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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人: julia302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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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天子】鐵骨 (全書完)  關閉 [複製連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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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發表於 2023-12-7 01:03:08
第一一三五章 反蔣群英會

黃紹竑第一個鑽出艙門,「登登」幾步下地,迎上滿面笑容的李宗仁,伸出雙手低呼一聲「兄長」,便與李宗仁四手相握,動情凝視,重重點點頭才轉向一旁樂呵呵的白崇禧和黃旭初。

安毅故意走慢一些,讓黃紹竑與桂系兄弟以及蔡廷鍇、黃琪翔等人都問候了一遍,才含笑來到笑容可掬的李宗仁面前,按照軍中常規,向李宗仁舉手敬禮:「有勞德公枉駕相迎,安毅實在慚愧啊!」

李宗仁早就看到安毅了,還在琢磨這位軍中顯貴會不會讓自己先向他行軍禮再還禮,此刻見他如此做派,又聽他這麼一說,不由莞爾,一把抓住安毅放下的手:「安將軍威震九州名動中外,忠義仁厚廣交朋友,知交故友遍及大江南北,我們請都請不到,何來枉駕一說?著實過謙了、過謙了!」

眾人全都笑了起來,安毅繼續走向蔡廷鍇,敬禮問候:「前輩風采依然,可喜可賀啊!晚輩聽說打不死的第十九路軍重建在即,心中無比期盼,晚輩衷心希望再次跟隨前輩和十九路軍將士,並肩奮戰,抗擊日寇,馳騁沙場保家衛國!」

眾人頗為驚訝,都知道安毅這次是來為他的蔣校長做說客的,怎麼一見面就說出這樣有悖常理的話?又怎麼知道昨天才開始討論的重建第十九路軍的事?

蔡廷鍇略帶苦澀地笑了笑:「你這傢伙,真是一點兒沒變,還是四年前一起在上海抗戰時的老樣子……這次你不是特意來噁心我的吧?明明知道我的十九路軍早已不存在了,剩下幾千弟兄缺槍少彈,三餐不繼,還故意拿這話來刺激我們……對了,是不是連你也不忍心了,準備支援我們這些窮光蛋啊?」

「肯定是這樣了,我這賢弟有的是槍炮,聽說他一次就援助豫北的龐炳勳將軍所部一個旅的裝備,對原先的對手都如此慷慨,更別說曾經一起同甘苦共患難的十九路軍了。我說得對吧,小毅?」

黃琪翔抓住機會,下決心痛宰安毅。

眾人不由樂了,都想看安毅怎麼回答。黃紹竑和白崇禧並肩站在安毅側邊,非常感興趣地觀察安毅的反應。

誰知安毅打了個「哈哈」,很無賴地摟過黃琪翔,非常嚴肅地低聲請求:

「翔哥,你也別到處瀟灑了,這幾年國內國外你游了個遍,該玩的不該玩的估計你都玩夠了,委屈你來幫幫小弟怎麼樣?中央政府和軍委幾年來一直欠小弟的錢不還,小弟催得急他們沒辦法,只好在去年底給了小弟第二路軍和四個正規師的番號抵債,小弟經過半年折騰,終於把架子搭起來了。

「如果翔哥還惦記當年咱們哥兒倆一起在汀泗橋並肩浴血奮戰的過命交情,就來幫小弟一把,當第二路軍副總司令兼前敵總指揮,四個新編師全都歸你指揮,如何啊?至於支援蔡前輩十九路軍一事,並不是太難,大家都心懷報國之志、準備群起而北上趕走日寇,乾脆一起去,大家一邊走,小弟一邊著手準備,哪怕傾家蕩產也要弄出一兩個師的裝備來,估計十九路軍弟兄走到武漢的時候,小弟的裝備應該也能送到了,怎麼樣?」

眾人誰也沒想到安毅會有此一招,半真半假的話裡面,似乎還蘊藏著嚇人的陰謀,一個個反應各異,暗自思量起來。

白崇禧眼珠一轉,衝著黃琪翔笑道:「御行,安老弟對你這大哥真夠意思啊!我們支持你,聽說安老弟的這四個新編師清一色的先進裝備,估計全部裝備了裝甲車和牽引重炮,都是全國軍隊夢寐以求的好東西,你要是推辭掉的話,是不是太過可惜了?」

黃琪翔正心亂如麻,聽到白崇禧的話愣了一下,再看到白崇禧和黃紹竑臉上忍得很辛苦的笑容,突然意識到自己被安毅作弄了,一拳打在安毅胸口,用粵語惱火地罵道:「你個衰仔,長長七年嘸見,一見就膽敢玩阿哥……」

眾人忍不住再次笑了起來,心中的拘謹防備,全都拋到了腦後,搞得周邊警戒的桂軍將士驚訝不已,以前可從沒見過威風凜凜的將帥們笑得如此放肆,如此毫無做作。

笑得很開心的李宗仁飛快地與對面的白崇禧對視一眼,心中對狡猾的安毅毫無辦法——處於劣勢的安毅一番瞎話,就把一眾將帥逗得放開胸懷哈哈大笑,不但巧妙地避過了黃琪翔的訛詐,而且幽默的話語中夾槍帶棒,絲毫不落下風。

李宗仁等笑聲稍停,欣然邀請大家登車,前往望仙坡下的桂軍大營把酒暢談。

安毅輕輕拍了拍酸疼的胸口,勉強一笑,客氣地向眾人點點頭,繞過一臉燦爛笑容的黃琪翔,走到始終含笑注視他的廣西省主席黃旭初身邊,與禮貌有加的黃旭初一起鑽進嶄新的雪鐵龍轎車裡,身後隨從在主人們的安排下,絡繹登車。

李宗仁拉著黃紹竑的手走到車旁,黃紹竑望著已經與黃旭初先後鑽進後面車子的安毅,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身邊的白崇禧笑說不用管安毅,他和以行兄(黃旭初)已經很熟悉了,估計兩人抓緊時間湊在一起談生意。

白崇禧說得一點兒也沒錯,安毅和黃旭初正是有急務要談,黃旭初通過老朋友石珍轉到安毅手中的彈藥採購清單數量太大,滿負荷生產的湘西軍工企業由於要承擔中央軍委的武器彈藥訂單,還得滿足陳誠負責的整編調整部隊,一時半會兒無法滿足桂軍的要求,最快也要到三個月之後才能安排,而敘府兵工廠並沒有日制、法制兩個系列的彈藥生產線,只能滿足德制武器的彈藥供應,因此安毅不得不盡快把情況告訴黃旭初,以避免桂系的誤解。

黃旭初非常通情達理,感歎說之前也猜到了會有這樣的困難,但還是希望安毅能盡快賣一批六迫擊炮和炮彈過來,以彌補桂軍各師在火力上的欠缺。

安毅幾乎沒有考慮,就爽快地答應下來,接著關切地詢問桂系的柳州兵工廠何時能增加迫擊炮彈的產量?黃旭初如實回答說,問題出在火藥原料生產不足和引信生產技術不過關上,春節後派去敘府兵工廠學習的那批人還有半年才能回來,所以只能向外購買了。

說話間,車隊駛過革命路,進入望仙坡下的桂軍大營。

這座新擴建的大營原本是老桂系統帥陸榮廷的行宮,風景優美,綠樹成蔭。軍營旁有座雄踞市區東部制高點的山坡,山坡頂部建有一座巨大炮台,一門購自德國的克虜伯要塞炮威風凜凜指向西方。這座雄偉的炮台修建得很有意思,旋轉巨炮的環形射角超過一百八十度,幾乎能覆蓋整個城市的東、南、西三個方向,就是無法把炮口轉向正北方,因為正北方向的武鳴縣,是兩廣總督桂系統帥陸榮廷的老家。

值得一提的是,廣西曆史上的第一條正規公路,也是南寧至武鳴這條四十二公里道路,修建此路的原因很簡單,當年佔領安南的法國人為了與廣西擴大通商規模,特意用船從廣州運來一輛轎車送給總督陸榮廷,於是陸榮廷就下令緊急修建南寧至武鳴的公路,法國人很熱情地主動提出幫忙勘測設計,問陸榮廷大人有何要求?陸榮廷很爽快,要求也不高,能並排行駛兩輛汽車就行了。公路建成之後,陸榮廷再也不用騎馬或者坐轎子回家了,每次開車回老家,路邊總是站滿了無比驚訝嘖嘖稱歎的鄉人,於是陸榮廷回家的次數成倍增加。

進入大營沿著緩坡上行兩百餘米,一座碧波蕩漾的數百畝清潭映入眼簾,清潭西側的一棟頗具規模的兩層法式小樓,屹立在碧水之濱,周圍垂柳飄蕩,繁花似錦,陣陣清爽微風驅散了盛夏的炎熱,令人心身為之舒暢。

一群侍從校尉恭敬地打開車門,眾將從一輛輛車中下來,在主人們的盛情引領下進入洋樓大廳。

安毅與黃旭初走在李宗仁、黃紹竑身後,還沒步入大門就看到一身戎裝的李濟深和陳樞銘站在大廳中間。

安毅當下立即整理風紀,端正軍帽,恭恭敬敬地走到李濟深和陳樞銘面前,等兩人與黃紹竑打完招呼,快步上前,敬了個莊重的軍禮,低聲呼喚:「世叔……」

眾將帥臉帶微笑,稍稍後退讓出個空間,李濟深皺著眉頭,上下打量規規矩矩的安毅:「不錯嘛,幾天不見都成了上將了,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了,看來你的蔣校長非常器重你啊!」

安毅訕訕笑道:「小侄哪兒敢與世叔相比啊?糊里糊塗地就晉陞了一級,至今想起來仍然無比汗顏……不過在世叔和德公兩位一級上將面前,小侄遠遠就得敬禮肅立,過去如此,將來也如此。」

眾人發出一陣輕笑,李濟深笑著罵了句「油嘴滑舌」,搖搖頭拉著黃紹竑的手,樂呵呵地走向宴席,站在原地的安毅哭笑不得,只能規規矩矩地目送李濟深入席。

陳樞銘看得有趣忍不住笑出聲來,上前與安毅親熱握手,與一團和氣的將帥們先後走向酒宴,謙讓地坐下後低聲詢問安毅近來過得如何?華北局勢是否有變?安毅一一回答,滴水不漏,說了一會兒話,看到李宗仁環視一圈欣然站起,也就停止交談,開始進入宴席程序。

席間所談,全都是對往事的追憶和陳年趣事,一時間杯盞交錯,喜氣洋洋,兩個小時後眾人盡歡而起。

此時的安毅,早已被灌得面紅耳赤,滿身酒氣,依然振作精神,向陳樞銘解說加強龐炳勳部武器裝備的深層次原因。

李濟深的副官悄然來到安毅身後,走近低語幾句。

安毅點點頭,向陳樞銘告了聲歉,又和沈鳳道交代幾句,跟隨葉副官走向後院,穿過一棵碩大的相思樹,走出側門,就看到脫去軍帽敞開衣襟的李濟深背對自己,面水而立,似乎是被白龍潭上的幾隻水鳥給吸引住了。

李濟深聽到身後的腳步聲,轉過身來,沿著水邊,踏著茵茵綠草走向前方的九曲橋,安毅連忙快步跟上。

走出十幾步,李濟深微微一歎,低聲問道:「楚兒母子倆怎麼樣了?」

「都很好,時常惦念您,說您答應讓叔嬸和大哥大姐他們去敘府一聚的,可到現在都沒見人影,楚兒還總怪我得罪了你老人家。」安毅小心地回答。

李濟深微微點頭:「他們也忙,香港的家裡不能沒人守著,等秋季再說吧……你這次帶來蔣介石什麼旨意?」

安毅笑道:「哪裡有什麼旨意?小侄是奉命陪季寬大哥來的,打算盡情瀏覽一下南國風光,與各位前輩和一群曾經並肩作戰的大哥們喝喝酒敘敘舊,就已經很滿足了,這種機會不多,將來恐怕也越來越少了,所以更令人珍惜。」

李濟深哼了一下:「鬼才相信你,在我面前,難道你還要隱瞞?」

「小侄哪裡敢在世叔面前隱瞞什麼?真的沒有任何任務,其實只要小侄在南寧出現,世叔、德公和健生將軍就能一眼看出委員長的意思,根本就不需要我再說什麼,而小侄確實對哪一方都沒有成見,也根本沒有資格在世叔和各位前輩面前說三道四,與其自討沒趣,還不如閉上嘴高高興興地喝酒玩樂,繼續與以行將軍商討我們之間的生意。」安毅誠實地回答。

李濟深停下腳步,凝視安毅:「你就不怕因此而落得個不忠不義的罵名?」

安毅笑了起來,搖搖頭道:「我怕什麼啊?小侄只對國家民族忠義,這麼多年來一直都這樣,世叔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是看著我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可是——難道你真不擔心兩廣和中央打起來,致生靈塗炭?」李濟深加重了語氣。

安毅再次搖了搖頭:「世叔,說句真心話您可別生氣,小侄認為這仗打不起來,因為您和德公、健生將軍以及今天席間的諸位前輩兄長,都不會忍心看到內戰再次發生。不管此次兩廣軍隊出兵北上是何目的,也不管桂系和各路英雄的信心有多大,相信大家都不會罔顧國家利益和民族安危。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的打起來,也會很快便結束,因為兩廣根本就不是中央的對手,如今的局勢與中原大戰前後天差地別,中央的力量成倍加強,全國軍民再也不能忍受分裂與內戰,團結一致共同對外的呼聲空前高漲,如果兩廣仍然堅持己見的話,很可能會失去民心,最終只能鎩羽而歸,甚至一敗塗地。」

李濟深側眼望著安毅:「所以你就來個兩面派手段,指使黔西繼續與廣西保持聯繫的同時,又對你的蔣校長效忠,派遣湘西軍隊向我桂軍發難?」

安毅瞪大眼睛,極為無辜地解釋:「世叔,你在說些什麼啊?小侄和湘西、黔西雖然是同盟關係,可是並沒有權利命令兩個中央軍委的地方武裝幹這幹那啊!黔西與廣西密切往來,是多年的交情和共同的利益使然,而湘西卻又有所不同,當年要不是德公和健生將軍苦苦相逼,弄得他們損兵折將,遠走湘西,哪有如今的相互敵視啊?小侄說服張弘欒前輩不要主動進攻,已經是花了很大力氣了,您老人家卻生出誤解,讓小侄如何解釋?您再看雲南的益公和盧漢他們,雖說也是小侄的盟友,可他們的內部事務卻是堂堂一省之要務,牽涉到千萬雲南人民的福祉,小侄何德何能,敢去指手畫腳?就是親自去人家也不會買賬的!就像廣西與廣東之間,雖然彼此是盟友,可陳濟棠將軍何時允許德公和您老人家參與廣東軍政?」

李濟深沉默片刻,幽幽一歎:「你這張烏鴉嘴,當年幾句話把我差點兒氣死,可敗出福建之後,痛定思痛逐一反省,一些事情還真讓你這烏鴉嘴給說中了,但願這一次不會如你所願。」

