徐處長的黨部特勤科,因為我們這些部門至今都沒有唐次長通敵的任何證據,唐次長不辭而別的次日上午,他的秘書向大會秘書處幫他請了病假,我們對此雖有懷疑,但由於事務繁多人力有限,沒有展開調查,所以,絕對不是我們政府和軍隊情報部門干的。

「剩下的只有兩種可能,一是已經銷聲匿跡八個月的中華青年抗日鋤奸隊,但該部絕沒有如此先進的武器,更沒有如此嚴密的行動計劃和強悍迅捷的行動能力;剩下的一個可能了……學生懷疑是……」

「是誰?」

蔣介石似乎也想到是誰,但是激動之下,詢問的話語脫口而出。

戴笠硬著頭皮回答:「安師弟!」

宋美齡驚訝地摀住嘴:「天哪!不會是小毅吧?他……他一直躲在川南老巢,這段時間裁撤軍隊改組川南政府,忙得他吃飯都顧不上,每天睡眠時間不到四小時,雲兒每次和我通信都為之歎息,安毅哪有這份精力啊?」

蔣介石長出了口氣,靠在椅背上低聲解釋:「除了他沒有別人了,夫人恐怕還不知道,安毅還控制著華北和東北的秘密情報機關,有跡象表明,安毅交給雨農的,只是情報偵查機構,特別行動隊仍在他的掌控之中。

「這一年來,東北和華北地區的漢奸頭目屢屢喪命,弄得日本人的漢奸走狗們魂飛魄散,猶如驚弓之鳥,如今沒有日本人的保護,那些大漢奸都不敢公開露面,日本人為此氣急敗壞,調動大量特務和漢奸展開偵破,至今仍然毫無建樹,為此,日本的奉天特務機關和北平特務機關兩個課長被撤職。

「我們推測,這些行動很有可能都是安毅授命的,或者是安毅一直秘密扶持的北方反日組織與日本情報機關鬥法的結果,其機密程度之高,手段之辛辣詭秘,令人震驚,就連雨農和祖燕的兩個部門都只能望而興歎。

「所以,雨農的懷疑很有道理,還有就是剛才所提到的大威力狙擊槍,全中國恐怕只有安毅能從德國人或者美國人手裡弄到,加上參謀本部第四廳曾經協助雨農協查唐有壬,以安毅嫉惡如仇的陰狠,他不會對這種人手下留情的。」

宋美齡擔憂不已:「恐怕日本人也能很快偵查出來,以日本人一貫行事的無賴霸道,這下我們有麻煩了。」

蔣介石擺擺手:「沒關係,我們明天一早就發出譴責聲明,並讓政務院出面,派人前往上海弔喪,日本人怎麼叫囂不需理會,沒有證據,他們怎麼叫喚都沒用。雖然安毅出手魯莽,罔顧大局,但此次漂亮行動深得我心,相信也會讓全國無數軍民拍手稱快,看來,安毅是在殺一儆百,恐怕汪兆銘今晚也睡不著了。」

戴笠看到蔣介石已經做出決斷,心中一鬆,提出告辭,蔣介石叫住他,低聲吩咐:「這兩天你抽個時間,到川南去見見安毅,他不承認也沒關係,但是要告訴他,我為此非常頭疼,讓他約束自己的手下,別再弄出什麼大動靜來。」

「學生明白!」

戴笠遲疑一下,低聲問道:「校長,安師弟想請你出席元旦的川滇鐵路通車慶典,如果校長成行,不如學生到時陪伴左右前往敘府。」

蔣介石想了想,點點頭道:「也好,這段時間你們都挺忙的,元旦一起去吧,川滇鐵路是安毅對黨國的卓越貢獻,說是偉大成就都不為過,我是要去的,是要去的。到時候我把幾個院長和林森主席他們一起請去。值此危難關頭,國家和人民需要鼓舞。」

「達令,我也一塊兒去看看,我這個即將上任的航空委員會秘書長,還需要安毅貢獻幾架新式飛機,把周至柔幾個也帶去,讓他們參觀一下敘府飛機製造廠,一切往來就讓安毅負責,他有的是飛機,來來往往很方便。早上發表完新年致辭就走,到了敘府,還能趕上吃午飯呢。」宋美齡笑吟吟地建議。

蔣介石稍一沉吟便有了主意:「也好,周至柔的空軍力量亟待加強,目前也只有安毅能出手幫忙了……雨農,從明天起到元月三號,安保工作由你們軍統局和侍從室內保組負責,明白了嗎?」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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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六章 何為大道?

一九三六年元旦,上午八點正,蔣介石通過中央廣播電台,向全國人民發表「國民自救救國之道」的講話,期盼民眾繼續推行新生活運動,以百倍的努力,振興國民經濟,增強國家實力。

上午九點,蔣介石偕同國家主席林森、新任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五院院長和經濟委員會主任宋子文等十七名中央領導人及大批隨員,乘車到達南京機場。

中央軍委常務委員、中央執行委員會委員、敘府綏靖公署主任、第二路軍總司令安毅上將,第二路軍副司令兼滇南綏靖公署主任楊斌中將、第二路軍參謀長葉成中將、敘府綏靖公署秘書長蔣雲山先生等十餘名川南軍政主官,已經整齊肅立在五架大型軍用運輸機前。

五架大型運輸機後方,剛剛加滿油的西南空軍一團十餘架高空偵察機、新型攻擊機在車隊駛入機場之前,已經盡數起飛,升上高空開始擔負巡邏警戒和即將開始的護航重任。

簡單的見禮完畢,中央大員們和他們的隨員在安家軍各將領的陪同下,分別登上四架運輸機,蔣介石、宋美齡、馮玉祥、孔祥熙、宋子文、周至柔等人則在安毅的引導下,登上安毅的專機。

五分鐘不到,各機艙門關閉。

飛機在駕駛員的問候和提示聲中,平穩啟動,很快接連起飛昇空。五架大型運輸機在南京城東南方上空繞了一大圈,熟練地形成三二編隊,向西飛行。

「後生可畏、後生可畏啊!傳言安將軍富可敵國,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僅以這架專機的氣派來說,全中國恐怕無人可及啊!」

坐在蔣介石對面的馮玉祥尚未解下腰間的安全帶,望著寬敞機艙內的精緻陳設,大聲發表感慨,弄得坐在他身邊的安毅坐立難安,再怎麼眼紅也不能當著蔣介石的面講出來吧,這不是給自己找不愉快嗎?好在蔣介石滿臉笑容,看不出有什麼不妥。

飛機平穩地飛行著,一名身穿棕色飛行服的年輕人從前艙快步走來,先把右側宋美齡、周至柔、宋子文等人座位中間的活動桌面放下,轉過來麻利地為蔣介石和安毅等人把桌面放下,安毅的侍衛長林耀東很快給大家送上茶水果品。

蔣介石饒有興趣地望著直起身來的年輕飛行員:「林飛將軍,你這個西南空軍參謀長,怎麼當起勤務員來了?」

林飛恭敬地回答:「能為委座和諸位長官服務,是林飛的榮幸!」

馮玉祥先是一愣,隨即驚訝地抬起頭:「你就是在淞滬抗戰和長城抗戰中,先後駕機擊毀擊傷十餘架日軍戰機的王牌飛行員林飛?」

「報告副委員長,林飛一時僥倖,全靠戰友們的密切配合,才取得點滴成績,王牌之稱受之有愧。」林飛謙遜地回答。

坐在蔣介石身邊的孔祥熙哈哈一笑:「林將軍過謙了!全中國民眾,誰不讚頌將軍的豐功偉績?只是一向只聞其名不見其人啊!你們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數年來中外報紙雜誌對西南空軍的報道不少,卻從未見過一張飛行員的照片,要不是此前我兩次搭乘林將軍駕駛的飛機,估計我見到林將軍也不認識,哈哈!怎麼?今天你親自駕機嗎?」

林飛搖頭微微一笑:「不是,屬下擔任的是本機的副駕駛員,駕駛員是空一團團長彭祖亮上校,我們左側的那架乘坐林主席和五院院長的5033號機,駕駛員是空一團團副范子綱上校,副駕駛員是本部司令黃稟一將軍,其餘三架專機駕駛員均為我軍各部主官。能為委座和諸位長官駕駛飛機,是我西南空軍全體將士的榮耀。委座、諸位長官,屬下先告退了!」

林飛敬了個禮,轉身走向前艙。

馮玉祥連聲感慨,下意識地透過機窗向左方遙望,很快發現林森主席乘坐的飛機外側的高空上,兩架銀光閃閃的戰機同速同向飛行,連忙示意蔣介石向外看。

蔣介石側頭看了一會兒,滿意地點了點頭,低聲告訴馮玉祥:那是護航的新型攻擊機,是敘府飛機製造廠與德、美兩國設計師和專家們聯合研製出的最新戰機,只需從尾翼上的飛狐圖案,就能辨認是西南空軍,安毅的空中保衛工作做得很好。

安毅笑著介紹:「在我們兩個運輸機編隊的前方、右方、上方和下方,共有十二架偵察機和攻擊機護航,在我們前方百公里左右的區域,還有一個偵察機中隊和一個攻擊機中隊在巡邏警戒,安全方面絕對沒有問題。」

說完空中安保措施,安毅笑著說幾架飛機上的任何一個前輩的價值,都不在一百架戰機之下,來不得半點兒疏忽,頓時引來一陣笑聲。

坐在另一邊的宋子文斜眼看了看安毅,轉向對面的宋美齡,低聲誹謗:「哼,安毅這小子拍馬屁的工夫一日千里,幾乎快達到爐火純青的水平了!」惹得宋美齡和身邊的周至柔哈哈大笑。

馮玉祥感興趣地問安毅:「安將軍,貴部空軍與日本關東軍航空團相比如何?」

蔣介石和孔祥熙隨即望向安毅,兩人也非常想弄清楚這個問題,另一側的宋美齡、周至柔也關切地望了過來。

安毅沉思片刻,謹慎回答:「在戰機數量和作戰經驗上,關東軍航空部隊遠遠優於我們,在戰機性能和武器系統配置方面,我們則略勝一籌,綜合戰力孰優孰劣,就要看在什麼地區、什麼空域交手了。

「空戰比的可不僅僅是空中作戰水平和能力,後勤支援、指揮系統、戰時維護、地面火力支持、情報輔助等方面都非常的重要。我們的空軍成立至今還不到五年時間,將士們在經驗和飛行時間等方面與日軍差距比較大,值得慶幸的是,我們已經有了淞滬作戰和長城作戰的實戰經驗,兩年來又在德、美、英、法飛行教官的指導下,不斷取得進步,經過不懈的摸索也總結出一些心得,但一切均有待於實戰檢驗。

「不管別人怎麼看,我始終相信,我們的空軍是有能力與日軍航空兵團正面較量的,差距並不是我們想像的那麼大!

「唯一令人擔憂的是,我們的戰機數量有限,很難在長時間的連續作戰中保持基本的數量要求,畢竟相較而言,日本的工業基礎強大得多,雖然這幾年我們川南奮起直追,但比起日本民治維修後數十年的積累,我們還是落後很多。

「根據最近一期的美郭軍事雜誌推測,日本若是進行戰爭動員,其強大的製造能力將得以體現,戰爭初期即能夠達到月產戰機八十至一百五十架的水平,進入中期其產量將會穩步上升,僅此一項我們就沒辦法比。」

馮玉祥聽了微微歎息,蔣介石臉上也露出凝重之色。

沉默片刻,馮玉祥又再次問道:「軍中傳言,中國最好的航空學校是敘府航校,如果安將軍不介意的話,我想問問,敘府航校成立五年以來,共培養出多少飛行員?你們的西南空軍目前又擁有多少合格的飛行員?」

安毅悄悄地望向蔣介石,看到蔣介石微微點頭,便如實向馮玉祥介紹:

「航校創建至今已經五年了,剛開始時飛行專業實行的是兩年制教育,從第三年開始實行三年制教育,其他如地勤、防空等專業,仍然實行兩年制教育。五年來,飛行專業共有兩期畢業生,首期飛行專業的畢業生僅一百八十人,加上成立初期從海外和國內各軍中招攬的八十四人,總人數為兩百六十四人,在淞滬和長城抗戰中犧牲三十七人,受傷退役或轉入後勤、民航部門七十八人,數年來在例行訓練中犧牲二十二人,首批飛行員至今剩下一百二十七人,這些人如今基本上都成了各大隊、各中隊的指揮官,是西南空軍的無價之寶。

「第二期畢業的飛行員招收人數是五百餘人,最終畢業人數為三百六十六人,其中八十三人是滇軍、川軍和晉綏軍委託培訓人員,都回去了,剩下的二百八十三人盡數進入西南空軍,一年多來,其中二十一人在訓練和執行任務中犧牲或致殘。到目前為止,其中包括空軍司令黃稟一在內,也包括我本人在內,西南空軍實際擁有飛行員三百八十九人,與軍委直轄的空軍部隊大致相等,但是戰機數量少了一半以上。」

馮玉祥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隨即再問出一個極為敏感地問題:「這麼說起來,敘府航校的第三期飛行專業的學員應該畢業了吧?第三期合格飛行員又有多少?」

「六百八十一人,明天舉行畢業典禮,晚輩和航校教育長黃稟一將軍、航校防空專業總教官屠智榮將軍懇請蔣校長親自授劍,儀式完畢後,近兩百畢業生分別返回滇軍、川軍、晉綏軍等委託培訓的所屬部隊,剩下的四百餘人盡數進入西南空軍。這批畢業生至少仍需要一年的訓練,方能成為合格的各式戰機飛行員。」安毅沒有對馮玉祥隱瞞。

馮玉祥臉上泛起一絲喜悅之情,連說百尺竿頭可喜可賀,蔣介石也欣慰地點點頭:「五年來花了你不少錢吧?」

「稟校長,到去年底為止,航校總共花掉了兩千七百多萬!這還僅僅是教育培養方面的費用,不算學校建設和購買訓練戰機、訓練消耗等方面的錢呢!」

安毅顯得無比痛苦,突然指著望過頭來的宋子文,向蔣介石和馮玉祥伸冤:

「宋主任堅持原則,胸懷天下,卻始終不理會我們的巨大付出,看到屬下從安南偷偷走私幾台飛機發動機回來,他就咬牙切齒地要屬下交稅,屬下聽說去年秋天他從敘府回到南京之後,立刻向校長您告狀,非得要我們如實申報進口數額,補交關稅,害得學生幾個月不敢去南京見您!」