「世叔,你要是真不願意回南京,乾脆到小侄的敘府去休息一段時間吧。」安毅低聲勸道。

李濟深不為鬆動,邁步向前,冷冷說道:「老子還沒到需要養老的程度,哼……對了,讓你那些在香港橫行霸道的手下離我遠點兒,特別是那個黑道老大陳彪,有事沒事的派那麼多人守在我家周圍幹什麼?弄的街坊鄰居見著我的面全嚇得繞道走,你還想不想我一家老小安然了?」

安毅愣了一下,心想要不是擔心你的安全,我哪裡用這麼操心?可轉念一想,還是把那個秘密埋在心底為好,只要中日大戰打響,國內各派別就算有天大的仇恨,都只能放棄分歧,一致對外,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只能加深彼此怨恨,於整個大局有百害而無一利。

「聽到我說的話沒有?」李濟深再次停步。

安毅連忙回道:「聽到了,小侄回去就給香港方面去電,讓他們充分尊重您老的意思,不過……您老總不能一輩子住在香港吧?」

李濟深神色一黯,頗為痛苦地長歎一聲:「不說這些了,陪我走走,給我說說華北的情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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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六章 倒計時

安毅在南寧待了三天,期間黃紹紘與李宗仁、白崇禧多次進行密談,又找到李濟深和蔡廷鍇,坦誠利害關係,忙得腳不沾地。安毅倒好,整天無所事事,大多數時間都是和熟悉的桂系及十九路軍的將領一起,要麼遊覽名勝,泛舟釣魚,要麼呼朋喚友,飲酒狂歡,似乎全然不把蔣委員長的重托放在心上。

六月十一日,湘鄂贛的中央軍主力齊聚衡陽,馮玉祥、程潛、何應欽、張學良、唐生智、朱培德等再次聯名通電,要求陳濟棠、李宗仁等令部隊停止前進,等待中央之命令,全國各界紛紛對粵、桂軍的軍事行動口誅筆伐,一時間千夫所指,桂系和粵軍陷入極大的被動。在此情況下,陳濟棠發表通電,稱入湘部隊將停止前進,等候中央的進一步指示。

在軍事和政治的多重壓力下,李宗仁和白崇禧態度有所鬆動,命令進入湖南境內的廖磊部火速退出祁陽,回撤至湘桂交界的零陵,粵軍也退至郴州,兩廣軍隊與威逼而來的中央軍對峙於湘桂邊境。

眼看著一場大戰消彌於無形,接下來的就應該是政治方面的接觸了,安毅借口林耀東將在四天後舉行婚禮,還需要回敘府籌備,禮貌提出告辭,黃紹紘也急於回到南京,調節中央與桂系之間的爭端,也向李宗仁和白崇禧道別。

六月十二日,南寧機場。

賓主依依惜別,臨上飛機前,黃紹紘緊緊地握著李宗仁的手,哽咽地說道:「兄長,事關重大,千萬要三思而後行啊!這次出兵湖南,兄長也看到中央和各界的反應了,國難當頭,民心思定,絕非早年北伐時可比,況且現在中央政府控制的軍隊亦非當初腐朽分裂之北洋軍隊,就算兩廣聯手實力也多有不如,何況還有其他諸侯虎視眈眈,廣西的興亡就在兄長的一念之間。」

安毅在一旁看得眼熱,想了想覺得還是提醒一下李宗仁為好:「德公,自敘府和廣西攜手合作共同發展西南經濟後,貿易額成倍上升,事實上我們已是經濟盟友的關係,請恕我直言:想必德公也清楚當初閩變的情形,如今舊事重演,素有鋼軍美譽的桂軍自然無後顧之虞,但是粵軍那邊誰敢保證不禍起蕭牆?二九年我世叔是如何被陳伯南(陳濟棠字)擠兌下台的,如今陳伯南未必便不會被他人取而代之。安毅不才,想請德公多留意一下廣東方面的動向,然後再決定自己的行動。」

李宗仁大吃一驚,蔣介石的手段他可是一清二楚,當年在佔據絕對優勢的情況下,桂系依然不是蔣介石的對手,更何況如今蔣介石已整合了中央政府和軍隊,比之當初實力何止倍增?安毅既然說出這番話,自然不會是無的放矢,估計此時的陳濟棠,已經內外交困,甚至眾叛親離了。

一旁的白崇禧、蔡廷鍇等人也是臉色大變,一旦粵軍出現問題,留給桂系的選擇就不多了,更不要說目前暫時依附於桂系的十九路軍。

目送飛機遠去,一眾將帥心情依然不能平靜。

李宗仁沉思片刻,果斷下達撤軍命令,同時通電全國,謂出兵抗日,既未得諒解,即撤出湘境,亦請中央中止進逼西南之部隊。

專機轉道敘府岷江機場,加油後接著飛南京。安毅請黃紹紘代自己向蔣介石請假,稱兩廣危機已趨和緩,接下來只需用政治、經濟等手段多管齊下,即可圓滿解決,自己留在敘府處理這段時間積累下來的政務,同時主持林耀東的婚禮,如兩廣出現意料之外的變故,自己必將第一時間趕赴南京,替委員長效力。黃紹紘知道安毅與他的兄弟情感深厚,也不勸阻,告辭離去。

回西苑的路上,安毅笑著打趣林耀東:「小九啊,你可真行,卡捷琳娜算得上是白俄第一美女吧?就這麼給你收入房裡了,想必許多白俄青年會傷心欲絕的。都說混血兒是最優秀的,你們的後代也肯定出類拔萃,看來我得替我兒子預定好媳婦兒!」

林耀東有些靦腆地撓了撓腦袋:「老大又笑話我了……什麼第一美女啊,如今敘府有二十多萬白俄,其中青春靚麗貌美如花的白俄少女不知道有多少,不說別的,文工團那二十多個芭蕾舞女孩,就不比卡捷琳娜遜色,老大你要是眼紅,只要透露個意向,我想她們都會主動追求你的。至於孩子,現在才四個月,是男是女還不知道呢,不過道叔說是女孩子……」

沈鳳道笑道:「既然我師叔確定了,那就不會出錯了,小九,你就等著多個閨女吧!對了,別人都誇自己的老婆,小九你倒好,還沒娶人家過門呢,就盯上新目標啦?也不怕卡捷琳娜吃醋……我可告訴你啊,白俄大多是東正教徒,信奉一夫一妻制,以後你可得規規矩矩的,否則鬧出民族糾紛就不好了。」

林耀東白了沈鳳道一眼:「我那不是謙虛的說法嗎?在我眼裡,自然是我的卡捷琳娜最漂亮了。」

說到這兒,林耀東突然想起什麼,神神秘秘地對安毅說道:「老大,這次我那兩個侄女曉彤、曉冉可要和四哥一起到敘府來,她們現在都二十五歲,在我家鄉算得上是老姑娘了,你可得給她們負責啊!」

「負責?負什麼責?」

安毅有些莫名其妙:「當初在林村的時候,我不就說過我有心上人了嗎?怎麼現在還要我負責啊?就算是我心有不忍,納她們過門,也要楚兒和潔雲她們同意才行吧?現在國難當頭,我可不想後院起火!」

林耀東歎息一聲:「唉,當年我那兩個侄女還小,老族長琢磨著等年紀大了再給你們撮合一下,你對我們林村有大恩,可是你官越做越大,身邊又不缺少錢財,只能從這方面想想辦法,就算是娶她們當侍妾,也算是了了我們林村老小的一樁心事。」

「有你和陳瑜他們在我身邊輔佐,我就心滿意足了,哪裡還需要女孩子犧牲一生的幸福來報答?」安毅連連搖頭,可是又不好指責老族長,畢竟人家也是好意,只是這種報恩的方式讓人太過難以接受。

回到西苑,安毅驚訝地發現老丈人歐耀庭帶著丈母娘和自己兒子來了,老道陪著歐耀庭,在涼亭邊聊得正歡,大兒子歐承安和幾個弟弟正在草地上玩堆積木。承承看到安毅,眼睛一亮,大喊著「爸爸」,飛快地從草地上跳了起來,幾步衝進安毅的懷裡。

安毅眼睛一下子濕潤了,使勁地親兒子的臉蛋。

這時歐楚兒、馮潔雲聽到聲響,陪著丈母娘從屋子裡走了出來,笑著迎向安毅,歐耀庭也結束和老道的談話,來到女婿身邊。

一家人寒暄完畢,熱熱鬧鬧地回到客廳。沈鳳道從安毅懷裡接過承承,也親了一口,惹得小傢伙咯咯直笑。安毅知道沈鳳道不是逾越之人,這麼做必有用意,果然只見沈鳳道在小傢伙身上摸了一遍,笑著對安毅說:「司令,承承的身體很健康,內家真氣也有小成,可見我常師兄還是很用心在教承承的。」

安毅高興地說:「多虧常師兄了,不知道這次他回來沒有?」

歐耀庭解釋道:「常先生到南洋後擔任了我們南洋華僑聯合會的武術總教官。他說我們回敘府來,自有沈道兄和安家軍的兄弟教導承承,他留在南洋,一方面可以幫忙看守我們的產業,另外還可以培養更多的青年英才。」

安毅點點頭,又問道:「不知道爸爸、媽媽和承承是怎麼到敘府的?兩廣現在不太平,加之日寇盤踞台灣島,這一路還順利嗎?」

歐楚兒代歐耀庭說道:「爸媽他們是直接從緬甸飛到滇南,然後從思茅飛敘府過來的。緬甸政府和南京方面已經同意歐亞航空公司開闢緬甸——滇南航線,爸媽他們此行,一方面是為了吃小九的喜酒,另一方面是確定最終的航線。以後我們去南洋,就不需要繞遠路了,半天時間就可以到仰光,然後從仰光飛星洲,到東南亞各地將會比以往變得更加方便快捷。」

安毅非常高興:「好啊,緬甸到滇南航線的開通,將會使滇南越發繁榮昌盛,尤其是在戰略方面,具有非比尋常的意義。」

馮潔雲笑著說道:「等念慈和小東年紀大些,我要去滇南走走看看,寫一篇遊記,然後去緬甸,去暹羅,去星洲,訪問一下那裡的華人華僑,我想讀者會喜歡我寫的東西的。」

安毅握住馮潔雲的手,輕輕拍了拍,語氣低沉地說道:「要是沒有孩子牽絆的話,現在倒是出遊的好時節,稍晚些恐怕就不成了,接下來幾年,將會是我們中華民族最艱難的幾年,我十多年的準備,為的就是應對這場空前的危機……」

屋子裡所有人都為之凜然,歐耀庭雙目射出一屢精光:「賢婿,你是的意思是說,過不了多久,日本人就要與我們全面開戰了?」

安毅重重地點了點頭:「沒錯,自從二二六兵變發生後,日本政府溫和派領袖——內閣大臣齋籐實、大藏大臣高橋是清和教育總監渡邊錠太郎等官員被害,主張以政治、經濟等手段處理中日爭端的岡田啟介內閣總辭職,軍部以血腥的鎮壓手段加強了他們在政治上的發言權。自廣田弘毅組閣後,在陸軍大臣寺內壽一大將的強硬要求下,於上月十八日同意恢復軍部大臣現役武官制,日本國內原本相互牽制的皇道派和統制派開始進行了融合,相信這兩股勢力最終會統一在一起。從此以後,日本的軍人掌握隨時可以使內閣倒台的大權,迅速走向軍部專政的道路,以日本軍隊的狂妄自大,中日大戰已經進入最後的倒計時。」

滿堂一片肅靜,所有人震驚之餘,都在心底默默思索:我們的國家和民族,是就此走向毀滅,還是鳳凰涅槃,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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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七章 婚宴(一)

一九三六年六月十六日,農曆四月二十七,星期二。按照老道的說法,這一天屬丙子年、甲午月、己已日,是今年難得的黃道節日,尤其適合婚嫁,林耀東把婚禮安排在今天,再好不過了。

雖然安家軍沒有對外公佈林耀東結婚的喜訊,川南各級政府、工廠和學校,也沒有放假慶祝,但小九的婚禮依然辦得異常隆重,中央大員大都派來家眷恭賀,甚至南京的蔣委員長也送來賀貼和喜禮。所有人都清楚安毅和他身邊弟兄的兄弟情誼,這時候表現出對林耀東的尊重,就是對安毅最好的友善表達。

這場中西合璧的婚禮,從早上八點便開始了。

這場婚禮是川南的白俄和安家軍高級將領的首次聯姻,如今白俄已經深入了安毅集團的方方面面,從事著許多高技術和極具危險性的工作,據實而言,白俄對促進安毅集團的科技、經濟和文化的騰飛,有著極為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卡捷琳娜的父親瓦佳還是安家軍重要的情報官員,本身又是白俄領袖,因此安毅極為重視,一大早就起來了,陪著林耀東和卡捷琳娜的家人、至交和親友,一起來到江北流杯池邊的東正教教堂,親眼見證白俄籍牧師為身著西服、婚紗的林耀東和卡捷琳娜二人證婚,禮成後安毅和卡捷琳娜的父親瓦佳同乘一車,指揮由八十一輛轎車組成的龐大婚慶車隊,在長江電影製片廠派出的攝影車的引領下,繞著敘府江北、翠屏、江南城區行駛一圈,分別在營盤山、真武山、七里山的公園合影留念,最後車隊來到三江交匯處的三江酒樓,舉行婚宴。

酒樓裡舉行的婚宴,可謂中西結合,在三十年代的中國算得上是獨領風騷。

葉青和韓玉擔任婚宴的司儀,安毅和老族長擔任主婚人,勞守道擔任證婚人,兩邊的高堂分別在主席台上的酒席入座。

老族長一行五百多人,包括分佈在北美、香港、廣州的林村族眾,於昨晚抵達敘府碼頭。安毅親自迎接,除了與老族長、林旭東、阿彪等弟兄熱情擁抱外,還第一次見到了曉彤和曉冉姐妹倆。

不得不讚美造物主的神奇,有一個擁有天使面孔魔鬼身材的女孩已經叫人驚奇不已了,更何況是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美少女站在一起,那種視覺上的強烈衝擊,足以讓人心靈短暫失守。

安毅怎麼也沒想到,這對姐妹花不僅擁有帶著童稚的、幾近完美無瑕的絕美容顏,而且身材的火辣程度,遠在自己所見的女孩之上。想到這樣兩個女孩為自己耽誤了青春,只要是稍微正常點的男人都會心生不忍,安毅也不例外。可是想到歐楚兒和馮潔雲對自己的款款深情,安毅又覺得打破這份默契,對自己的兩個愛妻是何等殘忍之事?

廣東名曲《喜洋洋》歡快地響起,打破了安毅的沉思,只見林耀東頭戴瓜皮帽,身披長衫,胸前掛著一朵大紅花,挽著穿著一身紅色旗袍的卡捷琳娜的手,從鋪著紅地毯的通道盡頭走來。他們的身後,跟著兩個身著西洋紗裙、容顏俏麗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孩——林曉冉林曉彤擔任新婚夫婦的伴娘,匍一亮相,便引來全場的驚歎。

「咦,怎麼沒見伴郎?」

安毅好奇地對坐在身邊的龔茜問道。整個婚禮由龔茜和葉青一手設計,今天還是安毅第一次見到效果。

「什麼伴郎?新婚夫婦身後站著一對女孩,那多養眼啊,要是安排一個男的,不僅長輩們接受不了,就算是女方也不會答應的。」龔茜理直氣壯地回答。

安毅有些傻眼了,不過想想今天的婚禮已經夠開明的了,再求其他的也不現實,不由啞然失笑。這時龔茜反倒好奇地問道:「小毅,你看那一對雙胞胎,自從上台來就一直看著你,眼睛都不眨一下,是不是你欺負人家了?」

安毅哭笑不得:「姐,你幹嘛啊,人家二八年就從國內出去了,這回還是她們第一次從美國回來,我哪裡有時間和精力跑去美國欺負她們啊?」

龔茜一邊聽主持婚禮的葉青和韓玉說著讚揚新娘新郎的話,一邊回答:「總之是有問題,她們看你的眼神不太對勁,不要故意給我裝糊塗啊。楚兒和潔雲就坐在下面,小心我讓她們來問你!」

安毅一聽沒轍了,看了一眼滿臉幸福笑容的林耀東和卡捷琳娜身後,迎接他的是火辣辣的熱戀目光,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心說這兩個妮子不會是真的愛上自己了吧?加上昨天,今天才是第二次見面,難道世間真的有所謂的「一見鍾情」?

龔茜的感覺並沒有出錯,林曉彤和林曉冉雖然見到安毅的次數不多,但此前族人的取笑,心中早已對安毅有了絲模糊的印象,加之從報刊雜誌上看到過安毅的真人照片和英雄事跡,在她們心目中,安毅實際上已經佔有了極為重要的位置。

這次到川南,她們親眼見到安毅,情不自禁地為安毅那輪廓分明的英俊面容、投手投足間的瀟灑帥氣所震撼,為他談吐間表現出的自信與霸氣心生仰慕,對老族長的安排也突然變得不再抗拒了。

安毅想了想,覺得這麼拖著不是個事兒,於是原原本本地把自己與兩個丫頭的恩怨糾葛如實說了出來,末了苦惱地說:

「茜姐,你說我該怎麼辦?林村人其實並不欠我什麼,雖然因為我的影響,避免林村招受危難,可現在小九和陳瑜他們都在為我工作,阿彪和四哥也在為了我們的事業而奔波忙碌,尤其是陳勉,我怎麼也忘不了他,當初在北平,正是他為我擋了數槍,最後我得救了,他卻永遠地離開了我們。我一直覺得我虧欠林村,想為他們多做點兒事情,可是卻總是無法如願!現在面對老族長的好意,我無論如何也無法出口拒絕啊!」

龔茜也覺得事情很棘手:「看得出來,林村人想通過聯姻的方式,增強與你的聯繫,如果你斷然拒絕了,肯定會帶來許多後患。不行,不行,這件事必須得引起高度重視,要是林村人與咱們離心離德,美國那麼大的產業,長期下去肯定會出問題的。嗯,我得去找道叔商量下,實在不行,由我親自來做楚兒和潔雲的工作。」

安毅非常驚訝:「姐,你說什麼啊?我什麼時候說要答應了?」

龔茜歎息一聲,在桌子下面拍了拍安毅的手:「小毅,我希望你能明白,現在整個事業已經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情了,而是關係到我們所有人,關係到西南地區近五千萬人口,關係到全中國四萬萬同胞。我聽說三天前你回到敘府的時候,預言中日戰爭很快就會打響,那麼你想過沒有,要是在日本佔領了中國大部的情況下,又失去北美的資金支持,你還怎麼把仗打下去?

「昨天晚上,我去拜訪過林村的父老鄉親,還與那對雙胞胎姐妹花詳談過,聽她們大致說了下華青社和北美華人財團的情況。三三年張熹名下的產業分離出去後,我們在北美的產業隨之進行了重組,立足於房地產和建築業、金融業、製造業、文化體育和娛樂等行業,又涉入衛生和社會保障、住宿和餐飲、交通運輸、倉儲和快遞等行業,乘著美國經濟復甦的東風,影響和利潤迅速擴大。如今我們控股的青華地產、易安醫藥、ay服飾、非常可樂、肯德基快餐連鎖、閃電電影公司、安華唱片、新聞報業集團、五星煙草、加華紙業、加華銀行、加華保險公司、洛杉磯礦業集團、安華電器集團等在歐美國家都擁有了極大的號召力,每年創造的利潤高達上億美元。

「小毅,你想過沒有,這筆錢對我們將來的抗日大業幫助有多大?」

龔茜侃侃而談,顯然是費了一番精神才把一些拗口的企業名稱記下來。

安毅非常驚訝,要知道為了避免再次出現張熹式的分裂,北美這些企業從創立之初,就確定了產權分配,不管最終企業掛名在哪個美國佬的名下,自己通過英屬維爾京群島註冊的離岸公司始終持有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擁有絕對的控股權,其他的產權則由具體經營的林村族人、以馬志遠為代表的模範營老弟兄、自己多年來派出留學後留美參加運營的管理層、白俄經濟專家等進行分配。

安毅知道,許多企業其實都是自己靈機一動的產物。

比如肯德基快餐連鎖,當安毅通過馬志遠瞭解到現在的美國還沒有一家快餐連鎖店時(肯德基於1952年創立,麥當勞成立於1955年),立即決定創辦「肯德基」這個後世曾風靡全球的快餐品牌,並給出了具體點子。去年年初,華人集團控制的媒體,向全美以一萬美金的高價,徵集炸雞、甜點、薯條、漢堡等快餐食品的獨家秘方,一時間應徵者趨之若鶩,各種各樣的配方堆積到了具體負責這個項目的馬志遠案頭。通過精挑細選,來自肯塔基州的哈蘭.山德士雀屏中選,不僅將這筆豐厚的獎勵納入囊中,而且還獲得了在肯德基餐飲集團擔任食品研究所所長的聘請,欣然將自己在肯塔基州的加油站和餐廳出售,加入到「肯德基」這個大家庭裡。去年年中,紐約、芝加哥、洛杉磯、休斯頓、費城、舊金山等大城市的肯德基快餐店同時開門營業,一炮而紅,迅速在美國普及開來,如今肯德基快餐連鎖已經遍及全美各地,一些偏僻的小鎮子什麼都沒有,就是有一家「肯德基」快餐店,可見受歡迎的程度。

安毅浮想聯翩間,龔茜碰了碰他的胳膊,安毅矍然一驚,遊目四顧,發現酒樓裡所有人都看向自己,葉青和韓玉轉過頭來,眼裡滿是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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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八章 婚宴(二)

安毅略一思索便知道到了主婚人講話環節,笑著站了起來,快步走到麥克風前,目光向台下逡巡一圈,可以容納數千人就餐的宴會大廳頓時安靜下來。

「各位來賓,今天我很高興成為小九和卡捷琳娜婚禮的主婚人,在這個神聖而又莊嚴的時刻,我真誠地祝福我們的新郎和新娘新婚快樂,白頭偕老!並向前來參加婚禮的各位親朋好友,表示熱烈的歡迎和衷心的感謝!

「大家都知道,小九跟著我九年了。九年前,我率獨立師北伐到了鎮江,小九便來到了我的身邊,當時他還是個青澀的小年輕,九年後,歲月的磨礪,閱歷的積累,曾經的少年已經成為了一個真正的男子漢!這九年來,小九盡忠職守,兢兢業業,雖然已經官至少將,依然保持一顆純稚之心,難得啊!

「不怕大家笑話,以前我很擔心小九的婚姻大事,要知道跟著我天南地北到處跑,每一個地方都逗留不到十天半月,哪裡有充裕的時間留給他談情說愛啊?前年閩變前夕,我到廬山見過將委員長,回南京主持參謀本部工作前,順道到老南昌頓河餐廳用餐,欣喜地看到小九和卡捷琳娜十分投緣,在一起似乎有聊不完的話,便知道這小子終於開竅了,有了愛慕和傾吐的對象。說實話,當時我很欣慰,我們的木頭也終於有人愛了!哈哈!」

「經過兩年多的愛情長跑,小九終於娶到了我們美麗的卡捷琳娜小姐,在今天正式結為終生伴侶,我也終於放下了一樁心事。今天,我一定要向各位來賓敬酒,表達一下我的激動之情,大家一定要不醉不歸啊!」

安毅說到這裡,全場響起熱烈的掌聲,每一位來賓都為安毅對身邊弟兄那種幾乎毫無掩飾的關懷而感動。林曉冉、林曉彤姐妹,站在一對新人的身後,近距離地聆聽安毅的聲音,眼中的愛戀之火越發濃郁。

待掌聲稍停,安毅做總結陳詞:「古人常說:心有靈犀一點通,我不知道是情是緣還是愛,在冥冥之中把兩個不同民族的戀人撮合在了一起,我相信上天不僅給了這對新人結合的機會,而且還要創造他們的後代,創造他們的未來。此時此刻,小九和卡捷琳娜結為了恩愛夫妻,希望從今以後,無論是貧富、疾病、環境惡劣、生死存亡,你們都要一生一心一意、忠貞不渝地愛護對方,在人生的旅程中永遠心心相印、白頭偕老,美滿幸福。

「最後,作為兄長,我安毅祝你們倆永遠鍾愛一生,同心永結、幸福美滿。謝謝大家!」

全場再次爆發熱烈的掌聲,安毅今天穿的是便裝,不便行軍禮,於是笑著作了個揖,在林家姐妹戀戀不捨的目光中,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然後傾聽勞守道致證婚詞。

待勞守道這個證婚人講完,林耀東和卡捷琳娜便在葉青、韓玉兩位司儀的引導下,相互告白,交換結婚戒指,進行具有中國特色的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禮成後瓦佳代表雙方父母講話,隨後切蛋糕、開香檳和喝交杯酒,把小九和卡捷琳娜折騰了個夠嗆,婚宴才正式開始動筷。

安毅端著酒杯,跟在一對新人和伴娘身後,向各桌來賓敬酒。

首先敬酒的對象自然是男方的賓客。十年前,林村的老老少少見到安毅的時候,他還只是黃埔軍校的工兵科區隊長,十年後的今天,安毅已經是中央有數大員,有完全屬於自己的地盤和軍隊,在全國軍民中擁有崇高的威望。因此,安毅儘管表現得很隨意,但卻沒有人敢在安毅面前做出逾越之舉,更沒有人敢灌安毅的酒。

不過饒是如此,林村老老少少這次來了足足有五百多人,坐了五十多張桌子,佔了整個酒樓賓客的一半,敬完一圈下來用去了差不多一個多小時。

好在大多數來賓心思都不在美味佳餚上,能有時間趕回來參加婚宴的安家軍一眾將校難得有這麼個放鬆的機會,紛紛拼起了酒,因此雖然酒宴進行了這麼久,除了少數孩子耐不住寂寞離席外,其餘的依舊淺酌慢飲,談笑風生。

安毅笑著來到瓦佳和他夫人以及亞歷山德羅、米哈伊諾維奇、杜伊莫維奇等白俄僑領一桌,舉起酒杯:

「瓦佳,恭喜你找了個好女婿,小九可是我的手足兄弟,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瞭解他的秉性,為人誠實忠厚,孝敬父母和善可親,跟著他小娜不會吃虧。」

瓦佳很高興,站起來舉起裝滿五糧液的酒杯,恭敬地對安毅說道:「將軍,孩子的婚禮我很滿意,謝謝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如今我的族人在川南安居樂業,成功地融入了這個社會,從事自己喜歡的工作,盡情地呼吸自由平等的空氣,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了。來,我敬你一杯!」瓦佳說罷,仰頭一飲而盡。

安毅請跟在自己身後的、不知道是雙胞胎中的姐姐還是妹妹的美少女給自己斟滿酒,然後一口喝乾,亮杯底時一滴不漏,引來周圍幾桌白俄賓客一片叫好聲。隨後,安毅又分別向亞歷山德羅、米哈伊諾維奇、杜伊莫維奇等人敬酒,一時間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接下來,安毅來到坐滿敘府各大研究所專家學者的酒席區,在丁墨蘭略帶幽怨的目光中,向坐在第一桌首位的特斯拉敬酒。

這兩年來,特斯拉帶著一干助手和各研究所抽調的精英,取得纍纍碩果,不僅一舉攻克了無線電電報和電話傳輸中的諸多難題,研究出可用於實戰的電子管步談機、報話機、超短波電台、短波電台、單邊電台、接力機、對流層散射機和其他通信設備,還對電子管的小型化進行了更加深入的研究,敘府電器廠出品的新型收音機,便採用了電子管小型化技術,比起其他國家生產的收音機和錄音機,體積起碼小了一倍有餘,故此才能行銷歐美,供不應求。

特斯拉不愧是百年難遇的天才,在安毅的啟發下,他對半導體材料的認知有了歷史性的突破,並且在實驗室裡利用晶體硅成功地製造出了半導體二極管和穩壓二極管。對晶體管的研究也進入了最後階段,相信要不了多久便會在特斯拉這個怪才的領導下取得成果。

要知道晶體管可是微電子技術的基礎,而微電子技術卻是信息社會的基石,一旦晶體管的研究和規模生產取得成果,那麼通信技術的更新換代將會是革命性的。比如現在敘府的最新戰機和地面雷達系統都配備了專用的無線電通信設備,足以確保空地、空空和地空之間的直接對話和聯繫,但由於電子管的局限,通信設備所佔體積太過龐大,對戰機而言減少了載彈量和滯空時間,對地面部隊來說,體積龐大、移動不便是其致命的弊端,在自己的地盤上作戰還好說,一旦將來中日戰爭爆發,空軍和雷達部隊需要移師華北或者江南,那麼實際運用效果便會因為地面部隊的移動不便,帶來極大的隱患。

特斯拉對這場別開生面的婚禮非常感興趣,他一邊喝著可口的紅酒,一邊對安毅說道:「將軍,真的很難相信,世界上還有敘府這樣的地方,不分民族和膚色,不論宗教和信仰,也不管他是富貴還是貧窮,大家都能和平相處,共同為同一個目標而努力。在我領導的研究小組裡,有來自俄羅斯、德國、美國、英、法等國的專家學者,更多的卻是像我的墨蘭寶貝這樣勤奮執著、夜以繼日工作的中國人。在其他國家,或許會因為諸多原因導致研究員相互仇視,甚至會因為一些生活中的瑣事而徹底決裂,但在敘府,我看到的只有團結,只有相互間的謙讓和禮遇,對其他民族的信仰充分尊重,感受到一種積極向上、只爭朝夕的刻苦奮鬥精神,這兩年多是我這一生最快樂最難忘的日子。」

安毅也換上紅酒,向特斯拉舉起酒杯,感激地說道:

「謝謝您,尼古拉先生,我們的研究小組在你的率領下,取得了一個又一個令人振奮的好成績。我聽說特斯拉先生不僅在電子學方面,在機械、武器、物理、真空技術等研究上也給予了我們敘府各研究所巨大的幫助,去年年底我們設計定型的火箭筒就得到了先生的無私幫助,安毅感激不盡!