孔祥熙笑得前俯後仰,宋美齡和周至柔也樂的不可開交,蔣介石罵了一句「油嘴滑舌」,就笑得摀住嘴。

只有馮玉祥驚訝不已,看看懶得理會安毅的宋子文,再看看一臉沉痛的安毅,好一會兒才會心地開懷大笑。

這一刻,馮玉祥終於看到了安毅的狡猾與無賴,也從中看出了安毅與宋子文之間非同一般的關係。

馮玉祥對安毅的巨大付出佩服不已,當著蔣介石、宋美齡等人的面,嘖嘖讚歎:「安將軍數年來精礪圖治,不但建立起一支強大的軍隊,而且屢屢為南北災區慷慨解囊,安置災民高達上千萬,此次國家產業危機,又及時籌集兩億多巨款,義無反顧地拯救民族工商業,惠及百萬產業工人及其家屬,保存了眾多民族工業的生存發展,令人萬分感佩,實屬國家之幸、民族之幸啊!」

安毅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謙虛地說道:「安毅感謝前輩抬愛,但當不得如此讚譽。安毅以及志同道合的將士們所做的一切,無非是盡到一個軍人的職責而已,用一句漂亮話說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應該的。

「記得安毅八年前北伐折翼,鎩羽而歸,遍體鱗傷地回到南昌,安毅尊之為父兄的勞守道將軍,對心灰意冷的安毅和將校們說過一番話,他說只要坦然面對,無愧於心,雖敗猶榮;若是錙珠必較,不明大道,勝不如敗。人生於永恆之天地,猶如白駒過隙,數十年彈指一揮,縱有良田萬傾,廣廈萬間,死後棲息五尺之地,唯爍爍大義千古不滅,人生苦短,大道長存,豈可對個人成敗執著如斯。

「這一番話安毅苦苦思索,直至現在才逐漸弄明白該做些什麼。說實話,到目前為止,安毅所作的一切,都不知道是對是錯,越往前走,越覺得肩上的責任重大,時有不堪重負、如履薄冰之感,若能傾盡所有換來國泰民安,對安毅來說反而是最好的解脫。」

眾人驚愕之後,全都沉默下來,一時間都難以理解,年紀輕輕的安毅,怎麼會有如此蒼老的心態?

唯有坐在後排的沈鳳道暗自唏噓,他明白安毅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由衷之言,同時也為安毅逐漸窺探到「何為大道」而暗自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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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7 01:00:26
第一一二七章 天塹通途

中央各部首腦在岷江機場受到敘府各界民眾的熱烈歡迎。

中央和地方軍政官員見面完畢,整齊列隊,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長蔣介石、副委員長馮玉祥在安毅的陪同下,欣然檢閱了威武雄壯的安家軍三軍儀仗隊。

檢閱完畢,蔣介石代表國民黨、中央政府發表講話,隨後在第二路軍師以上將領的恭送下,與全體中央領導成員一起登上汽車,直接前往川滇鐵路樞紐站敘府車站,出席通車剪綵慶典儀式。

長長的車隊在二十四輛摩托車組成的先導車隊的引領下,緩緩駛出機場。道路兩旁揮舞彩旗、熱烈歡呼的萬千民眾,延綿十里。

車隊經過懸掛巨幅黨旗國旗、裝點無數彩旗綵帶的金沙江大橋時,心中極為震撼的馮玉祥終於詢問副駕駛座位上的安毅:

「安將軍,看這人流熙攘川流不息的樣子,敘府到底有多少人口啊?我怎麼感覺比起上海、南京等地,毫不遜色啊?」

「算上郊區新舊八鎮,常住人口有一百八十萬,如果加上流動人口,估計已在三百五十萬之上。考慮到未來的重重危機,我們從今年開始,將大幅度擴建瀘州、自流井、南溪、昭通這幾個鐵路沿線的縣城,力爭在一年之內,完成基本的道路和水電工程部分,計劃要求每個縣城擁有最低能滿足五十萬人口基本生活的規模,其中重要的重工業城市瀘州和昭通,要達到容納一百八十萬人口的基本要求,並且增設自流井南面的孔灘戰略儲備倉庫,爭取在明年夏季之前,完成五十萬噸糧油的戰備儲存。以上工程投入總額大約在五千萬元左右,所以今年我們川南無法認購中央政府發行的公債了。」

安毅沒有半點兒炫耀的意思,一臉的沉重與無奈,將他的滿腹憂鬱表露無遺。

馮玉祥大為感動,他非常清楚安毅所說的「重重危機」是什麼,也非常清楚在自流井城南增建糧油戰略儲備倉庫、擴建四大縣城的目的。

兩次中央大會舉行期間,馮玉祥曾三次和蔣介石探討一旦中日戰爭打響的各種可能性,贊成蔣介石到了危難時刻遷都重慶而不是西安的初步打算。

聽完安毅這一席話,望向車窗外歡欣鼓舞的歡迎民眾,馮玉祥心頭沉重,再也無法高興起來,終於明白安毅在飛機上所說的那番話是多麼的確切艱難,也看到了安毅憂國憂民胸懷天下的坦蕩情懷。

車隊在陣陣歡呼聲中,直接開上了寬大氣派的敘府火車站車站站台。

童子軍校軍樂隊奏響了廣東名曲《喜洋洋》,蔣介石、宋美齡、林森、馮玉祥和五院院長,在敘府公署軍政要員的陪同下,登上鋪設紅地毯、前台鮮花圍繞、背後懸掛有巨幅黨旗國旗的主席台,接受與會的兩萬多敘府軍民和各界代表的歡呼。

敘府綏靖公署秘書長蔣雲山主持了慶典儀式,他站在四支落地式麥克風前,每介紹一個中央政要,全場就發出山崩地裂的強勁歡呼,滿眼的旗幟、喧天的鑼鼓,把一個個中央政要感動得神色激動,頻頻揮手。

主席台下方,數百名中外記者手中的照相機「劈啪」作響,連連冒出蓬蓬白煙,爭先恐後地記錄這一激動人心的盛大慶典。

如潮水一般熱烈的歡呼聲中,主席台上的安毅卻在身旁的宋子文耳邊,低聲笑道:「小弟的拍馬屁功夫如何?放眼全中國,有誰的拍馬功夫如此雄偉壯觀?」

宋子文不但不生氣,反而搖搖頭,無比感歎地說道:「這不是馬屁,而是實實在在的功績啊!要是你多有幾個這樣的慶典,我宋某人天天給你拍馬屁,又有何妨?」

安毅聽了,禁不住咧嘴一笑,這一剎那發自內心的自豪笑容,被法國記者達維特成功捕捉到,不久就傳遍中外各國,成了全世界發行的美國《時代週刊》二月份的封面人物。

要知道《時代週刊》的影響力非同一般,全球發行量突破一百萬份,去年十二月封面人物是日本天皇的撲克牌形象,本年一月雜誌封面人物,是被擁護即將連任美國總統的富蘭克林.羅斯福。

國家主席林森、中央軍事委員會委員長兼行政院院長蔣介石、中央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對川滇鐵路的開通,分別緻辭,無一例外地對川南軍民致以最崇高的敬意,對以安毅為首的川南軍政兩界政府,給予了高度讚揚。

作為主人的安毅,卻沒有發表任何談話,恭敬地邀請林森主席、蔣介石委員長、馮玉祥將軍、於右任院長、孔祥熙副院長、宋子文主任一同走向橫跨鐵路上方的大型彩門,在嶄新的火車頭前方,紛紛拿起了懸掛紅綢的剪刀。

在雄渾的軍樂聲、鞭炮聲和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眾人相視一眼,臉上展現發自內心的微笑,然後一起動手,將紅綢剪成了數段。

隨著紅綢段落地,車頭披掛巨型紅花紅綢的火車頭,發出長長的汽笛轟鳴聲。

一行人回到月台上,目送著載滿乘客的火車緩緩啟動,逐漸加速,開往西南方向的鐵路盡頭,所有人在這一刻均熱淚盈眶,困擾四川千年的交通問題,就此成為了歷史的記憶。從此以後,四川、貴州、雲南三省,將通過川滇鐵路連接起來,然後再與滇越鐵路接軌,加上滇緬、滇寮、滇越公路,形成完善的交通運輸網絡。歐美等國的物資,將通過川滇鐵路,源源不斷地運抵敘府,為將來的抗戰平添了許多底氣。

第二天上午,匆忙返回南京主持軍政事務的蔣介石,手捧一張張散發著油墨香味的報紙,一一閱讀。

幾乎所有的報紙,都隆重報道了川滇鐵路全線貫通的盛大慶典,社會各界和歐美各國對此給予了高度評價,不但將其作用和意義提升到了國家戰略層面,而且視之為中華民族自信心和意志力的體現,視之為中華民族勤勞勇敢、不屈不撓的奮鬥精神。

此時的敘府,仍然沉浸在節日的歡樂之中,出席慶典的中央政府大員近半留在敘府,繼續參觀考察。

全國著名的書法大家、監察院院長於右任老先生在蔣雲山、馬君武的陪同下,蒞臨風景優美的西南文學藝術聯合會,與張大千、劉海粟等數十名家歡聚一堂。

於老先生與聯合會理事、近年來在中國文壇名聲鵲起的年輕作家——安毅的妻子馮潔雲暢談之後,當場揮毫,寫下了「中流砥柱」四個大字,委託馮潔雲代他送給心懷黨國、功勳卓著的安毅。

在於右任這位書畫名家的帶動下,各位大師靈感湧動,紛紛揮毫潑墨,僅僅只是一上午,數十件閃爍著智慧光芒,凝聚深厚情感的詩詞歌賦、丹青卷軸橫空出世,很快便傳遍了全國,風靡一時。

安毅絲毫也不知道,就算自己日後再次窮困潦倒,但只要那幾十件大師作品還在,日後依然可以成為富甲一方的大富豪。此時的安毅,正與麾下主要將領,陪同宋美齡、宋子文和周至柔,一起參觀敘府飛機總裝廠。

宋美齡一行進入山腹內寬闊的總裝車間,三個工作區內二十餘架各式戰機整齊排列著,數百名技術工人正在進行產品的最後檢測。

數十名中外專家分佈於各區域,緊張分析檢測數據,複查飛機各部位的製造精度和質量標準。

眾人看到安毅、楊斌等將領和客人到來,只是點點頭露出個微笑,便繼續工作。

精通各種戰機的周至柔在線條硬朗的a26攻擊機周圍轉了一圈,不管正在對著檢測數據緊張商議的工程師和技術人員有何意見,兩步登上工作台,趴在打開的機艙看了又看。

數分鐘後,周至柔飛快下來,蹲在機艙下方,手貼在冰冷的飛機表面撫摸一陣,便打開雙聯航空機炮合金蓋板,睜大眼睛,細細打量每一個機械部分,最後鑽出機腹,大步來到安毅面前,激動地說道:

「太先進了,威力巨大啊!真是不可思議、不可思議啊,比在天上遠觀,更令人震撼……安老弟,這批飛機優先調撥給愚兄的中央航空直屬大隊如何?錢不是問題,哪怕砸鍋賣鐵,再去跪求孔財長,愚兄也要湊齊這筆錢給你,絕不拖欠!」

眾將一聽笑了起來,宋美齡溫柔地為周至柔說情:「小毅,中央空軍的現狀你也知道,名義上有三百多架各式戰機,但其中近半屬於超期使用的陳舊機型,很快就要報廢了,剩下四個大隊的戰機,都是兩年前購進的美國飛機和德國飛機,運輸機大隊的十二架運輸機近半已經超期服役,而且載量最大的容克52型飛機只有兩架,剩下五架全都是老式容克和波音,至柔這個未來的空軍司令可不好當啊!」

安毅笑著說道:「師母,錢的事可以放在後面再說,關鍵不是錢的問題,而是……來,秉一,你給周司令詳細解說一下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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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八章 空軍人才

「夫人,周主任(周至柔時任航空委員會主任),新型a26攻擊機的操作與上一代各國進口戰機區別不小,a26使用兩台美國福克斯公司生產的大馬力發動機,屬於雙人重型攻擊機,航速高達四百八十公里,作戰半徑一千二百公里,升限、機動性和靈活性與上一代機型相比大為改觀,武器系統差別更大,沒有經過七十小時以上的嚴格訓練,就是老飛行員也無法很好駕馭,而且裝備一個大隊的戰機,必須有一個專業的地勤單位和不下於三名高級技師的輔助維護隊伍,就算我們司令現在答應下來,周兄恐怕也開不走,就算能勉強開走,也用不好,發揮不出戰機的威力。」黃稟一上前仔細解釋。

宋美齡和宋子文一下子愣住了,周至柔儘管早有此心理準備,可沒想到技術要求如此之高,他看了看一臉誠懇的黃稟一,再望向樂呵呵的安毅,想了想懇切地請求:

「安老弟,大哥此番回去之後,立即選拔三十名飛行員前來敘府航校進修如何?至於地勤人員和高級技師,只有向老弟厚顏相求了。中央空軍的情況你也瞭解,愚兄身受委座重托,要挑起這副擔子不容易啊!」

看到宋美齡和宋子文也一臉憂慮的樣子,眾人不敢再笑了,安毅與黃稟一、楊斌、葉成走到一旁,商量片刻,回到忐忑不安的周至柔面前,客氣地說道:

「我們同意接收中央航校畢業生前來培訓,哪怕來一百人都沒關係,但必須再次經過參謀本部第四廳政治處的審查,要求有二:第一、受訓人員一年之內不能透露任何受訓內容,只能駐紮在滇南的車裡機場,任何人均不能離開滇南。至於技師和地勤人員,我們可以抽調出來,等這批飛行員結束訓練,通過考核,我們將一個不少地送回到周兄身邊,連同他們駕駛的各式戰機一起送過去都行。第二、請周兄回去之後,立即著手招募一批理工科大學畢業生,送到敘府航校各專業繼續學習,相信經過一年半系統的專業學習和半年的實習,基本上就能勝任新式戰機的維護要求,很快就會成為周兄麾下紮實的技術隊伍。最後,我們願意負擔所有受訓飛行員和技術人員的培訓費用,包括服裝鞋帽、專業教育、日常訓練等方面,航空委員會只需按月給他們發放軍餉就行,周兄或者航空委員會特派人員隨時可以前來督促檢查。」

周至柔有些猶豫了,宋子文不解地問道:「安毅,你直接撥一批人手給至柔不就完了嗎?敘府航校越辦越好,西南空軍人才濟濟,不在乎這百十人才吧?」

安毅瞪了宋子文一眼:「你站著說話不腰疼,以為是開銀行啊?要是真的這麼簡單,我們這麼多人還費神商量幹什麼?你怎麼不考慮下,一旦未來中日戰爭全面爆發,戰損之後怎麼辦?還記得淞滬抗戰嗎?只打了三天空戰,中央空軍基本上就被打殘了,後繼無人的前車之鑒,這麼快就忘了?老實說,周兄即將接手的中央空軍,比起日本空軍已經落後很多了。」

「越是這樣,你安毅就該給予更大的支持才對。在國民經濟建設、救災賑災、華北危機、民族產業危機甚至地方軍隊建設各方面,你都能顧全大局,義無反顧地慷慨解囊,怎麼在這一點上如此計較?」宋子文的牛脾氣又上來了。

安毅頓時火了,沉下臉怒氣沖沖地說道:「好吧,我現在就告訴你為什麼。數年來,航空署的那群酒囊飯袋高高在上,整天陶醉於自己擁有多少架飛機,又擁有多少飛行員,根本就看不起我們敘府航校,那些孫子出席各種慶典宴會,個個爭先恐後,穿戴得人模狗樣的,可一年到頭有幾個人真正下到過基層,體會空軍將士們的焦慮與艱辛、傾聽飛行員和地勤人員飽含危機的呼聲?