特斯拉笑得很開心,與安毅輕輕一碰,嘴裡卻說:「將軍,喝紅酒需要慢慢品嚐,我就不故作豪邁地喝乾了,不過你儘管起火箭筒,我不得不佩服將軍麾下卓越的軍工專家,要不是他們的奇思妙想,我也不會有所啟發,進而基於物理學的知識給予一定的指點。這種武器確實很棒,它結構簡單,堅固可靠,由發射筒、肩托、擋焰罩、護套、擋彈器、握把、背帶、瞄準具以及發射機構和保險裝置等組成,其中發射筒是個整體式鋼筒,前面焊有環形擋焰罩,上面焊有準星座和表尺座,下面有握把聯接耳,中部有皮革防熱護套。肩托用滇南的優質木材製成,在肩托後面的一段發射筒上,纏有鋼絲,用以加固筒身。發射機構由發射機體、扳機、扳機簧、電路接觸環、斷路保險以及手電筒電池組和導線、檢驗燈等組成。背帶的一端連接於握把底部,另一端直接拴在筒身後部。這樣簡單的構造,只需要一至兩人就可以輕鬆操作,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敘府不那麼重視坦克的研究和製造了,這種火箭筒只要裝備到連排一級,尋常的坦克將成為移動靶子,再也沒有機會實現其陸軍之王的威力!」

安毅一口將紅酒喝乾,這才接上特斯拉的話:「尼古拉先生,不是我不重視研究和發展坦克,實際上我們的敘府拖拉機廠,就是為坦克制造做積累而特意建立的,我們現在也推出了好幾種型號的裝甲戰車,已經用於長城抗戰和其後的系列軍事對抗演習。不過坦克需要的物資實在太多了,對後勤補給的要求特別大,我們的國家還很貧窮落後,物資補充困難,必須因地制宜地發展適合自己的武器工業,要是照搬美國、德國和英法那一套,估計戰爭打不了幾個月,我們的整個後勤供給體系就要陷入癱瘓了!」

特斯拉理解地點點頭:「其實我心裡倒是有一種適合川南研究的新型武器,它算是飛行器的一種吧,不過它可不是像戰鬥機、轟炸機和運輸機那樣,是通過起跑助飛衝上藍天,而是通過發動機驅動旋翼,提供升力,把這種飛行器舉托在空中,主發動機同時也輸出動力至尾部的小螺旋槳,機載陀螺儀能偵測這種飛機的回轉角度並反饋至尾槳槳,通過調整小螺旋槳的螺距,可以抵消大螺旋槳產生的不同轉速下的反作用力。

「在我的構想中,這種飛行器將通過一種特殊的機構來改變其旋翼的槳葉角,從而實現旋翼週期變距,以此改變旋翼旋轉平面不同位置的升力,來實現改變飛機的飛行姿態,再以升力方向變化,改變飛行方向。同時,這種飛行器升空後,發動機將保持在一個相對穩定的轉速下,控制飛行器的上升和下降,是通過調整旋翼的總距來得到不同的總升力,因此可以實現垂直起飛及降落。」

安毅愣了一下,特斯拉闡述的這種飛行器,分明就是直升飛機嘛。

西南地形起伏,山巒疊嶂,海拔普遍在千米以上,非常不利於坦克部隊的行軍和展開,但直升機就不同了,它完全可以忽視地形的影響,可以做低空、低速和機頭方向不變的機動飛行,特別是可以在小面積場地上垂直起降,非常適合安家軍的建軍思路。

不過一種全新概念的飛行器的研究,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涉及到一系列工業體系,不是簡單的拍拍腦門就可以決定的。此時的安毅還不知道,直升飛機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創舉,今年四月份,德國福克公司公開展示了自己製造的fw-61直升機,該機旋翼直徑7米,動力裝置是一台功率140馬力的活塞發動機,時速達到了100至120公里,航程200公里,起飛重量953千克。不過由於其在實戰運用方面遠遠遜色於戰鬥機,並沒有引起德國納粹黨政府和軍方的重視,尹繼南和德國的情報人員也覺得這種飛機華而不實,沒有向安毅匯報。

安毅剛想開口,請特斯拉在從事無線電和半導體材料課題攻關之餘,幫助自己成立一個直升機項目的科研小組,就見到沈鳳道匆匆向自己走來。

安毅明白今天是小九的大喜日子,除非有重要事情發生,沈鳳道不會打擾自己,連忙放下酒杯,快步迎上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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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三九章 橄欖枝

「司令,西苑那邊打來電話,卡普蘭小姐突然造訪,同行的還有幾位美國金融界的人士。卡普蘭小姐說事關重大,要與司令當面詳談!」沈鳳道在安毅耳邊低聲說道。

安毅微微一怔:「這個時候,她來幹什麼?難道美國政府方面有了什麼變化?從民意調查來看,羅斯福總統上任後所採取的一系列舉措,恢復了公眾對美國政治制度的信心,強化了聯邦政府機構,並使美國的工業、農業逐漸全面恢復,截止去年年底,美國國民收入增幅高達50%,在民眾中總統的威望無人能及,照理說不會有什麼波折才對。」

林耀東正和卡捷琳娜一起,陪著專程趕回來喝喜酒的顧長風、夏儉、楊斌等弟兄說話,看到安毅和沈鳳道湊在一起,知道有狀況,連忙向弟兄們道了聲歉,又讓卡捷琳娜先去陪陪父母,快步走向安毅和沈鳳道。

這時候安家軍負責情報工作的杜易、龔茜和吳哲夫也到了安毅身邊。龔茜皺著眉頭道:「難道是日本方面有什麼異動,美國政府要警告我們?」

杜易點了點頭:「不排除這方面的可能。這幾天日本關東軍和華北駐屯軍雖然沒有明顯的調動跡象,但是其官員卻頻頻造訪我中央和地方政要,十日日本使館武官喜多誠一到南京,會晤軍政部長何應欽、外交部長張群,十一日日外務省東亞局局長桑島主計及參謀次長杉山元到了天津,十二日長杉山元到北平會見宋哲元,十三日日本使館武官喜多、今井、雨宮謁蔣委員長,昨日桑島主計也從天津趕到北平,會晤宋哲元。從這一系列情報看,日本方面極有可能在醞釀一個大陰謀!」

安毅擺了擺手:「好了,好了,大家別說了,這麼多賓朋親友都看著,我們聚在這兒人家還以為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呢,我和茜姐先去會會卡普蘭,若是有什麼急務,再通知大家。其他人都回去喝酒吧,尤其是小九,今天是你的大喜日子,可不能讓小娜受委屈啊!」

林耀東正想出去準備車輛,聽到安毅這麼一說,只好止步,小聲囑咐沈鳳道注意安全。

沈鳳道笑著說:「在咱們自己的地盤上,怕什麼啊?今天你可要好好陪陪新娘子,一切有我呢!」

在回西苑的路上,安毅摸著龔茜的玉手,柔聲說道:

「姐,剛才我在給小九主婚時說的那些話,讓我有了新的感悟。現在國難當頭,要是我沉溺於兒女私情,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對楚兒和潔雲更是一種背叛。想想啊,你和青兒都沒有名分,韓玉和墨蘭她們也在一旁眼巴巴望著,要是我不潔身自好,這些糊塗賬可就扯不清了,所以這事咱們不能提,更不能因為怕別人心裡有疙瘩就疑神疑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若是人家真的有其他想法,我也不勉強,大家好說好散,再見面時依然是朋友。但要是在背後動歪腦筋,就不要怪我不客氣了!」

龔茜剛開始還想勸上幾句,但看到安毅一臉堅決,不由歎息一聲:「好吧,這件事我不管了,一切看你們的緣分吧!時間可以沖淡一切,或許兩個丫頭回到美國後,有了自己的心上人,那麼事情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回到西苑,安毅下車後給龔茜打開車門,四處看了一眼,只見金髮碧眼、貌美如花的卡普蘭一臉憂色地坐在花園涼亭邊的石桌旁,四位衣冠楚楚的白人男子在其身後不遠處的蓮花池邊,或坐或立,輕聲交談著。

安毅拉著龔茜的手,快步走了過去。

卡普蘭看到安毅,一雙會說話的藍色大眼睛裡充滿了喜悅:「親愛的安,你終於回來了,我還以為你忘記了我這個朋友……」

安毅笑著說:「我怎麼會忘記卡普蘭這樣漂亮的姑娘?今天是我一個弟兄的婚禮,我放棄了與兄弟們喝酒歡聚的機會,專程回來見你,這樣還不能顯示我的誠意嗎?」

卡普蘭眉開眼笑,龔茜上前挽著卡普蘭的手:「妹妹,你可是越長越漂亮了。我記得你還是前年中緬危機時來過敘府了,這兩年不知道你在哪兒採訪啊?」

卡普蘭一臉苦澀,用帶著江浙口音的官話回答:「安,姐姐,三四年底因為重要的變故,我申請調到德國工作。在這一年多時間裡,隨著納粹黨在德國的統治越發鞏固,猶太人的處境變得糟糕起來。去年九月份,德國正式頒布了「紐倫堡法」,禁止猶太人與雅利安人通婚,剝奪了猶太人的德國國籍。許多飯館、商店掛著「猶太人不得入內」之類的牌子,許多醫院拒絕給猶太人治病。但就是在這樣極端惡劣的情況下,德國政府卻不允許猶太人離開,對猶太人的控制也變得空前嚴格。

「安,你也知道,我雖然是美國公民,但也有猶太人的血統,現在德國境內的猶太人處境很艱難,我想請你幫幫忙,以你們和德國政府之間友好的關係,只要開口,肯定能通過德國政府的審核,向川南敘府開通移民的。」

安毅見卡普蘭越說越激動,一張明艷的小臉滲出細密的汗珠,和聲安慰:「卡普蘭,我理解你的心情,不過事關中德兩國政府,還有川南與德國政府之間也需要進行溝通,不是那麼容易就能達成目的的。對了,你還沒給我介紹你的同伴呢!」

這時四個白人男子已經聚攏過來,卡普蘭吐了吐舌頭,一一介紹:「他們是猶太共濟會的鮑勃、塞繆爾、文森特和卡斯特羅。猶太共濟會的長老團對德國猶太人的生存現狀非常擔心,可是美國、法國和所有英聯邦國家都拒絕接納猶太人,所以他們想到了對待白俄無比友善的將軍。」

鮑勃四十歲左右,身材矮胖,頭頂微禿,他笑著向安毅伸出手:「在下鮑勃.迪烏夫,現在在美聯儲供職,很高興能夠認識將軍。」

安毅還在消化卡普蘭所提供的消息,又聽說鮑勃在美聯儲工作,心中有了許多想法,笑著握上了鮑勃的手,嘴裡客氣地說:「我也很高興認識你,鮑勃先生,你和你的朋友能到敘府來,是我的榮幸。」

在隨後的交談中,安毅瞭解到塞繆爾是華爾街高盛銀行的一位股東,文森特供職於派拉蒙電影公司,卡斯特羅則是《紐約時報》的主編,可以說每一位都算是其從事領域的佼佼者,現在他們居然為了猶太人的興亡齊聚敘府,安毅不由為猶太人的團結而驚歎。

安毅示意沈鳳道先把大家領到西苑迎賓樓的會客廳,自己則來到家中二樓的書房,拿出尹繼南從德國發來的密電,沉思了好一會兒。

說實話,對於猶太人,安毅還是抱有濃濃的戒心。這個世界沒有無緣無故的愛,也沒有無緣無故的恨,現在全世界都排猶,要是說這個民族只是因為其掌握巨大財富招人嫉恨,恐怕誰也不會相信。

根據尹繼南從德國導師那裡瞭解到,三十年代初,猶太人共濟會秘密制定了《錫安長老議定書》,大意是猶太人和其組織為了保護自己的世界性地位,力圖通過控制各國的經濟、文化、政治,甚至把重要國家的領導人作為他們代理人的方式,來控制整個地球的消長生息,這說明了猶太人並非是想像中的那麼可憐和無助。

另外,從東北情報站發回的情報,猶太人共濟會正在嘗試與日本政府接觸,爭取在東北成立一個猶太人的國家。據悉日本政府非常感興趣,相關的計劃書正在制定之中。其實早在兩年前,日本外交刊物便刊登了鋼鐵大王川義介的文章《一項邀請五萬德國猶太人來「滿洲國」的倡議》,在日本人心目中,猶太人是財富的代名詞,要是能把猶太人緊緊地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那對日軍的擴張之路將帶來極大的好處。因此,猶太人有和日本政府合流的趨勢。

安毅心裡還有一個疑問,希特勒雖然聲嘶力竭地表示要排猶,但是希特勒自身便有四分之一的猶太血統,希特勒喜愛的音樂,幾乎全都是猶太作曲家的作品,目前德國國防軍和黨衛軍中,猶太軍人也不在少數,這些都說明了實際情況可能比想像的還要複雜。

如今川南政治經濟穩定,一旦引入猶太人這個不穩定因素,會不會給將來的抗戰帶來不利影響,誰也不敢保證。

安毅思索了好一會兒,終於打定主意,來到迎賓樓的客廳,看見龔茜正與幾位客人言談甚歡,笑著問:「在聊些什麼呢?這麼開心?」

卡普蘭搶著說:「茜姐在和我們聊林將軍和卡捷琳娜小姐的婚禮。真沒想到,川南的環境這麼好,自蘇俄十月革命後,流落世界各地的白俄受盡了欺凌,卻在將軍的治下得到了新生,我真為他們感到高興。我想猶太民族也能在將軍的轄下,獲得一個休養喘息的機會。」

鮑勃等人紛紛附和,安毅謙遜地說道:「先生們言重了,卡普蘭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也許她早就向你們介紹過,我們這個小小的川南地區,現在就有不少令人尊敬的猶太專家和工程師在盡職盡責地工作,他們為我們國家科技和工業的發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深受人們的尊敬和信賴,我本人也對偉大的猶太民族充滿了敬意。

「只是,短時間內若要要我們接受大量的猶太移民,先拋開我們這個小小的川南是否能夠容納、或者能夠容納多少人這一現實,僅僅從政治和外交方面來說,遇到的困難將會無比巨大。

「比如從能否獲得我國中央政府同意這一點,就非常非常的棘手。目前世界各國對猶太人的態度,會直接影響到我國政府的決策。另外,猶太人與白俄民族區別很大,花了六年多時間才逐漸被接受並最終融入我們這個社會的流亡白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特殊性,那就是,他們是共產主義蘇俄的死敵,是紅色政權急欲消滅的對象,因此,與蘇俄勢不兩立的世界各國政府哪怕沒有伸出援助之手,卻也對這群被自己的祖國所拋棄的白俄充滿了憐憫,加上他們早已經聚集在中國的東北、上海和青島等城市,成為我國政府極為頭痛卻又無法解決的社會難題,嚴重地阻礙了社會的安定與發展,所以,我的接收計劃才得以順利實施。

「其實剛開始的時候,我們只是少量地僱傭和接收一些可憐的白俄婦孺,這些人掙扎在社會的最底層,所以勞動起來很有積極性和自覺性,通過他們艱苦不懈的努力,終於獲得了方方面面的默許和支持,勤奮的白俄民眾也以他們的聰明才智、誠摯胸懷和優秀的社會公德心,為我們的發展壯大盡心盡力,貢獻巨大,逐漸獲得了我們的人民和政府的認可接受,已經成為了我們這個社會的一份子,就連我的軍校和各個軍事研究機構,都有成百上千的白俄兄弟姐妹在忘我的工作。

「而我們尊敬的猶太民族的處境卻大不相同,至少目前在德國,他們還衣食無憂,不必擔心生存問題。因此,我只能很慚愧也很負責任地對大家說,此事要實施起來將非常困難,我需要與我的同事們認真商議,然後拿出一份完整的報告提交中央政府,希望諸位也為此進行努力,讓我們一起來想辦法吧。」

安毅的話讓卡普蘭等人沉默了。從卡普蘭焦慮痛苦的眼神中,就能看得出客人們的心態。但是,安毅的話沒有任何可以挑剔之處,沒有接受也沒有拒絕,而是把問題送回到了他們這些猶太人的代表手中,讓這幾個代表自己去想,自己去琢磨該怎麼做。

「安,請求你伸出尊貴的博愛之手吧!看在同是基督徒的份上,親愛的,當年你為了拯救自己的戰友,不是曾拔出鋒利的寶劍,在你熾熱的、滿是傷痕的心口,劃出一個令上帝都感動的十字架麼?如果需要,我也願意……」卡普蘭已經淚眼朦朧。

安毅無比感動地握住卡普蘭伸來的雙手,在幾個感動得無比動容的猶太漢子殷切期盼下,望著天花板長歎一聲,低下頭對淚流滿面的卡普蘭溫柔地說道:

「親愛的卡普蘭,別難過了,讓我們一起努力吧,你也知道,僅憑我個人的能力,僅憑川南的能力,是微不足道的,需要我們大家一起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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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〇章 離情

敘府機場寬大明亮的候機大廳裡,由於敘府電器廠推出的中央空調的運用,溫度涼爽適宜,與室外炎炎烈日熱浪蒸騰的景象形成鮮明對比。

安毅與卡普蘭並肩站在候機大廳二樓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一架架飛機起起落落,帶來和送走大量客人,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如今敘府機場已經是全國第一大機場,西南航空公司也成為全國第一大航空公司。自三二年川南航空公司成立以來,先後開闢了敘府至南京、敘府至上海、敘府至思茅、敘府轉道西安至北平、敘府轉道武漢至天津、敘府轉道重慶到宜昌、敘府至南昌、敘府轉道南寧至廣州、南京至上海等五十多條國內航線,佔據了中國空中客運份額的九成以上,因其快速安全便捷,成為了官員、富商和地主出行的首選。

從無到有締造這樣一個巨大的航空帝國,不能不說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的事情,尤其是現在以一個普通乘客的身份,感覺更加美妙。

安毅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距離下一班飛南京的航班還有半個小時,不由微微搖了搖頭。由於專機剛好送入飛機廠保養,所以卡普蘭一行沒辦法享受只有安毅好友才能享受的專機接送待遇。

卡普蘭看了看候機大廳三樓的咖啡廳,提議上去坐一坐,安毅轉頭看向鮑勃四人,看到他們正聚在一起商量事情,當下點了點頭,當下拉著卡普蘭的手,一起乘坐傳送扶梯,來到咖啡廳,選了個臨窗的位置坐下。

兩個女服務員顯然是認識安毅,激動得臉色通紅,慇勤地送上咖啡,詢問有沒有其他要求後,便躲到一邊深情打望,不時還交頭接耳,交換一下心得體會。

「安,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情形嗎?」卡普蘭吐氣如蘭,目光略帶幽怨地看著安毅。

安毅點了點頭:「記得啊,怎麼了?」

卡普蘭嘴角浮起一絲笑意:「那你說說第一眼見到我是什麼印象,現在又是怎麼看待我的?」

安毅無可奈何地看了卡普蘭一眼,追憶道:「那次是北伐五河戰役過後,李長官和白長官在蚌埠舉行新聞發佈會,我應邀參加,就是在那天自助晚宴上,我第一次看到了你。我記得很清楚,本來我和白長官、張參謀長在討論戰局,不想葉青姐卻硬把我拽到了你們那一桌,當時除了你之外,還有周崇安和何京,不過你卻是最吸引我眼球的一個。對了,當時你一臉青澀,還沒有滿十八歲吧?怎麼就當了一年多的記者了?」

卡普蘭搖搖頭:「我四歲讀書,十二歲中學畢業,十六歲修完大學所有學分,然後應聘進入了《紐約時報》,因為資歷淺被派往中國,在我姐姐和姐夫的照顧下,糊里糊塗幹了一年多,又學會了中國話,才逐漸摸索出一些名堂。實際上我寫的第一篇被報社採納的新聞稿,就是你在記者會上對中日之間必有一戰的論斷,事實證明,你的預見力無人能比,現在中日危機一觸即發,一場地區性的大戰迫在眉睫。」

安毅有些驚訝地看了看卡普蘭,沒想到她竟然也記得發生了那麼久的事情。卡普蘭穿著一件紅色的短衫,配上一條及膝的牛仔褲,比起初次見面更加誘人了,那一頭金髮,順直柔滑,彎彎的眉毛,小巧挺直的鼻子,還有那一雙水靈靈,大海一樣清澈、湛藍的大眼睛,只需看上一眼,就會讓人感覺身心俱融。她那白天鵝般優美修長的脖子,有種難以形容的優雅風姿,裸露在外的肌膚膩滑雪白,晶瑩如玉,令人目眩神迷。她的身上有一種難以形容的,歐洲貴族般的高貴、典雅氣質,可是眉宇間卻又顯得說不出的嫵媚可愛!

卡普蘭羞澀不已,在她的記憶中,這還是安毅第一次這麼認認真真地凝望自己,心裡泛起一絲喜悅。

不想安毅的一句話,頓時讓她的好心情消失得無影無蹤。

「卡普蘭,我記得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你好像是一頭黑色的頭髮,眼瞳也是褐色的,怎麼現在卻是金髮碧眼……雖然憑空增添了許多美麗,卻讓人覺得不夠真實。說實話,現在的你,我都難以把你想像成當年那個說話真誠、偶爾還會撒撒嬌的小姑娘了,你的身上籠罩了太多的迷霧……難道時間可以帶來這麼大的變化?」

卡普蘭心裡酸楚,更多的卻是感動,明白安毅果然把和自己的初次見面記到了心底裡。她搖了搖頭,努力掙脫自己身份被安毅看穿的恐懼,耐心解釋道:

「安,當初那一頭黑髮是我有意染上的,眼瞳也是戴了某種隱形鏡片所帶來的效果。中國人大多是黑頭髮棕色或者黑色瞳孔,我那樣裝扮自己,方便我徹底融入這個國家,行走各地也不至於太過引人注意。」

說到這裡,卡普蘭通過咖啡廳的窗戶,看了看在候機大廳裡等待的鮑勃四人,看到他們正埋頭商議,偶爾還會爆發激烈的爭吵,不由鼓起勇氣,或者說是湧現一種衝動,要把心底裡的一切說出來:

「安,我知道你可能對我有很多的疑問,也對我保持著幾分警惕,但我今天想告訴你,卡普蘭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你的事情,過去不會,現在不會,將來更不會。其實從第一面看到你,卡普蘭就愛上你了……

「安,你別打斷我,聽我把話說完……在我姐姐、姐夫的講述中,安是一個睿智博學、善良有包容心的人,是個真正的男子漢,所以還沒見面,卡普蘭就對你有了許多好感。後來在自助晚宴上初次見面,你風度翩翩,談吐風趣幽默,每一句話都發人深省,經受過許多訓練的卡普蘭,還是第一次心跳加速,感覺時間流逝如此之快。再後來,你在新聞發佈會上,對蘇俄和日本人的挑釁大肆抨擊,為了堅持真理,你竟然不惜得罪列強,放出許多豪言壯語,在卡普蘭的心裡,你是個真正的英雄,天底下沒有誰比得上你,於是,卡普蘭就這樣被你俘虜了…….

「為了你,卡普蘭可以拋棄事業,放開一切,只希望能夠永遠地待在你身邊,能夠隨時隨地傾聽你那讓人心動的聲音,享受到你給予的脈脈溫情。可是,這份情感來得太晚了,你心裡已經有了歐楚兒,又有了馮潔雲,我還知道葉青姐、龔茜大姐也深愛著你,而卡普蘭,卻只是一顆可憐的棋子,她不能對心愛的人表露一切,甚至連傾吐的勇氣也沒有,因為她知道,要是自己拋開一切,不管不顧到她心愛的人身邊,只能給羽翼未豐的他帶來巨大的災難……

「所以,卡普蘭只能遠遠地躲著,默默地忍受著心底的煎熬,生害怕自己會忍不住放棄一切,投入心愛的人那寬大的懷抱,然後一個巨浪打來,她和她心愛的人一起傾覆海底,再也無法翻身。她愛他,不願意害他,所以最後乾脆逃到了德國,可是命運之神,又一次把卡普蘭帶到了他的身邊!」

說到這裡,卡普蘭一雙美麗的大眼睛裡,蘊滿了淚水,她努力地想抹去腮旁的淚珠,誰想越抹越多,最後乾脆伏在咖啡桌上抽泣起來。

安毅心裡一陣痙攣,理智告訴他,現在是卡普蘭最脆弱的時候,只需旁敲側擊加上一把力,就可以把這個女人的底細全部挖出來,甚至有機會把她發展成自己的情報員,但是情感卻不允許他這麼做,面對一個願意把心靈向自己敞開的癡情女人,他要是那麼做了,原本光滑如洗坦蕩磊落的心境,將會蒙上一層霧靄,再也得不到片刻安寧。

因此,安毅只是溫柔地拍著卡普蘭的肩膀,眼裡滿是無盡的憐惜。

卡普蘭抬起頭,迎入眼簾的是安毅那如大海一般深情的眼眸,一時間只覺心神俱醉,再也捨不得挪開視線。

過了好一會兒,或許是長期所受的訓練讓卡普蘭清醒過來,她警惕地再次向窗外望了一眼,然後從隨身的小包裡掏出化妝盒,薄施脂粉,掩去了臉上的淚痕。

做完這一切,卡普蘭已經平靜許多,她已打定主意,今天一定要一吐為快,否則今後可能再也沒有一個坦露心跡的機會。她輕輕地靠近安毅,依偎在他胸前,低聲傾訴隱藏心底多年,一個連她的姐姐、姐夫也不知道的天大秘密。

安毅剛開始時顯得很震驚,隨後是釋然,最後卻是感動,他溫柔地抓過卡普蘭的手,放到唇邊吻了一下:

「謝謝你,卡普蘭,謝謝你對我的信任。我知道不管我做什麼,都報答不了你對我的深情,可是我現在還是要說,請給我一段時間,只要有一天日寇被趕出中國,而我又僥倖不死,那麼我就會放開一切,給你個名分!

「你知道,我身邊的女人很多,可是正式的妻子卻只有楚兒和潔雲,我從來沒有想過接受其他女人,可是今天我向你承諾,你,卡普蘭,是我永遠也不會放手的女人!」

卡普蘭一臉的幸福,不過她警惕的眸子,依然注視著樓下候機的鮑勃四人:「安,名分這些,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夠和深愛著的人在一起。我今年已經二十六歲了,歐美人身體體質特殊,過不了幾年我的身材就會變得臃腫走樣,到時候美麗將不再屬於我,一旦變成那樣,我是不會來找你的,我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永遠留在你的心底。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記得曾經有個叫卡普蘭的小姑娘曾經暗戀過你,為你願意奉獻出一切,我就心滿意足了。」

安毅再也忍受不了內心噴薄的柔情,一把摟過卡普蘭,動情地吻起來。

……

目送飛機消失在天際,安毅悵然若失,長長地歎了口氣。可是國難當頭,現在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安毅搖了搖頭,竭力想掙脫心底那沉甸甸的負擔,轉過身時,卻看到沈鳳道正一臉曖昧地看著自己。

安毅沒有向沈鳳道解釋什麼,揮揮手道:「老沈,咱們回三江酒樓,希望這時候弟兄們還沒離開。不知道為什麼,我現在就是想找個地方,好好喝一回酒。」

沈鳳道理解地點了點頭,隨即指指手腕位置:「現在三點半,估計你離開後,親朋好友也沒了喝酒的心思,這會兒應該早就回下榻的賓館去了,不過虎頭他們難得找到個放鬆的機會,應該還在喝酒。這回小九大婚,用的喜酒都是敘府酒廠的五糧液二十年份原漿,回味幽長,夏儉這些酒瘋子逮著機會,肯定不會放過。還有你林四哥、阿彪他們,長期在外面打拼,這回湊在一起不見個真章,是不會罷手的!」

安毅不由莞爾,不過想想自己身邊的一幹好兄弟,原本低落的情緒突然變得高昂起來,豪氣干雲地說:「好,咱們這就去找人拼酒,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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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一章 反應各異

安毅一醉方休的願望並沒有實現,六月十六日下午一點半,日軍一個旅團大約五千餘人,在天津港上岸。該部日軍具體番號不明,但配屬有戰車、大炮、輕重機槍,應該是一支精銳勁旅,具體有何意圖、開往何方還不明朗。

目前安家軍第十七軍已經高度戒備,華北各師已經進入臨戰狀態,隨時應對一切有可能出現的危機。

安毅剛剛趕到三江酒樓就收到華北情報站和胡家林發來的電報,立即坐回車上,趕赴安家軍司令部,並急令在敘府的一干將帥除新郎林耀東外,必須在一小時後報到,分析局勢,進行戰術推演。

西苑勞守道的小樓裡,聽完龔茜說明的安毅的意見,勞守道歎息一聲:「這小子,對自己的事情就是那麼不省心。好吧,他既然想把事情留待日後解決,老頭子我就遂了他這個心願,不過在此之前得給人家留下一個念想,不至於做出過激的事情。」

說到這裡,勞守道轉向龔茜:「丫頭,你快四十歲了吧?我看你最近憂心忡忡的,有時候老是一個人發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難道臭小子對不起你了?告訴我,我去教訓他!」

龔茜臉色通紅:「道叔,你怎麼這麼說?哪裡有這回事啊!」

老道搖了搖頭:「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啊!丫頭,你是個好閨女,我明白你的心思……唉!最近也在為這個事情奔波忙碌,現在總算是有了成果,尚算安慰。」

勞守道一臉的興奮,更多的確是驕傲自豪:「我道家留下丹方萬千,其中大部分雖然荒誕不經,經不起推敲,但也有小半確實有很好的療效,如今湘西、敘府和滇南三大藥廠推出的十八種新藥,便是我道家醫術的結晶。在無數的藥方中,有一種藥是我道家不傳之秘,經過我歷代祖師去蕪存菁,效果堪稱神奇,可惜其中需要一味藥引十分難得,百十年來不斷消耗,我道門已經沒有任何存藥留下。

「兩個月前,子晏率領一支特種大隊,深入法屬安南與上寮交界處的毒霧山勘察地形地貌,不想竟碰到一頭巨蟒襲擊,有兩名隊員當場犧牲。消息傳回到滇南,我立刻意識到重煉丹藥有了希望,於是讓夏儉組織人手,再次潛入毒霧山,我也一同前往,通過望遠鏡,我發現那頭巨蟒行動敏捷,腰身比農家用的秧盆還要巨大,起碼有上千年的道行,於是知道撿到寶了。

「沒錯,這種丹藥需要的正是千年巨蟒的膽囊做藥引。中國黃河和長江流域開發已有上千年的歷史,就算嶺南和西南邊遠地區,這幾百年來也早被華夏民族的足跡踏遍。槍炮未大規模運用前,還可以偶爾尋覓到這等神物,但現在早就消失了,至少我們道門從來沒有得到這方面的信息,不想這回竟然在南方荒蠻之地發現它的蹤跡。經過精密策劃,出動了好幾百人,我們終於成功地殺掉了巨蟒,取回了蟒蛇的膽囊。我道門藥王殿包括素有杏林國手美譽的松鑒大師在內一共十位護法真人全部出動,齊聚滇南萬壽宮,經過半個月的煉製,終於得丹丸一百三十六顆,其中道門分得三十六顆,其餘的前兩天全部送到了我的手裡。」

龔茜眼睛越瞪越大,在川南經濟和文化建設取得巨大成就、科學與文明越來越深入人心的情況下,勞守道這個神棍居然拋出這麼個消息來,讓龔茜一時間無法接受。

不過出於對老道的尊重,龔茜並沒有第一時間反駁他,而是問道:道叔,不知道這種藥到底有什麼功效?為何你會說與我有關?」

老道輕捻鬍鬚,有些得意地說道:「這種丹藥名叫定顏丹,有駐顏美容、讓身體各項機能保持服食時狀態的奇妙功效。我道家諸代天師大都長壽延年,逝時肌膚紅潤,望之若三十許人,便多得這種丹藥和道家不老回春功之力。茜丫頭,要是你不怕老道騙你,今日就拿一丸去,睡覺前服食,半月後就會有顯著效果。」

龔茜又驚又喜,心兒怦怦直跳,對女人,尤其是一個年華漸去、青春不再的漂亮女人而言,有什麼比得上容顏永駐更讓人動心的呢?