「那幫大權在握、故步自封的孫子在長達三年的時間裡,從來沒有提到過送一兩批飛行員過來受訓,現在好了,知道我們西南空軍戰機先進,將士技高一籌,才知道自己已經落後了,於是著急了,可這三年來他們都在幹什麼?

「小弟我曾三次向中央軍委提出書面建議,懇請重視空軍建設與人才培養,懇請中央與地方之間多多交流,取長補短,結果呢?反而被航空署那群大老爺罵我好高騖遠,多管閒事,誹謗我安毅居心叵測,圖謀中央空軍司令的高位,弄得航空署那幫孫子每次見到我,就像見了賊似的……

「算了,我都懶得提起這些破事了,就事論事吧,一句話,亡羊補牢猶未為晚,再蹉跎個一年半載的,待大戰一來,周兄你就等著當光桿司令吧,到時候哪怕你有再多的錢,也只能摟著錢到夢中去打仗!

「在此我鄭重聲明,我們所有弟兄數年來省吃儉用臥薪嘗膽,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幾百飛行員,從來沒得到過航空署的一分錢撥款,連一聲正面的評價都沒有,在淞滬戰場和長城內外立下汗馬功勞,卻在軍銜晉陞之時受到航空署那群狗日的百般刁難。

「子文兄,周兄,你們說在這樣的情況下,憑什麼讓我把自己的兄弟和飛機,交給中央空軍那群鼠目寸光的蠢貨來指揮?」

安毅一席震耳發聵之言,把宋氏兄妹、周至柔以及周圍將校全都給鎮住了。

宋子文生氣歸生氣,細細一想安毅所言,實實在在,沒有一點兒可以挑剔的地方,只能頻頻搖頭,長吁短歎,再也沒心思和安毅鬥嘴了。

楊斌看到宋美齡臉色極為難看,連忙上前打圓場:「司令,夫人在此,休得粗魯!還不快去道歉……」

安毅罵完氣消了很多,緩緩走到一臉憂慮的宋美齡面前:「師母,對不起,學生失態,請師母責罰。」

宋美齡抬起手,幫安毅整理好胸前外翻的衣袋蓋:「你是粗魯了些,不過說的都是大實話,我對目前的中央空軍也是充滿憂慮的,所以才叫上至柔來敘府和你商量。小毅啊,不管你心裡有多少怨氣,我都知道你不會看著中央空軍面臨的危機不管的,你不是那樣的人。以後別再輕易生氣了,你如今怎麼說都是國家和軍隊的領導人之一,一切當以大局為重,以黨國前途和民族利益為重。」

安毅慚愧地低下頭:「師母教訓得是,安毅銘記在心。」

周至柔歉意地上前一步:「安老弟,愚兄回去之後,立即將你的意見稟報委座,以後還得仰仗安老弟和所有同仁鼎力支持啊!」

安毅露出個微笑:「小弟斯文掃地,尚請周兄多多海涵!不過生氣歸生氣,小弟絕對沒有半點兒不尊重周兄的意思,這個世道的不平事太多了,氣都氣不過來,難得發洩一回。」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宋美齡也不禁莞爾。

安毅接著嚴肅地說道:「今天當著師母、宋主任和周兄的面,小弟還得代表本部三軍將士表個態,剛才我們共同提出的幾點建議,不是為了我們的小集團利益,而是為了黨國,為了周兄以後的日子好過一些,並沒有其他意思。

「我安毅和身邊弟兄不擇手段賺這麼多錢,到頭來也帶不進墳墓,不用到國家民族身上,還能用到哪裡?你們看這些戰機,看看加班加點造飛機的專家和工人們,誰不想自己的國家強大,誰不想保住自己的家園和妻兒老小?造飛機的目的就是拿來用的,可是,哪怕我們一分錢不要,周兄能叫人開回去好好用才行啊!

「現在只能踏踏實實按部就班地搞,咬牙辛苦個一年半載,等人才真正培養出來了,我就是白送幾十架上百架戰機給中央空軍都行,為了黨國為了民族,我安毅腦袋都可以不要了,誰還在乎這些戰機啊?以上是小弟的肺腑之言,也代表安家軍所有弟兄們的意思,希望大家能理解,能包涵。」

周至柔感動不已:「謝謝老弟!謝謝!與老弟和諸位同仁相比,愚兄屍位素餐,著實慚愧啊!」

「周兄千萬別這麼說,言重了、言重了!周兄若是碌碌之輩,校長和師母怎麼會如此器重,委以重任?以後小弟有何不對,周兄儘管直言,千萬別和我客氣,哈哈!」安毅握住周至柔的手,連聲客氣。

宋子文也被感動了,可看到安毅再次展現他看不慣的癟三嘴臉,好不容易消掉的怒氣再次湧起:

「他奶奶的安毅,你有完沒完?還接著參觀不參觀了?」

眾人均是一愣,安毅卻毫不在意地走向宋美齡,攙扶宋美齡的胳膊,慢慢往前走:「師母,下面由學生陪你走走,學生雖然不是航空專家,可怎麼說也開過飛機,還被擊落過一次,多少懂得一些皮毛,講解起來也靠譜些。不像某些人,除了猛印鈔票之外,毫無所長,要是聽他胡說八道,後患無窮啊!」

眾人看到宋美齡在安毅的攙扶下,邊走邊低頭笑,再也無法忍住,全都放聲大笑起來。

暢快的哄笑聲在寬闊的車間裡回蕩,惹來數百專家和技術工人一片驚訝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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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二九章 雪夜來客

安毅和川南軍政官員,送走了參觀考察的幾批中央政要,顧不上稍作喘息,立刻開始緊張工作,將這段時間耽誤的各種公務理順之後,抬起頭突然發現,新春佳節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悄悄來臨。

距離大年初一還有三天,一艘兩千噸貨輪在入夜時分,緩緩靠向岷江機場西北方的軍用碼頭。

飄飄忽忽的雪花中,在華德國軍事顧問團副團長沙菲爾上校大步走下跳板,給了含笑迎上來的安毅一個熱情擁抱,然後才緊緊握手,相互問候。

沙菲爾與葉成、杜易等將領見禮完畢,側過身,指著排列下船的三十名德國青年,滿懷期待地向安毅介紹:

「親愛的安,這些棒小伙子都是我們德意志最優秀的戰士,他們中有陸軍偵察兵、狙擊手,有傘兵甚至飛行員,從現在開始,我把他們交給你了。」

安毅望向下船後自覺整隊的德國便裝青年,對這三十名精幹軍人自然流露出的不凡氣質非常欣賞:

「沙菲爾先生,請無需客氣,能夠在敘府見到如此優秀的德國青年軍人,我和我的同事們非常榮幸!衷心祝願我們兩國的軍事交流能夠順利進行,期待兩軍在今後的相互學習中,取得我們所期待的成果,結下深厚友誼。」

沙菲爾哈哈一笑,拉著安毅的手,走向列隊完畢的德國軍人們。

安毅的參謀長葉成已經和排在隊伍前面的一個德國軍官熱烈擁抱,兩人驚喜萬分,用德語相互問候,好一會兒兩雙大手才分開。

葉成拉著三十歲模樣、臉帶微笑的精壯漢子,來到驚訝的安毅和沙菲爾面前,熱情介紹:「司令、沙菲爾先生,圖赫爾中校是我留學柏林陸軍大學時的同班同學,也是我在德國期間最親密的朋友。我真沒想到,已經進修完高級指揮專業的圖赫爾,此次會成為特種戰術交流團的負責人,太令人驚喜了!」

「哦!還有這樣巧的事情?實在太棒了!」沙菲爾非常驚訝,隨即一陣狂喜,身為代表團團長的圖赫爾有了安家軍參謀長這樣顯赫的同學,這次特種戰術交流想必會取得令人欣慰的成果。

圖赫爾向安毅敬了個莊重的軍禮,用德語客氣地說道:「安將軍,我有幸讀過您編寫的山地戰教材,研究過您指揮的幾次戰役,深受啟發,收穫良多。您的名字和您的功績,在我國軍隊中廣為流傳,您創造的奇跡,令我們每一個人都深感欽佩。

「這次有幸來到古老的中國,與將軍麾下精銳的特種部隊官兵們一起訓練和學習,是我們每一個德意志軍人的榮幸,請允許本人代表我軍副總參謀長魏采爾將軍,向您轉達他最誠摯的問候!」

安毅聽完葉成的翻譯,高興地伸出手來,與圖赫爾緊緊一握:

「非常感謝魏采爾將軍,感謝圖赫爾先生和德國同行們的盛情,我代表本部三十萬將士,衷心歡迎朋友們的到來。希望在未來一年時間裡,彼此親密合作,相互學習,共同度過一段愉快而難忘的時光。」

圖赫爾聽完葉成的翻譯,再次致謝。

沙菲爾在一旁高興地說,川南和德國軍隊合作歷史悠久,現在安家軍的尹繼南將軍還在柏林陸軍大學進修,對此次的交流和兩軍今後的合作,充滿了信心。

與三十名德國軍人逐一握手問候完畢,安毅把站在一旁的西南空軍司令部直屬特種大隊長歐陽劍叫了過來,向圖赫爾和他的隊友們進行介紹:

「這是我們西南空軍司令部特別空勤團團長歐陽劍上校,在未來的一年時間裡,他和他的官兵們將與大家一起度過每一天。在他的空勤團中,有兩位從德國留學回來的軍官,分別擔任空勤團的槍械教官和戰術教官,能夠運用熟練的德語和朋友們進行交流。諸位如果有什麼意見或者需要,隨時可以和歐陽上校一起商量。」

葉成翻譯完畢,圖赫爾率領他的隊員們,恭敬地向歐陽劍敬禮。

歐陽劍立正回禮,客氣地退到安毅身後。

安毅和沙菲爾、葉成聚在一起商量了幾句,決定由葉成和歐陽劍帶領三十名德國軍人,乘車前往真武山下的訓練基地,出席特種大隊準備的歡迎宴會。安毅等人則陪同沙菲爾和他的助手,驅車前往頓河餐館,與德國駐敘府經濟聯絡官約瑟夫.魯斯頓會面。

約瑟夫.魯斯頓來到敘府一年多時間,已經適應了他經濟官員的身份,促成了多宗德國財團與安毅集團的生意。在私下的交往中,約瑟夫.魯斯頓向安毅坦誠了他來中國的原因,原來他的妻子艾拉.凡.赫姆斯特拉被查出有猶太人的血統,這讓約瑟夫.魯斯頓在向以反對猶太人著稱的納粹黨內部受到排擠,加之他事業失敗,又割捨不下對妻子和女兒的情感,所以乾脆來到中國,遠遠避開德國的紛爭,爭取做一個好父親和好丈夫。

這已經是德國軍方第二次派來交流學習團隊,也是安毅集團與德國軍工企業集團技術交流、成果轉讓、合作研究的附屬部分。

希特勒不斷收到德國顧問和派駐敘府的經濟、軍事聯絡官員發回的秘密報告,對安家軍獨樹一幟的山地戰、特種部隊訓練、運用和作戰效果非常感興趣,責成軍方研究學習。嚴謹的德國人對顧問團和聯絡官員呈送的大量報告進行分析研究後發現,安家軍在特種作戰以及局部戰爭的戰略戰術策劃與實施方面,已經走在了德軍乃至世界各國軍隊的前面,於是通過顧問團副團長沙菲爾,與安毅積極協商取得共識,促成了這次的秘密交流。

德國軍方的裝甲兵指揮學院等院校,在接受中國軍隊進修軍官的同時,也相應地接納了安家軍派遣的兩批三十名學員。

至此,中德兩國軍隊秘密簽署的軍事交流協定正式實施,兩軍之間的交流與合作,一步步走向深化階段。

當安毅與沙菲爾、約瑟夫在溫暖如春的西餐廳裡舉杯歡聚之時,兩個身穿道袍的道士,正在贛閩交界龍崗鎮北面的一座山腳下,藉著雪夜微弱的光亮,踏雪而行。

走在前面的道士,正是安家軍的智囊勞守道,走在後面的,卻是萬壽宮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繼承了道家長老、中醫藥大師松鶴真人傑出醫術的年輕修道者蒲宗岳。

身材消瘦、眉清目秀的蒲宗岳是個江蘇籍孤兒,今年才二十四歲,四歲時獲得萬壽宮遊方道士垂憐,領入道門修行,兩年後師從長老松鶴真人,十九歲道業小成,遵師命離開萬壽宮,孤身一人入世修行,懸壺傳道。

四年多來,蒲宗岳走遍了贛閩浙三省的山山水水,遇到病人,無論其富貴貧賤,無論是男女老幼,蒲宗岳都會施以援手,專心救治。富貴人家奉上重酬,蒲宗岳泰然受之,貧苦百姓身無分文,蒲宗岳也從不計較,甚至還拿出錢財予以接濟,就連數年來打生打死的國共兩軍,見到蒲宗岳都尊敬問候,禮遇有加。