在龔茜渴盼的目光中,勞守道起身上到樓上,再次下樓來時,手裡已經有了一個用玉石精雕細磨而成的綠色小瓶子。

龔茜接過二指粗的玉瓶,揭開封住瓶口的軟木塞,頓時一股濃郁的香氣噴薄而出,迅速瀰漫,沒過多久整個空間都籠罩在一片奇異的香氣中,讓人精神為之一振。

香氣清冽,令人身心俱爽,而且似乎還帶有伐毛洗髓之功,龔茜只是湊到瓶口嗅了嗅,便覺得通體舒坦,從足底升起一股暖氣,隨著血脈運行傳遍全身,連日來因公務繁忙而積累的疲勞一掃而空。

幾乎在一瞬間,龔茜便知道這種藥丸的不凡,下意識地用木塞把瓶口塞上,生怕香氣多洩露一點,藥效便減弱一分。

老道笑著說:「怎麼樣?感覺很獨特吧!剛才那股香味主要來自於天山雪蓮,入藥的天山雪蓮最低年份都在一百年以上,好在現在有了飛機這種運輸工具,否則要從新疆把新鮮的天山雪蓮運過來,還得花上不少時間,藥效方面也會大打折扣。

「藥丸我已經想好怎麼分配了,除了你這一丸外,楚兒和潔雲一人一顆,葉青那丫頭也有一顆,小毅自然少不了,虎頭、夏儉、楊斌、程光他們都有份,不過至於是他們自己用還是給家人,我就管不了了。另外,今天晚上我去拜會一下林村老族長,送兩顆藥給林家那對丫頭,總不能讓人家苦苦等待,沒有任何表示吧。其餘的我小心保存起來,總有用上的時候。」

龔茜點了點頭,小心提醒:「道叔,要是這種藥的效果真有你說的那麼大,估計到時候爭奪的人少不了,就算是咱們內部的將領,我也擔心他們會因為分配不公而導致心理不平衡,憑空生出許多波折來。所以道叔你最好還是把自己和這件事完全撇開,不要說這藥是你煉成的,一切都推到道家千年流傳的秘藥上。有時候傳言越多,反倒越不可信,咱們再適當地添油加醋,自然就沒人理會了!」

勞守道年老成精,哪裡還不知道龔茜的意思?他笑著安慰:「放心吧,滇南萬壽宮修建在思茅城東南的南屏山下,前面是碧波蕩漾的梅子湖,左邊是保密級別最高的滇南藥廠,右邊是滇南特勤部隊的訓練基地,安全方面絕對沒有問題,這次煉藥是在絕對保密中進行的,知道此事的加起來不會超過十五個人。

「我那些師兄弟鑽研醫術,生性淡泊隨遇而安,敘府真武山萬壽宮建成,松鑒大師入住後讚賞有加,稱此地風水絕佳,靈氣充沛,實乃修心養性的好地方,便把藥王殿從江西整體搬到了這裡。敘府可是我們的大本營,沒有人可以在不驚動軍隊和情報機構的情況下找道門的麻煩。還有就是夏儉、正良他們,去毒霧山屠蟒只是為了替死去的弟兄報仇雪恨,根本沒想到我要蛇的膽囊有其他用途。

「這次送藥,我將以道門結善緣的名義,悄悄進行,要他們各自保密,不會牽連上小毅的。」

龔茜笑了起來,對於老道的小心謹慎,她總算是有了直觀的認識,決定不再自尋煩惱,拿著玉瓶起身告辭。這時,她已經有點兒迫不及待想回家服下這顆被老道渲染得神乎其神的藥丸,只要想想自己服下這顆藥後,永遠都保持現在明艷的容顏,不再受紅顏老去的苦楚,芳心就一陣顫抖。

勞守道沒有挽留,目送龔茜離去後,也起身開始整理衣衫。他決定上街一趟,選購些敘府的特產,晚上拜訪林村老族長時用得上。雖然安毅決定暫時不考慮與林曉冉林曉彤姐妹倆的終身大事,但作為長輩,勞守道遠比別人想的多。事關安毅的事業和未來的抗日大局,北美的利益絕對不能輕言放棄,對香港和南洋黑道的控制也不能放鬆,而連接這一切的紐帶,正是林村族人,所以如何籠絡林村人的心,勞守道著實費了一番心思。

安家軍司令部裡,關於天津日軍動向的電報,一份份傳來。

日軍在短暫休整後,開始整隊向北進發,初步斷定其目標是北平城。

華北各部駐軍反應各異:韓復渠繼續其在山東各地「清剿共黨勢力以及經年匪亂」的行動,並沒有對這部分新抵達天津的日軍過於在意;萬福麟的駐地在冀南,有十七軍作為安全屏障,因此沒有進行任何戰爭準備;晉綏軍在東北軍王以哲部、中央軍胡宗南部和關麟征部的配合下,追著紅軍的屁股一陣猛打,也沒有對日軍展開任何防禦性的軍事行動;最奇特的要數二十九軍的反應了,照理說宋哲元身為河北省主席,又肩負著守衛冀北以及平津安全的重任,應該對日軍的行動有所反應才對,但是其麾下各師沒有絲毫進入緊急狀態的跡象,依舊刀槍入庫馬放南山,全然看不出有何異常。

「現在我終於明白前段時間日本軍政官員為什麼走訪那麼頻繁了,看來宋哲元私下裡與日軍有了什麼秘密約定或者協議,所以才會沒有任何反應,顯然二十九軍上下已經默許這部北上日軍入駐北平!」葉成歎息道。

顧長風的酒勁還沒消除,紅著臉罵罵咧咧:「宋哲元那孫子我就看他不順眼了,手裡握有十萬大軍,裝備也不算差,卻放任關東軍進入長城一線,又任由日本駐屯軍進駐北平和天津,一步步蠶食我國領土。他的腹背有我們十七軍幫他頂著,只要表現得稍微強硬一點兒,日寇也不會如此猖獗。看來長城抗戰時的血性,已經被消磨光了,現在的宋哲元已經徹底淪為了只知道保護自己利益的軍閥,對日軍除了妥協還是妥協,唯恐觸怒日方惹來滅頂之災,我看他就是第二個張學良!」

安毅這回沒有斥責顧長風不顧大局,撫著額頭痛苦地說:「我就是擔心宋哲元的這種心態,有句話叫做無慾則剛,有了慾望有了顧忌這人就放不開手腳,我們何嘗不是一樣?可是,在大是大非面前,決不能有半點含糊,更不能因小失大委曲求全,一但退讓成為一種習慣,就不是那麼容易重樹信心的,你們帶兵這麼多年,應該非常清楚!要是有一天日寇再次給予宋哲元口頭上的承諾,麻痺二十九軍將士,背地裡卻調兵遣將分兵合圍,彈指間二十九軍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後果不堪設想啊!」

「怎麼辦?」劉卿著急地問道。

眾將望向安毅,安毅頹然一歎:「還能怎麼辦?宋哲元官當得比我大,中央的命令他都能拒絕,根本就不鳥我們,這個時候說什麼也沒用的,只能寄望於鬍子他們了!」

指揮部裡沉默一片,大家都被安毅描繪的一幕嚇住了,心想要是那一天到來,首當其衝的十七軍該怎麼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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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二章 風雨前的佈局

是夜,勞守道拜訪了林村老族長,雖然不知道聊了些什麼,但從老族長把勞守道送出賓館時顫抖的雙手及哽咽的聲音中,能體會到雙方那種真摯的情感。目送勞守道離開後,老族長找到林曉冉和林曉彤姐妹,給了她們每人一個玉瓶,裡面裝的據說是道家秘傳的「定顏丹」,當今存世僅有數枚,極為珍貴,足以見證安毅的心意。

林曉冉和林曉彤姐妹卻有些失望,她們需要的並不是貴重的禮物,也不是口頭上的約定,而是安毅本人的表現及承諾,現在竟然送給自己這樣莫名其妙的東西,兩姐妹甚至從心底裡生出一種反感。

原來,對這種傳說中的「仙丹」,林氏姐妹非常不感冒。在美國多年,通過對自然、化學和物理等學科的深入瞭解,她們知道中國道家所謂的靈丹妙藥大多是由水銀、硫磺等物煉製而成,不僅對人體沒有任何幫助,反而有很大的危害。當這次回國途中,姐妹倆在船上看到魯迅、郭沫若等人在報刊上呼籲取締中醫時,還為之擊掌叫好,沒想到現在自己竟然要親自服用這種藥物,不由得成了苦瓜臉。

可是老族長的權威不容置疑,見苦勸無效,二女當眾反對自己,甚至開始哭鬧,不由得勃然大怒,當場將家法請出,又讓刑堂人員到位。林氏姐妹還從來沒看到過自己的爺爺如此嚴厲,心中十分恐懼,在當場棒殺還是選擇服藥之間,二女明智地選擇了後者。

當通體碧綠,散發著誘人清香的藥丸放在玉掌之上,全身每一個細胞彷彿被喚醒,整個人突然變得神清氣爽時,兩個跪在地上,腮旁還掛著淚珠的少女,心底裡突然對這種藥丸有了絲信心。

林曉彤和林曉冉相互看了一眼,在老族長嚴厲的目光中,終於勇敢地將藥丸放入了嘴裡。

入嘴生津,滿嘴芬芳!

龍眼大小的藥丸進口後迅速融化,很快就嚥下肚中。林曉冉「呀」了一聲,對跪在一旁的林曉彤說:「姐姐,這究竟是什麼東西做的啊?好好吃哦!」

林曉彤側過頭,柔嫩的舌頭舔了舔嘴唇,點了點頭:「是有些門道,可能是用明膠、珍珠粉、洋菜粉之類的東西調製而成,加上香精和色素,所以才有這樣的效果。現在我就擔心製作的時候不夠乾淨,會鬧肚子。」

林曉冉有些失望:「哎呀,不會真是這些東西吧?我還指望著真有什麼定顏丹,那麼就不擔心將來不漂亮了!」

林曉彤扁扁嘴:「哪裡會有那些東西啊,要是真的有,僅僅這樣一顆藥丸估計就價值上百萬美金,這世上想青春永駐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有錢人為了自己的身體,最捨得花錢了……」

這個時候,其他不相關的人已經自覺地退了下去。老族長用枴杖在地上頓了一下,呵斥道:

「兩個丫頭說什麼呢?勞兄是安將軍的尊長,同時也是道家在俗世的代言人,地位尊崇,怎麼可能會騙人?倒是你們兩個小妮子,不知道在美國都學了些什麼東西,一點兒都不知道好歹,更與賢良淑德沒半點兒關係,難怪沒辦法抓住男人的心!」

看到兩個孫女泫然欲泣楚楚可憐的樣子,老族長心軟了:「好了,好了,你們快起來吧,既然你們服下了藥,那我與道兄的約定也算是完成了一半,接下來就看你們的緣分和造化了。我希望你們能夠牢記,林村之所以有今天,固然有大家共同努力的因素在內,但前提卻是安將軍的無私幫助。做人不能忘本,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我們林村人忠孝仁義傳承,決不能在我們手裡把這些傳統丟掉,否則我們將來如何去見列祖列宗?」

林曉冉和林曉彤快速地站了起來,來到爺爺身邊,一邊一個,扶著老族長的肩膀。林曉冉撒嬌道:

「爺爺,林將軍對我們有恩,我們在事業上支持他就行了,幹嘛要用我們去聯姻啊?你看看,我們這次親自來敘府,他居然連個單獨接觸的機會都不給,算是什麼事情嘛。我可不想拿自己的熱臉卻貼別人的冷屁股……」

林曉彤連連附和:「是啊,爺爺,我看他分明是看不起我們,乾脆以後這件事再也不提了,我們也不嫁人,一直服侍你老人家,你說好不好啊?」

老族長搖了搖頭:「不行,人無信不立,既然我與道兄約好了,這件事便不容更改。安將軍心憂天下,我聽說今天中午他之所以中途離席,是因為日本人又在華北增兵了,他麾下大將胡將軍就在華北,所以他必須親自坐鎮司令部,關注日軍的一舉一動。眼見著中日間一場大戰就將爆發,在這個危急關頭,安將軍無心兒女私情,是完全可以理解的,甚至讓人萬分欽佩。」

林曉冉嘟起了嘴:「那也不至於連個見面交心的機會也不給吧?我看他分明就是在躲避我們!」

老族長笑了起來,摸了摸曉冉的臉蛋,又轉向林曉彤:「曉彤,曉冉,你們說一般的男人在面對你們姐妹倆的時候,是什麼樣的表現?」

林曉冉驕傲地說道:「那些男人都是色鬼,初次見面時個個都神魂顛倒,有時候連說話都不利索,我甚至看到過有人偷看我時碰電線桿的,呵呵……」

林曉彤附和道:「沒錯,尤其是我們在一起的時候,那些男人表現更加不堪。這次回來的一路上,想和我們搭訕的男人不知道有多少,可是我們都沒理會他們!」

老族長點點頭:「你們看,你們這麼美麗動人,對男人的殺傷力那麼大,而且還不計名分,一般人要是能有機會迎娶你們,恐怕早就踏破我家的門檻了,哪裡會像安將軍那樣,依舊恪盡職守呢?這才是大仁大義的英雄,是值得托付終身的好男人啊!你們爺爺我走南闖北,不知道見過多少豪傑,但像安將軍這樣重情重義的人,還是第一次見到。你們要珍惜自己的緣分啊!」

林曉冉剛想分辨幾句,突然臉色漲紅了:「哎呀,我肚子疼!完蛋啦,那個藥丸真的不乾淨,我拉肚子了!」

林曉彤也是臉色大變:「糟糕了,我也肚子疼了!爺爺,這回你害死我們啦!」

老族長高興地哈哈大笑:「這說明藥效發作了。傳說中的定顏丹功能伐毛洗髓,體內的雜質和污穢之物,需要排泄出去,在接下來半個月裡,你們有得忙了!」

兩姐妹正在向廁所跑去,聽到自己爺爺的話,半信半疑,但是腳下卻不敢慢半分,要不然就會出糗了。

與林氏姐妹一樣頻頻跑廁所的,還有龔茜,害得安毅得到吳媽的通知,專程從司令部跑回來看望。

龔茜期期艾艾,安毅剛開始還以為是中午的婚宴不乾淨,惱火之下就想打電話找三江酒樓的經理來問個究竟,龔茜連忙阻止,羞澀地把自己服用了老道煉製的「定顏丹」一事說了出來,讓安毅哭笑不得。

雖然對老道打從心眼兒裡感激和尊重,對道家的醫術也充分予以信任,但是對老道的神神道道,安毅一直是敬而遠之的。目睹過火箭進入太空和衛星登月的他,對於神鬼之說向來不信。「定顏丹」這類只有在神仙鬼怪小說中才能出現的東西,他可不信老道能夠製作出來,因此只能搖頭苦笑,抱著龔茜,憐惜地捏了捏她的鼻尖:

「姐,你可真傻,弟弟怎麼會因為你老去就不愛你了呢?情人眼裡出西施,在我眼裡啊,我的茜姐一直那麼漂亮,現在和將來都不會有任何改變。」

說罷,安毅深情地向龔茜的紅唇吻去。

龔茜非常感動,剛想送上香吻,可是肚子不爭氣地再次疼痛起來,連忙從安毅懷裡掙脫,苦笑著指了指廁所,然後狂奔而去,讓安毅目瞪口呆。

從廁所回來,龔茜堅決地把安毅趕走,她可不想自己心愛的男人看到自己這副模樣。不過說來也奇怪,照理說一個人連續拉肚子,精神會變得很差,皮膚也會因為脫水而失去光澤,但這次不知道怎麼的,肌膚似乎變得滑膩了許多,照鏡子時,看到眼角原先若有若無的魚尾紋不見了,臉頰白裡透紅火辣辣的,像是精雕細琢的瓷娃娃一般晶瑩,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安毅回到家裡,下午顧長風和夏儉分別率領二十四軍和二十六軍的將校,回宜昌和思茅去了,司令部裡有葉成和劉卿他們照看著,倒是不用回去湊熱鬧。安毅想了想,乾脆給阿彪打電話,叫他到家裡來聚一聚。

經過近十年的發展,如今的洪興社已經成為東南亞第一大社團,河內、西貢、曼谷、仰光、星洲、巨港、雅加達、泗水、馬辰、望加錫、馬尼拉等城市,全部都被洪興社滲透,洪興社通過販賣毒品、假幣,走私軍火、香煙、藥品等,謀取暴利。

洪興社特別注重和殖民政府搞好關係,其行賄手段五花八門:今天某位官員生日,贈送大量禮金,明天又覺得這位官員的寓所與其尊崇的身份嚴重不相符,立即獻上豪華的別墅,配套的生活必需品和家用電器等一應俱全,待後天又認為別墅裡沒個女主人不應景,於是將精心挑選、受過簡單培訓的當地美女送上……如此手腕,讓一干殖民地官員告別拿薪水的苦日子,過上奢華的生活,自然對洪興社的存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大開方便之門了。

隨著日寇侵略腳步的臨近,各種應對危機的佈置也開始出爐。

在安毅的構想中,阿彪和他的洪興社非常關鍵,在時局發生變化時,不妨打入日本殖民政府內部,利用與日軍的友好關係,充當南洋華人的保護傘。

早在定位洪興社在未來抗日大業中將採取何等立場之前,盧開明的南華集團已經走出了第一步,通過香港作為全球貿易港的特殊地位,南華集團與台灣、日本建立起了生意往來,隨後又通過與三井、三菱、住友、安田株式會社的合作,盧開明這位擁有英國爵士頭銜的中國人,進入了日本軍政兩界的視線,被日本情報機構譽為「中國南方的最大發現」。

由於南華集團自創立之初,便有意割裂了與安毅及江南集團之間的聯繫,日本人經過數月調查後確認,這家在香港經濟中佔有舉足輕重地位的企業集團,乾淨清白,而且其所有者盧開明對大日本帝國擁有極大的好感,認為大東亞共榮可以促進中國整體進步,是非常難得的「開明之士」,因此日本政府和軍部加大了籠絡的力度,安毅的計劃已經初步生效。

現在,阿彪是這個計劃的另一個保證,是對盧開明的一個有益的補充,因此,儘管此前已經多次密商過,但現在安毅依然想找阿彪談談自己的想法。香港所處的重要位置、歷史環境、複雜的多國關係,注定了香港是安毅集團決不能放棄的重要戰略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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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三章 雙管齊下

六月十八日,林村老少離開敘府時,安毅親自到碼頭相送。老族長意味深長地抓住安毅的手,連拍了幾下,隨即黯然登船。

林旭東扶著安毅的肩膀,笑著說:「放心吧,美國的事情有我盯著,會越來越好的!這幾天和你在一起,我發現你的眼界不是一般的寬闊,尤其是那些賺錢的金點子,讓我歎為觀止,回去後我還得琢磨消化一下,又有得忙了。」

安毅重重地握著林旭東的手:「四哥,一切都辛苦你了。我希望下次見面的時候,日寇已經被我們趕出了家園,我們可以在一起把酒言歡,縱情風月,心情不再這麼沉重。」

林旭東點了點頭,轉身登船。

在林旭東談話的時候,林氏姐妹一直目光複雜地看著安毅,這兩天她們明顯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發生的變化,心情也隨之變得複雜起來,可惜離別在即,彼此再也沒有深入瞭解的機會。

隨著林村人的離去,歐耀庭也帶著妻子和孫子返回緬甸,特意前來恭賀的賓客先後告辭,敘府恢復了一向的平靜,但災難深重的華夏大地發生的一幕幕,依然讓安毅無法有片刻的喘息。

隨著日軍不斷向中國增兵,華北乃至整個中國的形勢日益嚴峻。

狂囂的、自詡為時代先驅者的日本,已經無法解決明治維新後接連出現的發展停滯與生活水平急劇下降等問題,小小島國急劇膨脹的人口壓力,讓整個日本展現出它特有的畸形醜陋的社會特質,經濟衰退、糧食短缺、能源貧乏、半封建半資本主義社會的資本體制等等,終於促使尚未完全進化的日本人鋌而走險,加快了野蠻的侵華與掠奪步伐。

災難深重貧窮懦弱的中國,徹底淪為日本人侵略和掠奪的不二目標。

六月二十一日,繼四日前向北平派遣五千駐軍後,日軍又有一千二百餘官兵增兵北平,分別在西、南兩個重要城門設置警備區,北平四個城門,有三個落入了日軍手裡。宋哲元以「友邦分歧應以大局為重」的懦弱借口,再次退讓,將平津之間的重要關卡、公路控制權,拱手相讓。

兩日之後的二十三日,華北駐屯軍司令田代皖一郎給不甘忍受欺辱、通過授旗來振作軍心的南京國民政府,來了個針鋒相對,以牙還牙,親自給駐紮北平的日軍各部授旗,鼓勵日軍挑起事端,「最終實現大東亞大共榮」。日本侵略者的狼子野心,至此崢嶸畢露,毫無掩飾,連最後一塊遮醜布都徹底拋棄了。

國民黨中央政府終於意識到,無論自己如何退讓,都不能制止日寇的侵略步伐,蔣介石情急之下,一面加快處理兩廣的叛逆行動,一面急召全國各路諸侯赴南京開會,急商對策。

六月二十八日,一日之內接到中央政府三份急電的安毅,終於離開敘府,飛抵南京。

安毅一到南京,立即開始緊張的工作,隨後發生的事情令安毅對蔣介石縱橫捭闔的手段歎為觀止:

七月二日,對陳濟棠極度不滿的廣東空軍將士,突然悉數駕機飛赴南京,宣告支持國家統一,擁護中央領導,陳濟棠數年中花費大量資金,從歐美各國購買的一百二十餘架戰機就這樣投入到中央軍懷抱;兩日後,粵軍第一軍軍長余漢謀離開廣州,率領駐紮粵北的主力部隊,北上江西,投奔中央軍,第二軍副軍長李漢魂接著通電全國,反對陳濟棠賣國貪腐,挑動內戰,宣佈就此脫離陳濟棠部,徹底效忠黨國,並呼籲粵軍將領對陳濟棠實行兵諫。「南天王」陳濟棠落得個眾叛親離的下場,情急之下仍然不思悔悟,妄想盡快恢復軍心士氣,繼續與中央對抗。

七月十日,經過半個月緊張籌備,國民黨中央執行委員會第五屆二次會議開幕。

華北日軍就在這個極為關鍵的日子裡,以極度蔑視中國政府的野蠻態度,主動挑起事端,圍毆駐紮大沽的二十九軍官兵,同時在北平和天津兩地,出動裝甲車輛,遊行示威,駐紮豐台的一個小隊日軍突然開上盧溝橋,在宋哲元部將士的眼皮底下,從容舉行各種軍事戰術演習,二十九軍將士在上峰嚴厲命令下,再次選擇了屈辱地沉默。

消息傳出後,舉國悲憤,在南京城中開會的眾將帥再也坐不住了,中執常委、軍事委員會副委員長馮玉祥拍案而起,大罵二十九軍是西北軍的恥辱,是民國的「吳三桂」和「秦檜」,萬死不足以贖其罪。安毅、陳誠同時向蔣介石發出請求,將麾下主力調往華北,遏制日軍的急速膨脹,其他將領也在忍無可忍之下,紛紛表達「不惜一戰」的決心,若不是林森、於右任、丁惟汾等黨內元老再三規勸,估計大會都開不成了。

臉色鐵青的蔣介石仍然沉得住氣,告訴大家,如論如何必須先把兩廣事變平息後才行,否則不戰自亂,後果不堪設想。

會議在沉悶悲憤的氣氛中繼續進行。

十三日,二中全會通過決議:(一)撤銷國民黨中央執委會廣州執行部及兩廣政務委員會;(二)陳濟棠免職,改任余漢謀為廣東綏靖主任兼第四路軍總司令,以李宗仁為廣西綏靖主任,白崇禧為副主任;(三)任林雲陔為廣東省政府主席;(四)組織國防會議,任命各省軍事領袖朱培德、李宗仁、安毅、白崇禧、劉峙、張學良、宋哲元、韓復矩、劉湘、何成浚、顧祝同、何鍵、楊虎城、蔣鼎文、徐永昌、朱紹良、傅作義、余漢謀為國防委員。

至此,國民黨中央政府終於通過成立「國防會議」的形式,正式開始了全國性的對日戰爭準備工作。

蔣介石在隨後的報告中,無奈而又屈辱地喊出了「最低限度為保持領土主權之完整,至不能容忍之時,即作最後犧牲」的狠話,並主持通過了安毅提交的「冀魯豫軍事演習計劃」申請報告。

七月十四日,會議閉幕,日軍出動數架戰機,飛臨綏遠傅作義部防區上空,大搖大擺地偵查監控,由日軍將佐控制指揮的偽蒙武裝三萬餘人,開始逼向傅作義部防區,戰爭的火藥味越發濃郁。

安毅仍在軍委會議室,與參謀總長程潛、副總參謀長楊傑等將領反覆研討,對即將展開的大規模軍事演習計劃,做最後的覆核。

由於此次軍事演習牽涉到了駐紮冀魯豫交界地區的三個駐軍共四個師,是中華民國成立以來最大規模的軍事演習,方方面面都必須進行充分的考慮,特別是對綏遠和華北戰場可能出現的危機、空軍部隊調遣與轉場、北方各軍各基地的配合協同等問題,進行反覆討論,制定出嚴密的應對方案以防萬一,確保此次有全軍近百名將領臨場觀摩的大規模軍事演習順利進行。

七月二十日,就在安毅和軍委負責小組即將飛赴保定之際,兩廣形勢再度出現巨大動蕩,本已經逐漸緩和的中央和兩廣之間的矛盾,突然再次變得尖銳起來,李宗仁、陳濟棠、白崇禧再度通電全國,聲明在中央軍十幾個師的巨大壓力下,不得不針鋒相對,以求自保。

通電宣佈兩廣軍隊組成「抗日救國聯軍」,陳濟棠、李宗仁分別就任正副司令,誓與「居心叵測的中央軍」周旋到底。

在蔣介石的緊急通知下,安毅、楊傑等人不得不推遲行程,返回軍委總部,出席蔣介石召開的特別軍事會議。

聽取詳細的情況報告和分析之後,安毅和楊傑不由得面面相覷,均不明白獨木難撐的李宗仁,為何還要硬拉著陳濟棠不放?如今陳濟棠在麾下軍隊四分五裂、紛紛反叛的情況下,幾乎快成了光桿司令,他拿什麼來抵抗從福建和江西迅速開進廣東境內的中央軍五個師?