數年下來,「宗岳道士」的稱呼變成了「宗岳道長」,如今已變成了「宗岳真人」,蒲宗岳以他高尚的品行和高超的醫術,獲得四方百姓的尊敬和愛戴。

數月前,正在吉安行醫的蒲宗岳,接到同門傳來的一張要求協查的照片,立刻離開贛西,前往贛東瑞金地區。經過三個半月的奔波,蒲宗岳終於在龍崗鎮外的小村裡,探聽到師叔勞守道要尋找的孩子。

聰敏過人的蒲宗岳沒有刻意打聽收養孩子的人家,而是以偶然路過的方式,巧妙地走近山坳裡的那戶人家,報上法名後,立即受到熱情接待。

蒲宗岳在家主的請求下,給年逾五十的老婦人看病,當天就上山採來草藥,精心熬煮,連續三天之後,老婦人已能下床走動,感激不已,蒲宗岳也在這個只有兩名婦人和一個四十多歲殘廢漢子的家中,見到了那個三歲多的瘦弱小男孩。

臨走的那天上午,蒲宗岳在一家人友善的笑容中抱著孩子出去玩耍,走出幾十米,見到左右無人,蒲宗岳掏出一張明顯是畫像翻拍的照片,遞到了孩子眼前。孩子好奇地抓住照片,突然欣喜地歡叫起來:「爸爸、媽媽,我想爸爸媽媽了……」

「孩子,你記得爸爸姓什麼嗎?」

「爸爸姓毛,可是舅舅和婆婆不讓我說。」

「哦……你舅舅呢?」

「舅媽說,舅舅在山下被壞人打死了,舅媽晚上哭了,哭得好傷心啊。」

「可憐的孩子……你還記得媽媽的名字嗎?」

「媽媽……媽媽叫珍,爸爸就這麼叫的。」

蒲宗岳歎息一聲,收起照片,又抱著孩子採回些野花香草,等孩子把照片的事情忘了之後,才返回那間四壁漏風、簡陋得不能再簡陋的屋子,告辭之前給大人們留下一句話:

「這小娃體質很差,若是遇到寒熱病痛,就難以消受了,我真擔心你們養不活他,除非……唉……我小時候也一樣,要不是我師傅把我領進道門,恐怕也沒今天了……」

全家人無比擔憂地看著孩子。

長年累月全靠吃糠咽野菜的貧苦家庭,自從給毛澤覃委員當警衛員的兒子逝去之後,日子更為難熬,要不是兒子臨死前,讓老人和妻子賭咒發誓,要將孩子養大成人,恐怕一家人難以堅持到今天。

蒲宗岳沒說什麼,默默離去,即將走到山腳下時,臉色焦黃的媳婦追了出來,跪在地上求蒲宗岳把可憐的孩子領入道門,撫養成人。

蒲宗岳並沒有馬上答應,懇切地說待回去稟告師門才行,最遲十天回來給個准信。

第六天,從敘府飛到南昌的勞守道,馬不停蹄地趕到瑞金,與師侄蒲宗岳匯合後,直奔龍崗。

山坳裡的一家人看到仙風道骨的勞守道,無比恭敬。

勞守道見到孩子的第一眼,就頻頻點頭,說這孩子與道門有緣,留下五十個大洋,在一家人感激的淚水和對孩子的無比內疚中,踏著雪花,離開了這個貧瘠寒冷的山坳。

大年三十上午十一點,一架大型軍用運輸機徐徐降落在岷江機場。

勞守道抱著雙眼滿是驚恐的孩子走下飛進,立即鑽進安家軍副官長沈鳳道開來的汽車。十分鐘後,汽車停在了西苑正堂門前的小徑入口,一直等候在這裡的安毅接過勞守道懷裡的孩子,一同進入溫暖的正堂中。

小杏花、小龔銘等一群小傢伙看到安毅抱回個小夥伴,連忙圍了過來,安毅懷中的孩子睜著怯生生的雙眼,四處打量,看到這麼多笑容可掬的大人和小孩子望著自己,連忙掙扎著離開安毅的懷抱,撲到了勞守道懷中,把勞守道逗得哈哈大笑。

從廚房出來的馬大嬸看到新來的小男孩,非常驚訝,上前慈愛地摸了摸孩子的小腦袋,抬起頭低聲詢問勞守道:「他叔,這孩子哪兒來的?」

勞守道含笑指了指安毅,安毅裝作如無其事的樣子介紹:「他是我的故人之後……終於找到了,我也放心了。馬大姐,這孩子沒了雙親,受了很多苦,今後讓他和我們一起生活吧,就當是我的義子,辛苦你多照顧了。」

馬大嬸非常高興:「這下可熱鬧了,這小東西和小銘年紀相仿,正好做個伴……哎呀,大眼睛眨一眨的,好可愛啊,乾脆,以後就跟著我吧。杏花如今長大了留不住,有個乾兒子在身邊,我也不會悶得慌,就由我來帶吧。」

「媽媽,這麼說我有弟弟了?」

剛剛穿上一身漂亮士官軍裝的小杏花樂了。

「對!丫頭,以後你可得多回來看看你弟弟,呵呵……對了,孩子叫什麼名字?」馬大嬸望向安毅。

安毅想了想說道:「這樣吧,雲兒收養的小丫頭不是姓賀嗎?乾脆讓這小子給小念慈當哥哥,省得小念慈長大了老問為何自己的姓與這麼多哥哥都不一樣!」

「這不好吧?」

聽到笑聲的馮潔雲已經抱著小念慈下樓來了。

安毅連忙招手,讓馮潔雲坐到自己身邊:「來來,坐這兒……有什麼不好的?我覺得很好,這樣,這小子就叫……叫賀小東吧!哈哈……小傢伙別害羞,到我這兒來,哈哈!你看啊,小妹妹漂亮嗎?你看看,這可是你妹妹啊,哈哈……」

賀小東害羞地望向馮潔雲懷裡的小女孩,小女孩也望著他,不一會兒小手揮舞,嘴裡發出「咯咯」的笑聲。

仍然瘦弱的賀小東睜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馮潔雲懷裡的小女孩,張開的小嘴微微動了幾下,突然露出個無比純稚的燦爛笑容,接著發出一聲細如蚊聲的呼喚:「妹妹……」

這溫馨的一幕,讓所有人都露出會心的笑容,勞守道卻是滿懷傷感地望向一臉驚愕的安毅,隨即發出一聲幽幽長歎。

馮潔云摸摸賀小東的小臉,讚了兩句,轉向安毅低聲笑道:「看來這倆小傢伙有緣啊!」

安毅「哦」了一聲,立即綻放笑容:「那是,都是咱們的好孩子,都有緣分,哈哈!小銘過來……叫小東哥。」

小龔銘來到賀小東身邊,上下打量賀小東一下,再靠近害臊的賀小東挺挺小身板,立刻撲進安毅懷裡,大聲道:「舅舅,不行!他沒我高,不能做哥哥,他是弟弟!」

眾人看得有趣,哈哈大笑起來,剛剛從廚房出來的吳媽和龔茜幾個也笑得不行,紛紛圍上前來,仔細打量兩個一見投緣的小傢伙。

龔茜拿出手絹,給賀小東輕輕擦去鼻子上的汗珠:「小毅,這孩子和小銘誰年紀更大一些?」

小龔銘拍著胸膛,用童稚的聲音搶著說:「媽,不用問舅舅了,肯定是我大!」

安毅愣住了,細細一想,一把抱起小龔銘,笑著說道:「小銘啊,還真讓你說對了,估計小東比你小一兩個月吧,以後你就是哥哥了,可不能欺負自己弟弟,要教他識字唱歌,好不好啊?」

「行!」

小龔銘上前拉著賀小東的手:「弟弟,我是哥哥,你以後要聽我的話,我教你識字,唱歌,好嗎?」

賀小東害臊地四處看看,在龔茜和馬大嬸親切的笑容中找到了安全感,猶豫片刻,轉向小龔銘點了點頭,立刻回到勞守道懷裡不願抬頭了,再次惹來滿堂一片笑聲。

勞守道愛憐地摸摸孩子的身體,從後腦一直摸到尾椎,最後含笑對安毅說道:

「這小子骨像奇特,難得一見,可惜體質不好,根基又太差,先留在這兒把身體養壯實了,然後讓他和小銘一起跟我幾年,長大後就不用愁了。」

「行啊!能入你老人家法眼,是他們的福氣。明年暑期,就讓這兩個孩子到滇南跟你住一起,從小打根基更好,一輩子都會受益無窮的。」安毅樂呵呵回答。

龔茜望著自己的兒子,眼中閃過一絲不捨的神色,但她知道,勞守道和安毅都是為了孩子好。再一個,孩子跟隨勞守道這樣精通道學和儒學,又擁有高超武功的名師學習,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天大機緣,為了孩子的未來,做母親的只能做出些犧牲,何況也不是見不著了,以龔茜的工作性質,每個月都要飛幾趟滇南,想看兒子很方便。

所有人都不瞭解安毅和勞守道的心思,兩人都清楚兩個可憐小兄妹的家庭背景,因此不但要把這對小兄妹健健康康地撫養成人,而且還要給這對小兄妹接受最好的教育,成為勤奮善良、自尊自強的優秀人才,只有這樣,兩人心裡才會安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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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〇章 誰能橫刀立馬?

一九三六年二月二十日,紅軍兩萬五千將士自陝西渡過黃河,一舉拿下中陽石樓之坪上村、賀家凹、磧口、軍渡、三交鎮五個渡口,晉綏軍王靖國師的兩個守備旅盡數被繳械,紅軍主力高舉抗日大旗,繼續向東開進,後續政治隊伍迅速跟進,在山西黃河沿岸展開轟轟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運動。

晉綏軍主帥閻錫山向全國媒體痛斥日本軍隊在青黃不接之時悍然侵犯,到處燒殺搶掠無惡不作,表示將調集重兵堵截,力爭將紅軍主力消滅在黃河之北。

與此同時,平津地區各高校數萬學生,舉行轟轟烈烈的抗日救國大遊行,屈從於日本壓力的宋哲元,對遊行示威果斷進行鎮壓,一次比一次加大鎮壓力度,數百愛國學生被冠上「共黨分子」的名號,遭到逮捕。

三月初,西北剿總副總司令張學良主持剿共會議,朱紹良、楊虎城、胡宗南、馬鴻逵的四個軍隨即開始馳援山西,商震的三十二軍,也盡數開進山西助戰。

去年六月,胡宗南在松潘差點兒被中央紅軍主力擊潰,隨後撤回陝西整軍,九月就任「西北剿匪」第一路軍第二縱隊司令,今年年初就任第一軍軍長。渡過黃河後,胡宗南指揮第一軍最先與紅軍主力遭遇,緊接著關麟征二十五師奇兵出擊,連戰連捷,一舉收復臨汾。

日軍看到山西爆發內戰,欣喜若狂,第五師團肆無忌憚地越過山海關,直接進入平津一線,華北局勢再次發生急劇動蕩。

蘇俄看到有機可趁,公然違背兩國政府共同簽署的《中俄協定》,與偽蒙政權簽訂聯盟協議,將外蒙視為一個獨立的主權國家,根據所謂的《俄蒙聯盟協議》,公然派兵踐踏中國領土,極其野蠻地對中國領土進行顛覆和分裂。

剛剛從滇南視察回來的安毅,接到蔣介石的緊急電令,立即召開軍事會議,隨後舉行盛大的清明祭祀活動,在為國犧牲的烈士英靈面前,下達了備戰命令。

四月六日,安毅飛抵闊別已久的南京城,向蔣介石報到,隨即加入到中央軍委緊張的戰略研討之中。

值此危急關頭,武漢學生救國聯合會被新任湖北省主席楊永泰下令強行解散,北平軍警杖斃遊行的愛國學生,消息傳出後,引發了波及全國的學潮和遊行騷亂。

歷來秩序井然的敘府,愛國學生和教師們義憤填膺之下,舉行了連續兩天的五萬師生大遊行,對武漢、北平愛國學生進行聲援,學生領袖在安家軍司令部門前高舉請願書,要求自己光榮的軍隊立即開赴華北,奮勇抗日。

師生代表得到第二路軍副司令顧長風、參謀長葉成等將領的友好接待,葉成破例拿出安毅簽署的備戰令,向教師代表和學生領袖們耐心解釋,聲明在沒有獲得中央軍委的正式命令之前,所部各軍只能嚴陣以待,等候命令。

軍隊的坦誠和嚴正立場,獲得了師生們的理解,敘府再次回到秩序井然的正常狀態,但是數以萬計的學生和愛國青年期盼從軍的請求,又給安家軍將校們帶來無盡煩惱。別的地方軍閥們擔心招不到兵,而安家軍將帥卻要為如何讓成千上萬的知識青年打消當兵的念頭殫精竭慮。

消息傳到南京,中央軍委一眾常委無比羨慕,紛紛開玩笑請安毅幫忙招募一兩萬川南新兵,補充到中央軍各嫡系部隊,安毅正色回答這樣可不行,川南的愛國青年絕大部分是各院校的愛國學生,每一個都是建設祖國、振興國民經濟的寶貝疙瘩,川南政府每年在教育領域投入數千萬,一下子全跑去當兵了,豈不是虧得一塌糊塗?