談論良久,馮玉祥終於說出自己的意見:「委員長、諸位,本人建議把白健生將軍調來中央為國出力,而李德鄰將軍仍然留在廣西比較合適,只有這樣,才能徹底打消桂系的戒心,消除重重不利於危機消除的謠言。

「在目前的情況下,中央軍以及中央派遣官員進入廣東即可,只要穩定了廣東,廣西就算再有本事也鬧騰不起來,我相信德鄰兄和健生將軍不會那麼沒遠見的,只是在此之前,需要我們中央表示出一定的誠意。否則真要打起來,不是三五個月可以平息戰火的,華北和綏遠就更危險了。」

眾將紛紛同意馮玉祥的意見,蔣介石沉思片刻,不置可否。

這時,兩廣方面再次傳來急報:陳濟棠、李宗仁分別在廣州和南寧隆重就任抗日救國軍第一、第四集團軍聯軍總司令和副總司令,蔣光鼐為參謀長,宣佈重新組建第十九路軍,蔡廷鍇就任第十九路軍總指揮;迫於陳濟棠的壓力,新任廣東省主席林雲陔已經離開廣州,前往香港。

大戰迫在眉睫,與會將帥憂心忡忡,蔣介石氣得臉色鐵青,雙唇緊閉,最後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站起來大聲宣佈:

「諸位,既然兩廣一意孤行,就沒有什麼好談的了,我決定,立即給陳濟棠去電,讓他自請處分,急流勇退,之前錯誤既往不咎,否則必將嚴厲追究,嚴懲不貸!另外,以中央軍委名義,電告廣東各軍忠於黨國之將領,立刻對陳濟棠展開通電聲討,福建的兩個師不需要停留在粵閩邊境威懾了,直接開往潮汕地區,把陳濟棠唯一的一點兒念想斷去再說,只要陳濟棠下野,廣西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如果我們繼續姑息,繼續猶豫,將嚴重影響到整個國家的政局穩定,虎視眈眈的日軍極有可能在我們顧此失彼的時候,提前引發華北戰爭。諸位,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是下決心的時候了。」

訓練總監唐生智立刻同意蔣介石的意見,參議院長陳調元也默默點頭,其他將領見狀,先後對蔣介石表示支持,只有馮玉祥無奈地歎了口氣,聲明暫時保留意見。

「安毅將軍,你的意見呢?」

蔣介石詢問唯一沉思不語的安毅,他知道安毅這個時候不表態,絕對不是反對他,而是有了更好的辦法,估計是還沒想清楚,所以仍在猶豫。

安毅只好站起來:「我同意委員長的意見,只是有些不成熟的想法,請求補充一下,希望能獲得諸位的指正。我認為,委員長的決定英明正確,先拿陳濟棠開刀是切實可行的,而且我建議,不妨把打擊力度加大一些,讓駐紮贛粵邊境的兩個師全速開赴韶關,從而能有助於擊垮窮途末路的陳濟棠最後一點兒信心,同時也能因此而激發廣東民眾對陳濟棠的憤恨與反對。

「但是在對待廣西問題上,我個人還是認同副委員長的意見,以安撫為主,畢竟如今滇軍三個師、湘軍五個師、中央軍六個師已經壓迫到廣西邊境全線,陳濟棠垮台之後,粵桂邊界立即會失守,忠於中央的廣東各部,就會遵命封鎖邊界線,再把我中央的意見向廣西民眾宣揚,展開大規模的輿論攻勢。到時候民心不穩,就算李德鄰、白健生將軍再想堅持也沒用了,只能選擇妥協。委員長如果有時間,還可以到廣州去,與李德鄰、白健生兩位將軍面對面地好好談談,表明我們中央並非不抗日,更不想奪取廣西政權,從而徹底解決兩廣危機,便於把所有精力轉到對外備戰上來。諸位,桂軍是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我不想這支部隊白白地消耗在內戰上,那是對國家和民族的犯罪!」

馮玉祥高興地點點頭:「我贊成安毅將軍的意見,一軟一硬,雙管齊下,好計謀啊!」

「本人也同意安將軍的意見。」楊傑不失時機地表明自己的態度。

蔣介石環視一圈,見大家都對安毅的意見持支持態度,微微點頭:「好吧,既然諸位都同意安將軍的意見,就這麼辦理吧,各部立即根據會議精神展開工作,賀衷寒將軍的輿論宣傳要加強。散會!」

「是!」

眾將起立,蔣介石擺了擺手,等眾人離開時低聲叫道:「安毅,你留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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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四四章 囑托

寬闊肅穆的會議室裡,只剩下蔣介石和他的秘書陳佈雷,侍衛長王世和及內衛組長蔣孝先遠遠地站在半掩的大門口,對頗為驚訝的安毅露出個笑容,不過,從王世和的眼裡,安毅卻看到了絲絲擔憂。

蔣介石雙手反覆揉捏撫摸疲倦的面容,最後捏捏太陽穴才放下手,看到安毅仍然以立正方式站在自己面前,擠出一絲微笑,指指前面的椅子:

「還站著幹什麼,快坐下吧,有些事情我想徵詢你的意見。你這次到北面事務繁多,除了組織一場表明我們嚴正立場的大型軍事演習以外,還得肩負視察督促冀、豫各部駐軍的重任,沒幾個月時間回不來,到時候就算是想問你什麼都不方便了,所以我才會找你談談心。來,坐下說。」

「是!」

安毅拉過椅子,恭敬地坐在蔣介石側前方。

蔣介石接過陳佈雷遞來的白開水,喝下一口,隨手放到一邊:「兩廣事變發展到今天,可以說大局基本已定,不再成為我們的主要危機,陳濟棠的軍隊將領已經先後向中央表明了立場,這幾天就會與陳濟棠公開決裂,收回多年來游離中央領導之外的廣東已不是問題,指日可待啊。庸之和子文他們也做好了收回廣東稅收、以霹靂手段改革廣東軍政財政的充分準備。但是我昨晚想了很久,還是覺得有必要和你談談兩廣事變的後續處置問題,需要你的密切配合。」

安毅看到蔣介石期待地凝視自己,連忙站起來表態:「校長一聲令下即可。」

「坐坐!不要站起來了,沒什麼外人,我夫人是潔雲的乾媽,說起來我就是你乾爹了,算得上是最親近的人,咱們無需客套。」

蔣介石難得地打趣了一下安毅,隨即擺擺手示意他坐下:「現在唯一的麻煩是桂系,是李德鄰和白健生兩個人。這兩個人的性格和野心你是知道的,二七年北伐進行中,他們為了獨掌中央大權,煞費苦心地把我趕下台,把你更是弄得淒慘不堪、最後黯然離開軍隊,就是他們野心的大暴露。其後,我們與他們之間矛盾衝突不斷,二九年討伐桂系的時候,你還是我的先鋒大將,這些往事都歷歷在目啊!

「這一回,他們看到日軍開始在關外和華北地區實施擴張,我中央軍各部雲集西北圍剿日本,又看到賀敬之和宋明軒喪權辱國,舉國上下一致討伐,就錯誤地認定形勢對他們有利,以為逐鹿天下的時機又到來了,於是拉上那個鼠目寸光的陳濟棠,突然發難出兵北上,妄想佔領兵力空虛的湖南、江西,再染指鄂皖兩省,再來一次威逼南京,從而實現他們的政治抱負。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沒想到會受到全中國軍民的強烈反對和抨擊,沒想到全國絕大多數將領都站在我蔣某人周圍,沒想到他們幾次與日本人接觸、派出廣西省府秘書長潘宜之悄悄趕赴大連與日本人接觸的諸多細節,都被我們一一揭露出來。所以,他們失去民心,陰謀再也無法得逞了。」

安毅靜靜地傾聽,蔣介石說的這些情況安毅其實都知道,也是安毅並沒有為桂系說話的最根本原因之所在。

雖然李宗仁、白崇禧派遣潘宜之到大連並不一定就意味著與日寇勾結,但是日寇試圖破壞中國的和平與穩定、樹立兩廣獨立政府的企圖非常明顯,曾數次派出土肥原賢二、岡村寧次這樣的軍中要員前往兩廣挑唆,做出這樣那樣的承諾,偏偏李宗仁和白崇禧明知道這一點,還一意孤行地出兵北上,讓安毅和安家軍將領們心裡非常不爽。

更令人恥笑的是,兩廣竟然打著「北上抗日」的旗號,實施其軍事擴張的目的,最後把暗中支持他們的日本人也給得罪了,弄得日本駐廣州領事幾次跳出來指責,非常憤怒地向全世界表示「兩廣軍隊的分裂野心與日本毫無關係」,而且天天上門找陳濟棠的麻煩,要求他更改口號,取消所有的反日言論。

蔣介石見安毅有所觸動,接著說道:「桂系是不會甘於認輸的,從兩天來他們突然表現出的強硬態度和一系列對抗行動,就能看出在李宗仁和白崇禧在明知謀取湘贛地區無望的情況下,還想謀取到更多的權利和地位,而這些正是我最擔心的地方。因此,必須把他們的最後一點狂妄打掉,才能徹底平息兩廣事件,才能集中精力一致對外,所以現在我非常需要你的密切配合。

「安毅,你得讓黔西的石珍好好清醒一下,他們現在表面工夫做得十足,但是與桂系的各種聯繫一點兒也沒減少啊,從兩部交界處流入廣西的戰略物資,可不在少數;其次,我打算把駐紮滇南的夏儉二十六軍調到滇桂邊境去,增加對廣西施加的軍事壓力。不過,這兩支部隊都是你的嫡系部隊,你不親自下達命令,我根本指揮不動。」

安毅心裡一萬個不願意,但臉上仍是一片恭敬:「校長言重了!學生唯你馬首是瞻,何況是麾下軍隊?石珍將軍那邊沒有任何問題,學生等會兒就給他們下達命令,從即日起封鎖黔桂邊境,決不讓一槍一彈流入廣西境內。」

「只是——,」安毅遲疑了一下,據實而言:「夏儉的二十六軍實在是無法從滇南地區抽出身來,他們剛剛完成整軍後的第一階段訓練,五萬將士短暫休整之後,將會立即開始進行第二階段的針對性訓練,模擬作戰的目標就是日軍。整個第二階段訓練需要四個月時間,完成各項針對性訓練之後的二十六軍,將堅決服從軍委和校長的調遣,哪怕推到第一線去,學生也無條件支持。」

「哦?這麼大的事情,你怎麼事先也不向我打個招呼?」蔣介石從安毅臉上看不出任何的欺騙。

安毅低聲回答:「學生覺得,二十六軍的訓練越秘密越好,關鍵時刻能起到殺手鑭的作用。校長還記得學生去年從德國引進的那幾輛大型架橋機械嗎?經過半年多的學習訓練,在德國軍事顧問的指導下,總結出不少寶貴經驗,下一步就是和舟橋部隊、坦克裝甲部隊協同展開訓練,所以,二十六軍難以抽身啊!

「還有件事學生需要向您匯報,校長給學生的第一三師番號,不是外界看到的正在宜昌招兵訓練的一三師,真正的一三師在滇南,他們正在眾多德、法、俄等國專業軍事教官的指導下,進行裝甲兵技戰術訓練和學習,師長李躍武和四名秘密選送的專業軍官,年底之前將會從德國裝甲兵學校畢業回國,學生早打算到了成軍之日,就請校長去給他們授旗。」

蔣介石有些驚訝地望著安毅,轉念一想連連點頭:「好……做得好,所謂兵不厭詐,國之利刃是不能輕易示之於人的。唉……通觀全國全軍,也只有你才有這份實力,等成軍之日,我要去的,一定要去的。好,就這麼說定了,二十六軍暫時不要動……」

「校長,學生建議校長急召朱益之前輩來京,怎麼說朱益之將軍與李德鄰、白健生兩人的關係都還不錯,滇軍三個主力師遵照校長命令,早已集結於滇桂邊境,這個時候再讓朱益之將軍辛苦一趟,飛南寧去見一見李德鄰和白健生,效果估計要好一些,如果再談不攏,朱益之將軍的部隊也有了開進桂西百色一線的充分理由,不至於因為個人感情而始終停滯不前,加上黔桂、湘桂一線十幾個師的壓迫,桂軍只有妥協這一條路可走了。

「但是,我們還是得給桂系一個緩衝考慮的時間,如果逼得太緊,學生擔心會適得其反,狗急了還要跳牆呢!」

安毅迅速把原先與朱培德研討的預案搬出來,怎麼也不能動用正在滇南展開艱苦訓練的二十六軍。

蔣介石沉思良久,終於點頭:「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我早有召喚益之將軍的打算,如今看來只能走這步棋了。」

安毅心中暗暗鬆了口氣,蔣介石的又一個問題接踵而來,而且令安毅非常意外,一點兒準備都沒有。

「還有件事,眾所周知,國家的中樞地區南京周邊地區一直沒有防空部隊,上到林森主席,下到軍委各部將校都非常擔心,三個月來,蘇滬杭舉行了幾次大規模的防空演習,結果令人更為憂慮,一味地躲避是躲不掉的,因此,設立全國防空司令部、建立防空部隊成了迫在眉睫的要務。

「私底下我和軍委幾個部長交換了一下意見,大家都覺得你來擔任防空部隊總司令比較合適,這個即將設立的部門,由軍委直轄,直接對我本人和參謀總長負責,與各部平級。在設立這個部門的同時,必須建立一支起碼的防空部隊,用以擔負首都地區的防空重任。我建議你還是接受這個職務,在派出你麾下那個儒將屠智榮過來,擔任首都防空司令部司令。大營我已經給你們準備好了,還是你以前修建的江北獨立師六合大營。」蔣介石態度很堅決,不容半分商量地望向安毅。

誰想安毅沒有半點的不願意,反而露出一片欣喜笑容:「校長英明,學生遵命!不過,這個防空部隊總司令還是讓別人來做吧,目前學生身上的職務已經很多了,這次去華北,沒有三五個月時間回不來,與其站著個位置不干實事,還不如讓有能耐、有責任心的同僚來幹。」

蔣介石非常滿意,大手一揮不容商量:「放眼全軍,有幾個人熟悉防空事務?只有你們川南地區做得最好,防空洞都挖上千個,各種防空陣地遍佈重要城市周邊,而且數年來一直在堅持不懈地訓練,沒有誰比你安毅更熟悉防空事務。事情就這麼說定了,你實在忙不過來沒關係,指定一個副手幫你就行,再不行乾脆就讓屠智榮兼任你的防空司令部參謀長,我給他晉陞一級軍銜。」

這下安毅無話可說了,只能硬著頭皮詢問蔣介石:「校長,您覺得首都防空部隊需要多大規模?」

「我看至少也得三個團吧?」

蔣介石含笑望著安毅:「你放心吧,我只要你支援一個團的兵力和裝備,其他的全部由中央財政負責,需要向你們兵工廠購買什麼武器裝備,也都由軍委承擔,不會少你一分錢的。」

安毅只能點頭,一個團雖然不多,但也是兩千二百名將士三百多輛各式車輛,加上雷達、高炮、工兵等等武器裝備,區區一個防空團就耗費安毅數百萬,但是從大局著眼,安毅還是捨得的。

突然,安毅醒悟過來,其實蔣介石和自己談的前面那些話都是幌子,只有索要防空部隊和人才是蔣介石的主要目的。

蔣介石根本不管安毅怎麼想,站起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充滿期待地說道:

「安毅,我一直把你當成我最好的學生看待,甚至當成自己的子侄看待,對你的期望很大啊!這次去華北,你身上不但肩負著國家民族的重任,也肩負著我的重托,在目前錯綜複雜的國內國際局勢下,只有你才能勝任這一重任。

「到了華北,你要嚴格按照軍事委員會的計劃辦事,不要逾越太多,更不能主動引發戰爭,力爭做到有禮有節,不卑不亢,一定要給我把冀中、冀南的防線經營好,促進華北局勢的穩定,時間拖得越長,對我們的備戰工作就越有利。

「在此,我再給你一個權力,對轄內各軍師一級將校中的貪生怕死者、貪墨舞弊者、不服從命令者、不學無術者,你可以就地免職,情節惡劣者可就地逮捕,押送南京,對負隅頑抗者可以就地處決!」

安毅並腿立正,大聲承諾:「學生定不會辜負校長的期望!」

蔣介石欣慰地點點頭,拉著安毅的胳膊走向大門:「我就不送你了,等兩廣問題解決,我就去華北看看。初秋的演習估計全軍主要將領都會到場,你要加把勁,讓大家都看看現代戰爭該怎麼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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