四月十日,兩廣傳來密報,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在廣州舉行秘密會議,決定立即進行戰爭準備,以北上抗日為名,佔領兵力空虛的湖南和江西,進而逐鹿中原。

蔣介石大驚失色,立即帶上安毅、陳誠飛往武漢,召開湖北省軍政擴大會議,發表「堅定維護國家統一、反對任何軍閥割據製造分裂」的重要講話,用兩天時間組織湖北省軍政官員學習討論,成功地統一思想,穩定了湖北。

湖北安定下來,蔣介石帶著安毅和陳誠,又馬不停蹄地直飛重慶,舉行和湖北一樣的會議,成功穩住了暗中與李宗仁相互「交換意見」的劉湘,一同出席中央陸軍軍官學校成都分校的盛大開學典禮,次日上午乘坐專機飛抵昆明。

隨後,蔣介石飛貴陽、飛長沙、飛南昌、飛福州、飛安慶,繞一圈回到南京時,已經是五月五日。

安毅回到軍委辦公室,屁股沒坐暖,英美兩國大使同時走進兼任政務院院長的蔣介石辦公室,向中央政府提出強烈抗議,痛斥中國政府和海關不作為,任由日本政府支持其企業向華北、山東大量走私成品油,對英美兩國的企業造成巨大傷害。

蔣介石焦頭爛額,一個電話把安毅和宋子文叫過去,一同與英美兩國大使舉行開誠佈公的商談。

英國和美國大使見到安毅,臉上立時有了笑容,特別是隨同英國大使前來抗議的商務參贊懷特,握著安毅的手高興地說,滇緬邊境通商口岸屢創佳績,預計本年第二季度的進出口額將會超過億元,足足比第一季度增加二點五倍,如果科學調度增加鐵路運力,加之仰光港碼頭裝載工程即將擴建完畢,預計今年年底貿易額將能超過法國人的安南。

安毅熱情地回應,表示滇南方面將會繼續努力,建議英國政府把鐵路從臘戌延伸到滇南兩個通關口岸和滇西畹町口岸。

懷特回答說緬甸殖民政府已經向英國國內提交了申請報告,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由於緬甸經濟突飛猛進,英國內閣已經開始商議緬甸脫離印度總督管轄,直接納入政府管理。

美國大使也不甘落後,主動湊過去詢問安毅,江南集團和川南企業能不能想辦法,供給美國更多的豬鬃、桐油和精加工的鎢產品?安毅客氣地說,方方面面正在努力,有望在今年秋季解決難題。

四人聊得盡興,情不自禁地開始展望未來,把一旁無人問津的宋子文氣得夠嗆。蔣介石卻很高興,至少會面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了,壓力也減輕不少,接下去再怎麼談都好說。

果然如蔣介石所料,英國和美國大使含笑重申了兩國政府的意見之後,就禮貌告辭了,準備充分的宋子文從進來到出去四十多分鐘,沒能插上一句話,看到蔣介石笑瞇瞇地吩咐侍從官給安毅上茶,宋子文惱火之下走到安毅身後,不輕不重地給了安毅腦袋一巴掌,隨後從容不迫地整整領帶,揚長而去。

……

五月十二日,趕赴廣州出席兩廣軍政會議的胡漢民因腦溢血突然病逝,消息傳來,南京高層嗚咽一片。

正在與安毅商討華北軍務的蔣介石驚聞噩耗,走到窗前肅立良久,含著眼淚說出一句話:「老主席這一走,再也沒有人能鎮得住兩廣梟雄,咱們又得準備打仗了!」

五月十六日,日軍不顧中國政府和華北人民的強烈反對,借口「防範赤禍、保護僑民」公然出兵進駐北平城,並在北平城裡設立了日軍旅團司令部。

宋哲元麾下的兩個軍將士無比憤慨,無奈卑躬屈膝、怯弱到可恥的某人嚴令禁止,命令所有人員不得走出軍營,否則一律軍法處置,和當初東北軍面臨九一八事變時的處置全無二致。

無比悲憤的北平各界民眾看到自己的軍隊如此軟弱無能,再也無法壓制心中的悲憤,開始對駐軍憤怒叫喊,甚至破口大罵,驚聞噩耗的各高校教授學生湧出校園,眼睜睜地看著上千日寇整齊列隊,趾高氣揚地開進古老巍峨的北平城門,無不流下恥辱的熱淚。

五月十七日上午九點,河北省稅務征稽局稅警接到舉報,在保定城北成功查處大量走私布匹和日用工業品的朝鮮浪人,將十三輛大小貨車的貨物全部扣押查封。

一百三十多韓國浪人竟然拔出長刀,砍殺中國稅警,當即殺害稅警三人,砍傷稅政官員十餘人。這群在日本特務機關支持下、通過闖關試探第十七軍態度的朝鮮浪人,殺人之後尚未肯罷休,繼續揮舞長刀,追殺逃生的中國稅政官員和稅警,道路兩旁的鎮政府警察和巡邏憲兵,竟然駐足張望,不敢阻止。

一名被砍斷手掌的稅政官衝到第十七軍司令部大門前,抓住血淋淋的傷口,哀聲求救。

正在司令部召開軍事會議的胡家林聞訊,勃然大怒,政治部主任黃應武立即率領一個警衛營驅車開赴城北,怒火萬丈的官兵們不等軍車停穩即飛身而下,鳴槍示警後,揮舞槍托開始懲戒,僅用十餘分鐘時間,便盡數抓捕百餘名韓國浪人。

黃應武不由分說,立即下令,把兇手盡數押回大營,所有車輛和物資全部扣押。

此時,河北省政府外事官員和日本駐北平領事館官員飛快駕車到來,要求十七軍將士立即釋放被扣押的朝鮮浪人,宋哲元的機要副官,也從剛搬到保定不久的省政府驅車趕來,請求黃應武為大局著想,無條件釋放朝鮮浪人以及所有貨物。

黃應武鐵青著臉,指著地上三具稅警屍體和一攤攤血跡,指著本部野戰醫院急救人員扶上救護車的十幾名受傷稅政官員和無辜民眾,憤怒地質問省政府當局,這又該如何處理?難道我們中國人的命就這麼不值錢?

幾名河北省政府軍政高官在黃應武和十七軍將士憤火萬狀地怒視下,在四面八方湧來的越聚越多的保定民眾幾近失控的吶喊聲中,不但不敢秉公處理,反而齊齊向冷眼旁觀、不可一世的日本領事官請示。

日本領事官揮揮手,無比傲慢地說,先把人和物資放了,日本領事館方面才能考慮接手此案,一切均需審理之後才能進行定性和處理。

黃應武終於爆發了,大聲命令警衛團長蕭潛立刻把所有扣押物資送回大營,完了大步走到長街中央,高聲怒吼:「凌騫——」

「到!」

帶著一個小分隊趕來的特務團團長凌騫上校大聲回答。全場因這個怒吼立即安靜下來,數千雙眼睛迅速集中到黃應武身上。

黃應武咬著牙問道:「我們被殺害的稅警和官員有多少?傷者又是多少?」

「報告主任,死者三人,傷者十六人,其中七人生命垂危。」黃應武的副官及時跑到凌騫身邊,大聲回答。

黃應武怒火沖天:「立刻讓倖存官員和稅警指認兇手!」

「是!」

凌騫哪裡敢怠慢,連忙跑到車隊旁,請來三名渾身是血的受傷稅警。

三名稅警有了強大的十七軍將士撐腰,頓時把滿懷悲憤發洩出來,很快從被十七軍將士用槍托打得跪在地上的百餘朝鮮浪人中,指出其中兩個為首者和四名最凶殘的歹徒。

黃應武冷冷一笑,向凌騫做了個切菜的手勢,頭也不回走向自己的專車,揚長而去。

凌騫大聲命令,把指認出的六名兇徒押到大街中央,跪成一排,旁邊的河北省政府軍政官員大驚失色,高呼手下留情,兩名日本領事官再也沒有半點的鎮定和傲慢,衝向河北省官員,大聲怒吼,不斷出言相威脅,省政府官員嚇得魂飛魄散就要衝上前去制止行刑。

「啪啪啪——」

一陣槍響,六名浪人在大威力軍用手槍的抵近射擊下,腦漿飛濺,血花紛飛,數千民眾陣陣驚呼之後,齊聲喝彩,拍手稱快,一時間「血債血還」、「十七軍萬歲」的口號此起彼伏。

行刑後的安家軍將士盡數撤離,百餘名被釋放的朝鮮浪人嚇得膽戰心驚,仍然跪在地上,現場一片沸騰,民眾久久不散,極度暴怒的日本領事官員大聲痛斥無比慌亂的河北省官員。

突然警笛聲傳來,十幾輛滿載全副武裝將士的運兵車緩緩開到,第一輛運兵車上的高音喇叭不斷播放一條重要命令:

「接中央軍事委員會急令,第十七軍從現在開始,對所有防區展開戒嚴!接中央軍事委員會急令,第十七軍從現在開始,對所有防區展開戒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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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一章 相互試探

南京蟠龍路,中央軍委大院。

辦公大樓後方的一座兩層小洋樓外,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樓內簡樸的會議室裡,委員長蔣介石,副委員長馮玉祥,軍委常委何應欽、程潛、陳調元、唐生智,軍委委員楊傑和增補委員陳誠等八人齊聚一堂,傾聽軍委常委安毅關於華北局勢發展及其對策的報告,眾將帥神色嚴峻,心情格外凝重。

副委員長閻錫山、常委張學良、委員商震忙於西北剿共,無法出席此次極為重要的秘密會議,剩下的如軍委常委李宗仁、白崇禧,委員陳濟棠、宋哲元等人,自軍事委員會改組以來,便從未來京,出席過中央軍委的任何一個會議,此次自然不在軍委常委的徵召範圍之內。

四十天前,被日軍步步急逼、頻頻欺辱的中國軍隊統帥們,終於在忍無可忍之下,同意了委員長蔣介石、副委員長馮玉祥的聯名提案,並做出一致決定:

緊急徵召新任軍委常委安毅上將回京,負責分析華北地區危機局勢和走向,制定出完善的軍事應對預案。

這一重要計劃的制定,最初是決定由軍委常委兼軍政部長何應欽主持的,但是在準備會議上,何應欽一口推辭了,理由是他指揮不動華北各駐軍,而華北各駐軍中又以第十七軍戰力最強,建議由安毅來具體負責更為恰當。

早就為此做過研判的蔣介石和馮玉祥,對何應欽的消極表現大失所望,二話沒說,立即同意了何應欽的建議,通過組織程序,任命安毅為這一絕密計劃的負責人,賦予安毅在計劃執行中臨機處置的權力。

安毅在軍委各部主帥的協助下,夜以繼日地開展工作,期間為了迷惑日寇,增加保密程度,安毅就像一片哪兒疼就往哪兒貼的狗皮膏藥一般,跟隨在委員長蔣介石身邊,頻頻巡視各省,給外界造成兩廣要造反,蔣介石和麾下干將忙著四處救火的假象,暗地裡卻與隨同出行的楊傑、陳誠一起,緊鑼密鼓地對最終方案進行反覆探討和修改。

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項,是軍事及政治方面的相互試探。有鑒於華北軍政兩界政府的長期軟弱,以及親日派汪精衛集團兩年來所奉行的誤國政策,日軍的每一步試探行動都達到了其戰略目的,甚至有時候還遠遠超過日軍所要達到的效果,使得日軍信心倍增,野心也一下子膨脹起來,進而得寸進尺,更為肆無忌憚,華北局勢已經到了難以挽回的危急邊沿。

日本朝野自明治維新後,就在為徹底侵略中國而不懈地努力,自民國成立的二十餘年來,侵華日軍非常及時而又精明地抓住了一切機會,按照龐大而周密的計劃步步展開。

在政治上,日本通過駐華軍政官員長期挑撥,瓦解中國各部武裝勢力和政治勢力,大量收買南京中央政府高級官員,利用十數年前就精心培養的留學日本的漢奸走狗,利用各種手段,為一個個數典忘祖的漢奸頭子樹立威望,進而成功地安插到中國中央政府各部委重要職位上,大量盜取中國軍政情報,反覆分析,不斷調整其行動計劃。

特別是九一八事變之後,野心膨脹的日本成功地抓住了中國內戰不止、相互消耗的天賜良機,用軟硬兼施的手段,成功地扶持起了汪精衛親日政府,以最小的代價,達到了其最大的戰略目的,若不是此番汪精衛的意外被刺,導致日本的大好形勢突然中止,蔣介石集團又在美、英兩國秘密支持下,突然實施貨幣改革,日本多年前精心制定的侵略計劃仍然會順利地展開,根本就不需要在經濟危機的折磨中動用更多的資本。

正是由於汪精衛的遇刺和中國成功地實施了貨幣改革,在政治上停滯不前、在經濟上損失巨大的日本,可能會在其國內深陷經濟危機泥潭正在苦苦掙扎求存、軍方內部與軍隊與內閣矛盾加劇的關鍵時候,利用其侵華軍隊,實施先聲奪人的軍事恐嚇行動,妄圖再次以最低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然而,在付出了東北國土淪陷、蒙古逐漸分裂、華北危機加劇、經濟慘遭侵略等等慘痛代價之後,無數的中國軍民逐漸覺醒,看清了日寇的凶狠面目和日本這個國家的巨大野心,以蔣介石為首的國民黨政府軍政首腦,在去年中便開始高呼「救亡圖存」之時,就已經清楚地意識到,未來中日間的一場大戰已不可避免,於是便有了貨幣改革、軍隊建設加速的秘密計劃及實施,尤其是去年年底汪精衛的意外遇刺,讓蔣介石集團獲得了天賜良機,中日之間也因汪精衛親日政府的倒塌,而提前進入了圖窮匕首見的狀態。

去年下半年被以退為進的蔣介石「冷處理」的安毅,重新獲得上位的機會,而且上升得比原來的位置更高,原因不僅僅是南京中央大員和外界所判斷的那樣,純屬蔣介石集團在內部鬥爭中不得不做出的妥協,就連安毅本人至今為止仍然沒有意識到,數年來自己一直便是蔣介石手裡的一枚重要棋子。

與安毅集團強大的經濟實力和政治聯盟相比較,蔣介石最為看重的,是安毅堅定的反日立場、強烈的愛國心和使命感、在全國軍民中重要的政治影響力和手中的三十萬百戰雄兵。

放眼整個中國,目前只有安毅敢於打仗,也善於打仗。

安毅的軍事天才以及驚人的預見力和判斷力,遠遠地超出蔣介石麾下任何一個將領,因此,安毅自然而然地成為了蔣介石實現局部戰略目的的首選人物,儘管其在政治大局觀等方面仍有待磨練,但應付局部的政治衝突和軍事戰爭能力,仍然讓蔣介石放心。

安毅也確實不負眾望,這份短短數十天主持起草的絕密計劃,令軍委常委們耳目一新——安毅敏銳地抓住了侵華日軍的致命弱點,那就是所有的軍事行動均沒有得到日本國內軍政兩界特別是內閣的支持。一直以來,是日本關東軍和駐屯軍的一次次冒險並獲得成功,推動了日本國內的軍事調動,卻不是由日本國內主導著侵華的進程,而且如今這種分歧正在加大。

除蔣介石和軍中理論家楊傑之外,在內鬥中無比精明、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一眾軍委常委,根本就沒有意識到日本國內竟然還存在巨大的內部矛盾,還有軍政兩界之間尖銳的政治鬥爭,還有海軍與陸軍之間的不斷內耗。大多數人仔細傾聽著安毅對兩國政治環境、經濟局面等等戰略層面的詳盡分析,心裡不禁絲絲汗顏。

安毅在分析報告中明確指出:張牙舞爪面目猙獰的關東軍、華北駐屯軍的總兵力,加起來僅為十二萬五千人的規模,其中大部分還需要鎮守已經成為日本國民經濟命脈和輸血庫的東北地區,時刻警戒北面虎視眈眈的、越來越強大的蘇俄紅軍。若不是數年來關東軍本部大力扶持的十萬偽滿軍隊助紂為虐,甘願充當其走狗,若不是我們的政府以及自私自利的北方諸侯逆來順受,使得日寇抓住一切機會,成功促使蒙古分裂,從容建立了圖謀分裂獨立的偽蒙武裝,關東軍根本就無力侵犯綏遠,威逼晉察地區。截止本月初,人數僅為八千六百人的「天津駐屯軍」,也就不敢再次挑戰中國政府和軍民的忍耐力,悍然進駐北平城,更不敢將名稱變更為「華北駐屯軍」。

將近一個小時的陳述之後,安毅把焦點轉到了昨日上午發生的「保定事件」上面:

「根據委員長的批准和軍委特別會議同意,五天前,我已密令第十七軍胡家林將軍,啟動在緊鄰天津的滄州地區實施三號計劃,通過對途經第十七師防區的日韓走私浪人的堅決打擊,試探天津駐屯軍有何反應,但是連續多天,日韓走私浪人並沒有在滄州現身,反而是突然出現在保定城北的主要交通路口。

「經過與楊傑、陳誠兩位將軍研究分析,我們得出的一致結論是:華北日軍也和我們一樣,利用朝鮮浪人的走私行動,來刺探華北地區唯一不妥協的第十七軍的態度、立場和反應程度。恐怕日軍根本就沒有預料到,敢於一次屠殺數百漢奸的第十七軍,這次會當著他們領事官員的面,槍決六名朝鮮兇手,而且根本不顧及河北省政府的任何面子。說實話,我也沒想到。」

眾人發出一陣輕笑,馮玉祥高興地說:「去年底我離開泰山赴京之前,就在對外講話中,高度讚揚了第十七軍將士和他們的軍長胡家林。河北滄州籍的胡家林將軍不愧為一員敢做敢當的猛將,他的政治部主任黃應武和麾下將領,也都是鐵骨錚錚的漢子,中央軍委授予的鐵血雄師稱號,毫不為過。這次果斷出手堅決對朝鮮浪人進行懲戒,無疑是向日寇表明了他們的堅定立場,隨後迅速展開的防區戒嚴行動,更打了日寇一個措手不及。

「我個人認為,這也許就是華北日軍至今仍然沒有任何動作的原因。從昨天到今天中午北平發回的情報看,日軍只是通過北平、天津兩個領事館,頻頻向冀察政務委員會和河北省政府提出強烈抗議,要求嚴懲第十七軍主要將領,給予死傷的朝鮮人賠償和送回扣押物資,開進山海關的日軍第五師團主力並沒有任何動作,古北口方向的關東軍一個旅團似乎也在猶豫之中。」

眾人深以為然,連連點頭。

蔣介石突然說道:「還有一點,煥章兄和各位需要注意,剛剛上任的華北駐屯軍司令田代皖一郎、第五師團的旅團長河邊正三等日軍將佐,正在和宋哲元將軍展開會談,日軍這分明是忌憚二十九軍六萬五千官兵的態度。

「因為第十七軍的果斷處置,給近來飽受平津地區民眾和學生批評的二十九軍觸動很大,我分析,萬一打起來,二十九軍各部只有兩種選擇,一是倉惶逃避,二是奮起抗戰,這幾年他們雖然百般妥協,處處忍讓,但做漢奸他們還是不敢的。所以,面對十七軍都沒有勝算的華北日軍,不敢在這個時候主動挑起戰爭,他們必須先把二十九軍穩住才行。

「為此,我已經命令張群趕赴上海,與日本大使進行緊急協商。此次保定事件死掉的畢竟不是日本人,既然日軍不敢拿日本浪人的性命來試探十七軍的反應,而是以他們扶持的韓朝奸細來試探,肯定也是有了充分思想準備。

「我們目前只需要軟硬兼施,堅守立場不動搖,華北就不會馬上打起來,我們也能繼續將計劃一步步實施下去。根據安毅將軍的意見,我想請煥章兄辛苦走一趟,到濟南和北平去見見原來的老部下,鼓舞一下他們的軍心士氣,不要和日本人走得太近。不知煥章兄是否方便?」

馮玉祥在蔣介石和眾將期盼的注視下,略微考慮,當即慷慨應允:「也好,我正想去見見他們,問問他們還記不記得當年的理想了?」

安毅與蔣介石對視一眼,轉向充滿信心的馮玉祥,笑著說道:「有煥公出馬,大事可成了!晚輩對韓復渠將軍堅決反對華北自治、嚴厲拒絕日寇威逼利誘的愛國情操和高風亮節深感欽佩,願意為韓復渠將軍的第三路軍將士盡點兒心力。

「如果前輩覺得可行,晚輩想請陸軍整理處主任陳誠將軍、銓敘廳廳長林蔚將軍,跟隨前輩到濟南點驗第三路軍,一個月內優先撥付給韓復渠將軍一個主力調整師的裝備。裝備由晚輩的兵工廠提供,除火炮之外,其餘皆與第十七軍新組建的教導師完全一致。」

馮玉祥眼睛一亮,覺得自己此行又平添了許多底氣,非常高興:

「好!好啊!安將軍高義,去年水災你為山東人民慷慨解囊,如今又為山東軍隊盡心盡力,令人無比欽佩!我代韓小四謝過將軍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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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二章 難得糊塗

會議結束後的這天下午五點十分,馮玉祥和陳誠、林蔚等人乘坐中央空軍那架陳舊的波音b9型客機,飛到了濟南。

馮玉祥此行非常突然,沒有向外界透露,也沒有往常那種華而不實的政治宣傳,除了軍委常委特別會議成員之外,沒有人瞭解這個看似突然的安排,其實是蔣介石和中央軍委蓄謀已久的行動。

馮玉祥的出馬,作用立竿見影。

當日晚上,韓復渠在老長官馮玉祥的尊尊教誨下,在屈駕光臨的陸軍整理處處長陳誠和銓敘廳廳長林蔚的笑容中,恭敬地致電蔣介石表決心,並慨然允諾將以雷霆之勢,一舉剷除「濰坊五縣分裂勢力以及經年匪亂」。蔣介石接到韓復渠的電報後無比高興,吩咐侍從官把安毅召來。

極度疲憊的安毅正在厚載巷三十五號的家中酣睡,誰也不忍心在這個時候叫醒他,連續勞累的安毅實在太疲勞了,侍從室的轎車開到主樓門前,也只能耐心等候,讓剛睡下不到一小時的安毅多睡一會兒。厚載巷三十五號這座佔地數十畝、駐兵上千人的大院子,是安毅在南京的最後一處產業,也是安毅集團各部無法捨棄的駐京機構,其餘的碼頭、貨倉和所有房產,基本上拋售一空。

午夜時分,精神抖擻的安毅進入「憩園」蔣介石的書房,立即致歉,剛打了個盹兒的蔣介石擺擺手,沒有任何責怪之意,示意送上熱茶的侍從官退下之後,和手捧著茶杯的安毅一起坐到沙發上。

「韓向方的電報,令人安慰,不出意外的話,明天中午就會傳來好消息。」蔣介石把電文遞給安毅,端起水杯慢慢喝起來。

安毅讀完電文,滿意地笑了:「韓復渠將軍還是深明大義的,何況還有老長官煥章將軍親自上門督促。」

蔣介石微微搖頭,歎息著說道:「唉,在大是大非面前,北方各部將領的表現令人喜憂參半,不投降不當漢奸就可算得上深明大義了。我個人認為,韓向方此次之所以痛快地表態,令人驚訝地立即拿出行動計劃來,最大的原因並非是煥章將軍督促使然,也不是他對我這個委員長表達絕對的服從,其最大原因還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

「正如你所分析的那樣,這半年來日本人屢屢增兵青島,動輒出動大批軍艦,威脅韓向方和中央海軍在青島的駐軍,在膠東地區肆無忌憚地進行武裝走私和礦產掠奪,扶持一個個漢奸組織,搞出一個個自治區自治縣,韓向方空守著寬闊的富裕之地,卻收不到分文稅賦,估計早就滿腹怨氣怒火攻心了。

「而今,得寸進尺、軟硬兼施的日本人在無法說服韓向方分裂自治的情況下,開始染指濰坊和德州地區,大肆走私逃稅,擾亂市場,頻繁挑釁製造事端,逐步加強了向韓向方施壓的力度,韓向方要是再不奮起抗爭,就得和宋哲元他們那樣,被逼得走投無路後落得個雞飛蛋打千夫所指的命運。這個關鍵時刻,我們在大義上、在物資上給予他充分支持,他就順勢拍案而起,也是順理成章之事,兼之煥章將軍、辭修、蔚文拿著我的親筆信親自上門,韓向方哪裡還不知道其中的份量?

「而我們呢,就得在此緊要關頭為韓向方搖旗吶喊,在政治上、道義上,給予他最大的褒揚,把他樹立成憂國憂民胸懷天下的愛國將領更好,使得他更不可能向日本人靠攏。至於其他方面,倒是可以視而不見,一句話概括,明大義而不拘小節,難得糊塗也算是一種策略嘛!」

安毅咧嘴一笑,會意點頭,對蔣介石的一番分析深表贊同:「學生認為,韓復渠將軍是個外表豪放、內心細密之人,他對自己的處境非常清楚,不會放過第十七軍突然發難、把日本人的兵力和精力牽制到華北的有利時機,而且學生也非常佩服韓復渠將軍所採取的策略,以剷除濰坊五縣分裂勢力以及經年匪亂為借口,果斷屠殺地盤上的漢奸組織,不但省卻了政治上的諸多麻煩,讓躲在漢奸組織背後的日本人發作不得,而且能一舉平定極為關鍵的濰坊地區,在軍事上與北面的第十七軍連成一片,相互策應。

「這對原本在日本人壓力下滿腹怨恨卻猶猶豫豫的韓復渠將軍來說,實為最佳的選擇,對中央政府來來說也是個巨大的安慰,對穩定整個北方地區局勢來說,意義就更為重大了,先不說對全國軍民的鼓舞和振奮,至少能打亂日本人的全盤計劃,為我們的軍隊贏得寶貴的備戰時間。」

蔣介石頻頻點頭:「是啊!一舉多得,意義重大啊!原本中央在華北問題和山東問題上很被動,一直是區別對待,臨機處置,頭痛醫頭腳痛醫腳,事實證明,這兩年來的總體決策是非常不可取的,也是極為失敗的。

「你和辭修聯合制定的大膽計劃,不但讓我耳目一新,也讓軍委常委們思路大開,也只有你們兩個敢於將各自為政、動蕩不安的整個北方地區,視為一個整體來考慮,這一點非常了不起。

「哼,只要韓向方明天動起來,山東問題壓力頓減,綏遠的傅作義就能心領神會,閻百川也就不得不好好考慮一下他的立場了,只要我們按既定計劃再給予傅作義部堅定的支持,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向偽蒙武裝展開反擊,如此南北呼應連成一體,定能打亂日軍全面顛覆的計劃,迫使日軍把主要兵力和精力,集中在華北和關外地區,最終實現我們的總體戰略目的。

「明天,你大張旗鼓地飛一趟保定,只要你這個少壯派領袖一露面,不但日本人的神經高度緊張,中外記者也會為之震動,你在華北這麼一鬧,無疑會讓山東和綏遠、察哈爾軍民振奮信心,對平定全國性的學潮大有幫助,我身上的政治壓力也會大為減輕了。」

安毅笑著說道:「恐怕岳軍(張群)先生要不願意了。」

蔣介石愣了一下,轉念一想突然笑了:「的確讓他受委屈了,他剛剛接手外交部,我們就給他增添這麼多壓力,讓他去和肆意咆哮貪得無厭的日本人周旋,的確有點兒難為他,不過不交涉不行啊,至少得表明一個我們的立場,讓日本人有所顧忌!」

安毅趁著蔣介石心情大好,連忙提出自己的要求:「校長,學生懇請校長考慮一下,再度設立宜昌行營,讓辭修兄來擔任這個行營主任,以便更好地建設和利用長江中上游這個最為重要的航運樞紐,使之成為我軍戰略物資和兵員補給基地。」

蔣介石猶豫了一下,站起來慢慢踱步,細細思考。

湖北省主席張群調任外交部部長之後,蔣介石把心腹智囊楊永泰任命為湖北省主席,終於徹底激化了政學系和cc系之間的尖銳矛盾,練達圓滑的楊永泰上任之後,面對糟糕的財政狀況一籌莫展,不得已之下,再次向宜昌這個扼守長江咽喉的富裕地區伸手,嚴重地威脅到安毅集團的利益,終於把長期處於中立位置的安毅推到了cc系一邊,安毅以極為強硬地態度,拒絕與湖北省方面合作,陳氏兄弟則率領整個陣營,對政學系發起了政治上和權力上的進攻,弄得蔣介石左右為難,頭疼不已。如今安毅直接向他提出宜昌問題,不得不讓蔣介石盡快拿出個意見來。

蔣介石深知安毅所持的立場,哪怕他這個委員長做出有利於湖北省政府的決定,但實力強大的安毅依然會一如既往地嚴密控制宜昌,絕不會給三番幾次得罪他的楊永泰半點兒好處。可是,蔣介石要是不給予楊永泰強有力的支持,楊永泰這個湖北省主席,必將一事無成,從而引來cc系更大的政治攻擊。

在目前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好不容易在華北取得了初步主動,成功減輕了自己肩上所承擔的沉重壓力,兩廣問題卻又越來越危急,如果再不處理好湖北權力分配的話,好不容易整合起來但仍然內鬥不止的中央政府,將面臨再次分裂的危險。

蔣介石越想越煩惱,緩緩回到安毅身邊,伸手把恭敬地站起來的安毅壓到座位上:「那麼,你說說看,我們將會在宜昌建立起一個怎樣的軍事基地?」

安毅還是堅決地站起來,在老蔣面前,他可不敢有絲毫的逾越之舉。安毅把目前顧長風第二十四軍駐紮基地的擴建情況、西南空軍宜昌機場的重要戰略地位、宜昌對西面的四川和東面的兩湖的戰略威懾地位、以及在日後危難時期將成為大西南堅實屏障的戰略作用詳細進行了匯報,最後決定加把勁盡力說服蔣介石:

「……只有把宜昌升級設置為行營,宜昌才能脫離湖北省政府和四川行營的桎梏,以其獨立的地位,實施我們所制定的強軍計劃。宜昌本身就具有重要的戰略地位,再把辭修將軍所部或者校長麾下的一支主力部隊駐紮於長江北岸的老城區,就會形成一道堅實的保護西南諸省的屏障,還能成為一個能夠彌補已經被撤銷的廬山訓練團的重要軍事訓練基地。

「到時候,學生用宜昌緝毒緝私局的稅收資金,在南岸的機場周圍建立起一個作用等同於廬山訓練團的培訓基地,置於校長的直接領導下,以日軍為作戰對象,幫助全軍各部隊輪訓基層指揮官。校長,您也知道,學生為的可不是自己的利益,也不是要打擊哪一派哪一個人,純粹是為了黨國利益著想。」

蔣介石一聽有了興趣,但想到楊永泰一日數電的請求報告,還是有些難以決斷:「這些我都明白,不過……暢卿這個省主席不好當啊!巧媳婦難為無米之炊,要是湖北在暢卿的領導下陷入衰敗,我這個委員長不是要承擔識人不明的罪名嗎?」

「校長怎麼自己滅自己的威風啊?以暢卿先生一直以來表現出的能力,當個行政院院長都不在話下,何況是區區一個湖北省?他只是新官上任,尚未理順各種關係罷了,以湖北的富庶程度和厚實的民眾基礎,再加上武漢三鎮發達的工商業,暢卿先生定能做出一番巨大成績來的。

「湖北向來便是膏腴之地,地處長江航運的腹心地帶,連接四川、湖南、江西、安徽、河南、陝西諸省,交通運輸極為便利,要是暢卿先生在這樣的好地方任職仍然叫苦不迭,那就是他思想上有嚴重的問題,乾脆,讓他回到校長身邊來出謀劃策,學生替他當這個湖北省主席算了,我保證不動用宜昌的一分一毫,也能把湖北建設好。」安毅大言不慚地笑著說道。

蔣介石不由樂了:「哈哈,或許你來當這個湖北省主席真的更好一些,你在宜昌多年的投入,成績巨大,因此受惠良多的湖北人肯定會打從心眼兒裡支持你的。不過,目前可不行,我要用你帶兵打仗做決策……嗯,既然如此,就恢復宜昌行營吧,你從華北回來就給我個報告,我負責拿到軍委會議上去討論。」

「感謝校長信任!」

安毅高興地立正挺胸。

蔣介石斜眼望著安毅,打趣道:「恐怕陳辭修和陳祖燕(陳立夫)更感激你吧?現在楊暢卿要頭疼了!」

「不不!這怎麼可能?所有人只會感激校長,只要能為黨國盡力、為校長分憂,學生就算到碼頭扛大包也深感榮幸啊!」

安毅嬉皮笑臉地回答。

蔣介石笑容綻放,搖搖頭大!明早我就不到機場送你了。」

「是!學生告辭,校長也早點兒休息吧。」

安毅說完敬了個軍禮,轉身離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蔣介石臉上的笑容慢慢變得玩味起來,到後來甚至隱隱有點兒清冷的感覺。

一直以來,安毅就是蔣介石心目中最理想的馬前卒人選,用好了會是一把鋒利的好刀子。蔣介石對安毅的實力雖然有些忌憚,但此時的他已經想明白了,只要未來對上日本人,所謂實力雄厚戰無不勝的安家軍就會被調上前線,大面積地消耗掉,到時候掌握全局的依然是自己。

既然結果早已注定,蔣介石便不吝惜於自己的賞賜和鼓勵,更不會吝惜那廉價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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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7 01:02:24
第一一三三章 禍起蕭牆

安毅的專機剛剛從南京起飛,中央廣播電台和川南廣播電台就已發佈中央軍事委員會常務委員安毅上將視察華北駐軍的消息,安毅的身份變成了「中央軍事委員會華北巡視員」,比起「特派員」還要低了一級,可就是這個在非常時期以「非常低調」的方式飛赴華北的巡視員,仍然引發了整個北中國的強烈震動,華北各部駐軍將士精神為之一振,北方數千萬民眾為之驚喜不已。

中午一點,陽光明媚,安毅的專機在西南空軍的四架戰機護送下,平穩地降落在華北機場。

令安毅非常意外的是,宋哲元、張自忠、萬福麟三路諸侯與第十七軍將領站在停機坪上,數十將領和機場所有官兵,齊齊向鑽出機艙的安毅整齊敬禮。

身穿安家軍夏季迷彩作訓服、腳踏中邦厚底作訓膠鞋的安毅連忙走下舷梯,面向眾將和所有將士,恭敬地並腿敬了個環禮,放下手大步走向宋哲元和萬福麟等人,親切握手,嘴裡低呼「各位老前輩親臨迎接安毅不勝惶恐」,與所有迎接將領逐一見面完畢,謙讓地相互登車,開赴保定兵站。

萬福麟與安毅同乘一車。

在長城抗戰時期,就與安毅有了深厚交情的萬福麟非常高興,問安毅知不知道對日向來隱忍退讓的山東省主席韓復渠在今天上午調兵兩萬,兵分六路全速開往「華北自治」鬧得最歡的濰坊五縣?

安毅誠實地回答,昨天深夜自己就看到了韓復渠將軍的請示電報,並告訴萬福麟,韓復渠此舉獲得了中央軍委和蔣委員長的支持。

萬福麟搖頭笑了笑,臉上沒有半點兒驚訝,顯然是已經猜到了各種玄機,點點頭低聲詢問安毅:

「據傳,陸軍整理處處長陳辭修、銓敘廳廳長林蔚文二位將軍,也跟隨煥章將軍一道前往濟南,是否確有其事?」

安毅笑著回答:「是有這事兒,不過,辭修、蔚文二將軍是按照計劃前往濟南,點驗第三路軍的,煥章將軍才是正主兒。向方兄深明大義,兼之煥章將軍的影響,決定立刻向鬧分裂的漢奸勢力動手,此舉獲得了委座和中央各部主官一致讚揚和推崇。就算是晚輩,也對向方兄的高瞻遠矚和果斷處置欽佩萬分啊!」

萬福麟搖頭笑了笑,滿懷深意地對安毅說:「讚譽、欽佩這些玩意兒,都是場面上的東西,韓老四恐怕更滿意的是你給他的一個調整師的武器裝備吧?我可是聽說了,安家軍主力師的裝備水平,絕對不在中央教導師和稅警團的全德式裝備之下,在火力配置方面,似乎更勝一籌啊!」

安毅啞然失笑,這華北各路諸侯,哪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啊!想了想轉換話題:「前輩,您的三萬將士是打算繼續留在冀南,還是開赴豫北新鄉啊?」

萬福麟心中一動,明白安毅此言絕非無的放矢,連忙問道:「安老弟莫否是聽到什麼謠言了?」

「哪兒的話?晚輩可是從不聽信那些不著邊際的流言蜚語的,也非常瞭解東北軍弟兄深埋心底裡的沉重愧疚和濃濃思鄉之情,前輩寧願和少帥吵起來,都不願離開華北,不也是因為眷戀故土不忍分離嗎?說句心裡話,東北軍將士都是響噹噹的好男兒,單對單拉出來沒一個膿包,壞就壞在湯玉麟之流的主帥身上,怪不得在下面賣命的將士們。晚輩這幾年沒少罵東北軍將帥,卻從沒有對東北軍將士們說過一句傷感情的話,原因就是這個。」安毅誠懇地回答。

萬福麟感激地點點頭:「感謝老弟的仗義之言!若是老哥堅持留在華北,老弟能否給老哥找個棲身之地?能否也給老哥一些錢糧裝備方面的支持?說句掏心窩的話,這幾年流離失所,活得窩囊啊!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安毅心念一動:「前輩,此事留待明天,咱們慢慢商議如何?如果前輩覺得方便的話,晚輩想到前輩的大營走一走,看一看,與東北軍弟兄們說說話見個面。前輩恐怕也接到軍委的通知了,晚輩此行的身份是華北巡查員,顧名思義,也就是要到各處去走走看看的,然後把所見所聞,向中央軍委和蔣委員長如實進行匯報,其他一概不聞不問。至於軍隊建設與各部訓練與駐防問題,恰好是晚輩在軍委分管之事,只要前輩吩咐下來,晚輩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定會全力以赴。」

萬福麟大喜過望,一把抓過安毅的手,感激地拍了拍:「好!好啊!咱們說定了,明天我就和軍中將領一同前來迎接,等會兒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宋明軒(宋哲元)和張藎忱(張自忠),怎麼樣也先到我大營去走上一圈再說。」

「怎麼?難道明軒將軍他們也想請晚輩去喝上一杯?」安毅有些驚訝地問道。

萬福麟指著安毅哈哈大笑:「別跟我來這套,誰不知道如今真正的財神姓安啊?財神爺光臨,誰不積極主動一點?你手指縫稍微撒下一點,就夠別人吃上三五年了。」

安毅一聽鬱悶不已,這不是把自己當肥羊宰嗎?搖頭訕訕一笑,摸著下巴上的胡茬,頻頻歎氣,逗得萬福麟哈哈大笑。

短暫的見面會結束,宋哲元和張自忠果然提出請安毅視察所部軍務的要求。

安毅爽快地答應下來,但是沒有把日期說死,而是說根據蔣委員長的指示,得先去冀豫交界的龐炳勳將軍第四十軍巡查調研,完了才能前往華北各軍慰問取經。

宋哲元等人心中一凜,立即聯想到此前已經獲得安毅贈送一個旅的裝備、戰力成倍提升的第四十軍,安毅此去,莫非是有什麼不可告人之目的?可龐炳勳不管怎麼說也是昔日西北軍中的老將,與第二十九軍同出一源,要是再說什麼話,反而顯得自家小家子氣,安毅也因此成功地推卸掉不必要的麻煩。

五月三十一日,正在河南林縣與龐炳勳、老同學宮城等將領觀看部隊操練的安毅,突然接到蔣介石發來的密電,看完之後立即吩咐沈鳳道幾句,若無其事地陪同第四十軍將領看完整個操練,回到城中指揮部舉杯暢飲之後,才拉著龐炳勳的手,低聲致歉:

「前輩,兩廣拉桿子扯旗造反了,委座急令晚輩盡快趕回南京,所以,明天觀看獨立旅對抗演習的計劃泡湯了。晚輩今晚就得連夜趕赴邯鄲,見過從石家莊趕來的十七軍弟兄之後,明天一早將秘密飛赴綏遠,見完傅作義將軍後,立即返回南京。

「這兩日來,晚輩所見所聞印象極為深刻,四十軍將士無論在精神風貌還是訓練水平,均遠在晚輩的預料之上,前輩和貴軍各級將校的拳拳報國之心更令晚輩感動,回去之後定會如實向中央軍委和蔣委員長匯報,請求中央軍委對第四十軍將士給予嘉獎與支持。」

龐炳勳感佩不已,一雙虎目裡竟然蒙上了一層霧水。安毅竟然毫無顧忌地把如此機密之事和自己的行程坦然告知,裡面蘊含的信任與誠摯,讓義氣深重的老一輩軍人龐炳勳感激莫名,這等胸懷與誠摯,遠比調補一個旅的先進武器裝備,更令龐炳勳感動莫名。

當年在中原大戰的南陽戰役中,安毅與龐炳勳這對老少死敵,打得驚天動地,你死我活,可造化弄人,如今竟然成了同一陣營的同僚。經過這兩日的接觸和交流,龐炳勳對安毅卓絕的才學與寬大的胸懷更為欽佩,心中不但沒有任何芥蒂,反而與安毅令人意外地成為了忘年交。

龐炳勳聽了安毅一番大力維護、慷慨支持的實誠話語,不知該如何表達自己的情意才是,著急之下突然站起來,大呼上酒,在眾將校驚訝的注視下,又與安毅連干了三大杯。

夜幕降臨,龐炳勳拉著安毅的手,一直送到了城北陵陽橋,叮囑麾下愛將宮城,一定要把安毅一行安全送到邯鄲才能返回,目送安毅的車隊消失在前方彎道盡頭,才長歎而歸。

六月一日,兩廣軍隊不顧中央政府和中央軍委的呼籲警告,兵分三路,經南雄進江西、經宜章逼郴州、經全州攻零陵。

江西省主席熊式輝果斷調集重兵,迅速南下,在大余之南布下防線,嚴陣以待,粵軍第二軍反覆權衡之後,認為此時北上攻擊沒有勝算,於是停止前進就地駐紮,為湖南方向的另外兩路大軍牽制住江西兵力。

湖南的何健這時已經被兩廣軍隊咄咄逼人的氣勢嚇得手足無措,湘軍主力部隊追擊賀龍部,此時尚滯留在滇黔交界地區,白崇禧指揮的夏威、廖磊兩軍在毫無徵兆之下,突然揮師北上,以驚人的速度迅猛殺來,零陵、郴州兩縣不到五千人的守備部隊,大驚之下,不戰而潰,放棄沿途城池,退守衡陽,零陵和郴州轉眼間落入桂軍手中,陳濟棠的三個師也在桂軍身後快速殺到,兩路大軍高舉北上抗日旗號,乘勝北上,威逼瀟湘。

六月三日,剛剛趕回南京的陳誠奉命飛赴武漢,帶著蔣介石「不到萬不得已切勿兵戎相向」的指令,聯合湖北軍政名流,趕赴長沙,力爭在粵桂兩軍攻打衡陽之前消彌危機。

仍在濟南與昔日麾下大將韓復渠欣喜總結的馮玉祥,聽聞兩廣造反的消息大吃一驚,再三叮囑韓復渠不能對日退讓妥協之後,登上中央前往濟南迎接的專機,飛抵南京。這天下午四點,雲南省主席朱培德奉命飛抵南京,與蔣介石密談至次日凌晨,眼睛都沒合一下,立即乘專機返回昆明。

六月四日,從綏遠飛抵太原僅六個小時的安毅,在閻錫山等晉綏軍將帥的禮送下,離開太原,於當日傍晚飛抵南京,剛下飛機就登上侍從室迎接的汽車,趕赴憩園。

安毅步入官邸大廳,聞到一陣令人饞涎欲滴的東坡肉香味,抬眼看到宋美齡正含笑看著自己,慌忙立正,剛想舉手宋美齡就指了指餐廳,說馮玉祥、楊傑、張治中三位將軍都在,有什麼事情先吃完晚飯再說。

安毅連忙告了個歉,直奔洗手間,匆匆洗去滿臉塵土,再梳理一下頭髮,恭敬地走到餐桌前,向蔣介石和一眾前輩問候,在蔣介石的示意下,走到楊傑身邊就座。

蔣介石望著臉色從容的安毅,和藹地說道:「辛苦了啊!百川將軍在電報裡說,沒能與你秉燭長談,深感遺憾,他本想向你請教反運動戰的方法,可惜你要趕路無法如願,只好親自將你送上飛機了。」

「百川將軍滿腹錦繡,麾下猛將如雲,兵力多達二十餘萬,哪裡需要學生獻醜?再說日本軍隊已經盡數撤往河西,在胡宗南、關麟征師兄等人率領的五萬將士三面合擊之下,節節敗退,山西已經安然無恙,用不著再來什麼反運動戰,百川將軍太客氣了!」安毅謙遜地回答。

張治中望著自己的學生,關切地問道:「綏遠之行還順利吧?」

「回恩師,一切都很順利。第十七軍通過百川將軍幫助,援助傅作義將軍的一批迫擊炮和三百萬發子彈,今日已到傅作義將軍手裡,傅作義將軍委託學生帶回的書信和作戰計劃在公文包裡。」

安毅站起來走到客廳,從沈鳳道手裡拿過卷宗,走到蔣介石面前雙手呈上。

蔣介石接過卷宗,看了一眼封面,隨,邊吃邊談,然後你回去好好睡一覺,明天上午帶上我們幾個的親筆信,飛一趟廣西。」

「啊?這……」

安毅非常驚訝,怎麼也沒想到讓自己風塵僕僕地趕回來,竟是這等令人撓頭的差事。

馮玉祥看到安毅的苦瓜臉,哈哈一笑:「不急,明天季寬將軍和你一起去。」

「啊?」

安毅又是一驚。

正說著侍從來報,安毅抬頭望去,滿臉沉重的黃紹竑在陳佈雷的陪同下,艱難地擠出一絲笑容大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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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7 01:02:43
第一一三四章 就當是走親戚吧

桂軍三個師主力依靠湘桂鐵路,快速北上,拿下零陵之後繼續北攻祁陽,粵軍張達部兩個師同時自郴州開往衡陽,企圖與廖磊率領的三個師對衡陽形成夾擊之勢。坐鎮武漢的陳誠緊急徵用火車,以最快速度將第七十七師、第七十九師送往衡陽,雙方都在爭時間搶速度,力求率先控制戰略要地衡陽。

與軍事行動同步進行的是政治較量,六月四日,兩粵將領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等通電全國,請中央准予出兵北上抗日,全國輿論為之大嘩,剛剛告別戰火沒幾天的長江以南地區民眾頓時驚慌失措,悲呼一片,拋售產業的聲音此起彼伏。

次日,蔣介石、馮玉祥分別緻電陳濟棠、李宗仁,再一次嚴厲告誡二人:切不可在外敵環視之下挑起內戰,粵桂軍隊公然進入鄰省地區,實屬違令之舉,救亡圖存必須整合整個國家之力,一致行動方能取得勝利。

緊接著,雲南省主席朱培德、四川省主席劉湘、貴州省主席吳忠信等紛紛發出通電,呼籲李宗仁、白崇禧息兵罷戰,響應中央號召,切勿挑起內戰,為國家民族留下一線生機。馮玉祥、李烈鈞等元老再次致電李宗仁、白崇禧入京詳談,化解分歧。

在此情況下,被李宗仁涼了一周的黃紹竑和安毅終於成行,乘坐安毅的專機,從南京飛抵南寧機場。

在長達一周的等待中,憂心忡忡的黃紹竑每天都和安毅待在一起,研討兩廣時局,安毅非常坦誠地把第四廳天天上呈的各種情報遞給黃紹竑閱讀:

李濟深、陳銘樞已從香港啟程,秘密趕赴南寧;蔡廷鍇的第十九路軍殘部從粵桂邊界高速開往桂林,兩廣將領數次聚會,急商軍政機構之設置與擴大……

每一條消息都讓黃紹竑憂心忡忡,桂系出身的黃紹竑對廣西的一意孤行尤為焦慮,先不說雲南的滇軍已經嚴陣以待,隨時準備推進滇桂邊界,也不說與桂系關係密切的石珍部突然變得疏離,軍隊緊急調往興義、安龍等地,僅僅只是湘西張存壯的四十九軍五萬精銳奉中央軍委命令,緩緩逼向湘桂邊界,對廖磊三個師的側背構成極大威脅一事,就已注定了桂系軍隊這次揮師入湘討不到半點兒好處,更不用說中央軍七個師正在向湘南和粵北邊界封鎖的危機了。

真要是打起來,恐怕雲南、貴州、湖南的大軍便會突然從廣西西部、西北部、北部進入,眨眼間整個廣西便會面臨生靈塗炭之慘劇,千萬廣西軍民嘔心瀝血建立起來的工農業基礎,將會瞬間崩潰。

可是得不到李宗仁、白崇禧的同意,黃紹竑根本就不能動身前往南寧,制止迫在眉睫的內戰,只能每天盯著急劇變化的嚴峻局勢乾著急。

相對而言,安毅卻非常輕鬆,大半時間都在為華北和綏、察地區的軍隊奔波忙碌,這幾日還天天與代表中央政府、中央軍委飛赴華北協調各部關係共同應對日本威脅的參議院院長陳調元將軍頻繁聯繫,詢問各軍狀態以及軍心士氣等狀況,為陳調元出謀劃策,並嚴令第十七軍派出特種大隊全程確保陳調元一行的安全。

飛機避開春夏多變的低空氣流,順利升上八千米高空,金燦燦的陽光透過舷窗進入客艙裡。安毅解開安全帶,站起來舒展了下腰身,與來到身邊的侍衛長林耀東說話,內容竟是如何安排林耀東與懷孕四個月的白俄小美女卡捷琳娜的婚禮。

已經獲得父母首肯的林耀東樂不可支地告訴安毅,說龔大姐和葉青已經策劃好了中西合璧的婚禮儀式,族兄林旭東和父母家人近百名僑居美國的親友,已經乘坐他們公司的遠洋郵輪抵達香港,接上師傅和阿彪等好兄弟之後繼續北上,估計再有一周時間就能齊聚敘府。

林耀東退下後,黃紹竑無奈地搖了搖頭:「賢弟,真搞不懂你,似乎你對兩廣局勢一點兒也不著急啊?」

安毅笑著說道:「大哥,我著急有屁用啊?你也知道任公、陳真如(陳樞銘)兩位德高望重的領袖,以及黃御行(黃琪翔)、蔡賢初(蔡廷鍇)、翁嘉添(翁照垣)等十幾個猛將此時已雲集南寧,德公和健生將軍兵強馬壯,如虎添翼,這個時候誰還能說得動他們?大哥千萬別忘了我那個對蔣委員長滿腹怨恨的世叔,他和大哥你一樣,也是當年桂系四巨頭之一啊,而且還是你們三個最尊敬的大哥呢,如今顛沛流離,全拜蔣委員長所賜。有他在,我們這次去南寧絕對討不到半點兒便宜,也就是盡個人事,對得起中央、對得起蔣委員長的信任也就行了。」

黃紹竑心念一轉,連連搖頭:「不對,不對,照理說你是最擔心因內亂而讓日寇有機可趁的……難道——你真的不擔心會打起來?」

安毅謝絕沈鳳道幫忙,給自己和黃紹紘各倒了杯茶,回到座位後塞了一杯到黃紹紘手裡,坐下笑著說道:

「小弟認為這仗打不起來,中央軍和湘軍幾十萬大軍正在快速向兩廣邊境集結,陳辭修指揮的兩個師後發先至,成功搶佔兵力薄弱的衡陽,我那老哥張存壯還算是客氣的,沒有因為當年德公和健生將軍對他們的暗算而乘機報復,他只是指揮四十九軍封住廖磊將軍的腹背,封住了湘桂邊界西段,可這一佈置要命了,哪怕在北伐中贏得鋼軍美譽的第七軍戰鬥力再強悍,也無法扛得住陳辭修和張存壯七萬大軍的腹背夾擊吧?

「何況湘西四十九軍的戰鬥力如何大哥你清楚,絕對不在小弟的二十六軍之下,因此,換你是德公和健生將軍,還敢留在補給困難、遠離後方的湘南一線負隅頑抗嗎?只能退回廣西境內,嚴防死守,才能充分發揮出自己的優勢,以彌補兵力上的不足。

「雖然德公已經發佈全民動員令,雖然廣西的民團組織是全國辦得最好的,但是讓田地裡的父老鄉親扛起槍集結起來,也無法保證戰鬥力,和紅軍一樣依靠熟悉的地形打打游擊戰還可以。只要廖磊退兵,兩軍就形成對峙之勢,到時候自然會有一批批和事老出面周璇,再想打起來,主動權就不在德公和健生將軍他們手上囉。」

黃紹竑深以為然,但還是對目前的局勢深感擔憂:

「很難說啊,萬一出現個擦槍走火,兩邊很快就會殺紅眼的,到時候就算是想停下來都不行,這個危機並不能從根本上排除。」

「所以委座才讓你親自跑一趟南寧,這回小弟只能算是你的隨從,說白了,委座和軍委大佬們看上小弟,是因為廣西和川湘滇黔地區的長期經貿關係,讓小弟陪你走一趟,意思是提醒一下桂系將帥,再鬧騰下去,生意可就沒得做了。

「其實小弟根本就不願意管這些事情,德公和健生將軍又不是和小弟過不去,他們與中央之間有矛盾,和小弟卻沒有任何衝突,所以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似乎劍拔弩張,但咱們生意還是照做不誤。小弟可是打定主意了,跟你走一趟南寧,純粹是幫你喝酒的,否則面對我那世叔和那麼多曾經並肩戰鬥過的故友,小弟這張臉往哪兒放?就當是走親戚吧,哈哈!」安毅抿了口茶,笑瞇瞇地打趣。

黃紹竑頗為惱火:「你這傢伙怎麼可以置身事外?就算是不擔心委座收拾你,你也要為八桂千萬民眾的福祉著想啊!你的川湘滇黔邊區和滇南經營得那麼好,被全國民眾稱之為人間樂土,可你也要為其他地區的同胞們想想吧?做人不能這麼自私啊!」

「這話我聽起來怎麼覺得酸溜溜的?小弟不自私又能怎樣?既然各路諸侯都盛讚小弟的地盤是人間樂土,為何他們不群起而效仿?再者說了,小弟如今只是個小小的地方綏靖公署主任,比起你這個浙江省的省長還要低上半級,管理的只是祖國邊陲屁大兩塊地方,以微薄之力怎麼可能去拯救全中國的勞苦大眾?就算是小弟有這份雄心壯志,也要問問從中央到地方的各路諸侯答不答應啊!大哥你是情急之下強人所難,明白了嗎?

「算了,我勸你也想開點兒,千萬別太過激動了,等會兒見到的都是你曾經的生死兄弟和故友親朋,要是鬧出什麼不痛快的事,就太不值得了,唉……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確實是至理名言啊!」

安毅解釋完側身後靠,拿起小桌面上的一份報告,悠閒地讀起來。

黃紹竑若有所悟,也非常清楚雲南的滇軍、湘西的四十九軍之所以沒有採取進一步行動,很大原因並非是中央軍委尚未下達命令,實際上蔣介石都已經發出密電好幾次了,要求各部必須盡快到達預定作戰位置,隨時準備進入廣西境內作戰,但是復電卻屢屢告之戰備物資尚未到位,需要進一步整合才能出兵,這一切的幕後黑手,自然是整個西南聯盟的首腦人物安毅在暗中控制的結果。

還有,黔西石珍部儘管做出一副咄咄逼人之勢威逼黔桂邊境,卻依然商道洞開,和廣西方面大做生意,從某種角度來看,無疑是安毅集團立場和態度的具體體現。

如今安毅大咧咧地預言打不起來,顯然不是無的放矢胡說八道,又或者是一廂情願。黃紹竑對安毅的眼光和才華非常瞭解,安毅對全國形勢一次次做出的準確判斷,早已蜚聲國內外,是軍界上下公認的奇才。安毅既然做出這樣的判斷,肯定有他充分的理由。

此時的黃紹竑還不知道,貌似強大的兩廣內部,其實每一天都在發生分裂,不知道蔣介石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表現出一種決不妥協的姿態,實際上他已經成功地與粵軍大將余漢謀、李漢魂、空軍副司令黃志剛等人建立起了聯繫,用人唯親、疑心重重的陳濟棠自以為是,其實早已經失去了人心。

作為軍委常委、一直主管參謀本部第四廳這個強大情報機構的安毅,自然已經看到了其中的變化,甚至直接參與了其中某個計劃的策劃,因此,安毅心中非常淡定,根本就不擔心會打起來,而且對蔣介石逐步分化層層瓦解、不戰而屈人之兵的策略非常欽佩和支持。

畢竟,強敵環視災難深重的中國,再也經受不起一場大規模內戰了,這不但是蔣介石和中央大員們的一致認識,也是全國各界軍民的強烈呼聲。

南寧機場停機坪上,李宗仁、白崇禧、黃旭初、蔡廷鍇、黃琪翔、翁照垣等十餘名將領含笑望向平穩降落後在跑道盡頭調轉方向的an5型運輸機,彼此間相互談笑,輕鬆議論。

黃琪翔感慨不已,心中陣陣激動,一別數年再也沒有見過小兄弟安毅,如今見面在即,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回憶起昔日暗夜橫渡奇襲敵陣的輝煌戰役,再聯想到目前自己的處境,黃琪翔禁不住幽幽歎息起來。

「御行,很久沒有和安老弟見面了吧?」

精明的白崇禧將黃琪翔的表情盡收眼底。

黃琪翔搖頭笑了笑:「是啊!這傢伙當年只是個工兵營長,嘴皮上的毛都沒長齊,如今卻是中央軍委常委了,哈哈!這傢伙比小弟想像的還要有錢,健生兄請看這架大飛機,夠派頭吧?」

白崇禧調侃道:「安老弟慷慨重義,見到你肯定喜不自勝,到時只要你開口,恐怕他就會送一架給你。」

黃琪翔一愣,隨即自嘲一笑:「哪怕安老弟慷慨相贈,小弟也用不起啊!養這麼一架飛機,費用不在一個主力團之下,太浪費了……飛機停穩了,我們一起跟德公去迎接貴客吧!」

白崇禧向黃琪翔客氣地示意一下,兩人含笑跟在李宗仁和蔡廷鍇身後,並肩走向徐徐打開艙門的大飛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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